未婚夫要我自毁名节,认下他私生子 可我转头便与他退了婚
发布时间:2025-07-21 19:35 浏览量:1
未婚夫要我自毁名节,认下他未足月的私生子,对外称是我亲生。
我病弱不能生养,他以为我会接受。
可我转头与他退婚,打算另嫁他人。
他找上门,愤然道,「你不嫁我,难道真要嫁给西郊那腿残的鳏夫?」
我淡淡一笑,「有何不可?」
顾谨从钟灵山归来,夜踏风雪而至,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看样子似乎还未足月。
「这孩子是…」我指了指那婴儿,心中已有几分猜测,却不敢往深了想。
「是我的,挽挽,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被生下来的。」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不敢抬头看我。
我裹着狐裘的身子微怔,望着他瘦削清逸的脸庞,一脸茫然。
怎会如此呢?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年前,他为我去钟灵山找医仙玉貅求药。那医仙无论何人求药都有个条件,需求药之人为她采药一年,方可赠药。
我这病原是娘胎里带的心疾,本无药可解。
不知顾谨从何处知晓,曾有和我唤同样病的人被玉貅医仙医治痊愈,他当即决定去钟灵山求药。等拿到药治好了我的心疾,我们便成亲。
「所以你是想娶孩子的母亲,来同我退亲的?」
可若只是退亲又何必在这雪夜迎着寒风而来,也不怕冻坏了孩子。
「不是这样的,挽挽你放心,我要娶的只有你。」他慌忙辩解道,「我只是想,你认下他好不好?对外就说是你我亲生。反正你这些年体弱,从未出过门,别人不会怀疑的。」
我愣在原地,「阿谨,你可是认真的?我尚未出阁,若是认下他,叫旁人如何看我?」
「我们可以尽快成亲,我们早已定亲,又情投意合,情难自禁,于是有了这个孩子……」
「啪——」我难以置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下意识往他脸上扇下一掌,叫他住嘴。
「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从未有过逾距,我若认下这不想干的孩子,便是承认与你婚前苟合,我如何对得起父亲。」我父亲这一生为国为民,清名一世,怎可因我染上污点,我绝不允许。
顾谨显然也没反应过来我会如此激动,他哑声沉默,脸上的五指印赫然醒目。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你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你知道我这世子之位来之不易,若是让他们知晓这孩子是旁的女子的,他们不会接纳,只有是你的,他们才能接纳这孩子……」
顾谨就是他父亲在外的私生子,他认祖归宗何其不易,他比谁都清楚,顾家不会承认他与别的女子无媒苟合的而出的孩子。
可我断然不会为了他,自毁名节,污我赵氏门楣。
「顾谨,我不能同意,你走吧!」
我唤来秋云送客,将他请出去关了门。
门外顾谨却不肯离开,彻底撕下往日温润的面具,叫嚣起来,「赵挽晴,你为什么不同意,你不为我想,也为你自己想想,你身子骨不好,不用受生育之苦就能白捡一个孩子,有什么不好!」
「你知道我并不是非你不可,若不是……」他欲言又止,「你这身子骨,除了我,没人会要你。」
方才那一掌已然耗尽了我的力气,我捏着帕子轻咳起来。
我的身体底子确实太差,太医说若是要长命些,不可生养。
我自知我子嗣艰难,嫁给顾谨,多少对不起他。当初便说,成婚后他可以多纳几房妾室,繁育子嗣。
他当时怎么说的,他说他不要旁人生的孩子,我生不了便不要。
我大抵是感动的,心中对他愧疚愈深。
短短一年未见,他可真叫我陌生。
「顾世子,请你离开,我们家小姐怎就没人要了?别在这扰我们小姐清梦。」秋云骂骂咧咧驱赶顾谨。
我强撑起身子打开门,月光与白雪交映,将夜衬得透亮。
顾谨染着一身寒气,孤松独立,见我出来,眸光一亮,「挽挽可是愿意答应了?」
「顾谨,我们还是退婚吧!」
我和顾谨的婚事,是陛下赐婚,也是父亲的遗愿。
父亲本意是希望我过得好,为我后半生有所依靠,故而选择了顾谨。
长宁侯府的世子。
可如今这般,嫁给他,还能过得好吗?
我突然不想嫁了,如今想想,嫁人也不过是从这个宅子,走到另一个宅子。
我还是会坐井观天,困顿一生。这样的日子好没意思!
我想走出去看看。
我从出生开始便不被允许出门,大抵是身子太过娇气,一受累受寒便会高热不断。
父亲心系苍生,唯有将我拘在这院子里,他方能少在我身上少操一份心,多为穷苦百姓多尽一份心。
外面世界如何模样,我只能从阿霁口中和书中的只言片语里窥见一斑。
阿霁说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犹如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有意思得紧。
以后他要带我出去,看尽天下趣事,踏遍山河美景。
可我终究是没有等到他。
顾谨大概是觉得我这样的病秧子又无亲族,后半辈子只能依靠他,却没想到我会如此果决。
「挽挽我不逼你了,我方才口不择言,只是一时情急,你莫说气话,我都是为了你好,等你想清楚我再来。」
他似乎不想退婚,又似乎觉得我早晚会妥协,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秋云拿着扫帚扫了扫顾谨走过的那块地方,出声唾骂,「幸亏小姐你还没嫁他,之前看他事事学小将军那样,我就看他不顺眼。要是小将军还在,怎会让您受这委屈?」
是啊,若是我的阿霁,怎会与旁的女子有染,又怎会叫我养别的女子的孩子!
我轻轻摩挲着阿霁临别时留给我的玉蝴蝶,心中忍不住酸涩。
我的未婚夫,原不是顾谨,是他的堂兄顾成霁。
顾谨是阿霁战死后,父亲求陛下为我另择的夫君。
我不肯答应,可父亲生前最后一晚,肯求我嫁给顾谨,好好活着。
我不能辜负父亲的一番良苦用心,却一时也无法接受,于是以三年孝期为由推迟了与顾谨的婚事。
那时我想或许三年后我便死了,人死灯灭,什么婚事不婚事的也不存在了。
父亲去世后,顾谨来看我,我同他说,我心中有放不下的人,他不必勉强娶我。
他却满不在乎,嬉皮笑脸说,「你我是天赐姻缘,娶你怎会是勉强。我不在乎你心中有人,反正那人早晚会是我。」
之后他便日复一日爬上我家院子的墙头,为我吹竹叶曲,我恍然间从他身上看到曾经那个满心满眼皆是我的少年。
他和阿霁很像,一样的朗然热情。我不能出门,他便为我摘花,为我舞剑,同我讲五湖四海的趣事。
这些事,阿霁也都曾为我做过。瞧着顾谨,我总似乎生出些菀菀类卿的错觉,但也清醒的知道他不是我的阿霁。可在长久的陪伴与守护里,我终究是慢慢对他敞开了心扉。
我想,或许嫁给他也不错。这种情感在他决定亲自为我去钟灵山求药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等他回来,我便嫁他。
他真的差一点就走进我心里了!
