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臣妻,被夫君送进了宫,侍寝后,文帝竟然嫌我不是处子(完)
发布时间:2025-07-09 19:39 浏览量:1
我曾是萧楚明媒正娶的嫡妻。
十五岁那年,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我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三载光阴,耳鬓厮磨,情深意笃,在曲州,我们曾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他是藩王嫡子,少年英才,文采斐然,胸有丘壑,心怀抱负。不甘偏安一隅的雄心,如同暗夜星火,在他眼中灼灼燃烧。
而我林家,曲州首富,巨贾之家。作为家中唯一的掌上明珠,爹爹将丰厚的资源,尽数倾注在萧楚的宏图上,助他步步登高。
三年后,文帝召藩王携眷入京。他携我一同前往,说是让我见见皇城气象。
宫宴落幕,返程在即。驿馆的车马明明备好,却迟迟不见启程。
我心生疑惑,正欲探问,萧楚踉跄闯入,双眼布满血丝,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痛苦与挣扎。他死死抓着我的手臂,声音嘶哑:“卿寒……是我……我对不住你……”
他言道,龙颜垂顾,我竟入了那九五之尊的眼。
身为人君,自不会留下强夺臣妻的千古骂名。可他想要的,又何曾轻易放手?如今驿站已被御前之人团团围困,勒令不准离京。曲州局势动荡,婆母忧心如焚,已然缠绵病榻,恐时日无多。
他苦思冥想,道出一计:为我更名易姓,送入宫闱。此举既可保全萧氏满门性命,亦全了帝王脸面,不令流言四起……只是……
却委屈了我。
言罢,他举拳狠狠砸向梁柱,咚咚作响,骨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痛哭失声:“是我无能……是我害了你啊,卿寒!”
那一刻,我心如刀绞,百味杂陈,却只能强压下翻涌的酸楚,扯出温柔笑意宽慰他:“我能撑住的,无妨,阿楚。”
他用那染着鲜血的手,极轻、极不舍地拂过我的鬓发。
最终,是他亲手将我送进那巍峨宫墙之下。
宫门森严,他眼眶通红,身形在朱漆大门闭合的缝隙中渐渐模糊,只留下一句低沉到近乎破碎的低语:“愿娘娘……福泽绵长。”
我定定望着那越来越窄的缝隙,直至他身影彻底消失。泪水无声滑落,模糊了视线。
就这样,曲州小郡王萧楚的亡妻“林卿寒”成了史册上冰冷的名讳。而深宫之内,多了一位来历成谜、名为“赵良琴”的新晋宫妃。
入宫第五日,承恩的旨意终于落到了雨栖阁。
文帝正值盛年,体魄雄健,面容刚毅冷峻,久居至尊之位养成的威严气势扑面而来,令人窒息。强压下心底的厌恶,我依礼跪拜,神色木然地完成了这场屈辱的侍奉。
天光微明,一室荒唐散去。文帝却陡然起身,雷霆之怒几乎掀翻了殿顶的琉璃瓦。
“你竟非完璧!”
我报以冰冷的哂笑。与他共赴云雨,却嫌我非冰清玉洁?我与他三年夫妻,被你生生拆散,竟还有脸面问这等愚蠢之事?
我挑眉,语带讥诮:“那陛下欲将臣妾如何处置?”
文帝怒指着我,手指颤抖,面色由红转青:“赵良琴!你竟还毫无愧意?”
压抑的怒火瞬间燎原,索性撕破脸皮,字字戳向他卑劣的心肝:“臣妾与萧楚成婚三载,岂能无夫妻之实?陛下既垂涎人妇之姿,又要完璧无瑕之躯,这般趣味,当真……别致得很!”
文帝的脸色霎时黑如锅底,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他一把抄起床畔的佩剑,寒光直指我面门,胸膛剧烈起伏。森冷的剑锋映着我决绝的眼,他盯了我半晌,最终却重重拂袖,砸门而去。
看着那消失在殿外的暴怒身影,我只觉无比荒唐,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生死?无非早晚罢了。
然而,预想中索命的圣旨未曾落下。数日后,一道册封谕旨反倒送至雨栖阁——擢升我为良妃。
文帝再未踏足此间。
日子突然空闲下来。在宫苑间漫步排遣忧思,心中隐隐牵挂起远在曲州的萧楚,不知他现下境况如何。
唤来一个伶俐的小太监,许了些银钱,命他悄悄打探萧楚的消息。不久他便回转,脸上堆着笑:“娘娘放心,小郡王好着呢,携着夫人已经平安回转曲州了。”
“夫人?”我敏锐地捕捉到那个刺耳的称谓。
“是啊,自然是和王妃一同回去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所以,“原配林卿寒”竟真与他一同回了曲州?
