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又来迁我坟,这是第五次了,随着他高升,我的坟也是越来越好

发布时间:2025-07-17 19:53  浏览量:15

1.

我的墓地乃是风水绝佳之处,瞧瞧这些参天大树,将来都会随我的棺材一同迁移。

哦,差点忘了交代,这些树是我夫君在我离世那年亲手种下的,如今早已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哎呀,你这夫君对你可真好啊,难怪这些年仕途顺遂,一路高升。这般深情的人,定是得到上天庇佑啦!”

身旁的李夫人满是羡慕地说道。

她是当朝李侍郎大人的妻子,当年因生育难产而死,听闻是遭到小妾的暗算。

不过她也算报了仇,那小妾在梦里被她硬生生拖死了。

我望着那位在烈日下身姿挺拔、玉树临风、面容俊朗的男子,心中暗自思忖:“是啊,我的夫君确实十分出色,才情出众,品行高洁,宛如书中圣人一般。

只是说到痴情嘛,他的这份痴情,却并非倾注在我身上罢了。”

去年我才搬到这儿,虽说时间不长,但和周边的邻居相处得十分融洽。

所以在我离开之际,我把夫君烧给我的金元宝和崭新衣裳,全部分给了那些待我不错的邻居,还请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顿。

棺材被抬起后,我顿感脚步轻盈,心中满是欢喜,我又能自由飞翔啦。

李夫人紧紧握着我送她的新衣裳,不舍地拉住我的手,叮嘱道:“婧娘,到了那边可要时常惦记着我们,凡事都要多加小心呐!”

我心中一阵感动,这是我化为鬼魂后少有的温暖时刻。

我第一个喜欢的鬼朋友是阿诗,可惜她独自去地府讨说法了。

阿诗可厉害了,当初我险些魂飞魄散时,是她拼尽全力护住我的魂魄,还耐心教我如何稳定魂灵。

不过她也有个小毛病,就是脾气火爆,爱动手打人。不管是恶鬼、色鬼,就连鬼差她也毫不留情。

自阿诗离去后,我已经搬了好几次家,也不知她回来能否找到我。

我看着众人把我的棺材抬起,小心地安置在大马车上。

马车上铺满了向阳花和梧桐树枝。

我不禁暗自感叹,不愧是当朝第一状元郎,无论何时都想得如此周到。

十年来,每一次搬家,夫君都会为我准备满满一车我最喜爱的向阳花和梧桐树枝。

和众人告别后,我飘到马车上坐下,沿途的风景让我开心不已。

做鬼也有好处,既不怕寒冷炎热,也无需担忧饥渴。

这次迁坟的路程比以往都远,听说是因为夫君立下了赫赫战功。

“丞相,天气酷热难耐,是否要在前面的树林里稍作歇息?”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上前询问我夫君,夫君轻轻点头,夹紧马肚向前奔去,手下人也纷纷紧跟其后。

我趴在马车上,痴痴地望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夫君,越看越心生欢喜。

如今他已快到而立之年,怎么感觉越发朝气蓬勃了呢,实在令人羡慕!

我摸了摸自己的鬼脸,看着他娴熟的骑姿,肯定地点点头,这骑马的本领还是我当初手把手教给他的呢!

我父亲是武状元出身,从小便把我当作男孩养育,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但骑马逛街却是样样在行!

2

到了休息的地方,我看见夫君下马后独自坐在一棵大树底下。

我略作思索,飘下马车,悄悄跟了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

他喝完水后,静静地望向远方。

“夫君,你在看什么呢?”

远方山水相依,夕阳如血,将大片天空染成绚丽的火烧云。

“哇,你瞧那火烧云多美啊,就像大漠里的清糖月饼,又大又圆!”

我本想吟诗一首来描绘这美景,奈何腹中墨水有限,跟随夫君学到的知识,这十年来也忘得差不多了!

这时,我发现夫君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我瞪大双眼,可眨眼间那笑意又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我看花眼了?我轻轻攀住他的肩膀,想凑近一探究竟,却只看到他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眼眸凝视着前方。

我的心猛地一紧,不敢再直视,刚才……夫君似乎在看我?

我赶忙又看了一眼,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

唉,是我想多了,活人怎么可能看见鬼呢,又不是二郎神!

一路上走走停停,两天后,我们终于抵达了我新墓地的所在地。

嗯,这又是一处风水宝地,不过我能明显感觉到这里阴气很重。当我抬头看到那块匾额上的烫金大字时,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竟是丞相府!

我满心疑惑地从马车上飘下来,贴在夫君跟前,难以置信地说道:“夫君!夫君!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呀?”

哪有人会把棺材抬到自己家里的呀!

看着丞相府门口围拢过来越来越多的人,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从古至今,可没听说过谁会把棺材放在家里供奉的。打我活了二十多年,加上做鬼的这十年,这种事闻所未闻。

莫非是夫君觉得每次去看我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所以干脆把我安置在家里,这样随时都能来看我?

我看着那些人有条不紊地把棺材往府里抬,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合情合理。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纷纷,我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尽管鬼并没有实际的触感。

“关门!”

夫君回头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七嘴八舌的人,那些人立刻安静下来,噤若寒蝉。

我心中暗暗赞叹:“啊,夫君真是威风凛凛!”

以前我犯错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轻轻一瞥,就让我吓得浑身哆嗦。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这股威慑力愈发强大了!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扇朱红色的铁门缓缓关闭,不知为何,我的心情也变得异常沉重。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心跳,也没有温度,一片死寂。

唉,我真是个冰冷的鬼啊!

“跟上!”