许是见我迟迟没答复,顾谨便让人送来半颗药和一封信。
大概有威胁的意思,告诉我从玉貅医仙求来的灵药,世上仅此他手中这一颗。今日先给我半颗,另外半颗,只要我同意认下那孩子,等成亲那日再给我。
我曾与他说过,我的病若是寻不到根治之法,活不过十九岁。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我和他从来不曾相互了解过。
我不曾想过那两年像暖阳一般精心陪伴我的郎君执。
我将信烧了,吩咐秋云将那半颗药,连着顾谨曾经送我的东西一并还回去。
秋云不情不愿地撇嘴,「这药小姐做什么不要?本就是该给小姐的。」
秋云是如今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为我着想的人了,也只有她始终不赞成我嫁给顾谨。
我笑着同她解释,既已决定退婚,何必还要去承他的情。
其实顾谨不欠我什么,反是我这病秧子嫁他委屈了他。
我派人大致去打听了一番,顾谨在钟灵山那段日子,曾与玉貅医仙的一位关门女弟子形影不离、举止亲密,只是后来那女子却消失不见,直到十个月后才出现。
想来那女弟子便是孩子的母亲。
若顾谨与那女子有情,大大方方将她带回来,我不会阻拦。
可他不该为了自己的名誉和孩子的身份,要我以辱没赵氏名声为代价,成全他的私心。
秋云指挥着家仆将顾谨送我的东西一箱一箱搬上马车。
不能否认顾瑾待我是有心的,那两年他从各地为我寻了很多珍宝,东海的夜明珠,天山的雪莲,果洛的冬虫夏草、各类书籍古玩……足足清点出了五箱。
做完此事,我吩咐秋云备车,我要出门去见一个人。
秋云死活不让,「小姐,您这身子骨受不得寒的。什么人非得您去见他,不能将人请来咱们府上?」
「有求于人,哪有不亲自登门的道理。」
要同顾谨退婚,需得他帮忙才行。
秋云到底拗不过我,最后里三层外三层将我裹得严严实实,才放心让我出门。
冬日晴好,三分薄雪已消融在七分暖意里。
马车一路从城内驶向城外,沿途景象,无一不令我惊奇。
繁楼相倚,万井小贩声声闹,游人聚散,湖光山色。
十七年来,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赵府以外的世界是这般模样。
我早该出来走走的。
瞧,出一趟门并不会让我立刻死去。
我却因此错过了这许多风景。
马车在西郊城外的西临小院外停下,我要见的人住在这里。
门房的小厮与我说,他家公子去了溪边垂钓。
冬日垂钓?如今怕也只有他能有这闲情雅致。
行至溪边,瞧见顾成霄白衣染雪,乌发半垂于肩,静坐溪岸,若隐世谪仙,正不徐不疾往钓竿上穿饵料。
蚯蚓不慎从修长的指间滑落,他转动轮椅,弓身捡拾,却差了些距离。
我奔上前,帮他捡起。
「多谢!」
清沉的声音自头顶化开。
一抬眸,撞进同样带着惊讶的桃花眼中。
顾成霄。
阿霁的孪生兄长。
长着一样的脸,却截然不同于阿霁的热烈张扬。
顾成霄是温和持重的端方君子。
五年前,他是京城人人称赞的最年少有为是长宁侯世子。
可惜云野一战,顾家军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其父母、妻子、兄弟皆战死沙场。
他侥幸存活,被俘敌国两年,受尽磋磨,一双腿更是被毒残。
归来后,百姓骂他为国蒙羞,不耻他在羌国苟且偷生两年。
亲族弃他,顾家老太君为家族兴旺,请旨将世袭的长宁侯爵位另封给二叔顾原一脉。
他不争不抢,带着一双儿女隐居到了西郊这僻静之地。
「姑娘是何人?缘何在此?」
我恍然回神,我与他不曾见过,他不识我。
我不欲拐弯抹角。
直起身,双手并起,举过头顶,郑重地同他鞠了一礼,才开口,「顾将军,冒昧打扰,我是前丞相赵稷之女赵挽晴,曾与令弟顾成霁有过婚约。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
「我想求顾将军娶我!」
顾成霄似乎被我惊到,手中的饵料又落了地。
我直觉此话不妥,立即解释,「我的意思是,不是真的娶,是假娶……」
他寒眉一蹙,神色肃然一变,收了鱼竿,语气冷漠又疏离。
「赵小姐这是何意,在下若没有记错,如今你是长宁侯世子顾谨的未婚妻。」
「顾谨亦是我的堂弟,赵小姐若有什么事,寻他即可,此等玩笑之言,切莫再说。」
「赵小姐请回吧!」
我还想解释,顾成霄唤来一冷面暗卫,推着他往回去,不愿再瞧我一眼。
我不肯就此放弃,不远不近跟在身后。
我与顾谨的婚事是圣旨赐婚,若没有适当的理由,陛下不会同意退婚。
顾谨还没有将孩子带回顾家,又到底曾真心陪我两年,我并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
而且便是能同他退了婚,陛下还是会赐婚其他人。
倒不如与顾成霄假成亲,一劳永逸。
一则,换做旁人,陛下定不会轻易更改圣旨。但顾成霄不一样。
陛下亏欠顾家。
顾家军二十万大军战死云野,皆因陛下一意孤行。
顾成霄这一双腿也是与陛下一同被羌俘虏那两年,为陛下挡箭中毒而废。
再者,他是阿霁的兄长,我们有共同的情感羁绊,是再好不过的合作伙伴。
山风吹过,我捂着帕子咳嗽起来。
顾成霄身边的冷面暗卫,突然折回来递给我一件大氅,劝我不要再跟着。
我摇头拒绝,追到顾成霄面前。
「将军听我说完可好!」
「我并非想让将军真的娶我,我的目的是想同顾世子退婚,只有将军能帮我。」
他身型一顿,骨节分明的双手隐隐用力抓着扶手。
「在下不过是个躲藏在这幽静之地的残废,帮不了你。」
这些年,人人都说曾经光风霁月的长宁侯世子,在羌国待了两年不仅残了腿,也折了傲骨,磨断一身脊梁。
没本事去打羌国,只能窝囊躲进山野之地,假装岁月静好。
但我知道,根本不是这样。
我笑着道,「若真是如此,岂不是正好,我也是病弱的废人。外人看来,你我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与将军谈个条件可好?你助我退婚,我送将军一份大礼!」
我父生前在羌国埋下一批暗探,深入羌国内部,隐藏数年,一直与父亲单线联系,无人知晓。
父亲去世前,将这批暗探交给我了,这是他为我留的最后一张底牌。
道是若有朝一日身陷囹圄,可将其交出换以自保。
前不久这批暗探送回了羌国全境的堪舆图。
我便是以此图与顾成霄做交易。
而顾成霄一定需要这堪舆图。
旁人只记得他当初投降羌国苟且偷生,却忘了他身负血海深仇于异国护君王安康。
旁人只当他是自暴自弃隐于山郊,却忘了离西郊五里外有一处天然的练兵场。
顾成霄没有应下,只沉声叮嘱我,这堪舆图莫要再让其他人知晓,连陛下也不行。
而后吩咐暗卫送我回城。
我摸不清他的意思。难道我猜错了?
