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京是为同镇南侯世子退婚,却阴差阳错被下药,与他躺在了一处

发布时间:2025-07-10 06:21  浏览量:1

我上京是为了同镇南侯世子姜南霆退婚的。

我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他亦有家世相配的红颜知己。

本来和和气气地退了婚,往后嫁娶各不相干。

可却阴差阳错被下药,在宴会上与他躺在了一处。

我们被迫成婚。

姜南霆认为是我贪慕荣华才出此计策,恨了我一辈子。

我所生的一儿一女也被他教得不认我这个生母。

凄苦了一生,再睁眼,我重生在启程去京都的那一日。

竹马苏竞遥依依不舍地叮嘱我早去早回,他在家中等我归来。

我丢下包裹,跳下马车,直接扑入他怀中。

“我不去京都了!婚约写封信也能退,我们马上成亲!”

他又惊又喜:“当真?”

我点头如捣蒜:“当真!”

1.

我和苏竞遥,自小便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我家在城西经营着一家布庄,他家在城南开了间绣坊。

两家的长辈不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更是同乡近邻,关系亲密无间。

从我刚会走路起,就总跟在他身后,每天从城西逛到城南。

春日里,我们相约去踏青、游湖;夏日里,下河采摘莲子;秋日里,一起放风筝;冬日里,则兴致勃勃地堆雪人。

爹娘忙着做生意的时候,多数时候都是苏竞遥陪着我。

我们从幼年相伴至今,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彼此,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原以为两情相悦,长辈又通情达理,这婚事定会水到渠成。

可没想到,阿爹一脸愁容地告诉我,我竟和京都的镇南侯世子有一门婚约。

十五年前,老镇南侯奉命前往梁州剿匪,不幸身受重伤,被我阿爹救了下来。

老镇南侯为人豪爽,当即拿出一块上好的墨玉镶珠麒麟佩送给阿爹。

还说他家中的长孙与我年纪相仿,等我到了及笄之年,便派人接我入京做世子妃。

阿爹诚惶诚恐,不敢拒绝。

原本以为这些年两家没什么联系,我过了及笄之年也不见人来,这门婚事就算作罢了。

可前些日子收到京都的来信,说是要商讨两家的婚事,阿爹这下可慌了神。

我接过信仔细看了看,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老侯爷早在五年前就离世了。

镇南侯府的来信,表面上是商量婚事,可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我商户之女身份的嫌弃。

再一打听才知道,我那名义上的未婚夫,在京都已经有了门当户对的红颜知己。

一个是侯府世子,一个是王府郡主,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侯府来信的真正目的,是想让我家先提出退婚。

毕竟阿爹对老镇南侯有救命之恩。

他们受了别人的恩惠,要是因为门第差异提出退婚,岂不是明摆着让外人知道他们忘恩负义、无情无义吗?

像他们这样注重名声的勋贵人家,怎么肯让自己的名誉受到半点损害呢?

我把这些情况跟阿爹说了,他也松了口气。

于是,留下阿娘看家,我和阿爹便上京退婚去了。

一开始进展都很顺利,侯府得知我和阿爹的来意后,一改之前的轻视态度,把我们当成贵宾招待。

可在侯府为我们举办的饯别宴会上,有人悄悄在我的茶水里下了迷情药。

等我再度恢复意识,竟发现自己和侯府世子姜南霆共处一室。

面对侯府众人那嫌弃鄙夷、震惊不齿的眼神,我拖着痛得几近麻木的身子,心仿佛坠入了冰窖。

侯府老太君冷冷地盯着我,果断拍板:“筹备婚事吧。”

“既然秦姑娘这么瞧得上我这孙子,还费尽心思去谋划,看在秦家曾救过我家老侯爷性命的份上,我自然会遂了你的心愿。”

姜南霆双眼布满血丝,大声抗议:“祖母!我早已和郡主互诉衷情,怎能再娶他人?”

我赶忙解释,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是遭人陷害,根本不想当这个世子妃。

我阿爹也急忙开口,说愿意立刻带我连夜返乡,绝不会坏了世子和郡主的好事。

然而,侯府二公子姜北望站了出来。

“大哥已然玷污了秦姑娘的名节,哪能不负责?”

“况且,秦家叔父对祖父有救命大恩,秦姑娘原本就是大哥的未婚妻。”

我还想继续辩解,老太君却不容置疑地说道:“好了,就这么定了。”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瞬间从人间跌入了炼狱。

“先假意提出退婚赢得我的好感,接着给我下药毁掉自己的清白,逼我不得不娶你,还让我对你心怀愧疚。”

“怕是那所谓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也是骗我的吧?”

“从头到尾,你的目标就是世子妃这个位置,对吧?”

“秦若斐,你这计策真可谓精妙啊!”

新婚之夜,姜南霆一把扯掉我的盖头,对我一顿讥讽羞辱。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和阿爹来到京都,是真心想和你解除婚约的!”

我满心绝望,但还是不愿平白无故背负这莫须有的骂名。

当世子妃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

自始至终,我只盼着能嫁给我的竹马苏竞遥,和他恩恩爱爱地过日子。

可姜南霆根本不信。

他眼神里满是嫌弃,神情充满嘲讽:“行了,别再装什么清纯高洁了。”

“反正你已经坐上了世子妃的位子,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侯府上下也都不相信我。

在他们嘴里,我成了爱慕虚荣、工于心计、品行恶劣的商户之女。

虽然我嫁给了姜南霆,名义上是镇南侯府的世子妃,但实际上,我在侯府的待遇连个奴才都不如。

姜南霆心心念念的嘉福郡主,嫁给了他的堂弟姜北望。

这下,姜南霆对我更加痛恨了。

成亲之后他从没进过我的房间,可嘉福郡主和姜北望成亲那天,他却来了。

他告诉我,我阿爹在回梁州的路上,遭遇了山匪打劫,不幸坠崖,尸骨都没找到。

我悲痛到了极点,他却满脸得意地笑着。

“这就是报应,秦若斐,这就是你拆散我和郡主的下场!”