那我……又是谁?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迷雾,过往种种疑点瞬间串联起来。这深宫困局,远非表面所见“帝王强夺”那般简单!
压下心中惊涛骇浪,我又低声吩咐小太监:“再去查查,赵良琴……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太监一愣,随即失笑:“娘娘说笑了,赵良琴自然是您的芳名啊。您身份贵重,出身显赫,这有什么好打听的?”
显赫?我的脑中迅速搜寻记忆——曲州知府,确有一位姓赵!
我僵在原地,良久无言。
所有的伪装轰然倒塌。我终于明白,原来我并非牺牲品,只是一个顶替真身、随时可抛的“赝品”!我被萧楚当作另一个女人的替身送入宫,而那个顶着“林卿寒”名头的女人,光明正大地回归了他的身旁。
萧家世代武将,手握曲州三省封地,私养重兵,早有裂土自立之心。而我不过是商贾之女,空有富贵,无甚才名。他需要我林家的万贯家财铺路,不得已才娶了我。
如今榨干了利用价值,便自导自演了这出“帝王垂涎”的惊天骗局,将我献祭于宫闱。一旦文帝发现我并非完璧,雷霆震怒之下,赐死赐罪无人敢言,最终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我死了,爹爹即便不愿承认那个鸠占鹊巢的“林卿寒”,凭他一己之力,又如何能与盘踞多年的藩王抗衡?
三年结发,枕边之人,算计竟狠毒至此!萧楚,你好!你好狠的心肠!
我在冰冷空旷的雨栖阁枯坐了整整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一个念头如磐石般坚定下来——既然已成弃子,何不就在这死局之中,为自己,为林家,搏一条生路?
看着铜镜中那张年轻却已布满沧桑与坚韧的面容,我哑声吩咐侍立的宫女:“花枝,备水梳妆。”
对镜理云鬓,执青黛描眉,捻胭脂点唇。
然后,我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道:“我要去见皇上。”
文帝勤政,下了早朝依旧埋首御书房,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我精心打扮,在殿外肃立等候整整一个时辰,才被宣入。
这位帝王虽狠,却也算得上一份克制与……虚伪。识破萧楚之计后未杀我,甚至允我面圣。
屏退左右,殿内只剩下我们二人。我不再遮掩,将萧楚的算计、冒名顶替的阴谋以及他们意图瞒天过海、克扣赋税豢养私兵的关键,和盘托出。
“砰!”
一只沉重的砚台被狠狠掼在地上,墨汁四溅,碎裂的木屑甚至擦过我的裙摆。坚硬的地砖被砸出一道浅坑。
文帝怒发冲冠,须眉皆张,声震殿宇:“萧楚竖子!竟敢如此构陷于朕,污朕清名!”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息怒火,再看向我时,眼中的锋芒锐利稍减几分:“林氏……你是被他利用,情有可原。朕会派人,秘密送你出宫,远离这风波之地。”
我缓缓摇头,目光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审视:“臣女不想出宫。皇上,您乃九五之尊,昨夜之事尚历历在目,此刻便将臣女送出宫去,岂非……始乱终弃?”
文帝的脸腾地一下涨红,额角青筋微跳,似被我的大胆言辞噎住,半晌才重重哼了一声:“牙尖嘴利!”
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挣扎求存,伶牙俐齿不过是傍身的基本。我自认并无过错。
我敛衽再拜,声音清亮而自信,开始推销自己的价值:“臣女虽不才,却自幼习得掌家之法,尤其精于曲州账目。”
出嫁前,我便已为父亲执掌商行总账,一手盘珠之术精妙绝伦,于商贾之道更是熟稔于心。
嫁入萧家后,闲来无事,我曾暗中推演过府中乃至曲州封地的一些收支数据。当时只为消遣,没想到此刻竟成了绝地反击的利器。
“萧府的下人分为三等:一等月例纹银一两二钱,二等八钱,三等五钱。其中一等仆役计二十七人,二等六十二人,三等一百八十四人。
“府中各院月例高低不同,但主位者大抵在五十两白银上下。萧府共分八座主院,阖府上下日常月耗当在五百七十四两左右,纵有逾额,亦绝难超六百两之数。
“但婆母闲暇时曾漏了口风,言每月开销动辄需千两之数。即便按最大的一千九百九十九两计,多出的一千四百两去了何处?养兵锻甲,耗资如山!萧家早已与曲州知府暗中勾结,必定是上下其手,在赋税中抽取巨款用以蓄养势力……”
无需再多言,文帝眼中精光一闪,已是了然。
他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丝考究:“朕可将近年曲州呈上的赋税簿册交付于你。据此账面上的漏洞,你可能推演出曲州实际岁入与他们所截流的数目?”
