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丈夫凯旋却被马蹄踩死,他搂着青衣女子离去,不曾注意到我的存在
发布时间:2025-07-15 06:40 浏览量:1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第一章
云麓死了。
出城迎接凯旋而归的相公,却死在了马蹄之下。
绝望中,她眼睁睁看着,相公他搂着一名青衣女子,策马扬鞭而去,不曾注意到她的存在。
鬼差说她阳寿未尽,给予三日还魂,斩断世间恩怨。
醒来时,在沐阳将军府。
丫鬟忍冬陪伴在侧,苦着脸,声色哽咽着,“小姐,疼不疼啊?伤口这么深,奴婢还是去请太医吧!”
云麓摇了摇头,系上衣襟的琵琶扣。
马蹄踩碎了她的胸膛,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血浆结痂,没了心跳,奇怪的是,她还活着。
瞥了眼身旁的木盆,盆中满是血水。
云麓不似活人的脸上,唇瓣蠕动,“我无碍,去把这些处理掉,莫叫人察觉。”
忍冬依言去办事,垂花门前有了脚步声。
“夫人,我回来了。”
玉面郎君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迈进门槛。
云麓身形陡然僵住,掀起眼帘看向他的相公——裴钰。
日盼夜盼,终日想念。
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云麓却提不起半分喜悦。
他仍是归京时的一袭戎装,黑衣银甲,气宇轩昂。
云麓无神的目光越过裴钰身后,看向院外,“那姑娘呢?”
裴钰俊朗的面目微怔,“夫人,已然知晓?”
云麓苦笑,难道她该蒙在鼓里一辈子么?
她的无奈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裴钰侧身招呼,“芙蓉,还不来面见夫人?”
唤做芙蓉的姑娘,着青绿长裙,小脸白皙若雪,身段窈窕,莲步入内。
她怯怯地望了云麓一眼,欠身行礼,声色柔柔的,“民女芙蓉,见过夫人。”
裴钰目光始终落在芙蓉身上,嘴角带着笑意,深邃眼底化开的宠溺,恐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他说:“芙蓉是我行军路上捡来的孤女,医术了得,有恩于我。”
芙蓉不经意同裴钰对上一眼,慌忙低下头去,面颊绯红。
他们如一对情窦初开的有情人,各怀欢喜。
云麓不知用何种表情来应对,倒是一旁的侍卫兴致勃勃地细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裴将军大败吐蕃,却昏睡半月不止,全靠芙蓉姑娘寸步不离的照顾......”
他说到此处,裴钰顿时面色骤变,他带着警告的眼神压过去,侍卫方觉说错话,忙不迭捂住了嘴。
云麓胸口隐隐作痛,也就是说,行军之路,裴钰和这位芙蓉姑娘早已形影不离?
裴钰无声训斥了侍卫,在云麓身旁落座,“回朝复命,先至宫中方归家,请夫人莫怪。”
“相公报效朝廷,庇佑裴家,理应以江山社稷为重,我哪能这般不懂事?”云麓素净的面容了无波澜,应答仿佛出于本能。
裴钰并未察觉异样,抽出一朵绢花来,饰在她发髻间,“此乃芙蓉闲暇时为夫人做的,日后,这丫头就侍奉夫人左右。”
什么侍奉不侍奉的,不过是给芙蓉安个名分留在将军府罢了。
云麓不置可否,只是目中空洞。
她已经死了,还介意这些做什么?
第二章
次日,芙蓉早早就候在云麓所居的轻音阁。
春日里,她穿得单薄,只有件碧霞云锦裙。
初来乍到的,芙蓉局促不安,瑟缩着身板,显得愈发瘦弱了些。
“芙蓉姑娘不必紧张,你我以姐妹相处。”云麓唤来忍冬,在自己身侧给芙蓉支了张椅子。
芙蓉的脑袋压得更低了,“民女不敢,尊卑有别,只愿伺候夫人周全,以报裴将军收留之恩。”
她中规中矩,瓮声瓮气,倒是惹人怜爱。
云麓透过半开的窗,望着初春里冒出嫩芽的芙蓉花,这些都是她还未嫁给裴钰之前,就种下的。
她那相公还真是爱花之人,院中芙蓉林,征战捡回了个芙蓉女。
云麓心里沉沉的,“芙蓉妹妹,你是真救了裴郎,还是说谎诓我?”
芙蓉闻言,猛然一抖,伏跪在地,“民女未有虚言,请夫人明鉴!”
云麓还没机会缓和气氛,就见裴钰踏进轻音阁的门。
他一眼看到跪地的芙蓉,泼墨的瞳孔发紧,“夫人,这是何故?”
云麓将他的紧张尽收眼底,“问了些琐事,吓到了芙蓉姑娘。”
说罢,云麓向叶芙蓉探出手去,“是我多嘴,芙蓉妹妹快快请起。”
“不关夫人的事,是民女不好。”芙蓉搭上云麓的指尖起身,依旧是垂眉低眼的姿态。
随着二人‘和解’,裴钰凌厉的面色,方有所缓解。
他落下官帽在小几,坐在云麓身侧,“夫人,若非芙蓉,我早就死在荒漠之中,她礼数不周,夫人多担待些。”
裴钰处处偏袒芙蓉,也不问缘由。
云麓不想辩驳,就着裴钰的话道,“是该好生感谢芙蓉妹妹,相公身子可好些了?”
提起这茬,裴钰恍然大悟,想起自己下朝回府的初衷,“还须日日换药,得有劳芙蓉。”
说着他起身来,着暗蓝色绣麒麟补子的朝服,更显得挺拔如松。
芙蓉不卑不亢,柔声道,“民女能为裴将军解忧,乃三生有幸。”
这时,他二人这才目光相接。
似有春风入室,旖旎满堂。
云麓眼中黯然,“就在轻音阁换吧,省得奔波。”
裴钰只是犹豫片刻,“也好。”
一道翠竹屏风,里屋,云麓的拔步床上,自家相公宽衣解带,芙蓉为他细心上药。
屏风外,云麓揉着裙裾的穗子。
约莫一盏茶过后,裴钰方扣着金镶玉的腰带出来。
他似无事人般,端起半杯水一饮而尽后,对云麓说道,“吐蕃大败,大赦天下,今夜灯会,夫人可愿一同前往?”
