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古风小说:我是风流成性的长公主

发布时间:2025-07-15 16:43  浏览量:1

如有侵权私信立删!

我是风流成性的长公主,却被面首剥皮。

我死的那天,人人拍手称快。

只有那个与我向来感情不和的驸马,一夜白头,血泪如注。

后来,谢识言为我扶棺昭雪,手刃新王,屠尽当年那一百零八名观刑之人。

重来一世,我后悔了。

我拉紧他的衣袖,却被谢识言一根一根掰开手指。

「公主,臣已有心悦之人,请自重。」

1

「如果公主没听清楚,臣可以再说一次。」

「请您,自重。」

谢识言微微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拽住他。

或者说,是抱住。

「含章!你给朕放手!胡闹什么!」

父皇惊怒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

可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看着眼前的谢识言,我暗自下定决心。

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抓紧谢识言。

就像现在这样。

我不要再错过他了。

最重要的是,我还想实现曾经那些未竟的心愿。无论多难,我都要奋力一试。

如果可以,那些加诸我身上的痛苦,我也要一一回敬。

唯有如此,才算得上没有辜负新生。

可是,眼前的谢识言眉目间的爱意已经消失不见。

那张温润的脸上,看向我的时候,没有一丝笑容。

反而,剩下隐隐约约的厌恶。

我在他那双眼眸里,看见自己慌乱无措的模样。

「我不。」

「你就算是再说一百次,这一次,我也不会再放手。」

好不容易又活了一次。

好不容易……我终于又见到了他,我怎么会就这么算了呢?

谢识言好像很无奈。

因为衣袖被我攥住,他身体不得不向后退去,似是对我的触碰也很抵触。

他彬彬有礼,却又冷漠疏离:

「臣的心上人,是个小气鬼,还很爱哭。

「公主此番对我拉扯,等我回去,怕是她又要跟我闹上好久。

「还请公主,高抬贵手。」

话毕,谢识言冷冷地看着我。

他见我不动,终于失去全部耐性,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

他力气好大。疼得我眼泪直流。

2

谢识言竟然有了心上人。

她是谁?

我喉间一酸。

曾经与谢识言做了三年的夫妻。

明明是枕边人,我却连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一概不知。

那时候我被裴江照扒了皮,死状凄惨。又在百姓的冷眼嘲笑中,成了一只孤魂野鬼。

飘在空中那几年,我才第一次看清,谢识言到底是怎样的人。

我心有不甘,继续追问: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旁人的?」

继续追问:「你喜欢的人又是谁?」

谢识言愣了愣。

「这似乎与公主无关。」

我盯着他紧绷着的唇角,笑得有些勉强。

「为何无关?」

「本公主看上你了。」

宽大的衣袖下,我手握成拳。

「谢识言,你得娶我。」

3

「长公主乃上京第一美人,美姿容,好男色,性淫,尽得风流。」

前一世,每当那些坊间百姓说起我,总不外乎这么几句。

彼时,谢识言连中三元,生得又极好,一时之间,在上京风头无两。

父皇在太和殿钦点状元。

那一天,谢识言容颜绝色,一身白衫,光风霁月地那么一站,跟谪仙下凡似的。

他没等来任命的圣旨,反而先等来了赐婚。

臭名昭著的含章长公主嫁给了上京一等一的郎君,碎了多少春闺梦。

而我和谢识言,就像是强行扭在一起的麻绳。

新婚那夜,谢识言拎着枕头,搬出了我的寝居。

「听闻公主府上男伴众多。长夜寂寞,那三十二员猛将,想必更能让您开怀。」

「殿下,务必注意身体。」

他讥笑着离开。

我心想,这是骂我不要脸呢。

我跟谢识言的梁子,这么结下了。

我一直都以为他很讨厌我。

那时的我没有想到,后来也正是这样一个人,为我收敛尸骨,为我扶棺相送。

他在菜市口抱着我血肉模糊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大哭。

谢识言的眼泪很烫。

那些很烫很烫的眼泪,全都掉在了我的身上。

他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

他满眼眷恋,心疼地说:

「阿妩,乖乖,你再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阿妩,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为我也做了很多事,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心头血制了一盏招魂灯,日夜相守。

那时候的谢识言,拼了命想让我回来。

现在,我回来了。他却喜欢上别人了。

4

「谢识言,你必须娶我。」

我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四下哗然。

「若你不娶我,你中意哪家的姑娘,我便把哪家的姑娘收进公主府,让她一直守着我。」

「你既然不娶我,那也永远别想娶她。」

谢识言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殿下,你我素昧平生,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

这一世的他,好像更讨厌我了。

父皇忍无可忍,大声呵斥,制止这出闹剧。

我的手颓然垂下。

待我被宫人引回位置,又听见父皇在首座轻轻叹息。

「原本朕正是想借着这次宫宴,宣布含章长公主的婚事。

「只是,含章酒后失仪,真是让朕失望。

「都说女大不中留……看来朕这个掌上明珠,确实需要早点交到你的手上了。」

什么?!