我在镇南侯府苦苦煎熬了十五年。

想过报仇雪恨,也想过一死了之。

姜南霆却拿我娘来威胁我。

“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娘也送下去陪你。”

“秦若斐,你爹已经因为你的爱慕虚荣丢了性命,你总不想让你娘也给你陪葬吧?”

嘉福郡主和姜北望是京都人人皆知的恩爱眷侣。在这样的刺激下,姜南霆变得愈发偏激、疯狂。

老太君在世的时候,他多少还能收敛一些。

我的一儿一女,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

后来老太君离世,姜南霆便完全无所顾忌了。

我拼尽全力生下的两个孩子,竟被他教导得对我这个母亲充满了恨意。

“一个卑微的商户之女,哪配当我的母亲?”

“我巴不得你早点死,这样父亲就能另娶世家小姐,把我和妹妹记到新母亲名下了。”

这痛苦的前世,整整持续了十五年,光是回忆起来,都能让人绝望到窒息。

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机会,我一心只想离京都越远越好,又怎会愚蠢到重蹈覆辙呢?

在家门前的杏树下,我紧紧地抱着苏竞遥,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无价之宝。

仔细算算,我和他已经十五年没见面了。前世我被困在侯府,而他在梁州照顾我母亲,等了我一辈子,始终没有娶妻。是我辜负了他。

父亲匆匆忙忙地下了马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婚约还没解除呢!快松开!像什么样子!”

我不肯松手,紧紧握着苏竞遥的手,又去拉父亲。

“父亲,我们别去京都了。侯府本就看不起我们,我们干嘛还要巴巴地赶去京城呢?”

“他们能写信,我们也能写信啊!”

“反正这桩婚约我们都不想履行,也不用太在意什么礼节不礼节的,难道他们还能因此迁怒于我们不成?”

父亲可是老镇南侯实实在在的救命恩人啊!

“小斐,你怎么哭了?”父亲这句话一说出口,我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父亲、母亲,就连一旁的苏伯夫和苏伯母都围了过来。

苏竞遥满眼心疼地为我擦拭眼泪,父亲几次想要说话,又有所顾忌地忍住了。

周围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刚才,我坐在马车上,突然感觉心口一阵剧痛,脑海里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我,千万不能去京都。”

“父亲,我们不去了好不好?要是去了,肯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重生这件事实在太过离奇,我不敢跟家人坦白。好在父母十分疼爱我,见我哭得如此伤心,立刻答应了我。

“好好好,不去了不去了,父亲写封信回绝他们就是了。”

得到父亲肯定的答复后,我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负担,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2

可就在下一秒,我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

在意识渐渐消散之前,我看到了父母和苏竞遥那惊恐又担忧的脸庞。

我害怕再次醒来这只是一场梦,于是死死地攥住他们的衣袖,然后彻底昏了过去。

“贱人!”

“要不是你,今天和郡主成亲的人就该是我。”

“秦若斐,你毁了我的一切,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母亲要是真为我和妹妹着想,就该自尽谢罪,让爹爹给我们娶个高门出身的继母。”

“我宁可有个冷酷的继母,也不愿有你这样品行恶劣的母亲!”

“都怪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生母?要是没有你,我根本不会被她们嘲笑!”

“商户女就是商户女,只会用些卑鄙的手段,可怜了世子和两位小少爷!”

寒冬腊月,我病得起不了身。

十二岁的姜伯远给我送来了一碗加了砒霜的风寒药。

“你死了,我和妹妹才有好前程。”

那年,他不过十二岁,却全然继承了亲生父亲的冷血与狠辣。

他端着药碗,手稳如磐石,看向我的眼神,好似我已是个死人。

我忍俊不禁,泪水夺眶而出,毫不迟疑地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

姜伯远似是被我的举动惊到,他往后退了半步,目光紧紧锁住我。

药效迅速发作,我的五脏六腑仿若被万千利刃绞碎,一口黑血呕出,我气息微弱。

“多谢你……”

姜伯远惊愕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我说——多谢你,让我解脱。”

我平静地闭上双眼,气息渐无:“愿你和你妹妹……能达成所愿。”

“小斐?小斐?”

那熟悉且温柔的呼唤,将我从噩梦的深渊中唤醒。

我艰难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娘亲那张满是焦急与担忧的脸,眼中的心疼溢于言表。

“做噩梦啦?别怕别怕,阿娘和阿爹都在这儿呢。”

她轻轻将我拥入怀中,如同小时候哄我入眠那般,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脊背。

我泪眼朦胧,那颗在悬崖边缘饱受风雨摧残的心,终于在她温暖的怀抱和安慰的话语中,找到了归处。

是啊,阿娘和阿爹都在我身边。

还有苏竞遥,他也从未离开。

一切都已不同往昔。

我重生了,迎来了全新的开始。

我暗暗发誓,绝不让上一世的悲剧再度重演。

后来,我与苏竞遥喜结连理。

这一切源于收到京都镇南侯府的回信,成功解除了我与姜南霆的婚约。

镇南侯府似乎并不在意我们是否亲自前往处理此事。

回信言辞恳切,不仅送来五百两白银作为补偿,还表示日后若有困难,可持信物上京寻求帮助。

阿爹对此赞不绝口,直说镇南侯府皆是通情达理之人。

而我却对此嗤之以鼻。

这算什么呢?

