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府嫁人那日,蒋云舟正在核对两张聘礼单子
发布时间:2025-05-28 16:20 浏览量:6
我出府嫁人那日,蒋云舟正在核对两张聘礼单子。
一张单子上全是贵重首饰,是迎娶千金小姐做妻子的。
另一张则写满了便宜的小玩意儿,是用来纳我做妾的。
我出门前,蒋云舟数落我两句:「你不在家也好,省得丢人现眼。」
丢人丢人丢人!
这些年,净听蒋云舟嫌弃我。
我去喝酒,他嫌我没有姑娘家的礼教。
可我若不去跟人拼酒,哪来的钱给他买上好的笔墨。
我出去骑马,摔得一身泥回来,他气得骂我不成体统。
可体统又能值几个钱呢?
我跟人赛马,赢的钱却能给他交书院的学费。
我走得慢极了,可再慢,也走出了蒋家。
01
丫鬟追出来,抹着泪说道:「明姑娘,你莫要跟少爷赌气,离了蒋家,你又能去哪儿呢?」
从前蒋云舟惹我生气,我背着包袱出去溜达几天。
就算他不去找我,我也会没脸没皮地再回来。
毕竟我一个失忆的孤女,离了蒋家无处可去。
蒋云舟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总是肆无忌惮地欺负我。
可我这次不是赌气,是真的要去嫁人了。
我答应了别人要做他的妻子,一定要守约。
蒋云舟走出来,盯着我说道:「你若离家出走,休想带走蒋家一文钱!」
就算被蒋云舟发现我偷走了玫瑰簪子,我也不惧他。
这是我应得的!
蒋云舟走过来,拉扯着我,竟然想搜我包袱。
我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抱紧包袱拔腿就跑。
一路跑到约定好的客栈,那人却没来。
我琢磨着,他不是那种不守信的人,定是有事耽搁了。
我干脆在客栈住下,等他来娶我。
出门早,饭都没吃。
我肚子饿了,一口气点了五碗馄饨。
老板擦着桌子笑道:「头一次见这么能吃的姑娘。」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以为老板是嫌我粗鄙。
老板却说:「能吃是福啊,说明姑娘身体好,气血足。」
我心想,原来饭量大也会被人称赞的啊。
从前蒋云舟总说我是饿死鬼投胎。
他嫌我吃得太多,不讲究,逼着我一顿只能吃半碗饭。
若我哪日吃得多了,他便用戒尺抽我手心。
一直把我手心打得红肿,捏不住筷子,他才罢休。
他说京城中的千金小姐,吃饭是按米粒的,一道菜最多吃三口。
当时我啃着鸡腿,疑惑地说道:「我为何要跟她们比。」
蒋云舟气得一巴掌打掉我手里的鸡腿,怒骂道:「你能不能有些羞耻心!」
我不懂,好好地吃饭怎么还牵扯到羞耻心了。
饭量大,有什么好羞耻的。
蒋云舟冷笑道:「你就是得吃些苦头,才知道什么叫羞耻。」
我不甘示弱地说道:「你高中状元之前,全靠我跟你娘供养你读书,怎的不见你觉得羞耻。」
从前我们在青州时,他一门心思读书,不问俗务。
蒋母去给富户人家做绣娘,一双手到了阴雨天就疼得发抖。
眼睛更是坏得厉害,傍晚时便有些看不清,夜里不点灯更是如同瞎子。
当初要不是蒋云舟把我捡回去,我帮着家里赚钱。
没等蒋云舟考上状元,就先把蒋母熬死了。
现在蒋母落了一身病,蒋云舟总是很愧疚。
蒋云舟被我的话戳中了心窝子。
他打定主意要磨磨我的性子,让我知道天高地厚。
相府千金举办宴会,蒋云舟把我带去了。
我误以为他要把我介绍给他在京城的好友,暗暗高兴了好久。
出门那天,我特意选了一身最好的衣裳,梳妆打扮得干净利索。
02