他不想复仇?也不并没有为陛下练兵?
回府后,我还是感染寒气,当晚就昏迷不起。
梦里断断续续都是阿霁的身影。
少年高立墙头,红衣翻飞,腾空一剑飞落桂花雨。
少年挠头羞涩不抬眼,手中比翼双玉蝶,恐怕心上人嫌。
少年言笑晏晏,扬手作别,言道,「待我归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与卿相守。」
待清醒过来,已是三日后。
秋云大喜过望,喊来大夫。
大夫说,我这一病,身体反倒有了大好之状。
我不明所以,却发现秋云神色怪异。
一番质询才知,她见我昏迷不醒,始终不见好,便去找了顾谨求药。
「你同顾谨说了什么?他答应把药给你。」
秋云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跪到地上,「我同他说,小姐后悔了,小姐离不开他,愿意答应他的条件。顾世子这才给了我半颗药。」
「小姐,这事,你打我好,骂我也好,我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去死。」
「秋云你……糊涂啊!」
事已至此,我只能派人将顾谨请过来,亲自说清楚。
顾谨这次来,倒是比上次多了几分底气。
举手投足间带几分得意,一进门似回自己家一般,极熟稔地往凳子上一坐,率先开口。
「挽挽是想好了吗?你看何时合适,我将孩子悄悄送到你府上来,到时我们再一道带着孩子去见父亲母亲。」
「顾世子,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请世子前来,是想让世子开个价,那半颗药。」
顾谨听出来我话里话外都是要同他划清界限的意味,脸色瞬间一变。
「这什么意思?挽挽你非要同我这样生分?」
「一千两?够不够?」
他瞪大眼睛,咬牙盯着我,满脸不可置信。
我无视他的目光,继续加价。
「两千?」
「三千?」
「五千?或者世子有什么条件,我能做到的都会尽可能帮世子。」
「够了,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顾谨忍无可忍厉声打断,起身靠近我。「我不过想让你认下那个孩子,其它一切都不会变。你何必这么执拗。」
「而且我都不介意你与顾成霁定过婚,你为什么连个孩子都不能接受?」
「我知道你还在同我置气,可我也不过就犯了这一次错,那个女人我发誓不会纳进府里来。可孩子到底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总不能就那么抛弃他吧!」
顾谨上前捉住我的手,试图将我拥进怀里,「好了,挽挽,别闹脾气了好不好!等我们成亲,你的病就能好了。到时候再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
我顿感一阵恶心,用力推开他,唤来护卫将他拦到两米外。
他既不要脸,我也不想给他脸了。
沉声命人取来五千两银票和退婚书。
「顾谨,我与你退婚不只是因为那孩子。」
「从前我还觉得你是个正人君子,如今只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
「已有婚约在身,却不顾未婚妻,与别的女子勾搭成奸,是为无德。」
「有女子为你生儿育女,你却弃之不顾,去母留子,是为无情。」
「与旁的女子苟合生子,却胁迫未婚妻来接盘收拾烂摊子,是为无耻。」
「如此狼心狗肺之人,若我嫁你,恐叫我赵氏祖先蒙羞。」
顾谨面沉如铁,立时暴怒,将退婚书撕了个粉碎。
「好好好,赵挽晴,你不想嫁我,莫不是真如外面所说,你想嫁西郊那个腿残的鳏夫?」
「那你就做梦去吧!我是不可能退婚的,你这辈子除了我,谁也别想嫁。」
顾谨还想冲过来抓我,被我的人强制“请”了出去。
此番撕破了脸,他不会善罢甘休。
当务之急是尽快拿到陛下的退婚圣旨。
我修书一封传给顾成霄,还是想争取他的帮助。
实非万不得已,我并不想进宫去找陛下。
等了两日,仍无回音,便不等了。
从书房取了父亲生前的令牌入宫。
御书房内,我伏跪于地,表明来意。
帝王萧则居高临下,一双鹰眼探究地打量着我。
这是我第一进宫,却不是我第一次见他,他曾去我家寻过父亲两次。
第一次,是五年前,那时的帝王年轻气盛,目中无人,与父亲在书房起了争执,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而后便是他御驾亲征羌国,顾家军十万兵马全军覆没,他被羌国俘虏。
第二次,是三年前,彼时他刚从被羌国放归,大晟已拥立其皇叔贤王为帝。似乎敌国风霜,已磨平了当年不可一世的气焰。只听父亲在书房说,「老臣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而后,上元节兵变,父亲挺身入宫门,再见已是冰冷尸首。
没人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世人只知当年临危受命称帝的德安帝萧景,归还帝位于德仁帝萧则,从此远离朝堂,退居洛阳行宫。
一夜兵变,无风无雨,两方安好,只牺牲了一个三朝元老的丞相赵稷,而我从此没了父亲。
「何故要退婚?朕答应过赵丞相,要护你一世安稳。可是那顾谨有何不妥?」
是了,退婚总得有个缘由。
可我要说什么,说顾谨与其他女子无媒苟合?
