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忧与我成亲那日,他的心上人死了刚一年 是相府让她沉冤昭雪
发布时间:2025-07-21 23:05 浏览量:1
《鱼米浮生》
谢明忧与我成亲那日,他的心上人死了刚一年。
是相府给那个女子沉冤昭雪。
为报恩,正得圣眷的探花郎娶了我这个相府嫡女。
我只记得放榜日长街上的惊鸿一瞥,便忘却了他不爱我这个事实。
亲手熬的安神汤一碗又一碗,总是在书房放凉到天明。
我大病小产时,他在朝中冷静议事。
直到我病死那日,最后见到的,是他得知心上人尚有家人在世,匆匆离去的背影。
直到我再睁眼,眼前一派喜气洋洋的红。
正是我们成亲前夜。
1
院中下人忙忙碌碌,挂彩绸的、挂花灯的、贴喜字的。
谢明忧就坐在我身侧。
成亲前原是不能相见的,但我那时待嫁心切,很想见他,便来了。
我压住自己重来一世的心头惊疑,一对上他眼神,便听到他先一步开了口。
他说,「对不住,我要去寻个亲人,婚期……只怕得延后。」
我心里「咯噔」一声,忽然起了某种隐秘的猜测。
静默一瞬,反问:
「谢氏一家门楣俱在京中,还有什么亲戚要寻?」
果然,他摇摇头,说,「不是谢家人,是……崔家,我不瞒你,崔令容有个亲生胞妹,当初崔家生变时正好不在京中,我没护住崔令容,但我答应过她,来日若能找到她妹妹,一定护她此生周全。」
「宋微,」他眼神清朗,语气温和,说的话却斩钉截铁,「对不住你,我已安排好连夜出城寻人,明日婚期只怕来不及,相爷那边,我会亲自去请罪。」
顿了顿,他安抚一般,「等我找到人回来,我们一切照旧。」
崔令容有个妹妹,因崔家获罪不敢回京,隐姓埋名经年流落,直到崔氏沉冤昭雪后几年,谢明忧才得到人还活着的消息。
那时我与他成婚六载,我已缠绵病榻,时日无多。
无论当时情境如何,却万万不该是此时就有的消息。
我没有想错。
他也重生了。
他如今叫「崔令容」连名带姓,好似佳人香消玉殒,于他不过是前尘尽散。
可我蹉跎过一生,拿命赔进这段水月镜花一般的感情,早已明白事实远非如此。
我笑了笑,抬手扯落亭角廊柱上一幅「喜」字。
「你去寻你的人吧,父亲那边我会去说,但不是婚期延后,是取消。」
我说。
「谢明忧,我不嫁你了。」
2
「真不嫁了?」
浮生轩里,周叙白把刚出炉的糕点端到我面前,啧啧称奇:
「我合该好好看看这几日吹的什么风,居然把你脑子都给吹清醒了。」
京中最大珍宝阁的老板,天生一张恨不能把死人都说活的巧嘴。
我捻了块芙蓉糕送进嘴里,「怎么,你要看看退婚书才信?连夜写好的,你要看我就派人回府取。」
「我看那个做什么。」周叙白嗤笑,「看你这吃相就知道了。」
我嗜甜,而浮生轩里的点心做得极好吃,从前我三天两头泡在这里,大多时候不是为了买什么珍宝首饰,而是来跟周叙白唠嗑吃点心。
直到遇见谢明忧,后来又和他定了亲。
我亲自带点心回去和他分享,他从头到尾容色淡淡,只说:「甜食吃多了不好,长此以往脑袋发晕,身形也会臃肿。」
最后那盘点心,他一口没碰。
我不想成为他眼里身形臃肿、脑袋空空的人,所以后来我也很久没再碰这些甜食。
可其实,无论我什么样,在他眼里大概都跟院里那棵松树无甚区别。
一年四季常青,看着枝叶都繁茂,无论什么时候看,都在。
但树枯了根,也是会败的。
周叙白点了点我面前桌案:「刚还没说完,然后呢,那天你说不嫁了,谢探花就同意了?」
「他没同意。」
我淡淡道:「他说,叫我不要一时之气,他只是去完成对故人的承诺,没有别的意思,等他寻到人回来,一定会娶我。」
周叙白指尖轻敲着桌面,没说话。
我嗤道,「我疯了才等他,他找一个月不回来,我就等他一个月,找三年不回来,我就等他三年?等到七老八十了,谁管我?」