我猛然抬头。

父皇要我嫁给谁?

我看见他将视线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跪伏在地。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他的脸。

将军之子,裴江照。

上一世,在外人眼中,他为了我,不惜和家里人决裂也要入公主府做面首。

但后来也是他谋反,亲手杀了我全家,也扒了我的皮。

我低下头。

手死死握住杯盏,微微发抖。

我在害怕。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这一次,我为什么会被赐婚给裴江照,而不是嫁给谢识言?

裴江照看向我的时候,眼睛盛满欣喜,仿佛对我多么情深意切。

他装得可真像,连父皇都骗过去了。

裴江照趴在地上,继续说:

「臣倾慕公主许久,望圣上成全!」

5

裴江照的生母是个番邦人,所以,他生来就有一双极其漂亮的异瞳。

他在公主府的那些年,就是用凄惨的身世和卑躬屈膝的模样骗过了我。

直到我临死前,裴江照才附在我耳边,将真相全盘托出。

——他为了操控我,假借我的名义在暗中招兵买马,为自己蓄势,在我身上种下心蛊。

我之所以会与他「日久生情」,正是那蛊虫的作用。

我死死地盯住地上的那个人。

良久,我轻笑出声:

「那你有多爱慕我?裴小公子,现在就证明给我看吧。

我猛然抽出身边侍卫的刀,丢到裴江照面前。

「最近我缺一张人皮做画纸,不如你来想想办法。」

他愣在那里,似是完全没料到我会突然如此。

「缺一张人皮画纸。」

当年裴江照监刑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他说我是上京第一美人,那么便要用我这张美人皮,画他的江山社稷图,贻赠天下苍生。

然而,裴江照将我剥皮,不过是为了取出蛊虫,害怕心蛊反噬。

此刻,我看着他额上隐隐渗出的汗,再次看见他那张脸,胃里居然忍不住地翻涌。我只想吐。

那种刻骨的恨意,混杂着隐隐的恐惧,搅得我胸腔泛疼。

裴江照垂着眼,哑着嗓音回答道:

「若是公主想以人皮作画,臣愿肝脑涂地。」

说罢,他伸出手,去捡地上的刀。

我提起裙摆,轻移雀头履,踩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哎,你先别急呀。」

裴江照惯会这样惺惺作态。

他就是料定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根本不会把他怎么样。

可我偏不让他如愿。

「你抬起头来。」

那张面如冠玉的脸扬起,猫儿一样的异瞳映入我的眼帘。

我伸出一只手,抬起裴江照的下巴,蛾眉微拧。

「长得确实不错。」

「只是我府上面首皆是绝色,其中不乏身怀绝技者。你只靠着这张脸就想做入幕之宾,未免太容易了些。」

裴江照脸色微变。

在他惊疑不定的神色中,我泰然自若:「面首怕是做不成了。」

「若是做个番奴,倒还凑合。」

场面彻底僵持住,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凉气。

番奴。

上京王孙贵胄中,人人争抢的番邦奴仆,价值连城。

拥有这种血统稀少的奴仆,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而我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女,也是开朝以来第一位破例免跪拜、建行宫的公主。

父皇给予我的宠爱和权利,让我从不稀罕以这种方式来证明什么。

但这一次,我笑吟吟的,等着裴江照的答复。

见他不说话,我拍了拍他的肩:

「好啦,只是开个玩笑。裴小公子不会生气罢?」

他沉着声音,别开脸,答道:「不曾。」

将他面子踩在地上,当真是有趣得很。

我心中生出快意,施施然转过身。

却不期然撞上谢识言那双探究的眼眸。

6

宫宴散去,父皇将我唤至偏殿。

「阿妩,今日你未免太过荒唐了!