“能!”我的回答斩钉截铁,毫无迟疑。
但在这步步惊心的后宫,一个区区“良妃”的虚名与皇帝暂时的欣赏庇护,远远不够傍身。这里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倾轧,要长长久久地站稳脚跟,除了帝王的“恩宠”这面脆弱的风帆,我还需要一件更为牢固的压舱之物,一个足以安身立命的实权依托。
我坦率地说出忧虑,文帝倒也不装腔作势,直截了当地问我:“那你所求为何?”
我收敛神色,语气庄重:“臣妾想求一个孩子。”
“噗——”
文帝正啜着茶汤,闻言一个没稳住,茶水竟喷溅了出来。
他稳了稳气息,似笑非笑地睨着我:“你说要孩子便能有么?朕即便再偏宠于你,也不意味着能无度宠幸。更何况,纵使你即刻怀上龙胎,也得十月怀胎方能降生,其间波谲云诡,变数无穷。”
我险些忍不住翻个白眼。文帝这是想到哪里去了?现生一个?哪里来得及?
这深宫禁苑,最不缺的就是皇子皇女。那些位份低微的嫔妃生下孩子,过继给高位份的贵人抚养,此类情形难道还少么?
最终,文帝从养亲殿里拨了一位没了生母的公主,过继到我名下。我抱着御赐的永河公主,欢喜不尽地回到了雨栖阁。
如今,我有封位,有子嗣,在宫中的地位总算扎下了根基。
永河公主不过三岁,正是懵懂不记事的稚龄。我轻柔地逗弄着她,哄着她唤了一声“母妃”,那软糯娇怯的童音,瞬时将我整颗心都融化了。
然而,当曲州近几年的税赋账册被源源不断地送入雨栖阁时,我便再也无心沉浸于含饴弄女之乐。
曲州堪称富庶之地,五年的账簿堆积起来,竟有两人之高,案几上、地板上,一册册、一摞摞,几乎无处下脚。
我埋首其中,一手翻阅账簿,一手拨弄算珠,在素笺上飞快地计算、誊录。萧楚当年处处防备我,成婚三载,始终不让我触碰萧家产业分毫。此刻,自幼跟随父亲经商十余年所学到的本领,终于得以施展。
文帝隔三差五便会踏足雨栖阁一趟,与其说是来看我,不如说是来询问账簿的进度。
一时间,后宫流言四起:新晋的良妃娘娘手段了得,甫一入宫便死死拴住了圣心。
可实际如何,我心中透亮。我与他,顶多算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稍有不慎,项上人头便会不翼而飞。
这一夜,我依旧挑灯疾书,凝神核对账簿。贴身侍女花枝在一旁小心掌灯、研墨。
时近夜半,花枝忽然带着颤音开口:“娘娘,天…天色这般深了……”
我揉着酸涩的眉心,打断道:“时不我待,账簿不看完如何安枕?永河公主歇下了吗?嘱咐乳母好生照料,若夜间啼哭再来唤我。”
花枝的声音愈发结巴:“是…是皇上……”
“皇上如何?该不是又要我侍寝吧?”我仍未抬头,只觉焦头烂额,“我此刻忙得分身乏术,实在不行……你去顶个缺也成。”
“噗通”一声,花枝竟跪倒在地。
我诧然抬首,才发现文帝早已静坐于不远处的软榻,正悠然捧着一盏茶,唇边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瞧着我。
我头皮猛地一麻——方才那话简直是犯上大不敬!
他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才悠然问道:“你说…让谁顶上?”
我慌忙赔笑道:“臣妾方才昏聩发梦呓呢,陛下九五至尊,独一无二,谁人能顶?”
“倒是伶牙俐齿。”文帝似笑非笑,“今日可看出账簿有何蹊跷?”
我连忙敛神回道:“确有端倪。从铁器耗银、曲州粮仓的收成与簿报推算,萧氏私下至少豢养了数万甲兵,并囤积了与之匹配的甲胄兵器……”
一项项数据抽丝剥茧,指向一个铁一般的事实:萧氏绝不可能长久供养如此庞大的私兵,粮草军需只囤不用只会是沉重拖累——萧家谋反,就在这两年之内!
