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亲那日我被山匪掳走折磨,临死前见夫君和兄长神情厌恶
发布时间:2025-07-09 05:49 浏览量:1
夫君与兄长皆恨我。
成亲那日,我被山匪掳走,折磨至死。
临死前,却见夫君和兄长神情厌恶地从山匪背后走出:
「陆窈,你蛇蝎心肠,欺侮雪儿,这就是报应。」
「你这般肮脏歹毒,不配为人。」
林纤雪眼含泪光,凄楚道:「阿窈,你来世莫要再做恶了。」
我面目全非地横死郊外,而林纤雪回京成为真正的丞相夫人。
长风猎猎。
我再次睁眼,回到十五岁的生辰宴上。
林纤雪正撕烂自己的衣裙,一边得意地对我笑:
「陆窈,你想好等会怎么解释了么?」
我一脚将她踹进池塘,把她的脑袋踩进水里:
「你不是说我欺侮你么?」
「我给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欺侮!」
1
前世临死前的疼痛如一道道鞭子抽在心上,我疼到几乎喘不过气。
再睁眼,眼前是相貌还未长开的林纤雪。
我竟回到了四年前。
四下无人。
林纤雪已经拔下我娘赠我的玉簪,狠狠摔碎,而后撕破自己的裙角,跌坐在地上。
「你觉得等会儿子玉哥哥会信你还是信我?」
她眉眼间闪过算计和得意,声泪俱下地做戏:
「阿窈,我不是故意摔碎你的簪子……」
「求求你放过我……」
「是我不好,求求你……」
我伸手揪住她的头发,拽着她的脸撞向旁边的假山!
「林纤雪,你不是说我欺侮你吗?那就来点真的。」
「扯坏裙子算什么?我不如毁了你这张脸。」
林纤雪猝不及防,脸上被蹭破,流了一脸血,额头侧边高高肿起。
「陆窈,你疯了!」她目露震惊,显然没有料到我的举动。
「是,我疯了。你惹上我这个疯子了。」
我冷笑地攥紧手心。
今日是我的生辰宴,林纤雪故意引我单独进花园。
很快,路过花园的宾客们就会撞见林纤雪哭坐在地上求我。
而后,我兄长陆子玉会疼惜地扶起林纤雪,并且斥责我行为无端,欺侮同辈。
纵然我百般解释,可兄长当众给我扣下了罪名。我刁蛮骄横的名声,还是由从此日传了出去。
想到之后发生的种种,我一脚踹在林纤雪腹部,将她踢下池塘。
「啊———!」
三月的春水还带着寒凉。
林纤雪惊慌地在水中挣扎,头发如水藻一般散开漂浮。
「救……救命……」
我站在岸边,狠戾地将她冒出水面的脑袋踩回水里。
「林纤雪,谁来救你?
你别忘了,是你自己设计驱走园内他人的。」
林纤雪在水中挣扎得更猛烈了,双手在水中胡乱划动:
「……求……求你……救……」
「求我?」我目光冰若寒刃。
前世我单纯天真,不知她为何如此。
后来我才明白,她是父亲同外室的私生女,顶着个表亲的假身份,在国公府一住就是几年。
她百般算计陷害我,就是要夺走我的一切,包括性命。
眼下重来,我岂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看着时辰差不多,我那好兄长陆子玉该带着宾客来花园了。
我收回踩在林纤雪头上的脚,蹲下身着急地大声喊:
「雪儿!抓住我的手,快,我拉你上来。」
求生的意志让林纤雪立刻抓住了我的手,想要借力爬上岸。
可她抓住我手的那一瞬间,我也顺势落入水中。
步入花园的宾客们刚好见我落水。
「陆大小姐落水了!」
「来人,快救人!」
「快去禀报国公爷和夫人!」
场面乱作一团。
我几乎是刚落入水中,就被擅长水性的婢女救起。
婢女拿来厚实的披风给我盖上。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时,只有两道目光第一时间就看向林纤雪。
一个是我的兄长陆子玉,另一个便是我前世夫君顾景程。
林纤雪夜被下人救上了岸。
她面色惨白,唇色尽失,湿漉漉的头发散乱地盖在脸上。
「雪儿!雪儿如何了?」
陆子玉关切地走到林纤雪身边,眉间是掩不住的担忧。
池水冲去了林纤雪脸上的血迹,也冲去了脸上的血色。
她瑟瑟发抖,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只能无声流泪。
陆子玉让人将林纤雪送回房里休息,又吩咐人叫了府医去查看。