云麓注视着他,在他眼中捕捉到悦色。
芙蓉对裴钰有恩。
裴家待云麓,何尝不是恩情维系。
当年云家父亲去世前,将云麓托孤给裴家,裴钰依了云父的遗言,娶云麓为妻。
这两年来,虽说云麓独守空房,但多亏有裴家,她才不至于孤身一人,如无根野草。
或许,裴钰根本不爱她,夫妻缘分,也只是坚守承诺罢。
没几日可活,云麓不愿扫兴,便应下来,顺便做成人之美,让芙蓉送裴钰出轻音阁,好让他们有独处小叙的机会。
他们二人一走,忍冬收拾里屋的残局,嘟哝道,“都回京了,将军怎么还让芙蓉姑娘医治,莫非这芙蓉姑娘的医术,比御医还高超不成?”
云麓的方向,正好影影绰绰看到院门。
男子的大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亲昵极了。
医者,有的能医伤患,有的是治心病吧?
第三章
轻音阁里,云麓一坐,就坐一整天,似高僧入定。
直到夜来,裴钰身旁的侍卫来轻音阁接人,“夫人,将军请您和芙蓉姑娘,一同出府,赏灯花。”
云麓提脚迈出门槛,就见绿衣女子,指甲蘸了些大瓮里的水,抚了抚鬓角。
芙蓉姑娘爱美,反观云麓自己,去和裴钰赴约,未着新衣,未梳妆。
成亲后他们聚少离多,想念到极致时候,不见裴钰。
而今,那份期待早已不复存在了。
“芙蓉姑娘生的美,今年芳龄几何?”云麓的话,惊扰了芙蓉。
她似做了亏心事般,束手束脚面对着云麓,“回夫人,民女双九之年。”
十八,是比云麓小个两三岁。
云麓也是这个年纪,嫁给了裴钰。
她没再多问,和芙蓉分别乘坐一辆马车。
映月湖上,孔明灯若满天繁星,潺潺河水之上,飘浮着祈愿荷花,街头巷尾,烟火簇簇。
云麓身处繁华中,压着胸口,眼里满是悲色。
这世间的烟火,她很快就感受不到了。
奈何忍冬稚气未脱,拽着她融入灯会的热闹中。
“夫人。”桥头处,裴钰着黑色长袍迎上来,手中提着彩绘灯笼。
他身长玉立,比漫天烟火还耀眼。
云麓恍惚间,还沉溺在他风华月貌中,裴钰眉骨骤然一压,“夫人,芙蓉何在?”
她这才发现,跟着她们一道来的小姑娘不知所踪。
见云麓茫然,裴钰拧着眉,三步并作两步到云麓跟前,却不多看云麓一眼。
目光搜寻不到想见之人,他囫囵将彩绘灯笼塞给云麓,凝重地逆流而行。
他虽没高喊过任何人的名讳,云麓却知道,他在找谁。
看着手中灯火如蜜,云麓心底苦涩无比。
“她又不是两三岁,还能丢了不成?”
忍冬撇嘴嘟哝,云麓深吸一口气,跟着原路折返,“芙蓉人生地不熟,相公担心也无可厚非。”
主仆二人走上拱桥的正当中,云麓猝然驻步。
人潮中,着束口黑衣的裴钰,打横将芙蓉抱在怀里。
他眉头不展,芙蓉如一只受惊的兔子,羽睫染着水雾,我见犹怜。
云麓张了张嘴,却没有力气发问。
还是裴钰到她面门前,沉重地说道,“芙蓉扭了脚,我先送她回府,近侍陪着夫人,可行?”
云麓若说不可,裴钰会舍下芙蓉,陪同她看灯会尽灭么?
答案如何,云麓不愿探究。
她只是浅然地笑了笑,“芙蓉姑娘无恙才最重要,是我怠慢了。”
裴钰望着如此懂事体贴的云麓,眸中滑过一丝欣慰。
他走了,带着芙蓉。
第四章
举国欢庆之际,云麓却心不在焉。
忍冬自幼陪伴在云麓身边,向来心疼她,愤愤不平地说:“小姐伤得那么重,将军不闻不问也就罢了,那狐媚子崴了脚算得了什么!”
“不要胡说,相公对我很好。”
云麓分给忍冬一盏花灯,两人穿行在河岸的柳枝下。
云家满门忠烈,她父亲戍守边关,生生累死。
她的兄长,在除暴安良时,葬身荒野。
云麓及笄那年,托孤给裴家,并被指婚给裴钰。
裴家从未亏待于她,裴钰也信守承诺,娶她进门。
她喜欢裴钰,也感激裴钰。
只是她并非裴钰心中的所属,又能怨得了谁呢?
第二日,云麓未见芙蓉的身影。
听忍冬说起,芙蓉因身子不适,歇在银珠楼偏院,便不来轻音阁伺候了。
忍冬思忖再三,挠着脑袋道:“小姐,奴婢总觉得,这芙蓉姑娘来咱们轻音阁就是走个过场。”
“明面上给足了小姐排场,如今,既不必屈居小姐之下,又能名正言顺留在府中。”
云麓在首饰盒中挑挑拣拣,只有一朵绢花是新添的,其余的发簪步摇都已蒙尘,银饰也已发黑。
她听忍冬这般揣测,叹气道:“我看芙蓉心性单纯,莫要将人想得那么坏。”
“小姐!”
忍冬只觉云麓在高门阔第待里久了,不知人心险恶。
这时,院外侍卫通传:“夫人,朝廷封赏已送至前院,将军让小的给您送来。”
云麓正为选什么发饰而苦恼,不想佩戴那朵绢花。
朝廷封赏,必然少不了金银珠翠,她甚是满意。
她走出垂花门去接,对侍卫道:“给芙蓉姑娘分一些,她有恩于将军府,以表感激。”
侍卫俯身答道:“芙蓉姑娘已先行挑过了,只选了一条珠串。”
云麓的笑意凝滞,忍冬气呼呼地一跺脚:“小姐,奴婢就说她不安好心吧!哪有封赏先让外人挑选的,小姐您才是将军府的正主啊!”