周叙白若有所思,「但他既然没同意,你这退婚的事……」
我摆手,「我不嫁了,他也不能强娶。」
何况谢明忧大概真的以为我只是在冲动闹脾气,气他新婚前夕丢下我不管,毕竟出城的人就在门外候着,最后他只来得及安抚我几句,连夜就走了。
他走后,我去找了我爹,在他书房里跪了半宿。
不知谢明忧此时到了哪里,但等他收到消息,宋谢两家退亲的事早已板上钉钉。
「小姐。」
侍女兰怀拿着封信笺进来,「姑爷……不是,谢大人有信来。」
我接过来,看也不看,送到烛灯前直接烧了。
兰怀惊了,周叙白抱臂坐着,似笑非笑。
「以后他的信都不用接。」我吩咐,「哦对了,他到哪儿了?」
兰怀低声,「福州。」
我点点头,招呼周叙白,「那你收拾收拾,跟我去趟灵州吧。」
福州和灵州,一个南一个北,相隔甚远,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周叙白挑眉,「大小姐,我这要做生意的,你要把我拐出去干什么?」
「陪我出去画画。」我说,「你这浮生轩很久没有收到好画了吧,你陪我走一趟看看山水风景,我沿途画出来的,都归你。」
周叙白眼睛都亮了,「白送?」
「把我伺候好了,以后我的画都白送给浮生轩卖。」
我冲他一笑,「这可是只赚不赔的买卖,周老板舍得错过?」
3
我是当朝丞相唯一的女儿。
自小受名师教导,琴棋书画无一落下,尤擅丹青。
十四岁时作的山水图,曾得圣上御笔亲题,至今仍挂在我爹书房。
十五岁及笄以后,我化名「寄浮生」,和周叙白合作,挂在浮生轩的画,无一例外全都高价卖出,甚至还在京中掀起热潮。
可谢明忧喜欢的人,原是武将之女,和他是同门师兄妹的情谊,最善使剑。
我也见过崔令容舞剑,那确实是京中贵女少有的英姿飒爽,剑花带出的银光闪亮,照耀过谢明忧的双眸。
我拿笔的手,握不起他一直挂在书房的长剑。
那是崔令容的剑。
他日日在书房,便像日日看着她。
我画了画送到他案前请他鉴赏,他只会说,「相爷栽培你,倒是用了十二分的心。」
那是谁没有心?
或许都是有心的,只是没余地再分给别的人。
灵州有望山湖,晴日里波光潋滟,云雨时山影叠嶂,无论何时都是风景绝佳。
周叙白包了湖边最好的客栈,每日正事不做,就陪我晒太阳赏雨喝茶品酒。
有时候也点评点评我的画,被我一笔墨甩到脸上衣襟上,囫囵擦了就笑嘻嘻躲开。
离了京,退婚的风波混乱,半点没落到我头上。
这日又是个好天气,周叙白死乞白赖,缠着要我给他画肖像。
我被他缠得没法,只得起笔,问他,「画你干什么?这种你也不好拿出去卖。」
他「啧」一声,「谁说我要卖了?我留着自己欣赏不行?我还得给裱起来,挂床头!」
我一边磨墨,一边想着他说的那场景,打了个寒噤,「怪瘆人的……你让让,挡着我风景了。」
「不用我在这杵着不动?」
他几步过来,抢下我手中的墨,「大师就是大师,哪能让您亲自磨墨,我来我来,今儿个没摆颜彩,这是要画白描?也成吧,本公子的风采,不用颜色也能……」
我「啪」一下轻轻拍开他的手,实在没忍住笑,「聒噪死啦!」
——「宋微。」
湖边微风徐徐,夹杂着春日里不知哪来的花香。
风中夹杂着熟悉的一声唤。
我笔下一僵。
回头。
原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谢明忧眼神在我和周叙白身上一闪而过。
最后落定在案前。
上好的宣纸上,寥寥几笔,已经勾出了青年颀长的轮廓。
4
我笔下只一顿,目光继续落到周叙白身上,继续描摹起来。
随意问到,「谢大人,好巧,你怎么也来灵州了,崔小姑娘的下落又到这来啦?」
谢明忧眼神沉了几分,「你果真没读我的信。」
我笔下不停,「你给我写信了?」