待我将分析推断细细道尽,夜已近三更。
猛然惊觉文帝五更便要上朝,我这番禀报,竟几乎耗尽了他宝贵的休憩时分,着实该死!
文帝却摆摆手:“无妨,今日便在你这雨栖阁歇下了。”
我立时温顺地上前,替他宽衣解带、铺整床榻,将妃嫔应尽的职责演绎得滴水不漏。服侍文帝安寝后,我才在角落的罗汉床上沉沉睡去。
五更鼓响,我又准时起身,伺候文帝盥洗更衣,又命宫女煨了温补的红枣小米粥奉上。
文帝颇为满意,望向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嘉许:“这偌大的后宫,也只有服侍朕,你最为用心尽力。”
“这本就是臣妾的本分。”我眼神真挚,毫无伪饰,“陛下龙体安康,方是万民之福,社稷之幸。”
随着文帝对越来越倚重,后宫中那酸涩的妒意也如蔓草般悄然滋长。
皇后之位虚悬,位份最尊者当属荣贵妃。她是文帝尚为太子时便入府的旧人,母族更是当朝丞相,深得圣眷。
很快,荣贵妃便寻衅而至。
我低眉垂眼,恭顺地跪听叱责。待她发作完一通,罚我到院中跪两个时辰时,我才缓缓开口:“今夏酷暑难当,听闻贵妃娘娘遣宫中嬷嬷为宫人们施解暑绿豆汤,当真是菩萨心肠。”
荣贵妃柳眉倒竖:“本宫心善却也容不得你这等妖媚惑主的货色!滚到外面跪着!”
我依言起身,口中却平和道:“后宫计有内侍九千五百人,宫娥八千六百余众。一大釜绿豆汤所费不过半钱银,倘若每人每日饮五碗,月耗便是两千一百余两,非是小数啊。”
“慢着!”
荣贵妃脸上的跋扈之色淡去,蹙眉疑道:“你说…多少?两千一百两?”
“这是上限估算,”我补充道,“若宫人日间只饮两碗解暑,耗费还能减半。”
我并不知凤仪宫每月实际开支几何,但据花枝讲,她宫里的婢女个个穿戴光鲜,绝非寻常俸例所能支撑。
尤其是那些侍奉多年的老嬷嬷,能持身守正的只是少数,更多的不过是倚老卖老,欺压盘剥新人,再从中上下其手,克扣贪墨……
观荣贵妃反应,她宫里的掌事嬷嬷们怕是大有文章。最终,罚跪不了了之,荣贵妃反将我唤去了凤仪宫。
我替她理清了近五年堆积的坏账烂账,几个中饱私囊、手眼通天的老嬷嬷被荣贵妃一怒之下杖毙,另一些老迈昏聩之辈则被发落到浣衣局。经此一番整饬,凤仪宫中积年不散的贪婪之风终被扫清。
不仅如此,我更是额外向荣贵妃传授了几则“固宠”要诀:
其一,凡事以圣上为圭臬,所思所想必从陛下立场出发;
其二,切忌铺张奢靡,身为皇妃,须具主人翁之责,将后宫经营得当;
其三,勿作无谓之争。对待嫔妃,宽厚体恤为上。大家皆是为圣心效力,何苦内耗?
荣贵妃颇为踌躇:“本宫陪伴陛下十数载,怎能眼睁睁瞧着那些个人搔首弄姿?”
我温言劝导:“娘娘,若您出手惩戒,落在圣上眼中便是善妒;若您泰然处之,尽职克己,陛下反倒会感念您大度知礼,是他的贤德内助啊。”
荣贵妃面现纠结:“可本宫一见那些莺莺燕燕,便气塞胸膛!良妃,你又是如何管束这心头怒火的?”
我面不改色:“臣妾也不过是强自忍耐。纵是心酸难抑,午夜梦回时躲在锦被里独自饮泣,到了御前,也只得展露欢颜。”
实则真正的情绪难以压抑。若真心爱慕一人,怎容得下他枕畔还有他人?
只因心中无爱,方能以绝对的理智审视自身处境,做那最优抉择——正如当下之我。
当夜辞别凤仪宫时,荣贵妃已与我亲近得如同亲姐妹一般,几乎要当场在凤仪宫内为我专辟一处居所了。
刚回雨栖阁,却见堂内灯火下,文帝已然在座。而他面前,跪伏着一个纤细身影,瞧着有几分面熟。
见我进来,文帝唇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良妃,今日此人在宫门外鬼祟张望,被禁卫拿获,她自称是你贴身的旧婢,你且认认?”
我凝目细看——可不正是当年随我嫁入萧家的婢女采薇!她怎会出现在此?