我抬眼望去,迎上了夫君的目光。正当我以为他在叫我时,却发现身后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手里捧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

“哎,原来是叫他呀,我还以为叫我呢,真是吓我一跳!”我拍拍胸脯,赶忙跟着飘了过去。

3

我们一路走过廊桥,穿过几个拱门,绕过两座假山,最后经过一个大池塘才停下。

我好奇心作祟,东摸摸西碰碰,看到池塘里的青蛙都要飘过去踢上两脚。

丞相府无比庞大,奢华至极。我看着心里直犯嘀咕,心疼极了,心疼我自己啊!

我怎么这么命薄,早早地就离世了呢?

瞧瞧我夫君,多么能干,成就非凡!再看看这华丽的庭院,宏伟壮观,霸气十足!

要是我还活着,这一切本该属于我。虽说夫君不爱我,但我毕竟是他的嫡妻!我生的孩子便是嫡长子!夫君封官进爵,我就是诰命夫人!

突然想起我那脾气暴躁的老爹说过的话,他总说我福薄命短。

“爹呀,都怪你,以前总是数落我不听话、脾气坏,整天骂个不停。老天爷估计都以为你在诅咒我呢!

这下可好,年轻有为的夫君成了别人的,这豪华的府邸也是别人的,诰命夫人的头衔更是与我无缘,你女儿只能躺在坟墓里干瞪眼啦!”

我站在棺材板上,看着他们挖坑准备埋葬我的棺材,忍不住仰天长叹。

“放心吧,这些迟早都是你的!”

忽然,身旁响起温柔而清冷的声音,宛如雪水融化般悦耳动听。

我刚要落泪,却看见夫君含情脉脉地望向我身后的一群女子。

“母亲。”夫君转身,恭恭敬敬地向一位被众人搀扶着的妇人行礼。

底下的仆人纷纷跪地,齐声高呼:“老夫人。”

我站在夫君身旁,也跟着行礼,轻声唤道:“母亲。”

来人正是我的婆母,她行事向来严谨守礼。

或许是早年丧夫的缘故,她独自一人将夫君抚养长大,并且将他培养得如此优秀。

她外表柔弱,内心却无比坚毅,无论是夫君还是我父亲,都对她敬重有加。

可我却十分惧怕她!

在我与夫君成亲那天,我就察觉到她对我的不满。

她嫌弃我走路大大咧咧,吃饭张牙大口,喜欢舞刀弄枪,女红技艺更是糟糕透顶。

但由于我父亲的恩情,她只能把不满藏在心底。

我看着日益年轻貌美的婆母,更加确定夫君的英俊潇洒和朝气蓬勃是遗传自她。

“都起来吧!”婆母轻抬玉手,扶起夫君,又扫视了众人一眼,淡淡地说道。

众人这才敢起身,大家长的威严尽显无疑。

我撇撇嘴,心想这十年没见,婆母的规矩肯定更严格了!

没错,这十年来婆母从未来看望过我,说不定我死了她心里还暗自高兴呢!

我望着那口漆黑发亮的棺材,又看看婆母阴沉的脸色,心中一紧,急忙拉住夫君的衣角,躲在他身后寻求庇护。

万一婆母一气之下让人掀开我的棺材板可怎么办?

“岑哥哥……这棺材终究不太吉利,婧姐姐走得早,难免心中有怨气,恐怕会冲撞了姨母,而且你不怕旁人说三道四吗?”

一个娇弱却带着几分尖锐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满是不满。

我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抬头望去。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鸭蛋黄衣裙的少女,梳着俏皮的发髻,模样倒也清秀可爱,可这张嘴怎么如此惹人讨厌?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我走得早,什么叫我怨气重?

我又没吃你家饭,没花你家钱,凭什么诋毁我?

鬼也是分善恶好坏的,我如此善良美丽,好歹也是个仙鬼吧!

你见过仙鬼作恶吗?你这小姑娘,多读点书不好吗,别一天天净说些没见识的话!”

我怒不可遏,冲上去对着她就是一顿痛骂!

要不是听到夫君熟悉的笑声,我估计能把她骂哭!

这事也连累了夫君,我转身瞪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劝道:“夫君,娶妻当娶贤良淑德之人,这个女子心胸狭隘,嫉妒心强,要不得啊!”

但我也只敢瞪他一眼,看到夫君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我吓得赶紧躲到一旁的大树后面。

我骂人的话,虽然她听不见,但鬼骂人能让人不停地打喷嚏。

4

于是,接下来的一下午,众人小心翼翼地把我放进墓穴,立碑筑坟。

而那个污蔑我的姑娘则不停地打喷嚏,引得下人们纷纷侧目,毕竟平日里这位表小姐可是装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呢!

众人忙碌了许久,直到太阳西下,才将我的新坟修筑完毕。

一阵微风吹过,把我从恍惚中唤醒,看着他们忙前忙后,我反倒看得疲惫不堪。

说来也怪,自从进入丞相府后,我时常感觉有阵阵寒风拂过,还总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虽说以前我也会睡觉,但我可是坟地里出了名的熬夜鬼!

不过,眼下没时间让我琢磨这些事了,因为……

我的新坟奢华至极,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我捂住嘴巴,震惊地飘过去,那墓碑竟然是纯金打造的,上面的字迹清晰秀丽。

我抚摸着温润的碑石,忍不住放声大笑,玉碑金文,太奢华了!

看来夫君如今真是富贵至极,给我打造了如此气派的坟墓!

我激动地抱住墓碑,泪眼朦胧地望向正在向工匠们致谢的夫君。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我终于迎来了做鬼生涯的高光时刻!

我突然觉得夫君把我安置在家里是明智之举,既可以镇宅又能守财。

想想看,如果把这豪华的坟墓放在荒郊野外,只怕早就被盗贼洗劫一空了!