事实证明,是我想得太多。
蒋云舟把我带过去,是刻意要让人羞辱我。
一进门,蒋云舟就丢下我。
他跟别人侃侃而谈,都不扫我一眼。
我坐在陌生人之间,像个闯入的异类。
那日所有人都打扮得很富贵。
唯有我穿着一身旧旧的青色衣裙,格格不入。
有人嫌弃地说道:「哎哟!这是谁家婢女,竟然跟我们同桌而坐。」
「听说是状元郎的义妹,是个没脸没皮痴缠男人的货色。」
「婢女都比她打扮得妥帖,瞧瞧她那副穷酸模样。」
她们在背地里对我指指点点,讥讽我连个府里的婢女都不如。
坐在一起吟诗作对时,我直言肚子里没多少墨水。
相府千金扑哧笑出声。
她举着扇子,遮着嘴调笑道:「是是是,明姑娘肚子里没墨水,全是饭菜。听说你一顿能吃五碗米饭呢,当真是个女中豪杰。」
亭子里的人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把绿豆饼吃完以后,面无表情地一拳砸断了面前的木桌。
那些人倒抽一口凉气。
我笑眯眯地说道:「林姑娘夸得没错,我的确是女中豪杰。曾经流落江湖杀人不眨眼,现在吃不饱饭就会发狂。」
千金小姐们顿时面面相觑,脸色发白,双腿发抖地溜走了。
我高高兴兴地独自享用了剩下的糕点果子。
到了吃饭的时候,旁人面前都有一个小碗。
唯独我没有。
相府千金哎呀一声:「瞧我,竟忘了明姑娘。」
其他人的目光都瞟向我。
想看我是不是会像一个野人似的,饿极了会用手抓饭吃。
我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硬核桃,咔嚓捏碎了,递给相府千金。
「林姑娘,记性不好就多补补脑。」
相府千金脸色微微一怒。
还是边上的蒋云舟把核桃拿走,在桌下踢了我一脚。
他对林姑娘温柔地说道:「我这妹妹粗野不懂礼数,别跟她一般计较。」
宴席自然是不欢而散。
蒋云舟一出门就气得骂道:「你可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今日在场的,个个都是家世一等一的,你一个乡野丫头竟然敢在她们面前大放厥词!」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觉得憋屈。
那些人讥讽我时,他像个哑巴似的,不为我说一句话。
如今倒是嘚啵嘚啵地出门骂我。
我闷声说道:「蒋云舟,你来了京城以后,做事做人都浮躁得很。难道在你眼中,身份尊贵做什么都对吗?」
蒋云舟理所当然地说道:「没错!在京城这块地界上,身份尊贵做什么都对,出身卑微就是原罪。」
可他从前在青州时,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就算读书再忙,也会抽空免费教小孩子读书。
农忙时,还会钻研《农经》为百姓解惑。
甚至会爬到树上为孩子们摘风筝。
就连那双考状元的手,他也不吝啬。
他双手沾满泥土,就算被石头划破了掌心,也要给寡居的老太太修补房子。
蒋云舟曾说:「世道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可我们心里却不能把人分出高低贵贱。」
京城的繁华迷了蒋云舟的眼,让他变成了一个我全然不了解的人。
功名利禄,像是一剂毒药,把他毒的面目全非。
从前我跟蒋云舟吵架,蒋母哄哄我,我自己哄哄自己,也就过去了。
可这一次,我对蒋云舟这个人产生了怀疑。
蒋母总说蒋云舟其实对我很好,只是嘴上刻薄一些。
可他为了磋磨我,将我的自尊丢在地上任由别人践踏。
这也算对我好吗?