没有十足的证据,陛下不会信。
我恭敬回答,「回陛下,是臣女心中另有所爱,与顾世子实在有缘无份。」
「是何人?」
我垂头扯谎,「乃是凌霄将军顾成霄,臣女……与凌霄将军两情相悦。」
帝王眉目紧锁,来回摩挲拇指上的玉扳指,似是在揣摩这话的真假。
静默良久,我倏然抬头,正好对上萧则复杂的眼神,纠结中又带着一丝悲悯。
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若是顾卿也答应,便让他亲自来与朕说,朕便为你们做主。」
绕来绕去,还是得顾成霄点头。
我还未来得及再去找顾成霄。
坊间突然有关于我的流言传开。
说我与顾瑾爱情是如何轰轰烈烈。他对我嘘寒问暖、为我求医问药。而我与他情难自禁,早已珠胎暗结,诞下一子。
不必多说,也知这是顾谨故意放出的谣言。
故意坏我名节,非嫁他不可。
秋云从外面回来气不打一处来,桌上的核桃被她一拍,碎成两半。
「小姐,气死我了,最近咱们府上真是倒了大霉了,前几日遭了贼,不知是哪里的穷鬼,连衣服都偷。这几日又不知是哪个王八犊子造小姐的谣。
就连城西那家坚果店,以前咱在那订核桃,他家总会送一篮剥好壳的上好野山核桃,我还说这店家会做生意,这次竟然也没有了。」
「我一问,他家竟然说从没送过。那之前的野山核桃谁送的?真是见了鬼了!」
不等我出声安慰,门房的小厮来禀报,顾谨带着聘礼等在府门前。
我出去时,瞧热闹的人,围成一圈,挤在府门前。
顾谨站在最前头,笑意昂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顾世子这是何意?你我虽许久未见,今日登门到访倒也不用备如此厚礼。」
一句话撇清与他亲密的谣言,又将聘礼假作登门礼。
顾成霄脸色微变,推开人群走到我面前,「挽挽,何必这么见外。我今日是来下聘的。岳父大人的三年孝期已过,你我的亲事早该提上日程了。」
顾谨今日来,势必是为了坐实那谣言,逼我妥协。我也不必留什么情面。
「顾世子莫不是记性不好,忘了我们正在退婚了!」
他也不恼,向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挽挽,还在气我呢!都是我不好,好些日子没来瞧你们娘俩了!」
此话一出,人群里炸开了锅。
「天呐,那事竟然是真的,他们真的有一个孩子。」
「真没想到,赵小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简直伤风败俗。」
这时人群里冒出一个人扬声起哄,「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赵小姐你还在忸怩个什么劲。顾世子都已经下聘了,你还不嫁,在这拿乔,想等到什么时候嫁啊?」
「就是啊!孩子都有了,感情这么好,现在在这装什么。」
人声此起彼伏,大有我若不承认,今日便不罢休的架势。
我低声吩咐秋云带护卫,将方才那带头起哄之人逮了出来。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不公,有心之人随意造几句谣言,便能将女子逼至走投无路之境。
但我赵挽晴虽是女子,却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我抽出护卫的刀指向起哄人的脖子,「说是谁指使你污蔑我与顾世子的?你说我与顾世子有孩子,证据何在?」
「空口白牙污蔑于我,我今日便要将你送官。」
围观的人群瞬间噤声。
起哄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神时不时瞟向顾谨。
「挽挽何必为难于他,他不过实话实说。何况我们的孩子……」
「谁与你有孩子?休得辱我名节。」
顾谨上前试图夺过我手中的刀,被我反手一劈,他向后退出两步,胸前的衣物被划了一刀。
一件粉色牡丹肚兜从他怀里掉落。
跪地的起哄者眼睛一亮,爬过去,捡起来,发出震惊,「这是肚兜上面竟然绣着晴字,我记得赵小姐芳名中便有此一字吧。这赵小姐的私物怎么会在顾世子身上?」
我咬牙瞪向顾谨,一口气压在心口喘不上来。
为了逼我就范,他竟然可以龌龊无耻到这种地步。
人群里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就知道两人不清白,谁家正经闺阁里的姑娘,把肚兜送人。」
「赵丞相要知道有这样不守规矩的女儿,不得气活了!」
……
秋云不知什么时候端来一盆水,往人群里一泼,众人骂骂咧咧散开几米远。
「什么正经人,守别人门口说闲话的!」她又转头怒瞪顾谨,讥讽道,「我还说什么穷鬼连衣服都偷,感情某些不正经男人想穿女装,不好意思自己买,就来偷我们家小姐的穿是吧!」
顾谨并不在意秋云的嘲讽,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挽挽,你也不想再继续这样难堪下去吧!女子名节珍贵,今日过后,大家只会觉得你我早已瓜熟蒂落。」
「你就算不肯嫁我又如何?反正不会有人愿意娶你。我劝你今日应下这婚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我狠狠瞪着他,掌中的帕子捏成一团。
该如何是好?
众口铄金,这件事无论我如何解释,事后经有心人添油加醋一番,真相如何无人在意,我依旧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僵持之下,忽然人群里挤出一个抱着婴孩的红衣女子,盈盈跪到顾谨身前,
「顾郎啊,顾郎,你不能为了娶贵女,就拆散我们母子啊!」
「明月也是真心爱慕顾郎的,求顾郎不要抛下我。」
孩子的母亲竟是明月。
此前我以为与顾谨苟且的是玉貅医仙哪个不谙世事的小弟子。
却没想到会是玉貅医仙的关门大弟子,有小医仙之称的明月。
她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顾谨捏着拳头,面冷如寒冰,矢口否认,「我与你并不相识,姑娘认错人了。」
「顾郎,我怎会将你认错。你忘了我与你在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吗?若你真不识我,又怎会留着我的贴身私物。」
明月抢过刚才从顾谨怀中掉出的粉色肚兜,言辞切切。
「胡言乱语,你什么时候给过……」顾谨慌反应过来立刻噤了声,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使眼色示意身边的侍卫将人带走。
明月闪身躲过,直奔我来。
她眼角微红,泫然欲泣,扭着身子向我苦苦哀求。
「赵小姐,顾世子不喜欢你,求求您不要逼迫他娶你。」
「我知道你生不了孩子,但你也不能抢我的孩子啊。」
「我和顾郎才是真心相爱的……」
不得不说,明月来的太及时,她句句控诉我,但又无意中替我澄清了谣言。
我顺势而为,「原来传言中与顾世子两情相悦的的女子,竟然是明月姑娘,这些时日旁人皆道顾世子与我如何,倒平白叫我冤屈。
明月姑娘来得正是时候,既你与顾世子两情相悦,我亦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不如今日我们在大家面前把话摊开了说清楚。」
「挽挽,你怎能轻信这来历不明的女人胡言。」
顾谨欲将明月拽走,我抢先一步将她护到身后,「若明月姑娘是胡言,世子心虚做什么?」
「我只是不想你被别有用心之人蒙骗。破坏你我之间的感情。」顾谨恶狠狠瞪了明月一眼,似乎是警告。
我安抚明月尽管放心大胆说,我可以为她做主。
她与我对视觉一眼,颤颤上前,一字一句将她与顾谨在钟灵山上那一年的点点滴滴,如何恩爱缠绵、如何郎情妾意,悉数道出。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纷纷对顾谨指指点点。
顾谨额角的青筋爆起,隐忍怒意,坚称明月污蔑他,恼羞成怒吩咐侍卫强硬要将明月带走送官。
我当然不能让任由他带走明月和孩子。
我的府卫拦住侍卫,两方扭打起来,现场乱作一团,众人慌乱避退。
恰是此时,御林军迅速有序隔开众人开道而至,顾成霄随御内大监带着圣旨紧随其后。
躁动的环境立即安静下来,我欣然上前相迎,却被身后明月扣住手腕。
我以为她是害怕,轻拍她的手背安抚。
然而一回头与她的目光相交,她眼中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哪还有刚才半点瑟缩怯弱的模样。
这是什么意思?