“呜呜,夫君,我好爱你啊!”我摸着新坟,又哭又笑,模样估计活像个傻子。

“还满意吗?”夫君转身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看着我的墓碑轻声问道。

我赶忙擦擦眼泪,咧嘴笑道:“满意,太满意了!

夫君,从今天起,我每天都会为你祈福,愿你长命百岁,娶得名门闺秀,飞黄腾达,官运亨通……”

话到一半,我突然没了词。气氛有些尴尬,但我向来脸皮厚,挠挠头,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娇妻成群、子孙满堂——”

“闭嘴!”

夫君脸色一沉,厉声呵斥,吓得我最后那句“福寿安康”都没敢说出口。

下一秒我便反应过来,原来是一直打喷嚏的表小姐惹恼了他,让她闭嘴别再出声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也是,我一个鬼说的话,他怎么可能听见呢?

随后,夫君利落起身,甩了甩衣袖,径直离去。

夫君生气了!

虽然我性格大大咧咧,但察言观色可是习武之人的基本功。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在抽泣的表小姐,懒得再理她。

没想到她竟然朝我尊贵的金镶玉坟头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俗气,浅薄!”

说完她环顾四周,匆匆跑掉了。

“你给我站住,信不信我抽你!”

我气得暴跳如雷,站在坟头破口大骂,然后心疼地摸摸我的新坟。

夜幕降临,我决定今晚就抱着新坟入睡,虽说鬼不用睡觉,但不找点事做,时间太漫长,太无聊了。

要是阿诗在就好了,我一定要好好跟她炫耀一番我这豪华的新坟!

闭上眼睛前,我满怀期待地想着。

5.

我被一股燥热弄醒了!

等我睁开双眼,发觉天色早已大亮,那太阳如同一个调皮的孩子,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它的热情。

我满心疑惑地从那好似棺材板的床铺飘了起来,心里琢磨着:莫不是这太阳太毒,连鬼都受不了了?

不过我没工夫细想这些,新家探险之旅就此开启。

我兴致勃勃地飘到屋顶,瞅着这规模宏大的七进七出豪宅,心里那叫一个乐开花。

如今我李婧也算成了京都有名的富婆啦!

在这府里,我通行无阻。才半天时间,我就对府里的各个角落了如指掌,就连隔壁看家狗埋屎的地方我都打听清楚了。

我的鬼生快乐时光就这般一天天地拉开了帷幕!

夫君每天都会准时到我坟前站上一会儿。

起初,我心里惶恐不安,寻思着他是不是后悔给我修了这么豪华的坟茔?

但后来我明白是自己想多了,人家不过是借坟头思考计策,思考啥计策呢?

自然是治国安邦的大计。

没错,自打夫君把我接入府中,这事很快就在朝堂上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皇上感慨我夫君对妻子情深意笃,品德高尚,不仅取消了原本的赐婚。

还额外给了他不少赏赐,甚至赏了两块免死金牌啊!两块金牌,那得有多重哟!

然而,我的快乐时光很快就被打断了!

原因是……我的婆母突然病倒了。

这病来得蹊跷,来势还特别凶猛,偏偏这时候夫君外出办事去了,说是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婆母一病,府里上上下下都听命于表小姐了。

哦,除了表小姐,还有一位姑娘,听说那是我婆母经过层层筛选、严格考验找来的,八字和我夫君极为匹配的千金小姐!

此刻,这两位姑娘正站在我的豪华坟头前争论不休!

她们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光从衣着我就能认出这些人的身份,嗯,是道士和跳大神的!

原来是有人说我婆母这次发病如此突然,是邪祟恶鬼进了府导致的!

说这话的人正是表小姐!

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

邪祟是谁我不清楚,但这恶鬼嘛,十有八九就是我这个冤死鬼了!

想我李婧生前也是个重情重义、豪爽大气的人,没想到成了鬼还得被这两个没见识的丫头羞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是哥哥能咽下这口气,我这当姐的也绝不答应!

我站在我的坟头前,发誓一定要守护好我的金镶玉坟头——

可以动我,但绝不能动我的命根子!

“你们别再闹了,再不停手,我可要不客气啦!”

没过多久,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紧紧扒着我这至关重要的坟头,可我毕竟是鬼,扒着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眼看着那些铲子就要落下来,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阿诗!相公!夫君!快来救我!”

“噗嗤!你笨死算了!小菜鸟!”

6.

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就瞧见阿诗那张仿佛对世界都充满不满的面瘫脸!

刹那间,我好似得到了神灵的加持,瞬间气场强大起来。

那些原本要落到我坟头上的铲子和人全都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没错,就跟我爹以前跟我说的一样,像是神仙施展了法术。

我看着那些人像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儿,连手上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都保持着刚才的样子。

接着我目光炯炯地看向站在不远处拱门口的阿诗,张开双臂朝她跑去,一头扑进她怀里,“呜呜,阿诗!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啦?”

阿诗好像有点生气,只是敷衍地抱了抱我,就把我推开了!

“噗嗤,她厉害?小菜鸟,看清楚,是本大爷帮了你!”

一个带着轻蔑意味的声音传来,后面那三个字让我觉得有点耳熟。

嗯,刚刚就是这个男人的声音……

哎,等等,男人?!

我“蹭”地一下蹦起来,退后几步定睛一看,发现阿诗左斜后方还站着一个人!

这男人长得还挺不错,就是那一头翠绿得晃眼的头发,让我忍不住想用手挡住眼睛。除了这头发,其他方面我还算满意。

他配我家阿诗,勉强能凑合!