他们本就亏欠我们秦家太多。

且不说阿爹对老镇南侯的救命之恩,单是我上一世遭受的无端陷害,就足以让他们赎罪。

成亲后的日子,平淡而温馨。

阿爹特意在两家院墙间开了一扇小门,方便我随时回家看望双亲。

平日里,苏竞遥潜心读书,我则跟随爹娘和公婆打理生意。

到了中午,他总会准时带着亲手做的荔枝饮和饭菜,送到铺子给我。

傍晚下班,我也会顺道买上一份东边食肆里最受欢迎的烧鹅。

晚饭后,我会拉着他到屋顶看星星,或者去书房听他念话本子。

有时深夜从噩梦中惊醒,睁眼便能看到他守在身旁。

“我会一直陪着你,小斐。”

他紧紧抱着我,声音温柔而坚定,“那只是梦,现实中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即便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日子就这样平淡又充实地过着。

渐渐地,上一世的噩梦不再侵扰我,那些痛苦的回忆也渐渐被我淡忘。

然而,平静的生活终究被打破。

那天,我邂逅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姜南霆,模样和上一世毫无二致。

他神情阴郁,面容憔悴,眼底交织着愤怒与重逢的狂喜。

“秦、若、斐。”

他的声音宛如恶鬼的低吟,让我瞬间毛骨悚然,撒腿就想逃离。

怎料他快速追上来,狠狠攥住我的手腕。

“跟我回去!”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挣脱他的钳制:“放开我!”

“你是谁?我跟你素不相识,你凭什么上来就动手动脚?”

“娘子!”

正在此时,苏竞遥提着食盒从酒楼里匆匆赶来。

他迅速将我护在身后,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人,随后关切地问我:“没事吧?”

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躯,还有脸上毫不掩饰的焦急与担忧,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没事。”

苏竞遥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他神情严肃地直视着姜南霆:“这位兄台,光天化日之下,请自重。”

姜南霆双眼泛红,脸上写满了被背叛的愤恨与屈辱。

“秦若斐,你本应是我的妻子。”

3.

“世子此言差矣。”

正厅里,阿爹强忍着怒火,眉头拧成了麻花。

“我家小斐如今已是苏家的媳妇,怎能再嫁给你呢?”

“况且你俩的婚约早在六年前就已解除,当时可是说好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姜南霆的目光依旧死死地落在我和苏竞遥紧握的手上。

“伯父,当初解除婚约时,我尚未成年,年纪尚小。”

“如今我已成年,梦中常常见到祖父唉声叹气,说我辜负了良人。为了让祖父安心,我想与贵府重续前缘。”

“我不介意阿斐是再嫁之身,我会迎娶她做我的世子妃,往后秦家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岳家……”

“姜世子!”

姜南霆话还没说完,苏竞遥便厉声打断了他。

“你与小斐的婚约早已解除,你们之间再无瓜葛,你如今以何种身份来谈所谓的『不嫌弃』?”

姜南霆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苏竞遥紧紧握着我的手,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与小斐自幼相识,感情深厚,成婚后更是恩恩爱爱,生活美满幸福。”

“倘若姜世子此次是来拜访岳父大人,我苏家定会将世子奉为上宾,盛情款待。”

“但要是世子仍旧胡言乱语、无理取闹,”

他毅然挡在我身前,侧脸轮廓坚毅而果敢,“我苏某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奸人得逞。”

姜南霆深深地看了他许久,突然轻蔑地一笑。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贾,有什么资格跟本世子这样说话?”

“本世子与阿斐自幼便定下婚约,如今她休了你嫁给我,不过是回归正道罢了。”

“世子爷莫不是路上被风迷了心窍,竟说出这般胡话?”

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愤怒地瞪着坐在上首、满脸阴沉的姜南霆。

“你我婚约早在多年前就已解除,当时说得清清楚楚,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难道世子如今要反悔?”

“可惜已经晚了,我与我相公成婚多年,感情坚如磐石,我绝不可能休了他再嫁给你。”

“秦若斐!”

姜南霆霍然起身,大步朝我走来,苏竞遥立刻挡在我身后,一步也不肯退让。

“让开。”

姜南霆一字一顿,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苏竞遥毫不畏惧,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光天化日之下,世子爷难道连基本的颜面都不要了吗?”

姜南霆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强忍着怒气看向我。

“我给你一个光明正大地嫁给我的机会,秦若斐,你好好考虑清楚。”

“嫁给我,你就是一品侯府的世子妃,日后还会成为正一品的侯夫人。”

“我会全力扶持你的娘家,让你家的生意遍布整个梁州城。”

不知想起了什么,姜南霆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阿斐,我会补偿你,还有远儿和锦儿,我会好好教导他们,让他们孝顺你……”

“够了!”

上一世所遭受的屈辱和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呼吸急促,恨不得将眼前的姜南霆千刀万剐。

“世子爷以为,我秦若斐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吗?”

“什么世子妃,什么侯夫人,我根本不屑一顾!”

姜南霆的瞳孔剧烈收缩,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秦若斐这一生,只求能与真心相爱的人携手相伴,白头偕老。”

我举起和苏竞遥紧紧相扣的双手,“幸运的是,这个人从一开始就陪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

“不……”

姜南霆喃喃自语,仿佛承受不住这打击,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姜世子,我从未亏欠过你分毫,相反,我阿爹救了你祖父,我们秦家对你们侯府有救命之恩。”

“我阿爹不图回报,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得寸进尺。”

“婚约已经解除六年之久,你我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你无缘无故来到梁州,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要求我休夫另嫁,”

“还说不嫌弃我的再嫁之身,你有什么资格,又以什么身份来嫌弃?”

我冷笑一声,“难道这就是你们镇南侯府的报恩方式?”

“倘若地下的老侯爷知道此事,恐怕都会气得活过来,好好教训你这个不肖子孙!”

阿爹惊恐地喊道:“小斐!”