「前阵子你往公主府里抬了好几个面首,早就在上京传开了。

「裴江照是个好儿郎,与你登对,还不介意你的声誉。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的?竟然让他那么难堪。

「你是何时看上那新科状元的?今日这么一闹,怕是以后摆在明面上了,对你名节更不好。」

「名节?」

我抚着手钏。

「儿臣只知道,有心悦之人就该大胆去争取,他若无情我便休。」

父皇靠在椅背上,重重叹息。

我面无表情,扯动嘴角。

「儿臣为何要纳面首,您可还记得?」

朝中有人上书进谏,禁止由女子主动提出嫁娶和离之事。

不料,这个主张竟然得到了拥护。

上一世,法令颁布的前夜,我进宫阻拦,父皇却怒斥我干政,还动手砸了我一脸的墨。

那时候我才知道,父皇给我的宠爱,不过是局限于「公主」这个名头之下。

但凡我有半点超出身份的逾矩,那摇摇欲坠的宠爱,就会像泼在脸上的墨汁,让人无处遁形。

解开禁足后,我极其高调地在南风馆挑了八个面首,还把他们带回了公主府。

父皇怒道:「你是朕的女儿,自然要做天下女子的表率。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论是皇室还是百姓家,从古至今都是这个道理,这叫『三纲五常』。

「朕已经很纵容你了,但朕的偏宠,不是让你用来屡次三番忤逆朕的!」

我挺直背脊,目光没有一刻避让。

「您的偏宠就是用锦衣玉食养出一个乖顺的女儿,循规蹈矩,最好再做这天下最贞洁的烈女,活成一座牌坊。

「倘若她说出了您不喜欢听的话,就掏出教条伦理,堵住她的嘴巴。

「所以,由男子写就三纲五常,那些白纸黑字,束缚的却唯有女子。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我看着他,无尽悲哀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这般迂腐不堪,萧家的江山又怎么会被裴江照钻了空子?

父皇气得胡须都在抖,用手指向我。

「你……」

他未说完,我大步上前,抄起桌上的砚台就朝着自己的头上砸去。

一阵尖锐的疼痛之后,墨汁混杂着血水,在额前一起缓缓流下。

父皇捂着胸口,骇得瞪大了眼睛。

我将砚台丢在地上,冷冷开口:

「萧琉一不守臣纲,二不从父言,该罚。」

「这次,就不劳烦您亲自动手了。」

7

刚走出殿门。

我看见谢识言一袭白衣,站在桃花树下。

他负手而立,像是在等什么人,仰着头,挺拔的背影宛如一只孤鹤。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我下意识想转过身,不想他看见这样狼狈的情状。

可他悠悠抬眼,早就将我的窘态尽收眼底。

既然如此,我伸出手,理直气壮:「借我手帕。」

谢识言微微一怔。

我的手往前探了探:「别装了。」

「我知道你都听见了,我也知道你习惯把帕子放在左边的袖筒。」

他终究还是把帕子递给了我。

与此同时,还有个什么物件也被一并递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是我的玉绦。

大抵是宫宴上的纠缠,才让这小物件挂在了他的身上。

谢识言竟然是来还我这个的。

我用手帕捂着头,比肩和他向前走着,话里的酸味儿直往外冒:

「啧啧,这么迫不及待地还给我,肯定是怕家里的那位娇娇娘子哭鼻子罢。

「这上京城,我竟然不知道有哪家的姑娘比我还金贵。

「状元郎,和我这样声名狼藉的女子扯上关系,真是对不住你。」

我还在阴阳怪气,却看见谢识言眉间浅浅蹙着:

「殿下言重了。」

「臣并未娶妻,亦未有婚约。」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字句:「殿下与我,君君臣臣,又何来对不住一说。」

我淡淡地「噢」了一声,心中却因为他那句「并未娶妻」升起几分雀跃。

并未娶妻,也没有婚约。

甚好,甚好。

谢识言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上个月,臣听闻朝中有人收到一封信函。

「那函中写的,正是希望诸臣能够联名上书,劝皇上重新考量关于妇刑的法令。

「只是签字者寥寥无几,此事也就跟着潦草收场。

「殿下可知道此事?」

我当然知道了。

因为,那信就是我写的。

本想光明正大地署名,却被贴身护卫以命相劝。

无奈之下,我只好隐去姓名。

当初那封信拿回来的时候,我远远地看了一眼,上面孤零零的,只有几个人的名字。

仿佛是兜头淋下的冷水,瞬间浇灭我的热情,也让我觉得自己的固执很可笑。

后来,我将信丢入火中付之一炬,再也没有提起那件事。

我用手帕捂着头,继续装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我否认,谢识言不再言语。

我忽然起了疑心:

是不是谢识言刚才站在这儿,把我和父皇在殿内的争执都听了去?

现下,他忽然提起匿名书函那一茬,又是何故?

没等我想出个定论,谢识言停下脚步。

我一个不留神,撞上了他的背。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走到我前面去的?