正因云麓是主,芙蓉是客,她才没理由去埋怨。
“少说两句,去炖一盅海参糖水羹,送去银珠楼。”
忍冬虽不情愿,还是按云麓的吩咐去做。
云麓挑挑拣拣,拿出些首饰和瓷器,打包放进匣子里。
等到日落西山,她带着忍冬,提着汤盅,到了银珠楼。
谁料,推开偏院的门。
竟见裴钰翻着兵书坐在书案旁,而芙蓉,则捧着汤婆子,窝在桌案旁的圈椅上陪着。
云麓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让二人齐齐投来目光,皆是一愣。
云麓进退两难,是裴钰反应过来,放下厚重的竹笺,走向云麓。
他看了看忍冬提着的食盒,明白云麓的来意,微微一笑:“夫人体贴,费心了。”
云麓的目光却定在芙蓉身上,挪移不开。
芙蓉身上的灰鼠披风是裴钰的衣物,连她手里的汤婆子,也是裴钰出征前,云麓给他准备的。
“夫人。”芙蓉被她看得心虚,连忙解释道,“将军担心民女独居无聊,才将书案搬来,在偏院处理公务。”
芙蓉来府上才两日,裴钰就怕她孤单。
云麓在将军府两年来,形同守活寡,裴钰何曾思虑过她的空虚?
她暗暗攥紧拳头,掐着手心却感觉不到痛,面色煞白:“甚好,相公在此,省得换药周折。”
话毕,她接过忍冬手里的食盒,亲自将汤盅摆在案上:“那日因我疏忽,致芙蓉姑娘受伤,炖了点汤给她补补身子,算是赔罪,芙蓉姑娘趁热喝。”
她强撑着体面,便要退出门去。
裴钰突然扼住她手腕:“归来几日也没好好与夫人共枕,不如今夜在轻音阁备上酒菜,我看完这些兵图就去。”
他倒是雨露均沾,还记得家中有妻。
云麓喉头发紧,抽出手去,看他时,依旧是大度的笑容:“我有事忙,改日吧。”
她礼仪得体,不疾不徐地出了银珠楼,伤口却浸出了粘稠的血。
“小姐……”
忍冬满肚子火,方才若是她,早就给那狐 狸 精一巴掌了,偏生自家小姐不争不抢。
云麓回身望着银珠楼的房檐,眼眸又晦暗了几分:“去定做一副棺木,送回云家院。”
第五章
棺木究竟作何用途,云麓始终缄默不语。
出乎意料的是,那晚云麓用过晚膳,躺下歇息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男子踏入屋内。
云麓知晓是裴钰前来,却佯装睡熟,未曾睁眼。
裴钰坐在床沿,静静凝视着云麓安睡的面容,眼底满是化不开的阴霾。
“夫人,你的家书我都看了,这两年辛苦你了。”
他那满含惆怅的话语,云麓听得清清楚楚。
接着,裴钰扯起被子的角,仔细掖在她胳膊处,“芙蓉性子怯懦,等她安顿好了,为夫就请辞休沐,带你下江南,赏尽春光。”
云麓不动声色地揪了揪被单。
或许是她“睡得沉”,裴钰不再打扰,片刻后便悄然离去。
云麓依旧闭着眼,她要习惯这长眠般的沉默,而裴钰,终会找到更心仪之人,与他朝朝暮暮,直至白头。
第三天。
云麓是被忍冬的吵嚷声惊醒的。
那丫头将扫把往地上一杵,大声斥责道:“你还来做什么?嫌欺负我们家小姐还不够吗?”
“我告诉你,小姐是明事理、大度量,才不跟你计较,你少得寸进尺,不知羞!”
云麓趿拉着鞋,扶着墙走出里屋,只见芙蓉低着头站在门外,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
云麓唤了忍冬,将芙蓉请进门来。
“坐吧,当自己家,别见外。”云麓沏上茶,目光柔和地看向芙蓉。
芙蓉那双无辜的圆眼睛,偷偷瞄着云麓,“夫人当真不介意吗?”
云麓斟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轻笑出声,“介意又如何,你与裴郎的缘分,本就比我早得多。”
“夫人?!”芙蓉惊恐万分,冷汗直冒。
云麓端起茶盏,品着春茗的苦涩,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就是锦荣公主吧,两年前送去吐蕃和亲的那位。”
锦荣公主是当朝最年幼的皇室成员。
云麓倾慕裴钰已久,又怎会不知他与锦荣公主的过往。
他们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然而在皇权的压迫下,锦荣公主毫无选择的余地,尤其在国家危难、吐蕃屡屡威胁之际,她只能踏上和亲之路。
锦荣公主远嫁他乡,裴钰却率军亲征,想必是去接她回京的吧?
他护的哪里是南峪朝的江山社稷,他护的,从始至终都是叶芙蓉。
身份被揭穿后,芙蓉浑身颤抖,连茶杯都拿不稳。
她本就是朝政的牺牲品,如今私自回京,一旦事情败露,朝野上下知晓,那便是抹黑皇族颜面,必死无疑。
“别怕。”云麓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我会将这个秘密一同埋进黄土。”
她本就多余,嫁给裴钰的那一刻,她就该醒悟。
那日,裴郎醉得不省人事,死死攥着一方丝帕,口中喃喃呓语,云麓当时没听清,如今回想起来,似乎正是模糊的“芙蓉”二字。
“我无意毁了你和钰哥哥,可是……”小姑娘泪眼婆娑,声音带着哽咽。
没等她把话说完,云麓便笑道:“是他不让你走,我知道的。”
心爱之人失而复得,裴钰自然视若珍宝。
叶芙蓉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夫人心胸如此宽广,是芙蓉狭隘了。夫人,芙蓉不会妨碍你和钰哥哥……”
“没关系。”云麓心中酸楚,确认了叶芙蓉的身份后,更觉得应该放手。
她羡慕叶芙蓉有个为她不顾一切的裴钰,更羡慕她有机会与裴钰共度余生。
嫉妒让她对叶芙蓉难以生出好感,但她还是保持着应有的格局,“芙蓉姑娘不必专程登门道歉,若无他事,我让忍冬送你回去。”
她下了逐客令,却只字未提裴钰让叶芙蓉在轻音阁侍奉左右的事。
叶芙蓉虽是政治的棋子,但也是皇族的金枝玉叶,云麓又怎敢承受她的照顾。
“夫人……”叶芙蓉欲言又止,在忍冬的送别下,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时,扶着门框,眉眼低垂,“钰哥哥心里是有你的,夫人千万莫要误会。”
云麓微微一笑,裴郎心中有无她的位置,她又怎会看不清呢。
可叶芙蓉前脚刚走,后脚便有羽林卫闯进了沐阳将军府。
来报信的还是忍冬,“小姐,官爷把芙蓉抓走了!”