采薇浑身筛糠般颤抖,声音细若蚊呐:“奴……奴婢是奉家主之命上京,特来送信给…给夫人娘娘……”
霎时间,一股冷意直冲天灵盖,我几乎按捺不住一脚踹向采薇的冲动!
我好不容易在深宫搏得一方立足之地,萧家此时又遣这婢子来,无论信中所言是何,我跳进天河也洗不脱与萧家的干系了!
萧氏谋逆已迫在眉睫,他们此举,无疑是将我置于炭火之上煅烤,半分生机也不愿予我!
我定睛细细打量采薇许久,才笃定地吐出三个字:“不识得。”
采薇闻言,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声音急得发颤:“夫人!奴婢是采薇啊!您怎会不认得奴婢?您…您为何要装作不认得奴婢呀?”
我唇边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不疾不徐地反问道:“本宫不识得你,难道还得昧着良心硬说认得不成?你既口口声声说认得本宫,那倒说说,本宫身上何处有那赤红色的胎记啊?” 我生性独立,沐浴洗漱向来不假他人之手,采薇根本无从得见我的身体。况且这般问法,已是明示我与皇上有了最亲密的关系,胎记的疑问根本瞒不过他。只要她的答案稍有偏差,皇上必定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
果不其然,采薇的脸庞由白转灰,身子筛糠般抖个不停,绝望地在脑中匆匆思索片刻,才孤注一掷地猜道:“……背上?”
我笑意加深,揭穿她的谎言:“本宫身上根本没有胎记,不过是诓你罢了。”
这句话如同抽走了她全身的骨头,她软绵绵地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文帝(后文可灵活使用“皇上”或“陛下”)在一旁静观,始终不发一言,那双锐利的眼眸似乎早已洞悉一切,自然也看清了我的立场。他语气冰冷:“这背主求荣的贱婢,爱妃想如何处置?”
我目光沉静地看着地上那滩烂泥般的采薇,声音毫无波澜:“其心可诛,拖下去,杖毙。”
花枝立刻唤人进来,手脚麻利地将采薇拖拽出去。不多时,外面便传来沉重的杖刑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哭喊声由高亢转为呜咽,最终归于死寂。
皇上这才满意地点头,转而问起今日在皇后(凤仪宫代指皇后)宫中发生的事。得知我替容贵妃解了账目难题,他朗声大笑,温言嘉许了几句,方才离去。
待圣驾走远,我梳洗更衣完毕,独自一人悄悄来到后殿一处用来关押犯错宫人的密室。
采薇气息奄奄地趴在里面,臀部以下血肉模糊。她硬生生受了十几杖,虽是留了条命,却也吃足了苦头。我轻抚着她冷汗涔涔的脸颊,声音极尽温柔:“好采薇,让你受苦了。方才皇上在场,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演这出苦肉计,否则你我二人,谁也活不成。” 这般情真意切的哄劝,再加上一瓶珍贵的上等金创药摆在眼前,这小侍女哪里分辨得出其中真伪,立时便信了个十足十。我叮嘱她在密室里安心养伤,七八天后寻机将她送出宫去,让她捎给萧楚一封亲笔信。“你告诉相公,”我言辞恳切,眼中满是憧憬与隐忍,“我在这深宫之中忍辱负重,无一日不盼着他来接我。” 采薇忍着疼,用力点头,郑重地将书信藏入怀中,离开了。
待她一走,我便暗中派人尾随,亲眼看着采薇一路南下,平安进入曲州地界才撤回人手,另派心腹快马加鞭去给我爹爹报平安。我得让老爹知道他女儿还活着,否则老人家中年丧女,这打击怕他承受不住。至于萧楚捎来的那封信?我连信封都懒得拆,直接丢进了炭盆里。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萧楚再次遣人传书。这次,信中提起朝中贺将军的嫡亲妹妹也身在后宫,封号为娴妃。他问我与娴妃关系是否亲近?能否设法从中牵线,安排他与贺将军私下会面一次?
看来,他也潜入京城了?
我当即回信:娴妃娘娘与我一向交好,此事可行。我会请她给贺将军传递消息,约定三日后的午时,在城南“会宾楼”雅间小酌。
刚把回信写完,文帝的脚步声已在殿外响起。
这两个月来,永河公主聪明活泼,深得帝心。加之我依然不时展示我那算无遗策的账目本事,有时连朝臣呈递的、涉及国库钱粮开销的奏章,皇上也会让我过目一二。因此,圣驾每隔几日便会临幸我的雨栖阁,我这所谓的“荣宠”正是最盛之时。
“爱妃在看什么?” 皇上扫了一眼我书案上的笔墨。
“陛下,”我毫不避讳地将那信笺摊开在他面前,并坦承了这两个月来我的所有运作,“萧家,要动手了。”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你竟还与萧家有联系?”