明明疼得龇牙咧嘴,可在谢识言面前,我不得不努力维持着上京第一美人的形象,含泪微笑。

谢识言漆黑的眸看向我的额头。

「只用手帕止血,很容易留疤。伤处要及时处理,不能拖着。」

唔,不愧是他,素来思虑周全。

只是,在推门而入之前,谢识言忽然又唤住我。

「殿下。」

我不明所以,回过身去。

风绕身侧而过,吹得谢识言雪色衣摆翻卷,更衬得他清冷禁绝。

他立在门边,看向我的时候,有眸影浮动。

「那封劝谏书上,亦有臣的姓名。」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每个字都轻轻叩在我的心头。

8

「含章长公主疯了——」

这个消息从宫闱传遍上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那日,我在宫宴上对谢识言的几番纠缠,以及我对裴江照的百般羞辱,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

不仅如此。

谁都知道,天子被我气晕在偏殿,两眼一翻,掐了好一阵人中才缓过来。

我坐在榻上,听阿蔻一五一十地转述。

最后,她犹豫地说:「为了这事儿,圣上还特意换了公主府的侍卫统领。

「奴婢琢磨着,大概是觉得您太不老实了,才要放一只眼睛过来看着你。

「殿下,最近您还是别出门了……先避避风头罢。几日之后就是您的生辰宴,万一他老人家……」

我笑弯了眼睛。

「别呀,我还没玩够呢。」

重活一世,这不过是个开始。

我换上大红色宫装,正是当年受封时的那身装束。

高冠广袍,纤细的腰脊迎风走动的时候,透出一股隐隐的肃穆意味。

「阿蔻,备厌翟车。」

我抿唇一笑。

「今日天气不错,游行宫,最适合不过了。

「记得带上那八名面首。

「让上京城的姑娘们看看,咱们女子该如何行事,本就不在那些伦理纲常里。」

阿蔻觉得有些稀奇,追问道:

「那在于什么?」

「全凭己心。」

9

公主府门前的不远处站了个人。

阿蔻吓了一跳,小声道:

「我当是谁呢,竟是那位新来的统领大人。」

「殿下,您可谨言慎行着些。」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人站在檐下,身影挺拔如松。

竟然是谢识言?

我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前一世,谢识言是钦点的文试状元,怎的重来一次,成了武官?

不过,文状元也好,武官也罢。

这哪里是什么新来的侍卫统领,这分明就是本宫的驸马啊!

我眼睛一亮。

殿试之后,谢识言尚未正式领旨任职,做我的侍卫统领,恰是刚好。

我正准备走过去,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跟阿蔻咬耳朵:

「你先让那八个俏郎君上车,我去跟咱们府上未来的驸马说几句话。」

阿蔻瞠目结舌,四处寻找:「驸马?哪儿呢?」

我笑眯眯,朗声向谢识言的方向走去:「你来得正好,陪我一道去行宫罢。」

他盯着我头上还没怎么愈合的伤口:「东行宫以温泉著称,殿下此行,怕是不妥。」

果然,谢识言还是那个满口规矩节制的礼义君子。

「怎会?东行宫冬暖夏凉,我这次去,是为了带着几位郎君尽兴一番。」

我故意上扬着尾音,引人遐想。

他默然。

玄青衣袍的谢识言,耳根似是有一点晕染的红。

我坐在厌翟车里,复又撩起帘子,轻轻唤他。

「谢大人。」

谢识言不明所以,抬眼看来,有分花拂柳的清隽。

我玉白的腕从车窗探出去,朝他轻轻勾了勾手指。

「路途遥远,一个人坐着实在无趣。」

见谢识言好像身形未动,我逗弄之心乍起。

「不如,你坐到我身边来。」

谢识言好名节,而我方才举止轻佻,又素来有好男色的名声在外。

此刻,我料定他不敢过来。

我继续装可怜,想看看谢识言这张圣人面皮到底会怎么被扯下来。

「罢了。」

「谢大人定是在害怕。」

「臣怕什么?」他反问我。

「谢大人怕我会吃了你,也怕自己喜欢上我。」

我得意地翘起唇角,仿佛自己已经赢了这场无声的博弈。

只见那一抹玄青色已经掀起帘子,屈身跨入车中。

「既是殿下的好意——」

「臣承恩敬谢。」

谢识言嘴上说得客气,言行举止也进退有度。

等他端坐于我面前,那双清冷冷的眼睛对上我的,我才瞧见里面隐隐的笑意。

「殿下,可还要臣坐得再近一点?」

我面上一热。

咬牙切齿地对他道:「谢识言,伪君子!」

10

华丽夺目的厌翟车,从上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穿过。

到了东行宫,我只留下一名面首进藏书阁伺候。

那面首留了很久。

等他离开后,我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边思索着,一边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门忽然传来响动。

我心中暗叫不好,正欲压住案几上面的宣纸,就看见谢识言已经走了进来。

他提着灯,手里是一卷书册,像是过来归还。

我们猝不及防,撞了个正着。

是了,他成了我的侍卫统领。

从前的侍卫统领是个不识字的,可谢识言不一样,他最喜欢看书。

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儿?