我们要走之时,相府千金追了出来。
她拉着我的手,羞涩地说道:「将来我嫁给云舟做正妻,你做妾。咱们姐妹之间,也没什么千金小姐、乡野丫头的分别,定要亲亲热热的。」
03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蒋云舟早就背着我跟相府千金定亲了。
回家后。
我冲到厢房去,指着藏在里面的聘礼,吼道:「所以,这些根本不是给我的!对吗?」
发现厢房里藏着这么多好东西时,我误以为蒋云舟要偷偷给我个惊喜。
我当时还想着,虽然那些布匹不适合我,头面首饰也太花哨。
可毕竟是蒋云舟费心思为我准备的,我到时候一定要装作特别特别惊喜。
等来等去,却始终不见蒋云舟跟我求亲。
我只好耐着性子,偷偷去看那些聘礼。
所有聘礼里面,我最喜欢一支玫瑰簪子。
在青州时,我没钱买簪子,花开时节便簪花。
鲜花虽美,可是看着别的姑娘头上都有别致的簪子,我也是羡慕的。
蒋云舟许诺我,将来他高中状元,一定会给我打造一支别致的玫瑰簪子。
看到那支簪子之时,我高兴坏了。
心口暖洋洋的,觉得蒋云舟没忘记承诺。
我把簪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久,幻想着出嫁那日戴在头上,一定很美。
可如今,一盆冷水泼下来。
簪子是给别人的聘礼。
而我,什么都没有。
蒋云舟见我气红了眼睛。
他搂着我的肩膀,耐心地说道:「我背后没有靠山,在京城中很难高升。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林姑娘,让你做个妾。你可别任性,搞砸了这一切。」
我听了,抬起手背擦擦眼角的泪,执拗地说道:「你这么说,我倒要感恩戴德了?蒋云舟,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始终觉得我配不上你?」
蒋云舟沉默了半晌,才说道:「煦煦,娶林姑娘是权衡利弊。将来你名义上是我的妾,在我心里却是把你当成妻子的。」
他轻咳两声,又别扭地说道:「我心里,一直是有你的。」
原来他蒋云舟嘴里也能说几句好话。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让他承认心里有我。
可我心里却没有一丝欢喜。
在蒋云舟看来,他的喜欢对我是恩赐,是施舍。
仿佛让我做个妾,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我若是真答应了,那就是把自己贬到了泥土里。
我都不珍惜自己,难不成还指望成婚后蒋云舟来珍惜我。
呵,心里把我当成妻。
骗鬼去吧!妾就是妾,是个任人打骂欺辱的玩意儿。
我捏着拳头,将他狠狠揍了一顿。
我把蒋云舟打急眼了。
他捂着脸气急败坏地说道:「瞧瞧你这个炮仗性子!离了我,谁还敢娶你!」
我却说:「那你可瞧好吧,我定要风风光光地嫁人!」
04
蒋母祭祖回来,得知明煦离家出走的消息,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一连去客栈看了明煦好几回,见那丫头过得自在,也算是放下心。
蒋云舟听说明煦没了住客栈的银子,在店里做店小二抵债。
明煦会品酒调味,又总是能准确地说出菜品需要如何改进。
掌柜器重她,顿顿给她吃饱饭,还让她住在店里。
他早知道,那丫头像一株野草,在哪儿都能生活得好。
蒋云舟转念一想,明煦宁愿做店小二都不肯当了那玫瑰簪子。
可见她还是想回来的,只是一时间钻了牛角尖。
桌上放着两张聘礼单子,左边的是给相府千金的。