“阿诗,他是谁呀?难道他也不是人类?”我拉了拉阿诗的衣角,好奇地问道。

刚才我使劲儿闻了闻,这人身上没有活人该有的气息!

绿头发男人好像被我这话激怒了,他阴沉着脸看了阿诗一眼,然后满脸嫌弃地瞅着我,“她一直都这么笨得别具一格吗?”

成语是个好词,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咋听着这么怪呢?

这简直就是伤人自尊心啊!

我在脑子里拼命搜寻能怼回去的话语,结果一个词也想不出来!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感觉乞丐作诗都比我有文采!说的就是我现在这状况。

要是夫君在就好了,凭我夫君的才华和口才,肯定能把他骂得找不着北!

“你到底是谁呀?”我躲在阿诗身后,壮着胆子问道。

“他是我师兄,叫灵缇!”阿诗总算开腔解释了。

“那他是人吗?”

“……”

7.

“阿诗,你不是去地府找人为你讨公道了吗?怎么带了个师兄回来?”

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屋顶角上,问旁边同样坐着的阿诗。

而灵缇则独自……不,应该说他是个非人非鬼的存在,正躺在大树的树杈上闭目养神。

太阳毒辣辣的,连我这种不怕魂飞魄散的鬼都不敢直视。

阿诗却昂着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那倔强的面瘫脸在阳光下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忧伤?这是我头一回在阿诗身上察觉到这种情绪。做鬼的时间太久,我都快忘了忧伤是什么滋味了。

换作其他鬼忧伤,我可能觉得挺正常,但阿诗出现这种情况就太反常了,简直可以说是千年难遇!

虽说从她脸上也不太能看出明显的情绪变化。

“阿诗,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去收拾那个混蛋!到底是谁?”

阿诗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我师父。”

“……”

师父教训徒弟就天经地义吗?当然不是,为人师表怎么能随意欺负晚辈呢?

我心里的怒火“蹭”地一下就冒起来了,要是打个比方,那就是熊熊烈火,有吞噬一切的架势!

“你师父是谁啊?叫什么名字?就算是你师父,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呀!这还有没有鬼界的规矩和道理了!”我边说边站起身,挽起袖子,义愤填膺,在心里把这个可恶的师父骂了个狗血淋头。

“阎王。”

“对啊,还有阎王呢,阎王可是鬼界的最高法则啊!我们去告你师父,让阎王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我一拍脑袋,兴奋得直跺脚,“阿诗,你真聪明!有阎王爷帮忙,你那个老不死的师父肯定得求着你原谅!”

我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儿夸阿诗。

说完,我还得意地在屋顶上转了个圈,来释放内心的喜悦。

只是……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刚才是不是问了阿诗她师父是……

“噗嗤,说你笨,你还不承认!”

灵缇的嘲笑我顾不上理会了,因为我看到阿诗慢慢抬头的表情,看样子这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阿诗……”

我话还没说完,阿诗就看了旁边的灵缇一眼。

灵缇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了,靠在树杈上直发抖。

我懒得搭理他,专注地看着阿诗。虽说阎王很厉害,但是……我还是固执地拉住阿诗的手,“阿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真心想用道理劝劝阿诗,可我老是记着自己记性不好、学问也不够的毛病!

“鹅鹅鹅~”那刺耳的笑声,让我攥紧了拳头。

“……行了,你还不赶紧走?”阿诗皱了皱眉头,随手扔出一个东西朝笑得癫狂的灵缇砸去,他一闪身,东西落了空,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表小姐的脑门上!

听着“嘭”的一声,我都替她疼!

我看着那精准无比的抛物线,八成能确定,阿诗刚才是故意的。

她向来恩怨分明,护短得很,当然,教训起人来也从不手软。

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暗自庆幸。

8.

半夜时分,要不是月亮被乌云挡住了,估计能把我眼睛都照瞎。

阿诗依旧保持着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姿势。

我心里暗暗叹气,阿诗这个人……不,这只鬼,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想当年隔壁坟头的王二狗多看了她一眼,还流了口水,就被她追了二十多里地,最后堵在猪圈里暴打一顿!

如今,她独自去阴曹地府讨公道,结果被自己师父扫了面子,不但没讨回公道,还被教训了一番,这得多伤她那要强的自尊心啊!

“喂,这位……公子,她们该怎么处理?”

我坐在屋檐的龙瓦角上,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下面被定住的一排人,转头问灵缇。

没办法,劝不动阿诗,我只能先解决眼前这事儿。

灵缇嘴里嚼着蜜饯片,一脸惬意地翘着二郎腿赏月,完全不担心会有人发现异常,虽说……确实没什么人敢进这个院子。

因为这院子是夫君的专属小院,平时除了他的心腹和亲近下属,其他人基本不敢踏进半步。

书房也在这个院子里,就在我坟头正对面的那扇窗户旁边。每当窗户打开,我就会坐在坟头上,看着我那魅力四射的夫君专心致志地看书、处理政务。

“等明天天亮就把他们送回去,至于这两个家伙,你想不想看一场好戏?”

灵缇突然从树杈上跳下来,走到我身边,靠得特别近。我警觉地往后退了退,没啥别的原因,纯粹是过往经验使然。

过去十年,我碰到过不少鬼男人,一个个都觊觎我的美貌,不过都被我打得去投胎了!

但很明显,我打不过灵缇,他既不是鬼,也不是人,说不定是其他什么神秘物种。

而且他是阿诗的师兄,如果他真的兽性大发,阿诗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未必能护住我。

“你躲那么远干啥?我又不会吃了你。

再说,你笨成这样,我吃了你估计修为得倒退几百年!”

灵缇不满地看着我往后挪的动作,眼里满是嫌弃。

“……”我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打不过他,打不过他,这才忍住了想揍他的冲动!