我心下一慌,下一秒,冰凉的银针刺入我的皮肤。
瞬间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踉跄两步栽向地面。
昏睡五日后醒来,所有糟糕的事情似乎就这样解决了。
那日顾成霄带来圣旨是为取消我和顾谨的婚约,说来也怪,陛下也没为我和顾成霄指婚,而是封我为长乐郡主,允我日后婚嫁自由。
秋云端来一碗核桃露给我,眉眼里透着喜悦,与我讲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她告诉我,我晕倒后,顾将军似乎很生气,与顾世子起了争执,将顾世子狠狠抽了几鞭子,遣送回了长宁侯府。
明月和孩子的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羌国和谈的使者不日便要抵达京城,陛下责令长宁侯尽快解决此事,免得叫羌国人瞧了笑话。
长宁侯迫于压力将明月和孩子接入府中,但废了顾谨的世子之位,关入祠堂反省。
长宁侯府送来许多东西向我赔礼道歉,之前坊间关于我的那些风言风语,瞬间了无痕迹。
事情变化得太快,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诧异、欣喜、如释重负。
期间顾谨还是给我送来一封信,骂我恶毒,告诉我另外半颗药已经被他销毁。我害他身败名裂,他就要我不得好死。
不过这对我来说无所谓了,半颗药已经让我身体康健许多,多活两年已是恩赐。
我轻轻搅开核桃露上飘浮的薄荷叶,舀起一勺放入嘴里。
这味道……与往日有些不同。
我爱吃核桃,也爱一切核桃制品,一点点变化我都能敏锐察觉到。
我忍不住发问,「秋云,咱们府里换了厨娘吗?」
秋云一愣,随即喜上眉梢,「小姐,你这都尝出来了?」
「不过不是咱们换了厨娘,而是这核桃露啊,就不是咱们府里做的。」
「小姐那日昏迷,明月说你是身子虚加上急火攻心所致。然后顾将军每日都会差人补品过来,今儿送的就是这核桃露。」
我恍然想起那日昏迷是明月刻意为之,但她为何这样的做?
顾成霄又是为何要如此?
「秋云,备些礼品,我们登门给顾将军道谢去。」
秋云有些懵,不明白我这刚醒来便又要折腾。
我没过多解释,只吩咐她去准备就是。
我本意一是想感谢顾成霄帮你退婚,另一是将羌国堪舆图交给他。
到达西郊小院,顾成霄并不在家。
院子里他的一双儿女在桂花树下玩泥巴。
两个瓷娃娃一般的奶团子,生得格外喜人。
我记得六年前这两个孩子出生那天,阿霁像是自己做了父亲一般高兴。
他说,没想到小孩子出生时竟然是皱皱巴巴,还这样的小。
说到激动处,他握住我的手,「晴晴儿,以后我们……」
许是顾虑到我的身体没法生孩子,他顿了顿,又嬉笑着继续道,「以后我们将兄长嫂嫂的孩子偷过来养吧!」
我忍住不住笑,哪有他这样的人。
两个奶团子见到我,惊得说不出话,丢了泥巴躲到了树后边,露出两个小脑袋问我:「你……你怎么出来了?我们不是故意的……别吃我们……」
两个娃娃这样大的反应,倒也让我吃了一惊。
哄了半天才让他们相信我不是坏人。
原来他们昨日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副画,一不小心弄坏了,又怕挨骂,就悄悄放了回去。
方才瞧见我,竟与那画中人长得一样,就以为我是从画里出来的妖精,来找他们报仇了。
我哭笑不得,告诉他们我可以帮忙把画修好。
两个奶团子高兴得手舞足蹈,一颠一颠跑进书房抱着个盒子出来。
摊开画轴,画上一个女子杏眼桃腮,巧笑嫣然,唯这脸上有一块颜色几乎褪尽的胎记。
我不由一怔。
这是那年阿霁画的我,因他第一次作画激动之下手抖,在我脸上落了几滴红墨。
我只看了一眼,他便将画收了起来,再不肯给我看。
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这副画。
想来是被顾成霄当作阿霁的遗物,收在了书房里。
「能修好吗?」奶团子眨巴着眼睛问。
我点点头。
画并没有坏,不过是存放时日太久,颜料燥起出了皮,突然被人拿出来剧烈摇晃,颜料剥落褪了色。
奶团子姐弟找来颜料,我一笔一画重新着了色。
望着那块黯淡得微不可查的胎记,我提笔犹豫许久,最终在同样的位置又补上一滴红墨。
画如新,人空处,此情已是成追忆。
我将画补完,准备挂到树枝上晾晾。
离开时衣服不慎挂到树枝,人险些被掀翻。
幸好顾成霄从身后将我扶住,这才没殃及到枝上的画。
顾成霄注意到画,眉头一蹙,抬手去取,「这画怎么会在这?」
「画还没干,不能动。」我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他下意识缩成半拳。
树影斑驳交映,零零碎碎落月白的广袖上。
顾成霄虎口处那颗嫣红的小痣,在白皙的皮肤上宛若赤珠,格外夺目。
我恍了神,他适时收回了手。
阿霁手上也有这样一颗小痣,只不过是褐色。
我向顾成霄道了谢,将堪舆图交给他后,便匆匆离开。
不知怎的,明明我要做的事都已经得偿所愿,却还是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刚入城,意外发现身上的蝴蝶玉坠落在了顾成霄的小院,又遣车夫回去。
小院的门虚掩着,我正要敲门,院内传出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
我透过门缝瞧见声音来源,整个人僵在原地。
是顾成霄和明月。
顾成霄和明月一早相识。
明月是顾成霄父亲副将的女儿。
五年前在羌国,顾成霄为陛下挡箭中毒,是明月及时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更让我意外的是,我和顾谨的婚事是顾成霄和我父亲一手安排的。
顾谨替我去钟灵山求药也是他策划,神医能赐药,是顾成霄早就与神医谈好的条件。
那颗灵药,是玉貅医仙三十年的心血,世间只此一颗,百病能除。
引导顾谨去钟灵山,本意是考验他的决心,却没想到明月会与顾谨私相授受。
明月大概只将顾谨当作露水情缘,却到底没想到会弄出个孩子。
「哎呀小小霄,你还生气啊!我都按你吩咐的做了。我可是搭上自己的清誉去救了你的娇娇。你的娇娇现在可是啥事没有啊!我好好一个钟灵山首席大弟子现在成了别人小妾。」
明月一袭红裙,笑得娇媚张扬,与那日弱柳扶风的模样判若两人。
「再说了,虽然是我勾引顾谨,我不过一时糊涂,将他认成了……」
「但也不能全怪我,一个巴掌拍不响,顾谨若是什么正人君子,有婚约在身,又怎会受我影响,我和他啊,是你情我愿。」
「而且,那顾瑾又不是良人,就算不是我,以后还会有旁人。你看你用世子之位压着都没能让他对赵小姐一心一意,若真让赵小姐嫁给他,才有你后悔的。那天我把她扎晕,瞧你心急成那样?」
我恍然大悟。
三年前一道圣旨,顾谨从不受宠的庶子变成了长宁侯世子,原来是因为他。
难怪顾谨知道那么多我和阿霁的细节,那样不遗余力的讨好我,又费尽心机的阻拦退婚。
顾成霄冷脸斜睨明月一眼,「照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不成?」
「我啊要求不高,就让我也好好看看你的脸,一解相思就够了。」
明月柳腰一扭,侧身将半边身子顾谨的轮椅扶手上靠。
顾成霄将轮椅往后一移,明月当即扑了空,差点跌坐到地上。
她站稳身子,嗔怪道,「小小霄,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从前你多可爱,现在顾谨都比你会哄女娘开心。」
一解相思,若是心上人在眼前,思的又是谁呢?顾谨像阿霁,可他也像顾成霄。
「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行。真不招人喜欢。还有啊!你的腿余毒早就给你清干净了,多尝试走路早晚可以康复,你现在这样一直不肯站起来,这腿真得废……你父亲和你兄长若是知晓你这样自暴自弃……」
顾成霄立时截断了明月的话,「行了,说正事吧!」
兄长?我捏着帕子捂住心口,心跳骤然加速。
有一瞬间,我几乎想冲进去问,他到底是谁?