第六章
云麓急匆匆地赶到银珠楼,恰见身着黑衣的裴钰正大步向外走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裴钰看向她,那深邃的眼眸中满是阴沉的怒火。
“相公。”云麓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裴钰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为何要害她!你可知,她和亲那日已是孤苦伶仃,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
云麓想解释自己并未陷害,忍冬却忍不住开口:“将军,小姐什么都没做,您偏袒那个狐 狸精,就算她被抓也是自作自受!”
这丫头一贯忠心耿耿,却也一贯口无遮拦。
她为云麓打抱不平,下一刻,只听剑出鞘的声响,忍冬的脖颈上渗出一道血痕。
忍冬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动弹。
裴钰握着长剑,怒气汹汹,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忍冬斩杀,“谁让你多嘴的?”
云麓从未见过裴钰如此煞气逼人,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成冰。
她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推开忍冬,自己挡在裴钰的剑前,“是我的错,相公要罚就罚我吧。”
裴钰握剑的手微微一滞,眉间戾气更甚。
然而他的剑终究没有落下,很快收回剑鞘,冷笑着说道:“夫人,我本以为你与众不同,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
是他不问青红皂白,认定是云麓泄露了消息。在他心里,云麓本就如此不堪,不是吗?
云麓无言,只是垂下眼帘。
她这默认的姿态,让裴钰的脸色更加难看,“芙蓉救过我一命,要是她折在宗人府,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他紧握佩剑,大步离去。
到了此刻,他还在拿恩情说事。
可她是叶芙蓉,即便没有这层恩情,结果也是一样。
裴钰为了她,不惜千里奔袭,杀入吐蕃。
云麓突然觉得身体的力气被抽空,险些站立不稳。
忍冬扶住她的后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姐,将军怎么这样啊!”
云麓看着忍冬脖颈上的血痕,心疼不已,“以后别乱说话了,记住了吗?”
以前忍冬放肆些无妨,可这次她针对的是叶芙蓉,裴钰又怎会忍得?
云麓正要回轻音阁,裴老夫人一脸愁苦地等在院门外。
裴老夫人不住在沐阳将军府,老将军去世后,她便迁居佛堂。
虽不在一处,但往昔云麓每日都会去请安,对她的生活安排得无微不至。
此刻,裴老夫人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手里捻着佛珠,见到云麓,眼泪先落了下来。
云家父亲与老将军曾是生死之交,裴老夫人视云麓如亲生女儿。
云麓也格外敬重她:“母亲,您怎么来了?”
裴老夫人用枯瘦的手擦着眼泪,哽咽不止:“孩子,受委屈了。”
这委屈之事,最怕有人感同身受。
云麓眼眶也红了:“母亲,我没事,您别担心。”
裴老夫人挽着她的手,干瘪的嘴唇颤抖不已:“芙蓉就是个祸害,老身若在府上,绝不会让她踏入半步!”
云麓心中一惊:“母亲,您知道芙蓉姑娘的身份?”
“哼!”
裴老夫人脸色一变,“她从小在老身眼皮底下长大,化成灰我也认得!”
云麓瞬间明白,原来是母亲去告了状,才有了叶芙蓉被抓的结果。
“麓麓,当家主母就要狠心,你太善良,只会吃亏!裴钰那里,母亲去说,绝不能让那孽障连累将军府!”
裴老夫人咬牙切齿,手中佛珠泛着冷光。
云麓不知母亲是怕祸及裴家,还是真心为自己撑腰。
但她已心如死灰,成全裴钰和叶芙蓉这对苦命鸳鸯,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母亲。”她望着裴老夫人,满心无力,“您别再插手此事了,安心礼佛。日后说不定还得芙蓉姑娘替儿媳尽孝道。”
裴老夫人听不懂云麓的意思,嗤之以鼻地低喝:“她?能不能走出宗人府还不一定呢!”
宗人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去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
但愿叶芙蓉福星高照吧,毕竟她还有裴钰那张赫赫战功的保命符。
就在傍晚,她给忍冬买了创伤药,独自到了纸火铺。
掌柜的和伙计闲谈着,“听闻远嫁吐蕃的锦荣公主偷偷随军回京,这不是叛逃吗?置天子威信何在? ”
“谣言,都是谣言!掌柜的,您有所不知了吧?什么锦荣公主,裴将军御前澄清,此芙蓉非彼芙蓉,那是裴将军的妾室!”
“圣上龙心大悦,张罗着给裴将军主婚,还要封那姑娘为妙手神医!”
云麓伫立在纸火铺柜前,残破的心脏瑟缩。
掌柜的这才看到了她,放下一摞纸钱笑问,“您需要些什么?”
云麓抚着柜角,看向铺子里花花绿绿的东西,“一套寿衣,我这般高,合身些的。”
第七章
寿衣,合身,以自己为参照。
掌柜斜睨着云麓,这位夫人浑身珠光宝气,却来挑寿衣,也不嫌晦气。
他心里犯嘀咕,但还是捧来几件成品,“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云麓想起叶芙蓉,她偏爱青色,这些寿衣里,恰有一件青绿款式,绣着八宝铜钱与长生仙鹤。
她展开寿衣,披在身上。
掌柜和伙计看得目瞪口呆,云麓拍了拍衣袖,满意地脱下,叠好后付了银子。
回到沐阳将军府,裴老夫人正闹得不可开交。
下人按圣喻在府门前张灯结彩,裴老夫人一把扯下红绸,狠狠踩了几脚,“老身还有一口气,看谁敢娶叶芙蓉!”