“什么家伙?”

我往下面看了看,发现灵缇说的家伙就是表小姐和那位千金丫鬟。

没错,听说夫君当初没相中这位千金小姐,可这千金小姐看上了我家夫君。

非要嫁给他,甚至不惜放下千金大小姐的身段,做了我婆母的贴身丫鬟,一路跟着到了京都!

当然,这些八卦消息都是我闲着没事,偷偷钻进府里各种人的梦里,或者在墙角偷听来的。

如此痴情的女子,真是世间罕见!

要是她喜欢的不是我夫君,我都想替她打抱不平了,可……我夫君,那可是人中豪杰、出类拔萃……好吧,主要是我没那胆量。

“她们还不算奇葩吗?长得那么丑,世间少有!”

灵缇看了一眼,忙揉了揉眼睛,满脸嫌弃地摇摇头,转而继续看即将从乌云里钻出来的月亮。

“……”我突然觉得他说我的话其实还算好听的,毕竟那也是个成语不是?

“囚灵阵!”

突然,阿诗猛地站起身,眼睛死死地盯着院子里的那口井!

9.

“啥井啊?干啥用的?”我吓得一下子躲到了阿诗身后,天晓得,我这辈子对井可有不小的阴影。

阿诗紧紧盯着下方的一个黑疙瘩,灵缇转眼间就跑到那地方查看情况去了。

还没等阿诗回答我,突然月光洒了一地,全部照在了那个黑疙瘩上。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原来是一口只有土碗大小的井。

奇怪的是,井口仿佛长了嘴巴一样,把月光都吸进了井里,整口井散发着白光,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出现了。

“啊啊啊,阿诗,这井活啦!”我害怕极了,死死抓住阿诗的衣角,都不敢往那边看,一边喊着让灵缇去堵住井口。

灵缇嘲笑了我一句,然后挥了挥手,两块大石头稳稳当当地把井口给堵住了!

阿诗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转而过来搂住我瑟瑟发抖的鬼体安慰我。

我看到井口又变回了黑乎乎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接着赶紧看了看天空,月亮被云彩遮住了,不经意间,有颗紫色流星划过天际。

“啧,你说你傻也就算了,怎么嘴还那么大,胆子又小得像老鼠呢?”

灵缇抓住我的毛病就是一顿嘲笑,我都怀疑他不嘲笑我就没法活下去了。

不过显然是我想多了,他活得好好的,反而是我有点不好受了。

因为第二天,夫君回来了。

天刚破晓,我就听见府里闹得鸡飞狗跳,有人好像恨不得把地挖三尺也要把我揪出来狠狠骂一顿。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才被灵缇解开定身术,送回自己院子的表小姐和她的千金丫鬟。

我一醒来,就和夫君那张超级帅气的脸面对面,我平静地看了看他那双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眼睛,然后飘到一旁看热闹。

灵缇已经走了,好像是阎王有事情找他。阿诗正在气头上,所以留了下来,说要给我撑腰。

我看着躺在地上晒太阳的阿诗,觉得她那句给我撑场面就是个借口,她其实是怕回去被阎王继续教训吧?

“表哥,这件事确实是表妹考虑不周到,可我也是因为舅妈生病了,一时太着急,不是故意要冒犯嫂嫂的!”

表小姐说着说着,就“砰”的一声跪在了我的坟头,那可是实实在在的青石板啊。

就刚才那声响,回去膝盖不肿、不破皮我都跟她姓!

果然,女人要是狠起来,其他东西都得靠边站。

那千金丫鬟也很会来事儿,见表小姐跪下了,她也不落后,一下子扑到我金镶玉的墓碑前大哭起来。

哭得那叫一个凄惨,我爹去世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哭过。

“慢点,慢点,别用你的指甲刮坏了我的金镶玉,这可值钱着呢!”我急坏了,赶忙飘到千金丫鬟身边,一边心疼地摸摸我的金玉碑,一边想办法把她的手拉开,可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算了,古人说……刮就刮吧。

最后,表小姐听了夫君讲道理,被人送了回去,那丫鬟也跟着回去了。

“你这夫君……还挺有本事的。”看完这一出戏的阿诗,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10

我明白她的“挺有本事”指的是夫君刚才训斥她们时毫不留情。

没办法,我夫君向来如此,对谁都不会温柔。

“来人,把这石头挪开。”

夫君处理完事情后,让人把井口的石头挪开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往井里看了一眼。

“沉金、二木、赤水、溟火、碌土?

你夫君很懂行啊,这么高级的囚灵阵他都能布置出来,我师父手下的城隍都弄不出来呢。”

我赞同地看了看阿诗,心里却摇了摇头,夫君的本事可不止这些啊!

不过……看着被灵缇破坏的井口,我稍微放松了一些,修补这个井口可得费不少功夫,我又能多逍遥几天了!

“你夫君对你挺好的,比我师父强多了。”

阿诗夸完我夫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我心里一喜,脑子里立刻燃起了阿诗和阎王之间的八卦之火,只是……

“阿诗,人鬼殊途,我夫君……配不上你。”

我说出了这句话,虽然知道可能会被揍,但……真的,人鬼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不想看到阿诗受到伤害。

“……”阿诗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我一眼,然后抽出了她腰间的拆魂鞭。

我吓得鬼体一颤,撒腿就跑,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句话的威力。

阿诗在屋顶上挥舞着拆魂鞭追我,我在院子里拼命躲闪,那鞭子可真厉害。

一会儿功夫,院子里的树啊,池塘啊,假山啊,都被打得乱七八糟。

我心疼地摸摸我的金镶玉碑,还好它没坏。

阿诗打累了,就停下了手,我赶紧跑过去给她捏手按摩。

“去去去,谁稀罕你假惺惺的。”

阿诗想推开我,我死死黏着她,转移话题问道:“阿诗,你和你师父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打你呀?”