其实我早该知道他是谁了,那时常剥了壳送来的野山核桃,那一碗加了薄荷叶的核桃露,那一颗嫣红的朱砂小痣……
可是我一直在期待着他亲口告诉我。
我不愿相信,我的阿霁,宁可将我推给别人,也不愿意与我相认!
我的心还来不及平复。
又见堪舆图被顾成霄交给明月,吩咐明月转交给贤王。
明月跟着顾谨也并非旧情难舍,而是一早知晓长宁侯府与贤王暗中有联系。
明月收敛笑容,眼色一沉,「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做了?万一……」
「父兄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羌国使者不日抵达京城,是最好的机会……」
他要和贤王造反?
我心乱如麻,被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措裹挟着。
大晟与羌国为期三年的和平协议到期,近来羌国又开始在边境频繁挑衅。
此次羌国使者来京便是为了续约一事。
萧则自云野一战受尽折辱后,再无曾经的傲气,如今是彻彻底底的主和派。
我该懂他的,他恨羌国,也恨萧则。
顾家军悉数亡与云野,其兄嫂其父皆亡于疆场。独留他一人一副残躯以兄长之名存世,他该有多恨啊,才让曾经那样昭然肆意的性格变成如今这般隐忍。
他不能是我的阿霁了!
他是背负血海深仇的顾成霄。
他要报仇,要造反拥立贤王称帝,趁羌国和谈之机,斩杀羌国使者,重兴兵戈。
但现如今的大晟完全没有一战之力,到最后苦的仍是百姓。
当初云野一战,使得大晟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国力大不如前。
饶是这几年萧则励精图治,养兵囤粮,实力还是远不如羌国强盛。
当年我父亲在萧则一意孤行御驾亲征被俘后,当机立断拥立贤王萧成为帝,救大晟危亡,扶大厦将倾,解决无主之忧。
又在萧则归来时,果断请贤王还政,更是为社稷长安,揽下帝王猜忌之心,心甘情愿赴死。
父亲忠君爱国,如今大晟的安宁有一半是我父亲呕心沥血换来的,我不能看着父亲的心血毁于一旦。
可是阿霁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羌国的使者已经抵达驿站。
我再次进宫找了萧则。
那年上元节兵变,萧则逼宫萧成还政,父亲以最小的代价平息了这场兵变,揽下所有动乱朝纲的罪责,自戕于贤王萧成剑下。
父亲临死前,向萧则求了三件事。
一求萧则做大晟江山百姓一世明君。
二求萧则为大晟社稷安稳,勿再随意乱兴兵戈。
三赐赵氏免死金牌一枚。
我用免死金牌外加一个条件同萧则做了一个于他而言稳赚不赔的交易。
他问我,「这样可值得?」
我微微一笑,并未回复。
鸿雁从皇城上空飞过,皇城外车水马龙,喧嚣而祥和。
我想是值得的。
羌国使臣三进宫,与萧则商谈续约详情。最终敲定和亲续约的法子。
大晟遣宁康公主赴羌国和亲,以食粮十万石、战马八万匹、绫罗八万匹、珍宝五万箱做陪嫁。
至于这位宁康公主,颇为神秘,无人见过真容,民间纷纷猜测这位公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秋云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为顾成霄定制的黄杨木拐杖刚做好。
我从他的暗卫巽四那打听到,顾成霄这些年始终不愿站起来,他觉得当初该死的是他,拖着这一副残躯,时刻惩罚自己,告诫自己既不配去死,也不配好好活着。
我差人将拐杖送过去,又被顾成霄原封不动退了回来,还顺带给我捎了句话,「在下与小姐已两清,无需小姐继续挂碍。还望小姐今后莫要再来。」
这话听得我真真不是滋味。
他放不下所有人,却唯独放下了我。
拐杖被放置在墙边,我扭过头,闭上眼。
春风拂面,一瞬间吹散了心头郁气。
他说的,我就要听吗?
我亲自登门将拐杖送到顾成霄家中。
一见我,他便推着轮椅要走。
我伸出拐杖,拦住他的去路,「我有一件东西上次在将军这院子里丢了,将军可有瞧见?」
「不曾。」
「将军不问是什么便断定不曾见过?」
顾成霄蓦然抬头与我对视,眼底静若秋水,「若是见到了,自然是会交还给小姐。」
我嫣然一笑,打趣道,「我怕将军是瞧见了,却不想还给我,瞒在心里呢?」
瞒在心里不愿承认,也不肯承认。
我无视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惊愕,将拐杖放到他腿上,「将军收下我这个礼,我才相信将军不会昧下我那件东西。」
我继续说,「日后我会日日来将军这寻东西,将军若是不想见我,最好是早日站起来帮我寻。将军若能站起来,我便不来了。」
我知他其实不愿见我,所以这话的意图很明确,不过是劝他站起来。
我说到做到,每日来顾成霄院子里,从早上待到晚上。
名义上是寻那只丢失的玉蝴蝶,实际上第一日我便已经找到,趁无人之际,扔进了院中的池塘里。
顾成霄拿我没办法,淡淡看着我游走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尽管他竭力想无视我的存在,我却偏偏不如他的意。
一连数日我带着岁岁和长怀在院中炸爆米花、做火锅。
利用硝石制作简易小烟花等等。
将从前阿霁带我做的各种有意思的事情重新温故一番。
放纵自己回味和他一起的美好回忆。
我承认我心中还有那么一点侥幸的妄想。
日暮时分,我叫上院子里的丫鬟侍卫们一起烧烤,在顾成霄手底下干活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乐此不疲地围成一堆,我将从家中带来的桃花酒分给大家畅饮,把酒话家常。
兴致高昂时,小饮了几杯,全然忘了自己沾酒就醉。
顾成霄不知何时出现在檐廊处,我蓦然回眸与他遥遥相望,他寒眉深锁,脸上是化不开的愁云。
从前的少年很少蹙眉,我心底泛起一圈涟漪。
脑子里没来由地跳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抓起一串洒满孜然的羊肉串,摇摇晃晃奔到他面前,不容他拒绝,直接喂进他嘴里,「怎么样?好吃吗?」