我怒火中烧,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世子爷若真为了让老侯爷安息,就不该打着他老人家的旗号说这些荒唐至极的话!”

“你应该远远地离开我家,离开梁州,真正做到互不相干!”

话已出口,再无挽回的余地,阿爹赶紧挡在我身前,试图缓和气氛。

“世子爷莫要怪罪,小斐这孩子性格直爽,总是喜欢说实话。”

“时候不早了,世子爷还是尽快回客栈休息吧,天黑了赶路不安全。”

姜南霆目光复杂,久久凝视着我。

直到阿爹眼中的担忧和愤怒再也无法掩饰,他才如梦初醒般开口:“伯父。”

“实在抱歉,刚才是我一时糊涂。”

“天色已晚,再去找客栈怕是来不及了,不知府上是否还有空房,能否容我借住一两晚?”

姜南霆毕竟是侯府世子。

既然他有意缓和关系,我们也没必要把关系闹僵。

虽说现在的情况和闹僵也没什么区别。

姜南霆态度诚恳,阿爹尽管满心不情愿,还是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姜南霆往府内走去。

“当然可以,世子请随我来……”

姜南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跟着阿爹离开了。

但我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我拉着苏竞遥回到苏府,将中间的小门锁得严严实实。

随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到书房,提笔给京都写信。

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

前世长达十五年的痛苦与仇恨,哪能轻易消散?

姜南霆可是害死了我的阿爹啊!

杀父之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更别说其他的恩怨了。

若他没有和我一样的奇遇,从此各自安好,这口气我或许还能咽下。

可他偏偏要来招惹我。

既然如此,那就新旧账一起算!

4.

信写完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我放下手中的笔,这才突然意识到,从进入书房开始,苏竞遥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在一旁为我磨墨。

“相公——”

我带着些许无措与不安,望向他问道:“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今天和姜南霆的那场争执,我觉得他应该能察觉到我的异样。毕竟我和姜南霆之前从未见过面,哪来那么深的仇怨呢?

苏竞遥眉眼温润平和,轻声问我:“你希望我问吗?”

我一时愣住了,他走上前来,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

“你要是想说,我就问;你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

“小斐,你我身为夫妻,一体同心,我只要知道你对我的真心就足够了。”

“相公。”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一头扑进他的怀里,说道:“我是何等幸运,才能嫁给像你这样好的夫君……”

“哇——”

这时,屋外传来孩童的哭喊声,“我要阿娘,我要阿爹!”

紧接着,是婆母抱着孩子在书房外敲门的声音:“小斐?竞遥?”

“娘,来了!”

我赶忙擦掉眼泪,正准备起身,苏竞遥却把我按坐在椅子上,然后掏出一方手绢递给我。

“我去看看。”

他出去后,和婆母说了些什么,之后婆母并没有进书房。

只听他逗趣地说:“你哭,你娘也哭,一大一小,两个小哭包。”

说着,他轻轻点了点孩子哭红的鼻头,那神情温柔又宠溺。

“雪儿是因为见不到阿娘和阿爹才哭的,阿爹不许说雪儿!”

女儿靠在他怀里,脸上还挂着泪珠呢,就娇嗔地反驳道。

“阿娘也是因为好久没见到雪儿才哭的,是不是呀?”

人还没走到我跟前,小家伙就使劲儿朝我伸出了小手。

我把她抱进怀里,轻轻蹭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

“雪儿说得对,阿娘就是因为没见到雪儿才哭的。”

“阿娘不哭,雪儿也不哭。”

她一本正经地揪着自己的袖子,为我擦起了眼泪,那认真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发笑。

我忍不住亲了亲她粉嘟嘟的小脸,夸赞道:“乖女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雪儿立刻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说道:“那当然啦,我可是阿娘和阿爹生的!”

看到至亲至爱的人都陪伴在身边,我心中那些愤恨不安的情绪,就像被春风化解春雨滋润一般,渐渐平复了下来。

到了夜里,我跟苏竞遥讲述了我那不堪回首的前世。

“所以……你从六年前就开始和陈大人结交,在京都拓展人脉,就是为了今天这个局面吗?”

他声音颤抖,眼眶也红红的。

我点点头,然后朝他微微一笑:“好在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这陈炳春陈大人,六年前还只是梁州淮宁郡永安县的一个县令。

但是如今,他已经成为了正三品的中书令,而且深受当朝皇帝的信任和器重。

前世的时候,他胸怀远大抱负,却始终得不到施展的机会,只能被困在小小的县城里,最终郁郁而终。

今生,我暗中给他出谋划策,还多次救了他全家的性命,这才让他得以平步青云,成为我在京都可以依靠的人脉和强大的靠山。

就算姜南霆是世子又怎样,要是这次他胆敢目无王法,对我的家人动手,我绝对能让他有去无回!

“小斐……你受苦了。”

苏竞遥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我感觉到他的额头贴在我头上有些湿润,我的心又软又涩。

“不苦,只要能和你、和雪儿,还有爹娘他们在一起,我就不觉得苦。”

和前世的孤苦伶仃相比,这一世就算吃点苦,那也是甜的呀。

“来年春天的春闱,我一定会榜上有名,到时候我就能好好保护你,你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我抬起头,轻轻亲吻他的下巴,满是依恋地说:“我相信你。”

他低下头,寻找我的唇瓣,轻声叹息道:“小斐……”

姜南霆在我家安顿下来之后,就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这一段时间,我既不去铺子照看生意,也不回娘家走动,整天就待在我和苏竞遥的小院子里。

有时逗逗孩子,有时做些女红,或者翻翻话本子,练练琴。

除了不能出门,这日子和平时也没太大差别。

这天秋高气爽,我像往常一样,躺在廊檐下的藤椅上休息。

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孩童哭叫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心里猛地一惊,立刻起身就往院外跑去。

“还给我!还给我!那是我阿娘给我做的!”