我刚才给她按摩的时候,看到她身上有好几处淤青。

“因为他不喜欢我。”阿诗望着朝阳,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

果然,我的八卦直觉没错!

“然后呢?”我急切地问道。

“我强迫了他!”

我突然觉得她身上的伤还算轻的了!

阎王那脾气和我夫君有的一拼,毕竟他们血脉相同嘛!

瞬间,我在心里对阿诗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不愧是新一代的女鬼,连阎王都敢硬来!

“婧娘,你说我是不是很丑?”

阿诗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能听出她的哀伤,这是陷入爱河的少女常有的烦恼,我当鬼这十几年见多了。

“不丑啊,你是不是想问,那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我说出了阿诗接下来想说的话。

阿诗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因为喜欢是没有道理的,它不是交易,不能交换,不依赖利益。

甚至什么都不靠,只靠一颗心,心里想喜欢就喜欢,不想喜欢就不喜欢,怎么都改变不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陷入感情困境的少女,开始说起我过去说过无数次的经典爱情开导语录。

11

每次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特别厉害,浑身好像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那就干脆放弃算了!”

“……”

我拍了拍脑袋,怎么忘了阿诗可不是普通女鬼,哪有那么容易劝好。

想着,我也懒得再劝了,省点口水吧,说不定还能多吸收点日月精华呢!

天一亮,我刚迷迷糊糊地睁开鬼眼,就被吊在我上方、伸着舌头的阿诗吓了个半死,差点魂飞魄散!

“啊!阿诗!你干什么!”我尖叫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三魂七魄还在颤抖,我趴在坟头上紧紧抱着我的金镶玉墓碑,不管了,就算灰飞烟灭,也要和我的宝贝碑一起消失!

“啧,真没意思,真没劲。”阿诗坐在井口边上,嘲笑我胆小。

嗯,突然就能理解阎王为什么不喜欢她,还打她了!

要是我是阎王,我都想自杀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这哪里是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小魔头!

“你在骂我?”阿诗突然冒出来一句,吓得我身子一哆嗦,赶紧摇头表示忠诚。

“没有,怎么会呢,小女子不敢啊!”

阿诗满意地点点头,她站起来,扭动了一下脖子,然后那脖子又自动转了回去。

“对了,一大早就有个老太婆有气无力地进了你夫君的屋子,我听着她又哭又闹还上吊呢,到现在还没出来!”

“哦。”我疲惫地回了一个字。

阿诗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生气?”

我翻了个白眼,生什么气呀?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阿诗说的那个老太婆,就是我那高傲的婆母。

“你们人怎么都这么怪里怪气的?”阿诗嘟囔了一句。

我听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敢情她不把自己当人看,不过……她好像真的不是人。

“哎,那个老太婆出来了!”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夫君的房门口,夫君正扶着婆母,慢慢地走出来。

“你呀,听娘一句劝,早点把人接过来镇宅,李婧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该放下了,娘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孩子啊,人不能带着遗憾过一辈子啊!”

我夫君抿着嘴没说话,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就表示他默认了。

我挂在房檐上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阿诗也听得很明白,明白到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听这话,我就知道婆母又给我夫君安排了一门亲事,看情形好像比之前的都要好。

看着夫君送走了婆母,阿诗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12

我难受得往回缩了缩,“别这样,我都死了十几年了,从来没起过鸡皮疙瘩。

你这么一看,我都快起鬼皮疙瘩了。

放心吧,我不难过,我死了这十几年,天天都盼着夫君娶个大户人家的女儿,让家族飞黄腾达,也能让我沾光呢!”

我说得眉飞色舞,没错,这都是我的真心话,这些年要不是我向上天祈祷,估计我夫君都没现在这么出息!

说完,我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时间过得很快,又过了好几天,这几天阿诗在府里上蹿下跳的,说是要缓解失恋的痛苦。

我没办法,只能由着她。

这几天府里陆陆续续添置了很多东西,夫君要娶新媳妇了,肯定要好好准备准备。

阿诗总是捣乱,也许她伤得太深了吧,但……就算伤得再深,也不能天天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死在我坟前啊!

终于,在她今天又像头悬梁、锥刺股那样惨兮兮地死在我坟前时,我再也忍不住,发火了!

“阿诗!”你想死,离远点!

这话还没说出口我就停住了,因为远处一对看起来很般配的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个男人的身影我再熟悉不过了,当然是我那才貌双全的夫君。

至于那个女人嘛?

“小三!”

这个称呼把我惊到了,我抬头一看,说话的竟然是那个不怕死、又跑回来的表小姐。

此刻表小姐衣衫不整,一脸狼狈,看样子像是翻墙进来的。

天底下敢这么跟我夫君说话的人没几个,我不禁在心里为表小姐默哀!

果然,还没等阿诗把刚偷来的点心放进嘴里,表小姐就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我却没当回事,这男人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我都死了,才不会吃醋呢。

阿诗感慨道:“男人的心最毒啦!瞧瞧,越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越会伤人!”

她说完又拿起一个像桃花形状的果子,还没来得及吃,就被转过身来的女人吓得掉了!准确地说,是被那个女人的脸吓掉的。

我淡定地把掉在地上的果子捡起来递给她,说:“快吃,掉地上三秒内捡起来都不脏的!”

阿诗愣了一会儿,看看我的脸,又难以置信地看看那个女人,问我:“你姐妹?亲的?”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想:“该来的迟早会来。”

但我觉得阿诗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心里难过,于是到了晚上,出大事了!