万一被他发现什么,汇报给父皇呢?

我正懊恼,想借故发脾气,将他赶出去。

谢识言的目光轻扫过我宽大袖子下压住的东西,。

「方才从您书房里走出去的那位公子,是当年郭家的小儿子。」

谢识言到底知道多少?

虽然他曾签署匿名书,但倘若他后来变了呢?

谁也没法确定,谢识言到底是不是父皇派来监视我的人。

我不敢深思,只觉心惊肉跳。

「当年,郭氏一族是上京最擅修葺房屋的匠师,却因为站错队被流放,只剩了郭子班这么一个孩子,没入奴籍。」

「殿下府上的八个面首……怕是没一个吃素的吧。」

那人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遮掩许久的秘密,居然早就被他洞悉。

谢识言提着灯,缓步朝我走来。

我呼出一口浊气,广袖一挥,仍是掩着桌面。

桌面上,正是郭子班留在我书房中这一日,绘制出来的图纸。

这也是我今天来行宫的真正目的。

我一直都有将行宫改成书院,只供女子读书识字的想法。

但上一世,我被裴江照的蛊迷了心智,后半生浑浑噩噩,临死也没能了却这桩心事。

我双眸泛着冷,举起手中的狼毫笔。

那笔背恰恰抵住谢识言的喉间,也隔开了我们的距离,禁止他前进。

「谢识言,本宫命令你,停下。」

「我是喜欢你,但你若再敢往前一步,我也一样会杀了你。」

那人的身形果然顿在原地。

谢识言手中灯光的幽暗之色,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他忽然放软语气,眉间漾着无奈:

「殿下,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皇上的人。这份差事,是我自己求来的。」

什么?

我手中的动作一滞。

谢识言抬起的眼眸里熠熠生辉,好似比手中那盏灯火还要明亮。

「我知道你想走的路,但我总觉得,也该有个人走在你旁边,给你点灯罢。」

「你——」

欲言又止间,我记起那张被我烧掉的劝谏书。

写在第一位的名字,以谢开头,笔迹矫若惊龙。

「如今圣上大疾初愈,太子昏聩,朝中各方势力暗潮涌动。

「那封劝谏书里说,这世间的诸多事,本就不应论男女之分,唯举才德。

「所以,殿下还要坚持自己想做的事吗?」

他的声音坚定。

我与谢识言相识两世,又成了鬼魂,在他身边萦绕多年。

唯有这一刻,我才惊觉,谢识言是唯一一个读懂我的人。

「谢识言,你记住今天对我说过的每一个字。」

他徐然舒展眉眼,微微一笑。

「赴汤蹈火,永不背叛。」

我的心,跟着这一句承诺重重落地,再没有任何犹疑。

谢识言很少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好看。

我的脑海里,却蹦出一个并不合时宜的想法——

在那位心上人的面前,他就是经常这样笑的吗?

这念头像是一根刺,扎得我心口泛疼。

我忽然很想告诉谢识言,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

还有游荡在他身边的那些年,他用心头血为我招魂,日夜难眠,只盼能与我再次相遇。

现在,我回来了。

他这个小气鬼,却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只有我一个人徒留悔恨和未尽的爱意,措手不及,被丢在原地。

谢识言。

我没有回头的那些年,你也是这样看着我的吗?

11

回去的路上,我一反常态地沉默着。

「殿下?」

谢识言正向我论述他对于那张图纸的想法,见我心不在焉,声音停了。

我支着下巴,无精打采地看着他。

他愣了愣:「殿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不知怎的,我有些不爽。

这人一口一个「殿下」,真是刺耳。

「往后私下里不必这么规矩,什么臣啊殿下的,你唤我……阿妩。」

谢识言眉心浅浅折起:「这于理不合。」

就知道他要搬出这一套来。

我抱着手臂,冷冷睥睨着他。

「在公主府,我就是理。你合我,那才是规矩。」

「你今天必须叫一声。」

谢识言憋了半天,艰难地道了句「阿妩殿下」。

我极为受用,又问:

「谢识言,你平时唤你那心上人什么?」

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可能是在找虐,我还是忍不住打听。

谢识言沉默了。

「我没有喊过她。」

心里终于有些畅快。

我继续阴阳怪气:「不知咱们知节守礼的谢大人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民间俗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总这样守规矩,女人只会觉得你无趣。」