「以前阿霁最喜欢这样吃!」
暮色夕阳下,看似平静冷淡的公子眼中蕴藏着难以隐藏汹涌情绪。
金光照映着轻轻蠕动的薄唇,许久,我似乎听见了一声沙哑又细若蚊蝇的「好吃!」
我大抵是醉了,脚下一绊,跌进顾成霄怀里。
抬头瞬间,星光闪烁,朦胧似梦似幻,眼前只余阿霁灿烂的笑颜。
我忍不住伸手捧住这眉目如画的脸,亲吻唇边醉人笑意。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梦里很甜。
佳人梦里香,恰似故人归。
翌日,发现自己在西郊小院留宿了一夜。
我头疼欲裂,对昨日酒后之事全然没了印象。
但好消息是顾成霄终于愿意站起来锻炼行走能力。
尽管是为了让我不再出现在他眼前。
顾成霄每天锻炼两个时辰走路,我带着岁岁长怀从旁监督。
坚持了半个月左右,成效肉眼可见。
「太好了,爹爹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站起来和我们一起玩了?」长怀拍着两只小手欢呼。
情况确实很乐观。
虽然顾成霄还做不到丢掉拐杖,但拄着拐杖坚持行走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重心从手臂逐渐向腿部转移,腿部肌肉日渐有力。
独立行走只是时间问题。
一场春雨过后,万物始更新。
泥土与芳草的味道混杂在阳光里,拥有无尽生意。
三月三,岁岁和长怀嚷着要进城游玩。
「嬢嬢,听说最近城里来了个新戏班子。我们带上爹爹一起去看看嘛!」
这两个小团子鬼精灵着,觉察到我与顾成霄之间微妙的气氛之后,便再也不肯喊我姐姐。
长安街上,酒肆林立,小食飘香。
一路上人潮涌动,喧嚣热闹。
巽四推着顾成霄,我一左一右牵着岁岁和长怀。
这样场合我也是第一次来。
岁岁和和长怀被街边的杂耍艺人腾空飞火的把戏吸引,说什么不肯再走。
杂耍摊被一圈人围满,小家伙视野被挡得严严实实,哭喊着求巽四把他们抱起来看戏。
我和巽四交换了位置。
这时城中庙会的观音娘娘花街巡游至此。
无数信男善女蜂拥而来,顶礼膜拜。
我被拥挤的人群推搡,险些要站不稳。
「…小心……」顾成霄突然握住我的手,「我们先离开这里。」
掌心温热的触感直击心灵,耳边的风呼啸而过,短短一段路,竟走出了一生的错觉。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沉沦了,是时候该告别了。
我和顾成霄躲到了城楼之上。
俯瞰而下,城门外是群山连绵,万里河山,云雾缭绕。
「曾经阿霁说,等到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之时,便带着我去游历名山大川,看尽世间繁华美景。我多希望有这样一天啊。」
他抬眸注视我许久,淡淡回道,「也许会有那一天的。」
我摇摇头,又看向城门内,商铺环绕,百姓和乐,安居乐业。
「将军看如今这样算不算天下太平呢?」
「短暂的和平,此刻岁月静好,谁知下一刻会不会狼烟四起,民不聊生。外羌不灭,何谈太平?」
「那将军是觉得陛下不应该同羌国和谈,应该战吗?」
顾成霄没有回答我,但眼底攒动的恨意火苗,已是答案。
朝中分成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
顾成霄一直是主战派,这些年表面未置身朝堂,却在背后收拢了势力。
「我明白了。如果那位和亲的宁康公主是我,将军是否愿意为我等两年再战?」
等大晟兵强马壮之后,等我死去之后。
顾成霄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沉沉目光几乎要将我看穿,语气再不能平静,「这是什么意思?宁康公主怎么会是你,不可能。」
「是不是陛下逼迫你的?我去跟他说。」
我否认道,「陛下没有逼我,是我主动同陛下说的!」
「赵挽晴,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该去。宁康公主不该是你。」他几乎是带吼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顾成霄身上感受到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宁康公主不该是我,那为什么顾成霄该是你呢?」
他望着我说不出话,目光里的惊慌、错愕、悲痛与愧疚交织,像肆意疯长的藤蔓在一瞬间碰了壁。
「你……」
我打断了他想说的话,「就这样吧!我会如你所愿,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打扰你。」
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泪水不自觉顺着脸颊滑落。
以后他是顾成霄,我是宁康公主。
我到底还是没能劝住顾成霄。
他还是和贤王起兵造反了。
叛军围困皇城,贤王逼迫皇帝退位,斩使臣,出兵羌国,夺回失去的云京十城。
我被禁卫军护在府中,听不到一点风吹草动。
不过五日,禁军撤走,贤王兵败出逃。
我的心惴惴不安,担忧顾成霄的情况。
尽管我一早就用免死金牌换了他的性命,却还是怕刀剑无情。
秋云被我打发出去探听消息。
不一会,有人推门而入,我以为是秋云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样?顾将军可还好?」
冷笑声猝然响,「你倒是真关心他。」
我回过头一看,竟是顾谨。
我试图喊人,却被他用手帕捂住口鼻,陷入昏厥。
再睁眼,我被反手绑在马车上。
不一会,车帘被掀起,丢进来两个昏睡中的小孩。
是岁岁和长怀。
顾谨跳上马车,将两个小家伙和我绑在一处。
「顾谨,你究竟要干什么?他们还只是孩子。」
顾瑾从失去世子之位后彻底投靠了贤王,此次自然免不了和贤王一道被通缉。
他绑我威胁萧则尚且说得通,绑岁岁和长怀又是为什么?