“才不是!那明明是我娘亲!”

那哭叫声极其尖利,却不是我的女儿雪儿的声音,而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姜菡锦,她是我前世生下的一儿一女中的小女儿。

此时,她正和雪儿扭打在一起,还疯狂地尖叫着,让旁边的一个男童来帮她。

“哥哥!哥哥!你快来帮帮我,这个小贱人力气太大了!”

那个男童,也就是我前世所生的大儿子姜伯远,脸上满是不耐烦和烦躁的神情。

经不住亲妹妹的苦苦央求,再加上雪儿下手又准又狠,他那稚嫩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凶狠。

紧接着,他竟然捡起了旁边的一块石头,抬起手就要朝雪儿的头上砸去。

“雪儿躲开!”

我吓得脸色大变,顾不上其他,快步冲上去,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那块石头刚好从雪儿的额头擦了过去,顿时鲜血直流。

我又气又恼,直接上前把姜菡锦推开,然后抱起雪儿就往外跑。

“赶紧准备车架,去医馆!快点!”

“雪儿别怕,阿娘在这儿呢,不怕啊——”

我只是看了一眼雪儿的伤口,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可小家伙却乖乖地搂着我的脖子,用一只手捂着额头,还反过来安慰我。

“阿娘别着急,雪儿不怕。”

身后传来姜菡锦撕心裂肺又难以置信的叫嚷声:

“娘亲!娘亲!娘亲你回来!我才是你女儿啊!”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挡在我面前,正是好些天没见的姜南霆。

他脸色阴沉冰冷,痛心疾首地说:“秦若斐,远儿和锦儿同样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对他们动手呢?”

我想都没想,抬腿就朝着他的裆部踢了一脚,骂道:“你也给我滚!”

姜南霆没防备,一下子弯下腰,痛苦地哼了一声:“秦若斐——”

我已经抱着雪儿上了马车,马车飞快地朝着医馆的方向驶去。

也许是实在太疼了,小家伙还是忍不住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我的心都快碎了,不敢想象,如果我再晚来一步,那块石头正好砸中雪儿的头……

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这五年来我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爱,从来没让她受过一丁点儿苦。

可是姜伯远和姜菡锦,一个想要对她下毒手,一个蛮横无理地对她动手。

还有姜南霆,他说不定早就算计好了,故意在那个时候拦住我呢!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行驶,还算平稳。

只是我手上沾染着鲜血,那种黏腻的触感,还有怀中雪儿痛苦的呻吟声,就像热油煎熬烈火烘烤一样,一点点消磨着我的理智。

我已经不想去琢磨,为什么姜南霆回来了,那两个孩子也会跟着回来?

没有我,他们这辈子又是被谁生下来的呢?

既然他们已经有了亲生母亲,为什么还要跑到梁州来找我呢?

上一世,他们明明那么嫌弃我商户女的身份,恨不得我早点死掉,好给他们换一个身份高贵的继母。

可他们现在这样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雪儿额头上的伤只是皮外伤,大夫给她敷了药,又嘱咐了我几句,我就带着孩子回府了。

“小斐!雪儿怎么样了?”

5

苏竞遥一大早就去他老师家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是匆忙赶回来的,满头大汗,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的神情。

“没事,睡着了。”

我耐心地把已经昏睡过去的孩子放到他怀里。

姜南霆和那两个孩子,还有我的爹娘、公婆,都守在正厅里。

只听见有人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用石头砸那个孩子——”

“我就是砸了又怎么样?”

姜伯远满脸阴狠地说道:“是那个小贱人先对锦儿动手的,我就算砸死她,也没有人能说我做错了!”

我的爹娘和公婆考虑到他的身份,都敢怒不敢言。

姜伯远见此情景,越发嚣张起来:

“更何况娘亲就是因为那个小贱人才不肯跟我们回去,她死了才好呢,死了娘亲才会——”

“姜南霆!这就是你们镇南侯府的家教吗?”

我大步走进正厅,愤怒地质问道:“我女儿犯了什么错,你们竟然要对她下毒手?”

“是她先对我妹妹动手的!我只是在反击!”

姜伯远满脸不服气,又委屈又痛心,坚持说:“我没错!”

这时,姜菡锦也帮着说话:“是那个小贱、是苏靖雪先对我动手的,她下手太狠了,我打不过她,哥哥才来帮我的。”

说着说着,她也委屈得哭了起来:“娘亲,我没做错,你已经为了她对我和哥哥动过手了,这还不够吗?”

她伸出擦破了皮的手掌,哭得伤心又委屈:“娘亲,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对我说一句重话的……”

“你把两个孩子弄成这副模样,你就满意了?”

姜南霆目光深沉,脸上满是失望的神色。

我差点被他气笑了,难不成这反倒成了我的错?

“你这个坏人,不许说我阿娘!”

不知什么时候,雪儿已经醒了过来,她眼眶红红的,愤怒地瞪着那父子三人。

“那是我的娘亲,不是你的娘亲!”

“明明就是你先抢我的东西,还说我阿娘迟早会和你爹在一起,骂我阿爹是文弱书生,说我家是低贱商户,我气不过才动手打你们的!”

小姑娘委屈极了:“我不是小贱人,你们才是!”

“你们莫名其妙地闯进我们家来抢我阿娘,你们都是坏蛋,从我们家滚出去!”

姜南霆脸色一沉,姜伯远沉不住气,恼怒地说:“你——”

我转过头,轻声斥责道:“雪儿。”

小姑娘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再说话。

姜伯远却以为我是在帮他出气,顿时放松了眉头,那股熟悉的傲慢神情又露了出来。

就连姜南霆,也十分惊讶地缓和了脸色,眼中多了几分笃定。

我朝姜伯远招了招手,语气出奇地温和:“姜小公子,麻烦你过来一下。”

“做、做什么?”