“娘!”
裴钰匆匆赶来,脸色铁青,“您这是做什么?芙蓉是个好姑娘!”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你娶谁不好,非要娶她!你以为圣上信你的鬼话?不过是念你从龙之功,才网开一面!日后恩宠一失,必有后患无穷!”
裴钰眼神坚定,“儿自有打算,娘,您别掺和了!”
云麓站在远处,目睹这一切,嘴角扬起一丝释然。
为了娶年少时的心上人,裴钰到底做了多少?
他如愿以偿,而这场局,从头到尾都没将云麓算在其中。
云麓折返回云家院子。
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一片死寂。
她躺在上好的柏木棺材中,身着青绿寿衣,怀抱着当日挑选的首饰盒,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
云麓感觉有人进了院子,眼皮沉重得难以睁开。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后,那人停在棺材旁。
“夫人,是我。”
说话的人是叶芙蓉,声音依旧柔如江南烟雨,“对不起,我没办法……”
“我不愿别人占有钰哥哥,父皇总说,心狠才能成事。你在府上,我只能永远低头。”
“钰哥哥回京时,百姓夹道相迎。那辆撞向你的马车,是我安排的……”
说到这儿,叶芙蓉已泣不成声,仿佛躺在棺材里的是她自己。
她不知道云麓为何未死,今日多方打听,才找到这里。
纳妾之际,裴钰急疯了般到处找云麓,但叶芙蓉并未提及此事,只是自顾自地说:“我已非完璧之身,天下也只有钰哥哥愿意娶我,给我一个家。”
“夫人,你安心去吧。有我陪着他,总好过你们因父命将就一生。”
是啊,叶芙蓉和裴钰,才是彼此的曙光。
云麓又算得了什么?
云麓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手脚逐渐冰凉,狭窄的棺木里憋得她难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弥留之际,云麓仿佛看到了那些年对裴钰的痴心。
冬日里,她假扮施粥人,在军营外支起摊子,只为多看他一眼。
秋日时,为了裴钰能吃上桂花酿,她爬上树梢,一朵朵采摘桂花。
那年裴钰被困匪窝,她跋山涉水赶去,一心想着,若不能同生,共死也甘愿。
世人都知,她迟早是裴夫人,也知她心系裴钰。
宫宴上,陛下笑问裴钰何时能喝上他的喜酒。
裴钰看了云麓一眼,沉默不语。
那时的云麓满心欢喜,冲陛下傻笑:“谢陛下成全。”
裴钰被架在火上烤,娶她进门后,掀了红盖头,却在几日之后亲征吐蕃。
原来,是云麓让他为难了。
若有来世,她不会再对裴钰倾心相付。
就让他为心之所爱,披荆斩棘。
任君凭栏,我栖春山。
第八章
“小姐,巳时都过了,您再不起床,军营那边的人都散了,您熬夜包的粽子,可就送不到裴将军手上了!”
忍冬的调侃声将云麓唤醒,她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
房间里的沉香木大床,绣着金线的帐幔,挂着漆金的挂钩,外层被挽起。
透过落地的薄纱帐,云麓看到忍冬正忙碌着,竹篮里装着一颗颗煮熟的粽子。
“奴婢已经分好了,这份是裴将军的,是蛋黄馅儿的,别人都吃蜜枣馅儿的,您可别送错了。”
云麓指尖轻按胸口,曾经的伤口早已不见踪影。
她不禁问道:“今夕何年?”
忍冬愣了一下:“宏成三十一年啊,小姐,您睡糊涂啦?”
她还未嫁入沐阳将军府,年仅十七岁。
云麓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自己重生的事实。
正值端午,她和忍冬昨夜几乎没合眼,包了一百个粽子,准备今日送到军营去。
当然,主要目的是为了讨好裴钰。
类似的事情,在过去的三年里,云麓做过很多,很多……
“不去了。”云麓掀开蚊帐,穿上凤头鞋,坐在梳妆台前。
未婚的自己,面容光洁如玉,毫无倦意。
“不去了?为啥啊?这么多粽子,咱们也吃不完啊……”忍冬惊呼,眼珠一转,“小姐,您是想送到佛堂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裴老夫人多年来一直照顾她们,若是送去这些粽子,想必会更认可小姐这个未来儿媳。
谁知云麓指尖滑过鬓角,眼神冰冷,“也不去。”
“啊?”忍冬愣住了。
但自家小姐却淡然如水,垂眸沉思,似乎在想些什么。
云麓上辈子,一见裴郎便误了终身,用尽心思只为博他青睐。
这一世,她想为自己而活。
云麓的眼底忽而清澈,“带着这些粽子,跟我出去。”
在遇到裴钰之前,她是无人管束的。
父亲常年戍边,哥哥忙于治理河道,无暇顾及她。
她没有玩伴,偶然闯入戏班子,看他们咿咿呀呀地唱戏,舞刀弄枪,煞有介事,一出戏下来,家国情仇尽在其中。
她偷偷拜入师门,有了可以一起搭腔抬杠的姐妹,有了严厉的师父。
好景不长,她经常往外跑的事情被父亲知晓,哥哥踢开戏院的门,撂下狠话。
戏班子散了,师父也一病不起,云麓消沉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这些年她刻意回避,渐渐淡忘了那段往事。
如今回忆起来,她依然喜欢戏曲,怀念那段画着大花脸,扮演或哀怨或刚正不阿角色的日子。
京城小巷里的铁匠铺前,云麓驻足良久,才鼓起勇气走进屋棚。
棚屋紧挨着土坯房,烧铁炉里火光正旺。
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穿着粗布短衣,扎着汗巾,有力的双臂挥动铁锤,一下下敲击着。
“咚,咚,咚”的敲击声中,铁锤下火花四溅,女子汗如雨下。
“倩倩姐。”云麓轻声唤道,手指揪紧了袖口。
正在打铁的温茗倩瞬间僵住,眼神如刀锋般投向她。
四目相对,云麓心中一紧。
温茗倩将铁锤往地上一杵,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哟,这不是云家府上的大小姐嘛,小店打的是铁,可不是金银器物,可伺候不起您呐。”
第九章
云麓眼眶泛红,若当年她没加入戏班子,姐妹们也能凭借一技之长过得好些,不至于如今这般清苦。
从前她羞于与她们相见,如今却想通了。
“倩倩姐。”云麓声音沙哑,攥紧拳头,“我想请你们重新组建戏班子,继续唱戏。”
戏子在南峪朝是可怜人,抛头露面是官宦之家所不喜的。
这也是云麓的兄长将她拽回家,强行让她悬崖勒马的原因。
她爱的戏曲被禁止学习,却被指婚给裴钰。
上一世,她贤良淑德、安分守己,最终又落得什么好下场?