他眼中只看见柔弱的林纤雪,仿若未见我这个亲妹妹。
原来的我还会感到失落伤心,可现在我只觉恶心。
等吩咐好这些,陆子玉才转头看向我,眼神探究地问:
「阿窈,雪儿怎么会落入水中?」
我拿着帕子擦眼角:
「雪儿真是傻,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便羞愧地跳了水,说没脸活了。」
「你说她什么了!」
陆子玉眼中顷刻涌起滔天怒火,向我袭卷而来,
「雪儿心思细腻优柔,寄住在我们府上本就不易,你怎可对她说重话?你真是太过骄纵!」
陆子玉三两句话,便给我扣了罪名,在众人面前说我骄纵。
他根本没为我想过,一个兄长在外人面前骂嫡妹性情骄纵,对女子名声会有什么影响。
「我……说她……」我咬了咬唇,似是犹豫再三。
身边围着的一圈宾客都目露好奇。
「母亲赠我的玉簪不见了,我四处寻,结果发现是雪儿拿去把玩了。我发现时,她慌乱间摔碎了玉簪。我一生气,便说了她几句。
怎料她竟存了寻死的心思?我想救她,可……」
我说到后面,已是泪水涟涟。
污蔑和眼泪,这一招不是只有林纤雪会用。
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众人看见地上碎了的玉簪,一脸恍然大悟。
「拿人物件却不告知,不就是偷么?」
「陆大小姐真是心善,还为救她落水。」
「怎么有这般恬不知耻之人?换做我,我才不理这等人。」
「……」
陆子玉听得脸色僵硬:
「这其中必定有误会,不要妄下论断。待雪儿醒来,我再问问她。」
2
我换了衣裳,整理了妆容,继续风光地办我的生辰宴。
不少贵女因我方才受了惊,围在我身边问我身子可还好。
我叹气:「我是还好,可雪儿身子本就弱。」
有人好奇问道: 「这林姑娘是哪家的?之前怎从未见过?」
「是我父亲表亲家的姑娘,近来寄住在府上。」
我低垂着眉眼解释,
「雪儿要养一段时日,我哥哥可要忧心了。我哥哥心善,对雪儿多关心,你们刚才也看见了。」
我此话一出,身边的小姐们纷纷变了脸。
陆子玉是鲁国公府唯一的嫡子,丰神俊朗,将来要继承家业,是不少京中女子看中的如意郎君。
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扯扯嘴角:
「方才的确见到陆公子着急的模样,似是对林姑娘很上心。」
有人跟着道:
「林姑娘才住到鲁国公府没多久,就能让陆公子如此牵挂,想来林姑娘必定心思灵巧。」
几人眼中露出不屑之意。
都是高门深宅中长大的女子,远房亲戚上门攀高枝的事情,她们不是没见过。
「阿窈,你小心些,我看这林姑娘手段不简单。」
「小心她背后使些心思。」
「先前她还想同我们说话呢,还好没理她。」
前世,林纤雪借着鲁国公府的名头,融入京城贵女圈。
如今,我就早早断了她的念想。
「陆小姐。」清雅的男声从凉亭外传来。
大家循声望去,见风姿如竹,身材颀长的公子站在亭外。
身上的衣衫虽朴素,却掩不住眉眼间的轩昂气宇。
顾景程。
当年,我就是被他这一身出尘的气度惊艳,芳心暗许,一心一意地要嫁给这个包藏祸心的禽兽。
他本不过是个家世落魄的少年郎,有几分才华,中了举。
我为他花银钱,寻人脉,与他订亲,帮他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我外祖父乃三朝元老,大瑜丞相。
顾景程借着我外祖父这层关系,在朝堂更是一路平步青云。
他曾多少次深情拥我入怀:
「阿窈,我对你一片真心真意,待我出人头地,我定然好好报答。」
可笑他所谓的报答,最后竟是诬告我外祖家谋反,让我横死山野。
他早就与林纤雪私定终身,却要我这个国公府嫡女的身份给他做仕途垫脚石。
我皱着眉头,脸上显出不悦之色:
「顾公子,这里都是女眷,你来做什么?」
顾景程不卑不亢地在凉亭外,声如清溪:
「在下作了一首诗,欲作为生辰礼赠与陆大小姐。」
身边几个贵女都掩唇笑着离开。
我一挑眉,看看顾景程这一世要耍什么花招。
「既写了,便拿来看看。」我示意婢子彩月将诗稿取来。
顾景程却主动上前一步,目光沉沉地盯着我,压低声音:
「阿窈,你今日怎可在众人面前诋毁林姑娘?