「宋微。」他上前两步,「……那是我给你的家书。」
我抬头看他,「谢明忧,我们已经退婚了。」
谢明忧盯着我,「合过八字,换了庚帖,三媒六聘都走过,你说退了就是退了?」
我轻笑着放了笔:
「嗯,我说退,就是退。」
转头去喊周叙白,「有些乏了,你说请了大厨烧鱼吃,这会应该烧好了?」
周叙白与我对视一眼,笑,「走,回去吃。兰怀啊,替你家小姐把笔墨收拾收拾,这幅画收好别扔了,她还要接着给我画的。」
与谢明忧擦身而过时,他一把拽住了我。
「那日突然接到崔家人消息,一时情急……是我考虑不周,丢下你独自面对,我道歉。」
他轻声,「我来接你回京,相爷那边我去解释,再给我点时间,我给你补一个更好的婚仪。」
我还没挣开他,周叙白不知望到了什么,「哟,谢大人来追人,还带着美娇娘呢?」
谢明忧目光一滞。
我顺着周叙白指的去看,不远处停着谢明忧的马车,有年轻姑娘正撩开车帘,下车往我们这边来。
她一身朴素布衣,提裙匆匆奔来。
晴日下看得分明,那是一张和从前的崔令容五分相似、却更年轻的脸。
5
我把衣袖从谢明忧手中拽出来。
他虚虚握了握,到底没再伸手,看那姑娘跑到面前,「不是让你在车上等我吗?」
那姑娘冲他摆摆手,然后敛襟,向我行了个大礼:
「宋小姐好,我是崔令宜,本不该这么唐突,但我刚在那边看着您好像急着要走,这才贸然过来……是想问问小姐,此次回京,不知能否叨扰见一面相爷?他为崔家斡旋昭雪的恩情,小女想向他当面叩谢。」
我没躲她这一礼,「令尊和我父亲从前也是知交好友,他为崔氏昭雪,遵的是他的本心,崔姑娘不必多礼。不过你若实在想见,谢大人如今是我爹的门生,他为你引荐即可,我最近并不打算回京。」
崔令宜愣了愣,「不回京?可您不是要和谢大哥成亲吗?」
谢明忧沉声,「令宜,你……」
我笑了笑,摇头,「我们已经退婚了。」
崔令宜眼神讶然,看看我,又看看谢明忧。
「小姑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周叙白凑过来问,「你这位谢大哥为了找你,新婚前连夜出城,把宋大小姐丢在京城面对那个烂摊子,这亲还怎么成?」
崔令宜好像被问蒙了,而谢明忧把她往身后一扯,「周叙白。」
周叙白微微侧头,一贯笑盈盈的眼睛里少见地溢出冷意,「谢探花有何指教?」
谢明忧清俊面庞现出一点郁色,「这段时日多谢你陪宋微,但我既已回来,就不劳烦周小侯爷了。」
「不敢当。」周叙白挑眉,混不在意般搂住我肩头,「我和阿微幼时相识多年好友,我陪她散心,她给我画画,我们两个都开心,是吧阿微?」
谢明忧眼神利利,落定在他搭住我肩头的手上。
我随意「嗯」了一声。
周叙白揽着我往回走,「走啦走啦,再说几句鱼都凉了,你一会嫌腥又不吃了。」
说着又回头招呼,「对了,两位难得来一趟,正好我今天请了全灵州最会做鱼的大厨,晚点让他给二位也送一份,我请客,不用谢。我和阿微还有些私事聊,先失陪了。」
最后还低头跟我咬耳朵,「谢探花脸都青了哈哈哈哈……你别回头,让他看着,解气不?」
我忍住笑意白他一眼,「幼稚。」
顿了顿,到底还是轻声,「……多谢。」
他落在我肩头的手轻轻拍拍,「愿为佳人效劳,赏脸,一会多吃点就行。」
6
周叙白说到做到,回了厢房就让大厨另做了鱼送过去。
清蒸红烧样样齐全。
大厨送完菜回来复命,惴惴不安地问我们是不是鱼做得不好吃,说那位大人脸色看起来实在是不好。
周叙白闻言哈哈大笑,摸了银票递过去,「味道很好,人也靠谱!大师傅以后若有心,不如来京城给我店里掌勺,保管比您现在赚得多。」
我吃着鱼瞅他,任他在这侃大山。
大厨收了额外的赏钱喜笑颜开,又问,「敢问这位公子是何处掌事?」