马蹄下血肉模糊,云家院子人去楼空,她独自在棺材中结束一生。
既然活过来,她就应该用自己的生命去弥补遗憾,这一步,不会再错了。
云麓的话刚落下,温茗倩冷哼一声,再次扬起锤子。
这一次格外用力,“嘭”的一声,铁屑火花溅到云麓面前。
“重组戏班子?云小姐还真想得出来,十几岁学的戏腔,还没忘呢?”温茗倩把铁块放回风箱,拨弄着火红的炭火,毫不给云麓面子,“我劝云小姐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跟你玩不起。”
“倩倩姐。”云麓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肝脾肺来证明决心。
这时,铁匠铺外进来一伙吊儿郎当的人。
“有客人啊?”为首的男子走路像摇摆的鸭子,身着天青色衣袍,束着玉带,衣摆的暗金云纹不知出自多少绣娘之手。
温茗倩身体一哆嗦,露出惧怕之色。
那男子舌尖弹了个泡泡音,坐在摆放铁器的架子上,桃花眼含笑看向云麓,“模样不错,挺有劲儿,谁家小闺女?”
“贺三爷,她只是昔日姐妹,欠银的事还请宽限几日……”温茗倩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说到一半就没了底气,声音越来越小。
“明日复明日,你以为爷有空陪你耗?你家的欠条拖了两个月,钱庄已经够宽容了!”青年在铁架上挑挑拣拣,“就算拿不出本金,利息今天也得给。”
温茗倩哪有钱还债?她丈夫欠下的契约,她只能靠卖铁器勉强维持,又怎能还得起?
她囊中羞涩,犹豫着如何再拖些日子。
贺蓮的目光再次落到云麓身上,他拢起袖子,露出半截胳膊,抬手欲挑云麓的下巴。
云麓躲开,贺蓮非但不恼,反而笑道:“有脾气,爷喜欢。用这姑娘抵债也未尝不可。”
“她欠你多少银子?”云麓对这种轻薄之人毫无好感。
看他身披绫罗,却腹内空空,不过是依附在百姓头上吸血的败类。
贺蓮身边的打手趾高气扬地说:“总共八十两,若非贺三爷厚道,这铺子早就被砸了!”
八十两,不是小数目。
云麓冷冷地看着贺蓮,“我替她还!忍冬,拿银子。”
贺蓮愣住,温茗倩想阻止。
忍冬已将钱袋交给云麓,云麓递给他,“银子在里面,两清。”
“三爷,这不够啊……”打手话还没说完,贺蓮接过钱袋掂了掂,痞笑着收手,“两清不两清,得我说了算。”
云麓怒火暗涌,这种市井小人,实在难缠!
“把钱还我!”云麓伸手去夺,却被贺蓮的手触到脸颊。
她呆立当场,贺蓮像偷腥成功的猫,余兴未尽地嗅了嗅指尖,“又香又滑,就当是利息了。”
“无耻!”忍冬气得直跳脚,又紧张地看向云麓,“小姐,您没事吧?要不要奴婢去请裴将军?”
裴钰?
他们成亲后,裴钰都不把她放在心上,更何况如今毫无关系,又怎会为她出头?
第十章
贺蓮如同来时那般豪放,大步离开,临走时还对云麓挤眉弄眼,“小娘子,后会有期。”
“真是个无耻的登徒子!”忍冬气得直跺脚,恨不得追上去给贺蓮两拳。
云麓却淡然转身,看向温茗倩,语气沉重:“我知道你日子不好过,没想到竟落到这般田地。”
“别说了!”温茗倩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把扯下围裙扔在风箱上,闷声道,“召集大家的事交给我,你回去吧!”
云麓有些意外:“倩倩姐,你是答应了?”
“不答应又能怎样?八十两,还不够把你卖了。”温茗倩依旧语气不佳。
但她凶巴巴的同时,走到忍冬面前,掀开篮子上的蒸布,挑了几个粽子,语气里带着轻蔑:“就送这么点东西?难不成还是亲手做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小姐请你出山,还帮你解决麻烦,你还不知足!”忍冬看不得云麓受委屈。
云麓却笑起来,掐着兰花指,福身行礼:“倩倩姐教训得是,等姐妹们团聚,我定备上厚礼迎接。”
温茗倩在戏班里是师父的首席弟子,嘴上从没好话,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云麓心情大好,让忍冬把粽子留在铁匠铺,自己转身回府,却撞见了裴钰。
他身边跟着三两将士。
他们身上的暗红色中衣被汗水浸湿,紧贴着健硕的身躯,毫无顾忌地大笑着,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裴钰走在前面,身形比旁人都要高挑,乌发随意用白锦束起,轮廓分明的脸干净清爽。
他一直是那水中月、镜中花,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云麓下意识停下脚步,熙熙攘攘的长街上,两人就这么不期而遇。
裴钰也看到了她,脚步随之放缓。
他们相隔几尺,随行的将士们眼神暧昧,意味深长地看着裴钰——
“裴兄,上午还念叨不见云小姐,这不就来了!”
“给裴兄送粽子呢,丫鬟那篮子里,东西不少吧?”
“真是羡慕不来,哥几个啥时候才有裴兄这福气。”
裴钰被众人打趣,不自觉地微微仰头,眼眸半垂,等着云麓主动示好。
“小姐,是裴将军哎。”忍冬兴奋地扯了扯云麓的袖子,仿佛所有人都在期待一场浓情蜜意的戏码。
云麓承认,刚才心里确实悸动了一下。
然而此刻。
她面不改色,侧身拐进旁边的小巷,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裴钰。
随着云麓的离开,短暂的寂静后,众人瞬间炸开了锅:“云小姐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裴兄,你做了什么,惹得云小姐不高兴?”