单子上列了好些首饰、布匹,为了这份聘礼蒋云舟费尽心思。
他投其所好,置办的都是相府千金喜欢的东西。
他甚至要蒋母借着回乡祭祖的名义,把祖宅都卖了。
右边的单子,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尽是一些不入流的东西,什么木簪子、铜镜子,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蒋母见儿子勾勾画画,又往上面填了些风筝、鱼钩之类的。
这些,都是平素里明煦爱玩儿的。
蒋母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明煦那番话说出来。
「明煦要我同你说。
内阁以林相为首,倚老卖老,掣肘太子,皇上早晚会收拾他们。
她劝你不要卷入党派之争,做个孤臣。
也许头些年会过得清苦艰难些,可若是太子掌权。
太子肯定会重用寒门士子,到时候你就有出头之日了。」
蒋云舟听了,冷笑一声:「说到底她还是不想让我娶林姑娘,不知道从哪儿学了这么一番话来鹦鹉学舌。」
朝堂之事,岂是她一个粗笨丫头能看懂的。
他若是不争,只会被派遣到穷乡僻壤为官,永远熬不出头。
他苦读多年,穷日子实在是过够了。
如今能攀上林相爷,可谓时一步登天。
蒋母却说道:「明煦能说出这番话,许是恢复了一些记忆。若她身份贵重,不知你今日会不会后悔这么怠慢她。」
蒋云舟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么多年都无人寻她,想必她就是个乡村猎户。」
捡到明煦时,她掌心有茧,穿着不讲究。
怎么看都不会是大家闺秀。
这样的出身,做他的妾都嫌寒酸,偏偏她还不知足。
闹来闹去,还不是会乖乖回来嫁给他。
将来做了他的妾,关在后宅里,只能仰他鼻息,再也没法闹腾了。
蒋云舟又说:「娘,等明煦嫁给我,你跟林姑娘联合起来磨磨她的性子,教她三从四德。别总是像现在这样抛头露面,一有个不顺心就动手打我。」
他言之凿凿,笃定明煦会回来嫁给他。
蒋母想到明煦已经跟别人签了婚书,断不可能再嫁给自家儿子了。
明煦明日就要办酒席,正好跟蒋云舟排在一天,倒也是巧了。
蒋母想着蒋云舟打算让明煦做妾,可见心里对她也就那么回事儿。
她便不再提起明煦嫁人的事儿,专心跟他商讨起明日成亲的流程。
05
我一早就穿好嫁衣到客栈门口等齐辞玉。
他的小厮平安是个话痨,在我耳边念念叨叨个不停。
「夫人您是不知道,少爷接到你的信时,真是欣喜若狂。」
「他仿佛不识字一样,逮了好几个人给他念你的信。」
「知道你愿意嫁给他以后,他做梦都是笑醒的。」
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三天前,平安风尘仆仆地找到我。
他一见我就跪下哭出声。
「明姑娘!我家少爷没有毁约。」
果然,如我预料那般。
齐辞玉病倒在了路上,这才先派遣平安来给我报信。
他没有食言,一定会来娶我。
我跟齐辞玉相识之时,他落魄得很。
他怀里揣着五两银子,打算去赌坊碰碰运气,挣点做生意的钱。
听听这话,傻子才会去赌坊挣银子。
齐辞玉,就是那个傻子。
他被人做局,输得裤衩都不剩了,差点被卖到窑子里。
那日,我正好去赌坊送酒。
齐辞玉哭丧着脸说道:「姑娘,我临死前能否喝一口这黄粱酒。」
我好心送了他一杯酒。
齐辞玉却品了品酒,遗憾地说这酒味道不正宗。
他知道黄粱酒真正的酿酒方子。
我心头一动,出面要保下他。
齐辞玉是个心善的人。
他扯着我的衣袖急忙说道:「姑娘!这家赌坊出老千,你可千万别把自己赔进去。」