我干脆利落地跪地,抬头直视圣颜,语气不卑不亢:“之前未曾禀报,是唯恐打草惊蛇,令萧家疑心不敢入彀。臣妾与萧家早已势同水火。只要能助陛下一举平定此等逆贼,微末之力,臣妾万死不辞。”
皇上凝视着我:“你意欲如何?三日后萧楚抵京,将他诱至会宾楼拿下?”
我轻轻摇头:“此举不妥。此刻捉拿萧楚,师出无名,反给了萧家举旗讨伐的借口。臣妾所想……是将计就计。”
皇上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萧楚就能一直信你?”
“所以,需要陛下助臣妾一臂之力。”我走近一步,轻声细语,“先给他一点甜头尝尝。此事……还需陛下亲自下旨。”
我深知自己平日行事有些粗疏,此刻却也豁出了脸面,学着那娇柔姿态,捏着嗓子半是撒娇半是哀求:“陛下就成全了臣妾嘛~萧楚当年如何折辱、谋害臣妾,陛下您是知道的。蒙陛下不弃,收留臣妾于危难之间,是非曲直,臣妾心里跟明镜似的呢!”
恰在此时,花枝抱着永河公主进来了。小公主奶声奶气,脆生生地喊着“父皇”,扑进皇上怀里。父女俩玩闹间,永河的纯真笑语为我增添了无形的助力。皇上被逗得龙颜大悦。
他反复权衡,终于松口应承下来:“……也罢,依你所言。”
三日后,乔装改扮的萧楚在会宾楼那间雅致的厢房里,“偶遇”了贺将军。两人经此一会,仿佛多年故交,把酒言欢,相谈甚欢。
经此一事,萧楚对我的信任又恢复了几分。他大概还觉得我心思简单、愚笨易欺,只知听信所谓“丈夫”的花言巧语。他自信作为我的“原配夫婿”,天然拥有优先榨取一切信任与利用价值的特权。
他却全然不知,我这个从小在算盘和账簿里打滚的商人女儿,最精通的本事就是权衡利弊。更重要的是,一次背叛,终身不用。
由于我的精心牵线,娴妃也因此获得了皇上的赏赐。加之我在后宫中,借着替容贵妃打理账务等事由,又利用永河的可爱拉近与皇上的距离,潜移默化进行“洗脑”,整个后宫如今是愈发呈现出和睦气象。
五个月后的又一封密信到来,萧楚终于图穷匕见,提出了最终的要求——他要羽林军的调兵虎符。
于是当晚,当皇上踏入雨栖阁时,我便直截了当地开口索要了。
皇上眼神骤冷,隐含怒气:“你要偷虎符给萧楚?”
我立刻撅起嘴,扮出十二分的委屈可怜模样:“陛下明鉴,若是不偷给他,他就……他就不信臣妾了呀……”
消息传到雨栖阁时,我正在给文帝揉按太阳穴。
曲州萧家举旗谋反,雪片般的奏疏堆满御案,文帝熬得眼下乌青两日。
好在,终于要落幕了。
文帝眼底血丝密布,手却按上腰间佩剑:“开城门!放他进来!关门打狗!朕要亲自活剐了这逆贼!”
我指尖力道未停,轻声嗔道:“陛下不如先好好睡上一觉,您眼眶都陷下去了。”
文帝大笑,攥住我的手:“卿寒,这一局,委屈你了。待朕拿下萧楚,定把他拖来给你磕头!”
“陛下信重,妾身不委屈。”这话是真心实意。
我原是萧楚明媒正娶的妻子,被他亲手算计送入宫门,顶着不堪过往,每一步都是深渊边缘的挣扎。为了活命、为了雪恨,我在后宫步步为营,言语机锋从未停歇。唯有文帝,待我始终如一。
我不爱他,却感念这份赤诚。
掌心轻轻覆上小腹:“只是……妾身如今,见不得腌臜血腥了。”
文帝一愣,眼中骤然爆出狂喜:“……多久了?”