我从夫君的书房出来,就看到一排规规矩矩站在我坟前的鬼小倌儿,轻声叫着我。

不愧是我亲自结交的好朋友,连我的喜好都摸得透透的。

“去,把她伺候好,我就去阎王那儿给你们弄一套十全十美的投生转世文书,保证你们个个投胎到富贵人家,下辈子不愁吃穿、仕途顺利、老婆漂亮!”

“……”

突然,原本娇弱得好像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小倌儿们,一个个像饿狼一样朝我扑过来。

而我,往后退了一步,坐到我的金镶玉坟头上,张开了双臂!

我的快乐鬼生活又回来啦!

13.

然而,我却忽略了“乐极生悲”这句老话。

我泪眼汪汪地被人揪着后脖颈子,眼睁睁看着阿诗被一巴掌击飞出去,脑袋里只剩下一句话: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刚才那群鬼倌儿早吓得没了踪影。

“胆子挺大啊,看来你师父打得还是太轻!”那该死的、极具魅力的,温柔又带着清冷感觉的声音,缓缓钻进我的耳朵。

阿诗捂着肚子,盯着我身后的人,冷冷地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可不是人。”说话的是我,同时感觉脖子上那股力量又收紧了几分。

我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说:“男人嘛,吃点醋很正常的,阿诗,你先回去睡一觉。”

阿诗狠狠地瞪了我好几眼,随后又拔出鞭子朝着我夫君抽去。

我赶忙捂住眼睛,实在不忍目睹阿诗白白送死,只能轻声跟身后紧紧抱着我的男人搭话。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阿诗一脸疑惑,我也觉得她可能接受不了。我这话问得太过亲昵、太过温柔了,毕竟在阿诗的印象里,我对谁都不曾如此温柔过。

“半月前。”

听到这个答案,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时间对上了。

毕竟,一个月前他来给我上香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异常。

“你就没什么想跟为夫说的?”温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质问和不满。

此刻,整个丞相府……不,应该说整个京城都处于阵眼之中,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看了看被阿诗打得一片狼藉的院子,叹了口气,“没什么可说的,是我没料到你会来这一手。”

“跟我回去。”夫君温柔地把我拥入怀中。

我没有丝毫反抗,只是在他抱住我的那一刻,我笑了笑,“我不会回去的。”

说完,我推开他,站到阿诗身前,挡住她,向她比划手势,示意她赶紧离开。

“要走一起走!”阿诗朝着我大声喊道,我正比划着的手瞬间僵住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压制住想揍她一顿的冲动,不停地在心里念叨:自己养的孩子!自己亲手从土里挖出来养大的孩子!

“我们的事情和她没关系,放她走吧!”

我跟夫君商量着,可我忘了一件事,如今的夫君早已不是那个才貌出众、举世无双的夫君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万神之父——玦镜。

“放她走?行!只要你让囚灵阵把你的元神抽离出来,让为夫复活你,然后跟为夫回去。”

同样的对话,同样的面容,已经经历了几千、几万次。

“你每次都这么搞,烦不烦啊?都几百世了!你不嫌腻我都嫌腻了!”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夫君的脸色明显僵了一下,我们做了几千万年的夫妻,他这臭脾气我太清楚了。

没触及到他的痛处时,他还会顾着点形象,一旦触碰到他的痛点,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大开杀戒。

只是……我看着对面明显有些不对劲的人,等反应过来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泪顺着那张帅气的脸庞流了下来。

“几百世了!你也知道是几百世了!你扔下我,独自去投胎几百世,我追了你几百世。这次怕你认出我,我连真身都不敢用,好不容易投了个凡胎靠近你,可你却早早地离世了。呜呜,几百世了你都不肯答应我,为什么啊?难道对我的爱已经消失了吗?”

不仅我愣住了,就连阿诗也是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人,这会儿居然在委屈地大哭。

要不是看他那张脸、那副身材,恐怕连三岁小孩都会笑话他。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厉害,就算哭得再难看,看上去依然好看。

我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还没等我说话,就有人替我开了口。

“噗嗤,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个女人似的,怪不得人家看不上你。”

我回头一看,得,我的灵缇“嘴替”来了。

“你是谁?”

夫君“唰”地止住了即将落下的眼泪,看向护在阿诗身前的灵缇,模样显得格外高贵。

见状,我不禁感慨:千年王八万年龟,越老越爱装!

“我是这个丑得没法看的女人的师兄。”灵缇这张嘴,要是不去天桥底下说书,真是可惜了,肯定能混出个名堂。

“哦,早年间小阎王收的那只小鸡仔是你啊?”夫君摸着我的腰,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里透着三分冷淡、四分不屑、五分轻视、六分毫不在乎,看得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人家是凤凰好不好!大哥!

这话对灵缇来说,简直就是往心窝子里捅刀,无声无息地挑起火气,转瞬之间就开始嘲讽。

真的,好几世没见,我发现我这老掉牙的夫君,这嘴皮子功夫在这世上练得越来越厉害了。

想当初,他还是个被我三言两语就能噎得说不出话的高冷神君呢!

“你找揍!”灵缇气得气血上涌,就要往前冲,我连忙捂住眼睛,不敢看这血腥的场面。

果然,灵缇还没跑到我们跟前,就被夫君轻轻一弹指,夹在了半空中,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四肢乱扑腾,还真有点他原形的样子。

要是换做平时,我肯定会笑他个三天三夜,可现在这种情况,我实在笑不出来。

“住手!”我伸手拦住身边这个疯狂的老男人,让他把灵缇放下来。

“你这是在求我吗?”