赌坊里安静得很,没人敢出声。
坊主咬牙切齿地说道:「明姑娘何必要蹚这趟浑水。」
我在他面前坐下,随意地摇着骰子,「请吧。」
赌坊里一时间叫苦连天,怨声载道。
等我带着齐辞玉出门的时候,他才觉得恍恍惚惚。
齐辞玉震惊地说道:「姑娘的赌术真是出神入化。」
我得意地扬扬眉毛,嘻嘻一笑。
整个青州城,能在赌桌上赢过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从不靠赌术来赚银子。
我把齐辞玉引荐给酒楼老板,从中抽了一笔钱。
有了这笔银子,蒋云舟就可以买那套心仪的笔墨了。
可等我欢欢喜喜地进门。
蒋云舟阴沉着脸对我大骂道:「听说你今日去赌钱了!明煦,拿着你的脏银子滚出蒋家。」
我心里失落得很,辛辛苦苦跑了一整日,就遭到这样的对待。
我气不顺,揍了蒋云舟一顿,恼怒道:「你我相识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清楚我的为人吗?我在外面跟别人试酒方,喝到现在还没吃饭。你倒好,吃饱穿暖,长个烂嘴,就知道骂我。」
我把银子砸到他脸上,跑出去投奔齐辞玉。
我跟齐辞玉在青州混了半个月,到处想办法赚银子。
直到蒋云舟来哄我,我才跟他回家。
齐辞玉知道我受的委屈,对蒋云舟说:「明姑娘心善又有本事,蒋兄要好好待她,别总是嘴上刻薄她。」
蒋云舟眼皮子一抬,讥讽地说道:「你这么欣赏她,不如娶了她,也算给我解决一桩麻烦事。」
我听了心里难受极了。
原来在蒋云舟眼里,我是个麻烦事。
齐辞玉红了脸,不再看我们。
蒋云舟当着他的面儿,恼怒地说道:「你这几日就跟这么一个浪荡子鬼混,整天不学好,回家以后抄一百遍女戒,好好学学规矩。」
我嫌蒋云舟说话难听,一脚把他踢到河沟子里。
蒋云舟在河沟子里扑腾着,说要再给我加两百遍女戒。
我一脚踩着他的肩膀,垂着眼看他像一条泥鳅似的扑腾。
蒋云舟深吸一口气说道:「拉我上去,不必抄女戒了,我去书铺给你抄画本看。」
我这才美滋滋地把他拉上来。
后来蒋云舟中了状元,我离开青州时。
齐辞玉许诺我,若是将来我想嫁给别人,一定要第一个告诉他。
现在想想,齐辞玉聪慧,他早知道我跟蒋云舟没有未来。
我想起平安说,他收到我的信时,欣喜若狂。
若只是他说的,我俩做真朋友假夫妻,他何至于这么高兴。
齐辞玉心里,怕不是喜欢我。
就在我走神儿时,平安兴奋地跳起来了。
「夫人快看!少爷来了!」
远处传来喜庆的吹打声、锣鼓声。
一眼看过去,抬着聘礼的队伍看不到头。
街上的百姓们都好奇地议论着。
「老天爷,这是哪个王孙贵胄娶亲,这么大阵仗。」
「可不是,当真是十里红妆,把长宁街都占满了。」
齐辞玉远远地就瞧见我。
城中不可纵马,他只能越过百姓们一直看着我。
我朝他招招手,笑了笑。
齐辞玉莫名地就红了眼眶。
他跳下马,一路朝我狂奔而来。
等在我面前站稳了。
我才看清楚,他瘦了好多。
齐辞玉急切地解释道:「明姑娘,我去给你采买聘礼,这才耽搁了来见你的时日。你曾经说过,嫁人之时,想要十八坛绝无仅有的美酒,每一坛都要十八年陈酿。我跑遍大江南北,终于买齐了。本来能早早来见你,只是去买汗血宝马时,遇到了波折。」
等那一匹马走近了,我才看清楚,这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汗血宝马。
那马见到我以后,就对我打了个响鼻,亲热地在我肩头蹭来蹭去。
齐辞玉还在说:「这马只有西北有,时间上来不及。巧的是,我竟然在一个农户家发现了汗血宝马。只是那个时候,它被当成了驮货的工具,受了好多折磨,我养了许久才把它养回来。」