“你们这不是胡扯嘛!云小姐对裴将军爱慕得紧,去年将军被困匪窝,云小姐都敢去救,为了裴将军连命都不要,怎么可能给裴将军摆脸色?”
第十一章
裴钰的脸色在众人的议论中逐渐冷了下来。
的确,往昔的云麓总是对他百般热情,今日却对他视若无睹。
裴钰的傲气瞬间消失,他紧锁眉头,仔细思索,却想不出云麓如此冷淡的缘由。
四月底的时候,云麓还给将军府送去一壶青梅酒,当时她进了府门,还和裴钰的母亲闲聊了许久。
裴钰百思不得其解,忍冬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干笑着去追云麓。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裴将军就在那边,您要去哪儿啊?”
云麓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如果你觉得他是你的主子,那你去侍奉他好了。”
忍冬不敢再说话,心里却满是疑惑,云麓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云麓回到云家院子,趴在床底,抽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匣子,上面挂着一把锁。
她从脖子上取下挂绳,挂绳上正是一把钥匙。
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些残破的书籍——《梧桐雨》《汉宫秋》《拜月亭》……
这些都是师父当年分发给她们的拓本,无论前世今生,云麓都视若珍宝。
接下来的两天,云麓在家等待消息的同时,还请了工匠在云家院子外搭建高台,购置了水粉、胭脂,并请来京城最好的裁缝制作戏服。
这天,天空阴沉沉的,似乎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院门传来敲击声,云麓正在熟读戏本,忍冬正要去开门,云麓却小跑过去,“你忙你的。”
她本以为是温茗倩,满怀期待地拉开门,却看到了裴钰那张俊朗的脸。
“你,这些天都在家?”裴钰身着崭新的锦衣,深湖色绣着百叶纹,束腰束口,衬得他身形挺拔如青松。
云麓的笑容瞬间消失,毫不犹豫地就要关门。
“啪——”
裴钰反应迅速,修长的手指撑住了门板,“你这是做什么?”
云麓关不上门,只能反问:“裴将军有何贵干?”
裴钰皱眉,“没事就不能来?你这是生什么气?”
端午佳节,云麓对他不理不睬,连将军府的门槛都没跨过,裴钰想了两天,实在想不通,往日热情的云麓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冷淡。
等不到云麓主动,他只好亲自前来问个究竟。
“没有。”云麓的目光定在裴钰的眉间,语气冷漠得毫无波澜,“我与裴将军非亲非故,裴家对我有恩,我又怎会记恨你?”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裴钰上前一步,逼近云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杀人好歹有个理由,你总得给我个说法!”
说法?
他对叶芙蓉情深不寿算不算?
为旧爱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又算不算?
前世种种,云麓不愿再回忆,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取悦自己。
第十二章
云麓看着曾经深爱的男人,绝情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院门外走来一群人,领头的是贺蓮,走路的姿势依旧那么随意。
“嘿,小娘子,又见面了。”
他踏上院门口的台阶,歪着头,斜着眼,瞥了裴钰一眼,“裴将军,真巧。”
裴钰看着贺蓮那副怪诞不羁的样子,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你来这儿干吗?”
贺蓮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弹到裴钰面前,“看上这家的小娘子,过来提亲。”
他大言不惭地摆了摆头,几个五大三粗的手下抬着朱漆箱子,重重地放在门口。
贺蓮的目光转向云麓,“小娘子,黄金万两,求你嫁给我做夫人,怎么样?”
说完,他随意掀开箱子,金灿灿的光芒晃得人眼花缭乱。
金元宝一个挨一个,一层摞一层。
云麓没想到这一幕,她从不知道裴钰竟然认识贺蓮,更不知道贺蓮到底哪根筋出了问题。
裴钰震惊又愤怒地问:“你什么时候跟这个无赖扯上关系了?”
他问云麓,云麓却不知道该问谁。
不过是帮温茗倩还了钱庄的债,贺蓮居然就赖上了?
也好,正逢云麓进退两难,她故意对裴钰冷言冷语,“我的私事,用不着向裴将军汇报吧!”
裴钰的脸色瞬间紧绷,语气愈发严厉,“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可以好好说,千万别跟贺蓮这种人扯上关系!”
贺蓮一听不乐意了,“裴将军,话不能乱说,我小人你君子?我看你是嫉妒爷我逍遥自在,腰缠万贯。”
“嫉妒你?”裴钰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直接面对贺蓮,手按在剑柄上,“滚!再敢骚扰她,我砍了你!”
周围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贺蓮无所谓地撇嘴,“啧啧,开始耍官威了。”
他伸长脖子挑衅裴钰,“来砍一个试试,为云小姐死,死得其所!”
裴钰气得不行,贺蓮不务正业,却掌控着京中的钱庄、赌坊和花楼。
他人脉极广,还暗中给一些山贼和乡绅输送资源,势力不容小觑。
裴钰早就想除掉他,但一直找不到把柄,只能任由他在眼皮底下嚣张。
云麓和贺蓮并不熟,但她故意对贺蓮说:“贺公子,请进。”
贺蓮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麓,你得寸进尺?”裴钰气得脸色发青,一把推开贺蓮,抓住云麓的手拖进院子,反手把门关紧。
云麓的突然冷淡,他还能勉强接受。
但云麓居然答应贺蓮的提亲,这无疑是戳到了他傲骨的痛点。
云麓任由他把自己拖进门,任由他把自己抵在墙角,任由他咆哮:“你是不是疯了?嫁给他?他这个人,四处树敌,违法乱纪,早晚不 得 好 死!”
难得裴钰还关心她的死活。
云麓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望着裴钰满眼的失望,她冷冷地说:“我乐意,裴将军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如此叛逆的云麓,让裴钰感到陌生。
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云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满京城都知道,云麓爱他,是裴家未来的儿媳妇。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云麓语气冷淡,心里的伤口却在隐隐作痛。
“我很感激裴家对我的照顾,按照父辈的嘱托,你们从未食言。相应地,我也用我的方式回报裴家。我年纪不小了,选择自己的归宿有什么问题?”