「你若只管冷冰冰地喊她姓名,她当然不会理你。」

下一秒,谢识言的话,却着实令我意外。

「可她从不肯见我,我又该如何唤她。」

12

「你说什么?」我微微瞪大眼睛。

「那日宫宴上,你明明说的是……」

「十六岁那年,我失足落水,昏迷了数日。再次醒来后,总是会做些古怪的梦。」

谢识言双手垂在身侧,提及一桩旧事。

「我还常常会梦见一个姑娘,看不清她的脸,也不知姓什名谁。只依稀记得,她小气又喜欢哭,闹着不让我喜欢旁人。

「梦境太过真切,每每醒来,我的胸口总是像被剖开一样的痛,就像是……亲身经历过那段人生。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于我的生命里……还是只存在于我的梦里。」

「那后来呢?」我轻声问道。

「后来……我亲眼看着她死在怀里,而我却像个废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谢识言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那画面困扰我许久。我寻遍上京城里的高僧大师,得到的回答也不过是四个字。」

我下意识地追问:「哪四个字?」

「前世亏欠。」

他眉眼一压,「虽然我从不相信前世的说法,但我总是会想起她。

「我从未喜欢过什么人,只对她一名女子有过那样强烈的感情。

「若我真的亏欠了她,此生,便当我是在偿还吧。」

我的心越跳越快。

谢识言扯动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所以,你是因为她……才开始习武?」

「嗯。」

「那种双手空空,却无法保护所爱的感觉,我不想再经受第二次了。」

谢识言忽然看向我。

「说起这桩事,旁人总觉得我荒唐。」

「你若不信,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只当个笑话听。」

「我信你。」

我按捺住悸动,小心试探,越来越接近那个答案。

「她是怎么死的?」

「剥皮之刑。」

这一刻,我终于能够确定,谢识言梦里的人就是我。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以梦境的方式感知到这一切,但我仍然感到惶恐又欣喜。

惶恐的是,我不知道谢识言记起一切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我欣喜,原来他没有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谢识言,如果有一天……你会重新遇见她呢?」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中有莫辨的情绪流动。

12

正当我要开口,厌翟车骤然停住。

我整个人差点从榻上扑出去,马儿的嘶鸣之声响彻夜空。

「殿下!是裴小公子!」阿蔻惊呼。

我堪堪稳住身体。

今日倒是热闹。

这该来的,不该来的,竟然都凑做一处了。

13

我走下车辇,裴江照穿着一身下人衣服,稳稳当当地跪在地上。

虽然已经入夜,但是公主府门口偶尔也有路过的行人。

人们纷纷侧目。

我行至裴江照面前,只觉得稀罕。

他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裴小公子,我以为那日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是。」

裴江照用那一双妩媚眸子看着我,「此番我已与家人断绝关系,一心入府为奴。」

「公主殿下,请您垂怜。」

多么似曾相识的戏码。

果然,裴江照对自己够狠。

无论是做我的面首,还是番奴,他像是料定我会成为他迈向君王之位的垫脚石那样,再次伪装,接近我。

我抚着腰间的长佩,面上浮现讥笑。

谢识言上前一步,将剑抽出,抵上裴江照的肩膀。

他知道我有多讨厌裴江照。

我轻轻按住谢识言的手臂,摇了摇头。

本想着先了却更要紧的事,再来解决他。

既然现在裴江照想演,我也自会奉陪。

我俯下身。

这一次,我手指暧昧地擦过裴江照自带风情的眼角。

「裴小公子此番前来,抛家舍业,愿意为了我舍弃一切,我很感动。

「阿蔻,将裴小公子抬进府内。

「赐封面首。」

14

裴江照进府之后,我像变了个人一样。

不仅将他安排在离我最近的卧房,甚至谁也不传见,每日只和他谈笑饮酒,好不快活。

这种情形维持了好几日。

直到生辰宴前夜,我坐在镜子前,谢识言找上门来。

今日的他似乎不太一样,身上沾了酒气。

「你喝酒了?」我皱眉问。

他却只盯着我看。

「那日宫宴,殿下明明那么厌恶裴江照。」

「他无才无能,不同于你府上的任何一个面首……前几日,又为何要纳他。」

我没法跟他解释,只能顺口胡诌:「裴江照长得还不错,勉强算个花瓶,放在府里养养眼。」

谢识言声音愈发地冷了。

「殿下,你已经连续四日没有出府,整日屏退府里的人,只和他待在一处。」

他面上倒是闪过一丝可疑的复杂神色。

我觉得纳闷。

今天的谢识言,居然如此反常。

「这几日,裴小公子在府上其他人面前总是以驸马自居,行事乖戾。」

「此事虽为公主内宅之事,但臣觉得,不妥。」

我听懂了。

合着这位是告状来了。

「我喜欢他,给他几分特权,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喜欢。」

谢识言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冷笑道:「曾几何时,殿下似乎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竟从来不知,殿下的喜欢可以分成这么多份。」

这话怎么透着一股子怪味儿?