顾谨拿着匕首在我脸上比划,脸上的笑容狰狞可怖,「挽挽,你说顾成霄会更再乎你,还是更在乎他这一双儿女。」
原来顾成霄没有与贤王一起造反,从一开始就是给贤王下套,引他上钩。
贤王兵败如山倒,狗急跳墙。听从顾谨的建议绑了我和岁岁长怀,威胁顾成霄。
我镇定自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与顾成霄并无关系,他为何要在意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顾谨放肆大笑出声,「挽挽啊你当真不知道他是谁?」
「他不是顾成霄,他是顾成霁啊!你那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你可知道,他之前是如何用世子之位诱我娶你,又是教我如何讨你欢心的?一点点把你推向我的。」
「可是你凭什么不爱我,我不过犯了一点错,你就这样决绝,害我身败名裂。」
「凭什么他可以随意拿捏我的身份,让我一无所有就一无所有。屡次三番将我耍得团团转。」
「挽挽,若是他先救你,我就成全你们做一对黄泉鸳鸯。若是他先救两个孩子,我就替你杀了他,如何?」
马车在山崖边停下。
我和岁岁长怀被拽下车,贤王和一众余党,在此处扎了营地,准备破釜沉舟。
岁岁紧紧挨着我,声音带着哭腔,「嬢嬢,我害怕。」
我出声安抚,「乖,爹爹很快就会来救我们了。到时候你和长怀一起使劲哭,喊爹爹救你们好不好?」
我们被分开绑在崖岸边的树上,绑我的人是明月,她往我手中塞了一块刀片。
凌冽的风呼啸而过,生出几分寒意。
贤王萧成一身破甲,手持长剑走到我面前。
「你去杀了顾成霄,本王就放了你如何?」
「呸,乱臣贼子。」
「不识抬举,和你父亲一样愚蠢。」
我咬牙切齿,「你不配提我父亲。」
萧成是太宗幼子,萧则的嫡亲叔叔,早年与萧则同为父亲的学生。
当初父亲拥他为帝,不过是形势所迫。他亦答应在萧则回国后还政。
可等萧则归来,他权欲熏心,不肯听父亲建议。
父亲自戕皆因要保他一命。
可是父亲若知道当年云野一战之所以会惨败,皆是因为贤王私通外敌。
他该是何等心痛。
翌日,顾成霄带着人马攻上了山。
贤王迎敌被流箭射穿一只眼睛,直接被生擒。
顾成霄一身银甲被人用轮椅推着,迎风而来,发丝缭乱在脸颊上飘舞,眼底寒芒尽是肃杀之气。
顾谨带着明月狼狈退守到我身边,将刀架在我脖子朝顾成霄大喊,「顾成霄,放下兵器,自己走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他们三个。」
听了顾谨的话,顾成霄抬手示意身后的将士放下兵刃,又吩咐随行的侍卫取来拐杖。
山崖的陡坡乱石嶙峋,并不好走,他拄着拐杖亦步亦趋,艰难前进。
行至百米处,顾谨丢出一块石头砸中他的膝盖。
他被迫屈膝,半跪于地。
顾谨疯魔般张狂大笑,「顾成霄,不,顾成霁,受人摆布的滋味如何?」
「你大概不知道,我从小就讨厌你们两兄弟。都是顾氏子孙,凭什么你们是天之骄子,处处受人追捧。我却只能受尽冷嘲热讽。」
「好不容易等到你们家死绝了,我的世子之位还是要受你掣肘。我也要让你尝尝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
「孩子和女人你只能救一个,你选谁?」
顾成霄直起身,眸光狠厉,宛若修罗,紧紧盯着顾谨,「顾谨,你放他们,我可以向陛下求情,饶你一命。」
但顾瑾似乎存了死志,全然忽略顾成霄的说的话,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控诉自己的遭遇。
全然没有注意到隔着树的另一侧,明月与巽四里应外合,已经将岁岁和长怀悄悄送走。
明月绕到我身后,趁顾谨不备,挑落他手中的剑,一掌将我推了出去。
顾成霄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将我抱进怀里,稳稳落地。
他能走了!
和我同样震惊的还有顾谨,既愤怒于再次被顾成霄欺骗,又难以置信明月会背叛他。
「明月,我待你不好吗?连你也要背弃我?」
明月一刀捅入顾谨后腰,冷笑出声,「你是说让我做妾是待我好,还是说让我去伺候贤王是对我好?」
「更何况,我与你从来不是一路人,何来背弃之说。你不会以为我堂堂钟灵山小医仙,会喜欢你这么个废物吧!」
顾瑾目眦欲裂瞪着明月,嘴角吐血,还是不死心,「你对我没有感情,又为何会愿意给我生孩子。」
明月又将匕首在肉里转了一圈,漫不经心说,「你是说顾行俭啊?」
「哎呀,他其实是我行走在路上的时候捡的。就,顺便送你了喽!」
明月那满不在意的样子,让我差点笑出了声。
顾谨终于绝望,自嘲般狞笑,一把按住明月的手,往悬崖下带,「那你就跟我一起去死吧!」
明月反应迅速,对着顾谨用力一掌。
顾谨被拍飞出去,身体重重坠向悬崖。
崖边的沙石随风落下,空谷无声,唯余寂静。
贤王党被连根拔除。
这些年顾成霄表面隐居,实际一直在暗地里协助陛下调查当年云野之战背后的阴谋。
顾成霄重新回到了朝廷。
他还是肱骨之臣顾成霄,我还是即将和亲的宁康公主。
和谈的使臣半月后动身回国。
陛下召见我,问我若改变了主意不想去,换人还来得及。我拒绝了。
我知道他只是客套罢了。
他一早就知道顾成霄是阿霁,也一早知道他不会造反。
却还是对我只字未提,心安理得接受了我的提议。
帝王心想的都是利益最大化。
他不会下旨命令我去和亲,却不会拒绝我主动去和亲。
毕竟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羌国和大晟迟早有一战,满京城贵女,唯我是孤女。
也唯我父亲在羌国享誉盛名。
我去和亲,既不会得罪其它世家贵族,又能掣肘顾成霄。
和亲前夕,顾成霄想见我,都被我拒之门外。
他连续来了数日,风雨无歇站在门口,我坐在院里看看门又看看墙。
到底不是我的阿霁了。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还不曾离开。
我终是不忍心见他淋雨,推开门撑伞出去,为他遮雨。
「顾将军何必如此。」
「挽晴,和亲不是非你去不可。」
「可也没有任何女子是非去不可的。」
「挽挽,我其实……」
他想说,他其实是我的阿霁。
可他一日是大仇未报的顾成霄,便不会是我的阿霁。
「顾将军无需再说。若是真担忧我,便强兵壮马,我等将军日后来接我。」
离京那天,顾成霄没有来。
我回望城楼,又看向远方的路。
此去千里,今生许是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第一次离开京城,竟也是最后一次。
队伍走出不远,明月驾着马车而来,截停了和亲的队伍,说是要同我好好道别。
她带来一个布口袋,里面装满了剥好的野山核桃,还有一枚玉蝴蝶。
是我偷偷丢进池塘的那枚。
「这个玩意儿,小小霄在池塘里捞了三日,好不容易才找回来。」
「好了,咱们拥抱一下,就此别过吧!」
我有些错愕,说实话,我和她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这般。
明月二话不说,直接抱住我。
下一刻一枚银针扎入我的后颈。
我难以置信。
她怎么又来这招!
再醒来我被换了身衣服躺在马车里。
车夫说是在去钟灵山的路上,他递给我一封明月写的信。
信上歪七扭八的字体写着,「不用谢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抢你未婚夫了。再抢一次你应该也不介意的吧!羌王是我的杀父仇人,他的人头得我来取。我还欠你一颗药,就送你去我师父那吧。但愿咱们后会有期。」
我掀开车帘,遥望远方,青山翠树,吩咐车夫继续往前走吧!
番外:
两年后,我到父亲和娘亲的老家济州,租了一个小院住下。
种了满院的核桃树,等下一次结果的时候,我便要离开,去另一个地方。
听说宁康公主手刃了羌王,与顾将军里应外合,将羌国一举歼灭。只是顾将军在凯旋途中遭遇山石坍塌,不幸身亡。
陛下感念其功德,追封其为护国公,子女享世袭爵位。
听到消息时,我家院里种的核桃刚刚成熟,看着满树核桃,竟没半点喜悦的心情。
拿起木棍对着树干一敲,一树核桃落地,满院沙响。
是时候该去另一个地方看看了。
「需要帮忙剥核桃吗?」
一道熟悉声音传来,我回头望去,墙头上坐着一大二小三个人,笑得一脸肆意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