裴钰的心仿佛被巨石砸碎,“你是说,你以前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报答?”
对他的关心,送饭添衣,乞巧节的礼物,月下共度的时光,春天一起踏青……
不。
云麓曾经真的动过心。
她总是想着裴钰,想把世间所有美好都捧到他面前,哪怕他不屑一顾,她也心甘情愿,一条道走到黑。
前世有多痛,如今就有多清醒。
第十三章
“不然呢?”她轻笑,语气轻描淡写,“裴将军不会以为,我对你还有别的想法吧?”
裴钰呼吸一滞,他该如何接受,云麓对他的好,竟然无关感情。
他喉结上下滑动,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松开了紧握云麓的手。
接着,他心不在焉地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大家都想多了。”
他没提自己,更不会承认,他早已习惯了云麓的关心,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们怎么想,怎么说,都不重要。”云麓揉了揉手腕,给裴钰倒了一杯茶,“只要裴将军别误会就好。”
她脸上挂着的笑容,透着几分讽刺。
裴钰毫不示弱,嘴角也勾起一丝嘲讽,“那是自然。”
没人注意到,他侧身后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仿佛要捏碎什么。
他今天就不该来!
自讨没趣,巴巴地跑来碰一鼻子灰。
裴钰以为贺蓮已经离开,谁知他歪歪斜斜地靠在石狮子上,舌头一伸一缩地调侃:“哟,这就灰溜溜走了?裴将军是不是不行啊?”
裴钰脸色铁青,阴沉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
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贺蓮,“你要是真敢娶她,我让你喜事变丧事!”
他可不是说说而已!
贺蓮感受到裴钰的杀气,那种仿佛带着战场冤魂的恶意,直到裴钰走远,他才感到后背的凉意渐渐消散。
“有意思。”贺蓮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招呼手下,“愣着干吗,把箱子抬进去。”
云麓坐在石凳上,心里空落落的。
真心喜欢过一个人,下定决心要和他划清界限,就像把自己撕碎了再重新拼起来一样痛苦。
回过神,她看到贺蓮大张旗鼓地搬进所谓的“聘礼”,顿时愣住了,“贺公子,你这是认真的?”
贺蓮甩了甩袖子,凑到云麓面前,弯下腰,额头几乎要碰到云麓的头顶,“不是云小姐点头让我进来的吗?我贺某人难道唐突了?”
云麓摸不透贺蓮的套路,僵硬得像座雕塑,“贺公子,我只让你进门,可没答应别的。”
贺蓮近距离看着她不安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乌鸦的羽毛一样微微颤动。
这么可爱。
他来了兴致,故意朝云麓的鼻梁吹了一口气,“如果我真心娶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贺公子!”
云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慌忙躲开。
这一躲,她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贺蓮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把她稳稳地扶回座位。
云麓心神未定,贺蓮收敛起放荡的样子,坐在她身边,“不吓你了,哪有那么多黄金,也就五百两。听说你要办戏班子,我入个伙。”
云麓被他调戏一番,已经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她还在发懵,贺蓮慢悠悠地解释:“你师父是白鹤门下,他曾是京城里最出名的角儿。他去世后,这京城的戏曲圈都是些乌合之众,毫无看头。”
“我还听说,你学戏的时候,就被誉为天赋极高,将来必成大器的人。”
云麓这才明白过来,但还是难以置信,“贺公子就这么笃定,能从我这儿分一杯羹?”
贺蓮托着腮,“我是个商人,眼光毒辣,这是我成功的秘诀。”
这么自负的贺蓮,云麓有点招架不住。
她扫了一眼那两箱金元宝,用手撑着额头,挡住眼帘,“谢谢贺公子抬爱,不过,我们家不缺钱。”
“还有,我不图钱,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没什么油水,你还是请回吧。”云麓实话实说。
父亲和哥哥都是南峪朝的功成名将,留给她的家产,足够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上辈子,她把所有嫁妆都给了裴家。
这一世,她不打算嫁人,更不稀罕贺蓮的入股费。
贺蓮不想败兴而归,云麓却开始赶人,“忍冬,送客。”
裴钰并没有走远,站在路边的柳树下,煎熬地等着。
等啊等,最后看到贺蓮灰溜溜地出来了。
他本来心情低落,看到这一幕,顿时轻松下来,“看来贺公子也不行。”
贺蓮像是踢到铁板,远远地朝裴钰龇牙咧嘴。
第十四章
院子外的交锋云麓浑然不觉,细雨悄然飘零,不知倩倩姐,是否能将大家齐聚。
“小姐,进屋吧。”忍冬观望了许久,取来桐油伞,遮挡在她头顶。
她算是彻底搞清楚了,小姐她,是真不打算进裴家门,断了对裴将军的念想。
做丫鬟的,主子如何取舍,那是主子的事,她深觉可惜,但衡量之下,她还是愿意跟着云麓,伺候她日常起居。
忍冬的心思都写在脸上,难得她没再锲而不舍地举荐裴钰当姑爷,云麓甚慰。
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知东风何时至。
云麓愁绪爬上眉头,就听背后粗声粗气道,“大晚上的,云家院子这么热闹?”
“倩倩姐!”
云麓回身看去,冒雨进来的,共有数十人。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不免烙下岁月痕迹,她们不再是童年,可曾经相处过的日子却历历在目。
云麓红了眼,精准无误地喊出大家的名字,“灵瑶,豆豆,月梦......”
这些姐妹们,或是成亲生子,或是做些小本生意,更有人回乡种地。
温茗倩四处奔波,没少下功夫说情。
看云麓泪眼朦胧,其他人也忍不住鼻子冒酸气,作为戏班子里年纪最大的师姐,温茗倩表现得很不耐烦,“行了行了,都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云麓既然决定重组戏班子,还害怕什么流言蜚语。
她像个回归家庭的孩子,快步扑向温茗倩一行人,紧紧抱住她们,“谢谢你们还愿意来见我, 谢谢......”
未完待续......(点击主页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