我扭过身,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冠玉般的脸颊泛着酡红,谢识言实在不是一块喝酒的料。

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移开视线。

「臣只是提醒您罢了。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更何况,裴家手握重权,殿下理应小心。」

我围着谢识言走了一圈,最后踮起脚,闻了闻,果真是好大的酒味。

「谢识言,你喝的是酒还是醋?」

我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谢识言身形未动。

他垂下眼睑,故意藏去所有情绪。

「臣听不懂殿下的话。」

我凑近他,继续问:「你说,你梦里的那个姑娘,要是知道你对我动了心思,还会不会哭鼻子啊?」

在我的步步紧逼下,谢识言显得有些狼狈。

他擒住我手腕,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场。

面上的薄红,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别的什么。

「殿下若无意,更没必要如此戏弄我!」

他语气里带着薄怒。

我附在他耳边,轻轻环住他的腰。

「我曾经是个小气鬼,酒量也像你这般差劲。有一次,我醉了酒,趁机胁迫另一个人,还告诉他,不许喜欢上别人。」

「当时他答应了我,是我食言了。」

谢识言猛地抬起眼。

「后来我死在菜市口,才知道种种错过……本来就是有人从中作梗。」

「而我萧琉,从始至终,喜欢的也只有那一个人。」

那一贯清冷的他,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阿妩?」

谢识言动了动嘴唇,却将我的手抓得更紧。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眼眶的酸胀。

「你说你不相信前世今生,可你两次遇见的那个人都是我。」

「谢识言,对不起。」

15

在含章长公主的生辰宴上,终究还是一件发生了轰动上京的大事。

自从那日皇上和长公主闹了不快之后,一直想借此机会缓和,便御驾亲临公主府。

可谁也没想到。

皇上醉酒小憩时,那裴将军的庶子裴江照,竟然爬上了卧榻!

等当今圣上清醒的时候,裴江照裤子都脱了一半。

不仅如此,侍卫们还在他身上搜出了蛊虫。

据传,圣上震怒异常,把裴江照踢得满脸是血,还治了裴将军管教无方之罪。

巫蛊之术,向来是大事,一旦发现,只有严惩。

被拖走前,裴江照好像疯了。

他一直在大喊着什么「重生」,还说什么「我到底是错在哪儿了」「明明朕才是皇帝」之类的胡话。

萧琉长公主出面,提议将裴家庶子囚于公主府,压下这桩皇室丑闻,并由公主府全权督办。

圣上应允。

后来,竟再也没有人见过那裴小公子了。

只是偶尔有那周围的百姓们,谈论起含章长公主的别院,似乎总有怪事发生。

比如,那座空荡荡的别院明明没有住人,竟然会在深夜传出惨叫。

至于是人是鬼……谁又说得清呢?

然而,以裴江照为线索,谢识言借机顺藤摸瓜,揪出裴家深埋多年的党羽。

他足足查了一年。

从贪污买官到强抢民女,从幽州到凤州,牵连者众,涉案竟有二百余人。

朝中那些原本嚣张的老臣,都不得不收敛锋芒,重新夹着尾巴做人。

以谢识言为首的朝中新派,掀起了肃清之风。

除此之外,圣上还废除了以裴将军为首进谏的那几条妇刑法令,昭告天下。

差不多同一时间。

公主府也贴出告示,上面说,要广纳上京女子,入东山书院读书习字。

京中百姓无人不感慨,拍手称赞。

他们说,这天,终是要亮了。

16

谢识言受封右侍郎的那一天,是个好天气。

可那位谢大人,仍穿着一身朴素的侍卫统领制式的衣袍,站定在大殿之上。

「这个位置,旁人求都求不来,你竟然不要?」

皇帝坐在首座,表情复杂。

谢识言摇了摇头,对着天子施了一礼。

「臣惶恐,另有一事相求。」

皇帝摸了摸胡须,忽然明白了谢识言所求。

官做得太高,就没法再做驸马。

眼前之人,想要的,分明就是长公主啊。

果然,只听那松鹤一般的身影,声音恳切:

「臣心悦含章长公主已久,望圣上成全。」

「倘若有朝一日你后悔,那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皇上状似不经意地提醒着,同时,眼神还朝着殿内的一处屏风后看去。

「臣,不悔。」

谢识言舒展眉峰,叩谢圣恩。

而他的回答,掷地有声。

殿内的屏风后,一个正在偷听的素色官袍的女子,悄悄勾起嘴角。

「阿妩,你可满意了?」

皇上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那屏风后的女子,眉眼如画,一颦一笑皆是绝色。

这等风姿,不是萧琉,还会是谁?