周叙白又在袖中摸啊摸,摸出一块令牌来,信手又扔过去,「喏,来日去京城,拿着这块牌子,去周府或者浮生轩,都能找到我。」
那大厨低眼看了手中牌子,面色一变,二话不说就跪倒了,「……小的无礼,竟是世子爷!」
那块牌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简简单单刻着一个「周」字,只右下角镌了一个很不起眼的纹样。
但整个京城,能这样大喇喇自称「姓周」还不用多做解释的,只有一个周家。
永昌侯府。
那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勋贵侯爵,永昌侯周陵更是圣上亲口认过「过命交情」的红人。
我斜睨了眼周叙白,难免喟叹。
可惜了周叔文韬武略,偏偏生了个不着四六的儿子,平生除了玩乐,最爱就是敛财。
小时候我爹带我去侯府串门儿,这货人还没柜子高,就敢扒着柜子摸上头的鎏金花瓶,嚷嚷着要拿出去卖。
气得侯爷拿着长棍在后面追着揍。
长大了又视功名如粪土,开间珍宝铺满京城折腾,现在人人见他先喊「周老板」,我倒是多年没见他掏那牌子了。
等周叙白打发走大厨,我随口问,「世子令牌,就这么给出去了?」
「不值钱的玩意。」他大喇喇坐回来,「本世子又不是靠那牌子活的。」
顺手又给我夹了一筷子鱼肉,「是不是好吃?我把人请回去,以后你再想吃,去我那随时都能吃到,多方便。」
我下意识低头,那鱼肉已经剔完了刺,晶莹透白的,安安静静躺在碟中。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浮生轩的点心虽然每日都摆在店中供客人品尝,但那位手艺很好的点心师傅多年来来去去都是那几种花样……都是我最爱吃的。
只是后来我嫁给谢明忧,再也没去吃过。
后来那些年,我也没再见过周叙白几面。
而此刻他端了杯酒,笑意盈盈地问我,「望山湖画得差不多了,灵州也没别的地方好玩,下一站准备去哪儿?」
「周叙白。」
「……嗯?」
「你也加冠了,侯爷不催你娶妻吗?」
他愣了一刹,「老头子早拿我没辙了,巴不得我少在他面前晃……」
我打断他,「要是娶的话,你看我如何?」
「啪」的一声。
周世子手一抖。
手中酒杯清脆落地。
7
他没捡。
我也没动。
房中一片静谧。
直到他像被人解了穴道,收回空空的手,眼神飘忽地往桌案上一扫,轻咳一声:
「这鱼也没放酒……怎么还说起醉话……」
我「哦」一声,点头,「行,那就是醉话,不算数——」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宋微!」
我憋着笑看他。
他挫败一样咬牙,「……你不要诓我,我会当真。」
我微微弯腰,凑近他,「那你娶我吗?」
窗外月光顺着晚风溜进窗缝,夜色下,周叙白定定望着我,眼睛亮得惊人。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
「你想好了,我不是谢明忧那种傻子,不会让已经握在手里的宝贝平白丢掉,你说了这话,以后就算你反悔,我也不会放手。」
我又凑近一点,再问:
「周叙白,你娶不娶我?」
他微微抬眼,近在咫尺,望进我的眼里。
我能听见他微微急促的呼吸。
他默了几息,最后轻轻一笑。
「当然……」
周叙白一抬手,勾着我的脖子就吻住了我。
「娶。」
8
我爹当了一辈子官,官至丞相后又是多年,早练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头一次在我面前破了功。
指着我唉声叹气了半天,最后好像实在不知道骂什么好,又气呼呼地把手放下,一甩袖,干脆扭过头去,不看我。