姜伯远不自在地别过脸,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等他走近了,我朝他笑了笑,说道:“为我儿报仇。”

“什么?”

姜伯远脸色一变,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迅速抓住他的头发,对着他的脸扇了十几个耳光。

他疼得受不了,抬手挣扎,我直接抓住他的右手手腕,用力一拧!

“啊啊啊啊啊!”

姜伯远顿时发出一阵像杀猪一样的惨叫。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姜南霆更是怒喝一声,就要朝我冲过来。

幸好我的爹娘、公婆,还有府上的家丁,都紧紧地把我护在身后,让他没法靠近我。

姜伯远又疼又恨,尖叫道:“你疯了!”

“你才疯了!”

我毫不留情地把他甩到地上,大声说道:“我为我女儿报仇,有什么错吗?”

“今天下午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手里那块石头砸中她的头,她能不能活命都不好说!”

“你想害我女儿,还指望我对你客客气气的,简直是白日做梦!”

“你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狠毒,我真替你亲生母亲感到悲哀,她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你却不懂得感恩,张嘴就认别人做娘亲。”

姜伯远眼神充满怨恨,咬牙切齿地说:“你明明知道,你才是我的亲……”

“我的孩子只有雪儿一个!”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一旁呆呆站在原地的姜菡锦。

“她是我和我夫君爱情的结晶,是我心甘情愿忍受怀胎的辛苦和分娩的剧痛生下来的孩子,我爱她、疼她,愿意为她付出我的一切。”

“不是你和你妹妹喊几声娘亲就能改变的事实,再说了,我也教不出你们这种顽劣凶狠、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孩子!”

6.

“即刻起,请姜世子带着你的两个孩子从我院子里滚出去。”

“否则,我绝不在意将镇南侯侯府忘恩负义、欺凌弱小之事传得满大魏皆知。”

姜南霆脸色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你竟敢如此!”

“我为何不敢!”

我毫无惧意,目光冰冷地直视着他:“你都起了杀我女儿的心思,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要是你还不知悔改,一心想拆散我们一家三口,我即便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你舒坦。”

“好、好!”

姜南霆眼眸暗沉无比,一字一句道:“秦若斐,你还真是有本事。”

“我们走!”

言罢,他迈着大步径直走了出去。

侯府的仆从赶忙抱起姜伯远紧随其后,姜菡锦愣了一下,旋即哭着追上去。

“爹爹等等我!”

待外人都离开后,望着堂前的亲人,我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抱歉,今日是我做事莽撞了……”

“说这些傻话干嘛?”

婆婆温柔地打断我:“母亲护犊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况是那姜世子蛮不讲理在先,你并没有做错。”

苏竞遥一手抱着孩子,腾出另一只手来拉住我。

“不管遇到何事,我都会和你一同面对。”

雪儿小脸煞白,眼睛却闪闪发亮:“阿娘刚才超威风的!”

我的心瞬间柔软下来,不由得嘴角上扬。

“行了,别一脸忧愁了,这事传出去,本来就是姜世子理亏。”

公公神情严肃,沉稳说道:“那侯府的公子小姐打伤了雪儿,小斐为女儿报仇也伤了那小公子,算是扯平了。”

我心里多少有点发虚,雪儿额头的伤虽说流了不少血,但说到底也就是皮外伤。

可姜伯远的右手却被我生生折断了。

这些年我常跟着阿爹外出经商,还特意请了武师傅学了几手功夫,风里来浪里去的,早已没了上一世的柔弱模样。

就算姜伯远及时医治,能把断掉的腕骨接上,日后大概率也会落下病根。

姜伯远是个读书人,执笔的手受了伤,几乎就意味着他的求学之路断了。

不过一想到之前姜伯远是想砸死雪儿,我又觉得自己下手还是太轻了。

我和这对兄妹的母子情分早在前世就已消磨殆尽。

对现在的我来讲,他们不过是姜南霆的孩子,跟姜南霆一样尖酸刻薄、冷血无情、阴险狡猾,我对他们憎恶至极。

当晚,我收到了京都的消息。

原来,这一世我没有去京城退婚,可姜南霆和郡主的婚事依旧告吹。

这次在众人面前和姜南霆躺在一起的,是个叫翠茗的丫鬟。

那丫鬟被发现后哭哭啼啼,声称是姜南霆醉酒后强行侵犯她,毁了她的清白。

姜南霆立刻火冒三丈,坚称是这丫鬟贪图富贵,给他下药爬上他的床。

然而不久后,侯府二公子姜北望就查明,这个丫鬟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夫,考中了二甲头名,就等着丫鬟出府,便光明正大地迎娶她做正房夫人。

能做正室,谁会不择手段地下药爬床呢?