我见他说得口干舌燥,表情惶惶不安。
原来,他是觉得没买到好马,我心里会对这门婚事不满意。
我心口热热的,像是喝了一坛子黄粱酒那样熏熏然。
我握住齐辞玉的手,朝他笑得开心:「走!咱们去成亲!」
齐辞玉没有为我准备花轿。
他让我骑上那匹马,站在前面为我牵马。
齐辞玉笑得很开心:「我觉得你肯定不想闷闷地坐在轿子里,一定想看看自己成亲的热闹。」
他还真是算准了我的心思。
我拉住他的手,将他一同拽上马。
后面的锣鼓队重新奏乐。
平安挎着满满一篮子糖果,四处散着,让百姓们沾沾喜气。
谁料走到半路,有人一脚把平安踹翻在地上。
一个家丁带着十几个人,拿着棍棒开路,逼着我们退回去。
他嚣张跋扈地说道:「今日状元爷迎娶相府千金,你们这些杂鱼都滚开!别抢了我们姑爷小姐的喜气!」
06
我跟齐辞玉的新婚夜是在牢房度过的。
因为打架斗殴,我们被京兆府的衙役关进了大牢。
相反,挑事儿的相府家丁却被客客气气地放走了。
齐辞玉为我整理着发髻,轻叹道:「你呀你,可真是冲动。」
我捶了他胸口一下,「你踹别人的时候,也没少用力啊。」
齐辞玉握住我的手,脸红红地嘟囔道:「那不是我怕你挨欺负。」
我俩坐在脏兮兮的草席上,对视一眼,扑哧一下子笑出声。
还真是一个别致的新婚夜。
平安花了银子送了饭菜跟药油进来。
我扒了齐辞玉的衣裳给他涂药。
守门的衙役笑道:「你们小两口也有意思,不哭不闹的。还整了这么多酒菜,难不成要在这里拜天地。」
我笑道:「有何不可。」
我也不想浪费这良辰吉日,干脆给衙役大哥包了个红封,让他给我们证婚。
我跟齐辞玉两个人,以天地为证。
就在监牢里拜了天地。
我们三个围坐在桌前,喝酒吃肉。
衙役大哥低声说道:「你们好好想想,怎么得罪了相府。本来这点小事关几天,花点银子就放出去了。可是相府里传出话,要给你们按个罪名,流放到西北去。」
还能因为什么?
当然是相府千金林芷今不想再看见我。
她肯定一直在派人监视我,所以今日让家丁把我堵在街头,想毁了我的婚事。
07
蒋云舟终于顺利把林芷今娶到手了。
今日,可算是扬眉吐气。
平日在翰林院对他爱答不理的那些人,婚宴上都对他堆满了笑容。
只因为从此以后,他搭上了林相爷这条大船,往后官运亨通。
蒋云舟想起明煦曾经告诫他,让他远离林相爷,做个孤臣。
这话一听就是没见识的傻瓜说出来的。
在京城做官,人人看你背后能牵扯出谁。
若是孤家寡人一个,想辱你便辱你。
还好,从此以后,无人再能随意折辱他了。
林芷今的贴身丫鬟端了药过来,蒋云舟亲自去喂药。
林芷今睡前吃了好几味药,婚房中弥漫着淡淡的苦味儿。
蒋云舟关切地问起为何吃药。
林芷今才哭着说,她从出生起身子就有些弱,时常吃药调养。
蒋云舟安慰着她,承诺一定好好爱护她,不让她受气。
林芷今温柔小意地说道:「夫君不怪我隐瞒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甜甜蜜蜜,好似天生一对。
等林芷今睡下,蒋云舟匆匆出门。
他要去牢里捞人。
今日瞧见明煦穿着一身红嫁衣,明艳动人。
实在是像一把火灼烧在他心口。
明煦这个傻子!为了搅黄他的婚事,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竟然假意嫁给别人来威胁他。
她不愿意做妾,觉得委屈。
可这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她难道就不能为了他隐忍一次?
他其实早就知道林芷今身体不好。
不然为什么堂堂相府千金,双十年华都还没有嫁人?