如今,她亦是这朝中第一名女官。

虽然官职微末,但主司女子科考等事宜,也算得其所终。

或许,有朝一日,这天下的女子不必拘泥于那一方小天地。

她们可鲜衣怒马,恣意徜徉,也可不虑世俗,各放异彩。

她们不再是谁的娘子,亦不是谁的女儿。

她们,会用自己的姓名,书写自己的故事。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萧琉清浅一笑。

她只望向地上那个宛如松鹤的身影。

恰逢谢识言抬眸看向她。

她忽然想起,昨夜谢识言风尘仆仆地赶回京城,第一件事就是亲临公主府。

谢识言隔着大门,细细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阿妩,我想你了。」

他还说。

「从今往后,你只管扶摇直上,我做你翼下的风,做你的青云梯。

「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将我们分离。

「阿妩,我们成亲罢。」

番外

很多年以后,谢识言终于记起了全部。

而萧琉也想起了,当年在宫宴上,为何谢识言会说她是个小气的爱哭鬼。

前一世,某次深夜。

萧琉心情烦闷,一个人在院里独酌,醉了酒,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摸进了谢识言的卧房。

虽然他已经熟睡,却硬是被萧琉从床上拉了起来。

萧琉打着酒嗝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她,还在新婚之夜给了她那样的难堪。

「三十二员猛将?」

她喃喃自语,越说越气。

「到底是哪里来的谣言!我府上只有九个面首啊!」

谢识言盯着她,还以为她只是耍酒疯。

可萧琉是真的生气了。

她明明是那么想和他好好相处。

她以为,这空空荡荡的公主府,或许也可以像一个家。

那会儿谢识言说什么来着?

他立在院中,披一身星月的碎光, 冷冷地说:

「殿下多情,心可以分给很多人。」

「但臣与您不同,这一生,只会钟情一个人。」

萧琉想。

除了新进来的那个裴江照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其他那八个人,虽家族式微, 但哪一个不是高手。

自己煞费苦心才寻得他们,又不得不以男宠的名义塞进南风馆。

现在还要被自己驸马一顿夹枪带棒地暗讽, 果真是窝火!

「你懂个屁, 我喜欢谁了?」

她也憋红了脸, 用尽全力,只说得出这一句粗话。

不得不说,本来对谢识言是有些倾慕的。

毕竟他聪明, 长得好看,又是个正人君子, 除了不爱搭理她, 样样都好。

现在可好, 全都败光了。

但谢识言听了萧琉的话后,心情好像变得很不错。

「唔,那倘若你的心只交付于我, 我这一生, 便也不会喜欢旁人。」

「阿妩, 你愿还是不愿?」

他终于没有喊她公主,而是轻轻唤她——「阿妩」。

这书呆子……说起情话来,也是挺动听的嘛。

萧琉想着,这算是谢识言主动跟她示好吗?

不过, 这桩交易好像很公平。

但她偏偏要拿腔作势一番。

「那你等我好生斟酌, 明早再给你答复。」

「不过……要是我起来晚了, 你没等到我,那你就只能先喜欢我, 别想着变心, 不然我就天天来你这儿哭。」

萧琉想的很简单。

等她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来见这个书呆子。

不然平白无故就这么答应了他, 免得他以后不把自己当回事。

左不过一个晚上而已,谢识言不会这么没耐性吧?

「好,我答应你。」谢识言抿唇轻笑。

萧琉心满意足, 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门。

临走前,她回过身。

谢识言那双干净的眸子, 落入眼底。

他在看着她的背影。

好像这样温柔静默的动作已经重复了很多次。

那一刻, 从未知道什么是心动的长公主,忽然感觉脸上发烫。

趁着夜色,她落荒而逃。

回到寝房后, 萧琉一头栽倒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

然而, 帷帐里的早已等着的另一个人, 伸出手轻轻解开了她的盘扣。

后来……

那个本该圆满的故事, 也就再没有了后来。

「谢识言。」

「嗯?」

「如果你又遇见我,还会再爱上我一次吗?」

阿妩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下面传来。

谢识言知道,她一定又想起来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会的, 阿妩。」

男人的手轻轻拢过她的被角,一枚吻就这么落在她的脸颊。

「如果再遇见你一百次,我也一定会再沦陷一百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