于是,这口黑锅又扣到了姜南霆头上。

老太君为了挽回长孙的声誉,做主将那个丫鬟抬为贵妾。

贵妾一进府就发现有了身孕,十个月后生下一对龙凤胎,便是姜伯远兄妹。

失去了心上人,被迫纳陷害自己的女人为妾,还得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跟自己的堂弟恩恩爱爱。

姜南霆如同上一世一样,变得愈发偏执。

嘉福郡主已经成了他的弟媳,他却屡屡不顾人伦道德,对郡主大献殷勤。

姜北望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侯府老太君在世时,这对堂兄弟还算有所收敛。

可老太君一去世,这出堂兄弟争夺一女的闹剧,瞬间在京都闹得满城风雨。

姜南霆父母双亡,老太君一去他便没了依靠,而姜北望父母健在,还有个背景强大的妻族。

经过几年的明争暗斗,姜南霆的世子之位早已名存实亡。

姜北望设下圈套,不仅要夺他的世子之位,还要他的性命。

但关键时刻,姜南霆仿佛完全变了个人,整个人沉静下来。

我清楚,姜南霆和我一样有了奇遇,从前世回来了。

姜伯远和姜菡锦兄妹自打出生就和普通婴孩不同。

他们和生母并不亲近,甚至厌恶她,反而对嘉福郡主极为依赖。

这也说得通。

上一世,这两个孩子一出生就被抱离我身边,由老太君抚养。

老太君去世后,多数时候是身为婶母的嘉福郡主照料他们。

对这对兄妹来说,嘉福郡主就是他们理想中的母亲。

出身名门,端庄优雅。

但人总是更疼爱自己亲生的孩子,这对兄妹每次在郡主那里受了气,就会来找我。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郡主婶母就该是我和哥哥的母亲!”

这对兄妹继承了姜南霆的刻薄冷血,也继承了他的愚蠢。

他们是嫡出的时候,嘉福郡主还能把他们养废,为自己亲生的孩子铺好路。

可这一世他们不仅是庶出,还是丫鬟所生。

对于生来高贵的嘉福郡主而言,他们给她亲生子女当垫脚石,她都会嫌弃他们脏了自己孩子的鞋底。

所以这一世这对兄妹的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但我始终不明白姜南霆来到下梁州,口出狂言让我休夫另嫁的缘由。

他再怎么落魄,那也是镇南侯府名正言顺的世子。

重新活一次,还比别人掌握了更多先机,难道还会比上一世更惨吗?

放着名门淑女不娶,非要来招惹已经嫁人生女的我,究竟是为何?

6.

“我晓得我说啥你都不会信。”

在那飞驰的马车上,姜南霆紧紧地把我箍在怀里。

“不过这没啥,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你证实,我会弥补你,我会……”

姜南霆低下头,深情地凝视了我一眼,嗓音轻柔得好似梦幻一般:“好好疼你。”

我的胃猛地一抽,直接朝着姜南霆的脸吐了出来。

“秦若斐!”

姜南霆立刻松开我,又气又恼地说道:“就算你不信我讲的话,也不该这么做啊——”

我擦去嘴边的脏东西,冷哼一声:“你不是说爱我吗?这就是你的爱?”

姜南霆顿时愣住了。

“你要是真心爱我,第一反应不该是嫌弃,而应是担心我哪里难受,接着赶忙查看我的情况。”

“我夫君就从不会对我露出这般嫌弃的神情,在他心里,始终都是我的身体和情绪最为重要。”

“够了!”

姜南霆既恼怒又焦躁,咬牙切齿地说:“那又怎样?反正你现在跟我在一块儿。”

“至于苏竞遥,哼,”他冷冷一笑,“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我瞬间抬起头,慌乱又无措:“你把他怎么了?姜南霆,你告诉我,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姜南霆用力掐住我的下巴,神情凶狠阴沉:

“你让他们离开梁州城是对的,因为从你对我动手的那天起,我就没打算放过你们。”

“秦若斐,我跟你好好商量你不听,那就别怪我再对你强行逼迫。”

“你再婚又怎样?生了女儿又怎样?你上辈子是我的妻子,这辈子也理应是我的妻子,不管是生是死,你都别想逃离我!”

我一口咬住他的虎口,眼中满是仇恨。

他吃痛,想都没想就甩了我一巴掌,骂道:“贱人!”

我被打得撞到茶几上,此时马车正飞速奔驰,颠簸得格外厉害,我头晕目眩,使劲稳住身形。

“姜南霆,你就不怕遭报应下地狱吗?”

“你明明知道上辈子我也是无辜的,是你那个弟弟和嘉福郡主联手害了你和我!”

“我被你们折磨了整整十五年,我爹也死在你手里,这难道还不够吗?”

我抬起脸,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我好不容易重新活一回,能和心爱的人相伴一生,你为什么还要来捣乱破坏?”

“你毁了我一辈子还不够,还要毁我两辈子是吧?”

听到我提及上辈子,姜南霆冷峻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些,可又听到我说起苏竞遥,他的神情再度变得狰狞起来。

“我说过我会补偿你,阿斐,你是我的女人,上辈子是,这辈子也该是。”

他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平静的疯狂。

“我不计较你心里有别人,也不在乎你为别的男人生过孩子,”

“就权当过去那六年是我们彼此错过了,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会走上正轨。”

“等你成了我的世子妃,你就会明白我对你的爱,一点儿都不比苏竞遥少。”

说完,他叫停马车,掀开帘子出去了。

车窗被木板钉死了,我透过缝隙往外看,天色渐渐暗下来,马车停在了官道旁的小树林里。

姜伯远兄妹来给我送水送饭。

姜伯远是真的记恨上我了,他低着头,眼神阴狠,活像一头伺机而动、随时会扑上来撕咬猎物的狼崽。

和他的沉默不语不同,姜菡锦则一个劲儿地劝我和姜南霆和好。

“娘亲,我和兄长都知道错了,而且我们也改过自新了,往后我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我皱起眉头:“谁跟你们一家四口?”

“我有丈夫有女儿,和你们没啥关系,别乱套近乎。”

姜菡锦到底年纪小,她涨红了脸,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娘亲,我和兄长也都是你生的呀,你怎么能不认我们呢?”

“是你们先嫌弃我这个商户出身的生母,是你们先不认我的。”

我嘲讽地笑道:“算上重生后的年岁,你都十岁了,别告诉我十岁了还不懂道理。”

姜菡锦真的哭了:“娘亲,我以前是不懂事,可如今我已经悔改了,你为啥还要揪着不放呢?”