林芷今嫁他,图个状元郎名声好听。
他娶林芷今,图林相爷能够扶持他。
两个人各取所需,要说情爱,那太缥缈了。
也只有明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真真切切爱他的。
蒋云舟想到明煦为他做的一切,脸上不由得露出个笑容。
等熬死了林芷今,到时候他也能够在朝堂站稳。
那个时候,他就扶正明煦,让她正大光明地做他的妻。
蒋云舟本来要去府衙把明煦捞出来。
可是刚出门,却被林相爷的人拦住了。
对方弓着腰,笑眯眯地说道:「半夜三更,姑爷不在家中陪小姐,要到哪里去?」
蒋云舟心里微微一怒,却没有表露出来,随口扯谎:「婚宴上喝多了,出门散散酒气。」
那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今日有个叫明煦的当街闹事,被关到了牢里。听说那人曾是姑爷家中的丫鬟,您可要好好盘点盘点,有没有被偷了贵重财物。若有,必定治她一个偷盗之罪。」
蒋云舟再也忍耐不住,怒道:「明煦不是丫鬟,而是我义妹,她的人品我最清楚!她怎会偷盗!」
对方扑哧一笑,好像在笑蒋云舟天真。
他客客气气地说道:「姑爷,您错了。小姐说她是丫鬟,她就是丫鬟。小姐说她偷盗了,那她便是偷盗了。在这京城之中,是非黑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贵人的心情。」
蒋云舟想起自己曾对明煦说:在京城这块地界上,身份尊贵做什么都对,出身卑微就是原罪。
他虽然喜爱明煦,却心里觉得她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始终对她不太上心。
其实他在林芷今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寒门士子。
在这个人有三六九等的世道。
谁又比谁贵重,谁又比谁低贱呢?
也许,他一开始就错了。
蒋云舟心里多了一番悔意,头一次想顺从自己的心意。
他不顾相府的人阻拦,执意去了监牢里。
08
我跟齐辞玉在喝交杯酒的时候,蒋云舟忽然出现。
他站在那儿,脸色煞白地质问道:「明煦!你跟他不是假成亲吗?!为何要喝交杯酒?」
我见他犯神经,自说自话。
白了他一眼说道:「蒋云舟,你莫不是喝多了说梦话吧,我几时说过我们是假成亲的。我跟齐辞玉可是签过婚书,官府盖了章的正经夫妻。」
蒋云舟那个脸色,活像是刮了的白墙,惨淡得厉害。
大半夜的不去守着他新婚妻子,来牢里看我,莫不是在梦游。
蒋云舟上手拉我,强硬地说道:「我知道你在跟我赌气!跟我回去!你不想做妾,那便不做。我把心里的话全都给你说明白。」
齐辞玉气得一拳把蒋云舟打翻在地上,护着我说道:「蒋云舟,明煦是我妻子,我断不会纵容你这么欺负她!」
蒋云舟更是恼怒:「她怎么会喜欢你这样一个败家子!她爱慕的人是我,跟你只不过是为了气我。齐辞玉,我劝你少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听他说得越来越离谱,端起桌上的酒淋到他头上。
「蒋云舟,少在这里说梦话!我犯不上为你赌上我的婚姻。」
我将酒坛子砸到他脚下。
蒋云舟好像清醒了一样,眼神空荡荡地看着我。
有些话,今日说明白也好。
我想了想说道:「我失忆之后,醒来就看见你。也许是雏鸟心态,我事事依赖你,亲近你。可你总是嫌弃我这个,嫌弃我那个,把我当个丫鬟来指使。我原以为,离了蒋家我无处可去。可现在我才明白,其实离开蒋家,只要身边有一个对的人,处处是家。」
在青州时,齐辞玉跟我趣味相投,我俩总是一起钻研酒方。
我去赛马赚钱之时,他跟平安两个人做了旗子,为我呐喊。
我赢了比赛,他还会为我高声庆祝。
齐辞玉不嫌弃我是个孤女,想方设法奔走大江南北,为我采买聘礼。
蒋云舟说他心里有我,可他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一件事情,肯定过我这个人。
齐辞玉不敢说心里有我,可他做的事情说的话,全是为我好。