“太医今早才诊出,约摸一月有余。”
文帝一把将我抱起,龙纹袍袖鼓起风旋:“天佑朕嗣!”他小心翼翼放下我,指腹擦过我眼下,“卿寒……朕……”竟似有哽咽,随即低声道出一段隐秘。
原来一年前宫宴,他见我第一眼便动了心思。彼时,萧楚卑劣献媚,竟将我认作“曲州知府赵川之女赵良琴”。他怒我不为清白身,却不舍动我分毫,查清我为臣妻后,只愿护我周全。
“原以为能有夫妻名分,伴你此生足矣……而今,你竟愿为朕孕育骨血……”帝王眼底水光微闪。
萧家伏诛当日,圣旨抵达雨栖阁:晋封良贵妃。
我抚着尚平坦的小腹,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
文帝为示恩宠,不顾前朝正料理谋反乱局,竟执意擢升我的位分。他不知,萧楚在城外,如何落进他以为铁桶般的都城,又如何被本应强横的甲胄轻易贯穿——他那身被“首富之女”动过手脚的行头,早在我执掌萧氏布庄与冶炼场时,便注定了结局。
文帝从此更忙得不见人影。后宫由我与容贵妃协理,她念夫成疾,我总淡淡劝住:“姐姐,陛下前朝焦灼,日夜颠倒只为社稷安稳,我们不可再用相思情丝绊住他的脚步。若真心疼,不如为腹中孩儿做些小衣?”
她看我肚腹,愁眉轻展。
夜里烛火摇曳,我手中绣绷上的龙纹仍显拙稚时,文帝挟一身霜露闯入:“朝堂政务繁杂不能见你,你便不知来寻朕么?”
见我手中绣活,怨气更浓:“成日只惦记皇儿,半分不想朕?”
“陛下,”我顺势递过,“这是给您的香囊。”
文帝执起细看,眸色化开柔光:“爱妃这龙……腾云驾雾,气势十足!”随即拦腰将我抱起,“……明日再绣!”
五更天,我仍如常起身伺候梳洗。他皱眉说我应保重皇嗣,我口中应诺,行动依旧。昨夜床帏间的炽热仍暖着身子,但我深知,后宫荣辱只在帝王一念。做个尽职的棋子,才是我与腹中子嗣的生路。
他饮粥时,突兀开口:“朕欲立后。”
我垂首替他布菜:“后宫无主确非长久之计。不知陛下可有属意之人?容姐姐门第显赫,怕是立后会使朝堂愈难平衡;娴妃将门之后,贺家的军功已是恩宠,若再为后戚……恐招物议;淑妃家世倒合宜,只是尚无子嗣……”
金匙重重搁在瓷盘上,他眸光灼灼:“你便未曾想过自己?”
我迎上那道目光,坦然摇头:“臣妾旧事缠绕,污名在身,更兼出身商贾,岂能母仪天下。”
“立后,正可昭示天下,以镇纷扰!”
“……陛下三思。”
早朝毕,花枝疾步冲入,面上是压不住的狂喜:“娘娘!立后了!陛下立您为后!”
悬着的心无声落地,掌心熨帖着孕育新生命的地方:“儿子啊,娘给你挣的这条路,铺得更牢靠了。”
百余口萧氏族人被枷锁串连,押解入京那日,秋意已深。行刑前一日,我瞒住身份,步入了刑部大狱。
孕腹已有四月,每一步都滞重难行。
甬道深处,腐味混着血腥,浓得几乎窒息。
“娘娘千金贵体,此等腌臜地污秽不堪……”花枝皱眉劝阻。
“无妨。”我目光钉在最里间的牢笼上,“……只看一眼便走。”
隔着冰冷铁栅,我看到了蜷缩在枯草中的萧楚。乱发枯草般纠结,遮不住脸颊深陷的轮廓和凝固的血痕,露出的手脚遍布青紫创口,囚衣褴褛似布条挂在嶙峋骨架上。
靴底碾过石板的碎响惊动了他。
浑浊的瞳仁艰难转动,目光落在我身上的凤凰金缕宫装,落在我隆起的小腹。僵死之人像是骤然通了电流,猛地扑向牢门,脏污的手指穿透栅栏缝隙狂舞。
“卿寒!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
花枝立时断喝:“放肆!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跪拜!”
他浑身剧震,“皇……皇后?”干裂的嘴唇费力翕动,喉间挤出破碎嘶鸣,“你这种………凭什么!凭什么当皇后!”