侯爷坐在一旁,眼神在我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我身侧的周叙白身上。
他倒是半点没忍,起身就要给他儿子一脚,「你个孽障,有这事不早说!」
周叙白非常灵活地往后一退,躲过这飞来一脚,嘿嘿一笑,「爹,说实话,这事我也是才知道。」
我瞪他一眼。
侯爷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
「事就是这么个事。」周叙白敛了笑意,冲我爹俯身一礼,「世伯,我是认真的,我想娶宋微。」
侯爷眉毛一竖,差点又是一脚,「会不会说话!」
周叙白牵住我,补了一句,「还望世伯成全。」
我爹沉默着转回头,盯住我,「你才刚退的婚。」
我没说话。
「成婚岂是儿戏?」我爹眉目沉沉,「阿微,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问完也不等我回答,又转头看周叙白,「叙白,她从前为谢明忧,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不管他们之间欷歔如何,你心里对你对她,都看得明白吗?」
我心底一沉,「爹。」
周叙白握着我的手微微用力,是一个安抚的姿势。
他唇角还挂着笑意,语气却清醒坚定,「世伯,我不是傻子。」
「阿微从前心在何处,我知道,她以前没看见我,我不在乎。」
「您可能不知道,这次回京路上,我跟她说要赶紧回来合了八字换了庚帖,把事情定下来,其实我哄她玩儿的。」
「八字合不合都不要紧,哪怕世上最灵的算命大师来说我们命里相克,只要她开口,我都会娶她。」
9
「我会娶你的。」
谢明忧和我说这句话时,是崔家案子彻底沉冤昭雪半年后。
崔家老宅本来被封了,因为翻案,衙署又得了我爹授意,封条撤了,重新得见天日。
那日他在崔府待到夕阳西下。
我得到消息赶过去时,一眼只看见荒草丛生的庭院,大门上的封条残破地挂着,昭示着这道门后的生死寥落。
等我稳住心神要进去时,谢明忧已经迈出了大门。
他不知在那宅子何处待了整日,原本整洁的衣服沾了灰,发冠也有些乱。
这和我在长街上第一次见到的意气风发的他完全不同。
他怀里抱着一柄长剑。
那是崔令容的佩剑。
当初崔家被冤,崔老将军是直接从军营被押走的。
谢明忧和崔令容四处走动拜访却无果,最后御林军围困崔府时,崔令容走投无路,为证崔氏清白,就是用那柄剑,自刎于庭前。
以死明志。
这样的惨烈,终于惊动到御前,堪堪给案子撬开了一丝口子。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道细微的口子,我爹才终于找到机会在圣上面前陈情,才能一步一步将冤情查清。
谢明忧也就是在那时,真正成为了我爹的门生。
他是当朝探花,才华横溢,又得丞相青眼,以爱女相配,在世人看来,是站在了一条康庄大道上。
所以当他抱着剑,站在崔府门前的台阶上,对我说:「过几日谢家就会上门提亲,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一并和我说。」
我只沉浸在对他的爱慕和即将嫁他的欣喜里,看不出来。
他心里的那条明路大概早就跟崔府一起荒芜了,至此以后走的每一步,都是暗夜独行。
我如愿嫁给他,却不知道他的心早已死了。
捂不热的。
就像那柄染过崔令容热血的长剑,他后来亲自擦拭了一遍又一遍,但剑锋依旧冰凉。
京城酒楼里,我看着面前崔令宜那张和崔令容神似的脸,目光又落在她靠在案边的长剑上。
无声笑笑,「他把这剑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