“……”我强忍着没说话,要是我现在灵肉合一,非把这狗男人按在地上狠狠教训一顿不可!

或许是他觉得这样也无法让我妥协,便索性把灵缇放了下来。

灵缇倒没受什么伤,就是屁股着地,估计得疼上好几天。

“摔你算是便宜你了,谁允许你对她大呼小叫、冷嘲热讽的?”男人拨弄着我额前的一缕碎发,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原本温柔的凤眼,此刻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傲视天下的气势,简直帅得要命。

阿诗扶起摔倒在地的灵缇,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倔强。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你们回去找你们的师父吧,他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

“不用找了,他来了。”

我耳边的温热还未消散,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院子里站满了整齐的地府阴兵,还有那个从小就骄傲自大的阎王。

“师父!”阎王还没来得及开口,灵缇和阿诗就抢先跑了过去。

这会儿阿诗估计也顾不上她抢了阎王这回事了。

“你们又跑出去惹事了?”阎王上来就把两人吊起来打了一顿。

这小阎王都几百岁了,除了个子长高了,模样变了,这臭脾气一点都没变。

“师父,是他!是他打了我们!”灵缇一到阎王面前就变得乖巧起来,委屈巴巴地指着我身后的人。

“谁?敢动我的人?”

阎王说着抬起头看过来,看到是我,刚要发火,紧接着“扑通”一声。

大老远我就看见,地板被他“啪嗒”一声跪碎了。

我很有自知之明,他跪的人不是我,于是我尽量往旁边挪了挪,把地方让给他们祖孙俩?

就算是吧,毕竟时间过得太久,我都搞不清这辈分该怎么算了。

“神祖!您怎么来了?”

“来找你神祖母。”

“我不回去!都说了多少遍了,听不懂鬼话吗?”

我第 N 次甩开那拽着我的手,坐在我金镶玉的坟头上,不耐烦地重复着说了几百遍的话。

阿诗看到被我甩开手的人脸色没什么变化,立刻把我平时最爱吃的果子拿了过来。

我吸了一口果子散发出来的香甜气味,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而灵缇和阎王一伙人……不,应该说是众鬼神们,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我看着黑白无常的脸都快涨得像红脸关公了,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毕竟我每次转世在阴间的时候,这两个孙儿对我还挺好的。

“为什么啊?”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一脸愤怒和不解地看着我,他捏了捏拳头,最后还是放下了。

“为夫自认为对你挺好的,你为什么要走呢?

这人间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宁愿世世去投胎,也不愿意跟我回澪海?”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气得热血上涌。要是我现在是人的话,恐怕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了!

“呵~对我挺好?你还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走吗?

我回去能干什么?继续看着你跟那只死鸟卿卿我我吗?

还是说你堂堂万神之祖觉得面子挂不住了?敢做你倒是敢承认啊?

留着这张老脸干什么?浪费神力、浪费灵气!”

我的一顿怒骂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那老家伙都没反应过来。

“彩雀神女不是……”老家伙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被我立刻打断了。

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第一次如此认真且坚定地看着我的夫君,这个和我同床共枕、相伴了数千万年的男人。

“玦镜,你懂爱吗?”

我抚摸着他那如凝脂般光滑的脸蛋,仔细地端详着他的眉眼,淡淡地问道:“你不懂,你对我只是一种依赖,只是习惯了我千万年来的存在而已。

当初娶我为妻,也只是给自己找了个伴罢了。

现在,你也不用再勉强自己了,别再装模作样了,恭喜你,夫君,你自由了!”

最后我松开手,做出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其实我心里希望老家伙能气呼呼地离开。

毕竟,这人最爱面子了,年纪越大越在乎!

可我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他拉住了,正当我准备反手给他一巴掌的时候……

“错了,婧娘。”

我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着他,这家伙……难道是在人间把脑子搞坏了?

他可是第一次喊我人间的名字。

“不是习惯的问题,你说错了。”他抬起头,那双曾经始终透着六界共主尊贵气息的眼睛,第一次变得柔和起来。

“是先喜欢上你,然后才习惯有你的存在。

从混沌初开,从我用自己的心血浇灌你开始,从我娶你进门的那天起,我就完完全全属于你了。

彩雀神女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和她讨论她们族群的事情。”

他拉着我的手腕,不敢用力,但又舍不得放开。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继续凝视着他。

我害怕,我特别害怕回到过去那数千万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生活。

更害怕看到他独自一人伫立在澪水之上的模样,那么高高在上,我甚至都不敢去靠近他。

实际上,这一切的问题都出在我自己身上,我不过是一棵普普通通的菩提树,是他用自己的心血浇灌了我一万年,我才得以化作人形。

我是去年搬到这里的,虽然时间不算太长,但和周围的邻居相处得很融洽。

所以我走的时候,把夫君烧给我的金元宝和新衣服都分给了对我好的邻居们,还请他们大吃了一顿。

“因为我”归根结底,只是我不想再爱得那么卑微了。

就像我在人间听书时听到的那句话:兔子爱慕月亮,得到了,却总是患得患失。

我就是那只得到了月亮的兔子,因为害怕失去,所以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以为这样自己能心安一点。

“我不懂人间的情爱,但是我可以学。

我已经学会了很多,我会给你做糖酥,会给你做发饰,会给你描眉。

如果你喜欢这人间,我也可以陪你在人间四处游历,只要你不离开我,好不好?”

我没说话,气氛变得十分紧张,我抬头看了看挂在天空中的月亮,突然觉得月亮好像也不是遥不可及。

“嗯……夫君,我想吃月饼了。”

我转过身,眉眼含笑地笑着,随后就被他拥入了怀中。

因为一直以来,那轮弯月,就是属于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