我微微侧身,避开污浊的气味,指尖落在腹上:“凭这儿结着真龙血脉,”唇角弯起一个无可指摘的弧度,“凭陛下予我至尊荣光,凭……我比萧氏一脉,更会活命。”
后来萧楚被押赴刑场时,据说一直嘶吼着我的名字。
再后来,我抱着初生的小太子,在文帝的笑意中接受命妇跪拜。
而史书工笔写到萧家乱政,不过寥寥一句:“萧楚以妻献上,邀宠谋逆,帝智斩其羽翼,灭其族。”
萧楚挠破头也不想不明白,明明之前我还给他传信等他杀进皇宫救我呢,怎么现在就成了皇后。
他身上的臭味直往我鼻子里钻,我嫌弃地退后两步,才继续道:「虎符是假的,信里说的话也是假的,如果本宫不诓你,你怎么敢放心谋反,本宫还怎么杀掉你呢?」
我话锋一转,语气冷冽几分:「萧楚,从一开始你把我送入皇宫,我们的夫妻情分就断了。你设计我死,我筹谋你亡,一来一回,很公平,我们两清了。」
萧楚疯狂摇头,想拼死抓住我这根救命稻草。
「不,不是的!卿寒,我送你进宫是不得已,是文帝他强抢臣妻啊!就算你如今贵为皇后,我们夫妻一场,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眼角瞥他一眼:「谁跟你夫妻一场?我十六岁入宫,诞下永河公主,如今又怀上龙嗣,被封为皇后,可从不认识什么曲州萧家人。」
要封后,身后的黑历史必须要去除。
文帝思量再三,决定给我塑造一个新的身份,恰逢永河公主的生母已亡,从此以后我便是永河公主的亲娘,林皇后。
萧楚沉默了片刻,突然爆发出滔天的恨意来,目眦欲裂地吼道:「我杀了你!」
闻声赶来的狱卒立即拿鞭子抽过去,让他闭嘴。
他还要吼,被狱卒直接冲进牢房捂住了嘴。
狱卒也是满头冷汗,生怕因为听到些什么耽误了小命。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狠毒的男人,淡淡道:「此人已经失心疯了,为防他明日乱吼乱叫引起恐慌,拔了他的舌头吧。」
「是。」
我抬手,花枝识趣地搀扶上。
我们向外走去,把牢房里的惨叫声远远抛到了身后。
13
我大仇得报,已经了无遗憾。
我爹变卖了家产,举家搬迁到了京城。
有我在,他可以在京城安享晚年,还可以时不时进宫,来看看他的外孙女和外孙。
在回宫的轿辇上,我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仿佛又回到了刚刚入宫时,我得知自己是被萧楚抛弃算计,自己的委身毫无意义, 连撞柱自尽的方式都想过了。
可我不甘心,我什么也没做错,凭什么要去承担这么严重的后果?
我得活,我得为了自己,为了林家, 活出一番花样来。
我开始筹谋算计,一点点为自己争取筹码。
文帝喜欢我,真好, 这样我的筹码就又多了一枚。
我冷静地围观着自己的梦境, 把这一年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
直到肚子微微一震,我恍然从梦中醒来,才发现是腹中胎儿在踢我。
花枝在轿外道:「娘娘, 到雨栖阁了。」
我下了轿回到殿中, 才发现文帝也在, 他闲着无事,在翻阅这一年我写写画画的各种东西。
他没问我去哪里了, 只是关切道:「怀着身子,不要到处乱跑了。」
我嫣然一笑:「臣妾晓得。」
文帝把我搂在怀里:「明日萧家满门抄斩, 你就不要去看了, 太血腥。」
我自然乖巧应允:「为了咱们的孩子, 臣妾也不会去看的。」
「那就好。」文帝有些欲言又止,顿了顿, 还是说了出来,「卿寒,明日行刑过后, 若有心结就与朕说,别闷坏了自己。」
我明白了, 他是怕我对萧楚还有旧情,怕我郁结在心, 憋坏了身子。
我紧紧抱住文帝, 郑重道:「陛下放心, 往事不可追, 未来犹可期, 谁最关心爱护臣妾,臣妾心里都有数。」
我的话抚慰了文帝, 他与我温存了一会儿, 又匆忙去御书房了。
花枝羡慕道:「陛下对娘娘真好。」
是啊, 所以我更要在文帝宠爱我的时候, 去收集更多筹码,这样即使他将来有了新欢, 我也能在皇后这个位置上长久地坐下去。
实实在在能看到的东西,才是我需要的。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 从我决定报仇开始,就彻底忘却了。
不过这些话, 我自然不会与花枝说。
所以我只是点了点头,道:「让小厨房去准备桂圆和莲子,本宫要亲自熬桂圆莲子羹给陛下。」
花枝又感慨道:「娘娘对陛下也好, 娘娘和陛下,简直就是鸾凤和鸣。」
我微微一笑,这正是我后半生奋斗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