有时候,一个人爱不爱你。
全看他怎么做,不听他怎么说。
见蒋云舟清醒了一点,我直白地说道:「蒋云舟,林芷今要诬陷我偷盗。你若是还念着我供你读书的旧情,就想办法放我们出去。否则,我拼上这条命去敲响登闻鼓,告到圣上面前,你这状元郎的名声可就毁了。」
蒋云舟嘴巴嗫嚅了一下,还要解释:「明煦,我没有想让你做妾,我其实……」
我打断他的话,淡淡地说道:「这不重要了。」
他看着我,终于没再说下去。
蒋云舟离开之后,我听到齐辞玉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他这个大傻子,蒋云舟跟我对峙时,他竟然一直憋着气。
我对齐辞玉说:「你说我们成婚以后,做真朋友假夫妻,可还作数?」
齐辞玉眼神一黯,低声说道:「自然作数,将来你若是有了意中人,我一定放你走。」
我哼了一声说道:「别人可不会买十八坛美酒来娶我。」
09
我跟齐辞玉在京城买了一座两进的宅子,开了一间酒坊。
日子过得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蒸蒸日上。
夜里,我们两个躺在床上数银子。
如今酿造的几种酒,就数黄粱酒卖得最好。
那也算是我们的定情酒。
齐辞玉拿出一部分银子说道:「老婆,我想拿出这些银子,在京城张贴悬赏告示,给你找亲人。」
我听了一愣。
那些钱,是我们积蓄的一半了。
齐辞玉抱着我说道:「你没有从前的记忆,就像是无根的浮萍,缺乏安全感。若是能找到你的家人,说不定就能恢复记忆了。至于你的家人,若他们对你好,咱们就认他们。若他们不好,咱们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我靠在齐辞玉肩膀上,扭头亲他。
夜里开着窗,夏夜的风吹进来有些燥热。
我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齐辞玉抱我去冲洗。
第二日,我俩手拉着手,去城门处张贴告示。
告示上有我的画像。
还有我的一些喜好。
比如擅长酿酒、喜好骑马、能品出菜肴好坏。
「哎哟!悬赏五百两,可真是大手笔。」
「我行商的时候,可得好好打听打听哪家走失了闺女。」
京城行商的人多,走南闯北的,说不定还真能为我找到家里人。
我跟齐辞玉听说长宁街开了一间新的铺子,桂花糕做得极好,便要去买。
没承想,竟然遇上了蒋母。
她穿着绫罗绸缎,身上的金银首饰很是贵重,眼底却没有几分喜色。
她瞧见我,先是一愣。
只不过大半年没见,蒋母竟然没有第一眼认出我。
她笑着叹道:「看来你过得很好,这神态模样,不像是嫁作人妇,倒像是富贵家宅里养出来的大小姐。」
齐辞玉在前面为我排队买糕点。
我坐在茶楼喝茶等着。
蒋母让下人们别跟着,跟我一道进了茶楼。
关了门,她一下子落了泪,哭道:「当着你夫君的面,有些话我没提。可若是我不说,心里实在难受。当初都是我心里没有主意,放任你离开。要是云舟娶了你。日子该多好。」
我没有接话。
听说林阁老再三被圣上申饬,如今告假在家。
坊间传闻,林阁老恐怕会早早告老还乡。
他不好过,蒋云舟这个女婿当然也不好过。
蒋母哭诉个不停。
她说林芷今在家中横行霸道,完全不把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林芷今今日嫌弃这个,明日嫌弃那个。
蒋云舟不厌其烦,跟她争吵不断,索性家都不回了。
蒋母留在家中,竟然还要看儿媳的脸色行事。
还是平安敲门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夫人,少爷说您喝不惯这家的茶,让我送冰果酒过来。」
他放下一壶青梅酒,匆匆离开。
没过一会儿,又跑来送了几个小皮影。
「夫人,少爷怕您等得无聊,让我送点小玩意儿给您解闷。」
平安跑来跑去地送东西。
没多久,齐辞玉自己送上门了。
他捏捏耳朵笑道:「夫人,那队伍实在太长,我让平安去排了,我来陪你。」
蒋母擦擦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