“爹爹毕竟是侯府世子,以后继承了侯府,那就是一品侯爷,做侯夫人,不比做商人的妻子强多了吗?”

“娘亲,你咋就不明白呢?”

说不通,我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看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姜伯远兄妹离开后,姜南霆换了身衣服,又进了马车。

他眉眼间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苏竞遥死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姜南霆还在笑,看得出他十分开心:“掉下悬崖,尸骨都找不到了。”

我脸色煞白,声音颤抖着问:“我女儿呢?我爹娘,还有我公婆呢?”

“姜南霆,你简直不是人!”

“你爹娘还活着,我要娶你,要和你做恩爱的夫妻,怎么会对你爹娘动手呢?”

“只是可惜了苏家夫妻,他们突然丧子,悲痛至极,竟然自杀身亡了。”

哪是什么自杀身亡?

刚才姜南霆的手下前来禀报,分明是侯府的人把苏家人全都杀光了!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雪儿呢?我的、我的女儿呢?”

“阿斐,你真是糊涂了,咱们的女儿锦儿不就在这儿吗?”

姜南霆面不改色,嘴角挂着笑。

“你杀了她?她还不到五岁,你连孩子都不放过?”

“要是当初你答应休掉苏竞遥嫁给我,她其实能活下来的。”

“毕竟是你生的孩子,那么可爱,我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对她下毒手呢?”

“可偏偏,你为了她弄断了远儿的手,阿斐,这不能怪我,是你不想让她活下去。”

我被姜南霆的无耻行径气得脑袋发昏,全身都在颤抖,他走上前来,无比珍视地将我搂入怀中。

“别伤心,阿斐,我们还有远儿和锦儿,你要是不喜欢他们,我们也可以再生。”

他抱着我,声音格外温柔:“再生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好不好?”

“女孩就给她取名叫雪儿,这样雪儿就又回来了……”

他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压根没察觉到马车外面的异常。

我掏出袖中的短刀,一刀刺进男人的胸口。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姜南霆闷哼一声,身体完全僵住了。

似乎不敢相信,他迟疑地叫了一声:“阿斐?”

我推开他,目光冰冷:“姜南霆,你知道吗,其实我挺高兴你能来梁州找我。”

姜南霆躺在我脚边,嘴里不停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神既困惑又迷茫。

我冲他笑道:“这样我就有理由对你动手,报上辈子的杀父之仇了。”

我拔出头上削尖的金簪,果断地捅进他的左眼,然后转动。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惨叫,我的心情舒畅极了。

“从你告诉我你杀了我爹的那天起,我时时刻刻都想着把你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你怎么还有脸要求我嫁给你呢?”

我真的很疑惑,真的想不明白:“你怎么能说出你爱我这种鬼话呢?”

“你爱的分明只有你自己,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姜南霆挣扎着来抓我,可胸口的短刀还握在我手里,稍微一动就会刺得更深。

他不敢乱动,只能捂着眼睛,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真的好恨你啊,姜南霆,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又怕你这样卑鄙龌龊的人弄脏了我的嘴。”

马车外面人群正在厮杀,马车里面,我一刀一刀地割着姜南霆的肉。

“你不知道吧,从那天你离开我家,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你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是你,”姜南霆怒目圆睁,“都是你……”

我坦然地点点头:“没错,都是我。”

我让爹娘公婆收拾行李去乡下老家避难,可实际上马车上装的全是身手了得的护卫。

就连那个给姜南霆通风报信的人,也是我的人。

我爹娘和公婆,还有相公和孩子,一家六口全都躲在府中的密室里。

故意在外面被姜南霆的人抓住,让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了。

却没想到,等他带着我离开梁州城,就会在半路上遭遇一伙穷凶极恶的山匪。

山匪是受他二弟姜北望的指使,目的就是要把他斩草除根。

等山匪杀光姜南霆的手下,我的人再打着姜北望要杀人灭口的幌子,把山匪也杀了。

然后再放一个受了轻伤的山匪进京告状,以残害手足的罪名把姜北望抓起来法办!

可前几天京都来了信,说是要商量两家的婚事,阿爹这下可慌了。

“毒妇、毒妇!”姜南霆气得吐出了血。

我拔出插在他眼里的金簪,微笑着说:“那还是比不上你。”

要不是我早有察觉,向陈大人借了人手,只怕今天死的就是我爹娘他们了。

我弄瞎了姜南霆的双眼,又挑断了他的手脚筋,还废了他的生育能力。

他好几次昏过去,又醒过来,最后苦苦哀求我给他个痛快。

马车外面的喊杀声已经停了,有人轻轻敲了敲车窗。

“秦姑娘,可以出来了。”

姜南霆像一滩烂泥似的,动弹不得,我站起身,踩住他心口的刀柄,狠狠地往下一压!

姜南霆嘴里喷出大量鲜血,满眼怨恨地断了气。

我刚走出马车,就被外面浓重的血腥气熏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一切都按照秦姑娘的安排进行。”那人恭敬地说道。

我看到了姜伯远的尸体,还有满脸惊恐、呆若木鸡的姜菡锦。

她被吓疯了,蜷缩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秦姑娘,那个怎么处理?”

我想了一会儿,很快说道:“把她的嗓子弄哑,把人远远地送走。”

“是。”

姜伯远死了也就死了,姜菡锦却不一样。

上辈子姜伯远给我端下了毒药的风寒药的时候已经懂事知礼了,可姜菡锦那时才只有五岁。

我不会认她,但也下不了手杀她。

让她做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往后的日子,就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夜黑风高,寒风凛冽。

“娘子!”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举着火把,正不顾一切地朝我跑来。

身后燃起熊熊大火,烧光了所有的丑恶与肮脏。

身前点亮了明灯,照亮了余生的平坦道路。

-完- 思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