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果然,如前世一般。
一句不问,便认定是我欺凌林纤雪,甚至许多次逼着我向林纤雪道歉。
我若不肯,他就对我露出痛心疾首的失望之色。
他从不听我的辩解,只看林纤雪的眼泪。
如今我不辩解了,反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顾景程,你算个什么东西?
胆敢在本小姐面前胡言乱语?」
我取过诗稿,随意扫了一眼,而后揉成一团扔进了池中。
「这点文采,还是不要浪费笔墨了,本小姐看不上。」
顾景程被我捧惯了,何时在我面前受过这种屈辱。
他一张玉面涨得通红,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
「陆窈,你别太过分。你如此作为,休想我与你这种品性的女子订亲!」
顾景程拿出订亲的事情威胁我。
怕是连他自己都忘了,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今日连国公府的门都没资格进。
我转头对着家丁看了一眼:
「来人,把这条乱叫的狗给我撵出国公府!」
「是,大小姐!」
顾景程愤怒地想拂开家丁的手: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陆窈,你日后求我,我都不会再来!」
可他文人瘦弱之躯,哪里是家丁的对手?
膀大腰粗的几个家丁直接把顾景程架起来,拖着往后门去。
匆忙中,他连靴子都被扯掉了一只,光着脚被扔出门。
婢子彩月目瞪口呆:
「小姐不是心悦顾公子么?这闹僵了,以后还如何见面?」
我端起茶抿了一口:
「吩咐下去,往后,顾景程没有踏入国公府的资格。」
3
夜里。
我被叫到父亲的院子里。
一踏进屋,就听见一声呵斥:
「还不跪下!」
我抬头,见父亲和母亲坐在上首,陆子玉站在侧边,眸中尽是厉色。
陆子玉身侧坐着一直落泪的林纤雪。
她换了干净衣裳,头发也梳好了,只是额头高高肿起,脸上的伤痕看着吓人。
「雪儿都已经告诉我了,阿窈你实在欺人太甚。
今日若不家法处置你,往后你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端来!」
陆子玉抽出一把戒尺。
林纤雪期期艾艾道:
「子玉哥哥算了吧,我只是一个外人,不值得为我伤了你们兄妹的和气。」
我看着陆子玉手中的戒尺,想起前世这戒尺在我身上留下的疤痕。
前世我被污蔑,陆子玉为林纤雪出头,在父母还没来之前,就以兄长的名义责罚我。
他用戒尺在我身上抽打,说要让我好好记住教训。
我越是辩解,陆子玉就抽打得越凶。
直到我哭着缩在角落,满脸泪痕地说自己错了。
我背上被打得流血不止,伤好后,留下的疤痕涂了多少膏药都去不掉。
他说,因为他是兄长,是为了我好才打我。
可我分明见他对林纤雪从来轻声细语,从无一句重话。
我镇定地看着陆子玉:
「父母尚在,何时轮到哥哥行家法了?哥哥莫不是等不及要做这国公府的主人了?」
陆子玉脸色一慌,赶忙看了父亲一眼:
「阿窈,休得胡言!」
母亲招我近前:
「阿窈,今天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一下子扑入母亲怀中,泪水决堤般涌出:
「娘,你不知道,自从雪儿来了国公府,哥哥便不疼我了。
他上月得的南海明珠,您给他的玉镯,他全都送给了雪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雪儿才是他亲妹妹呢!」
我扭头看向肃着脸的父亲,
「爹,您说是不是?」
父亲听见我最后一句话,神色微僵:
「阿窈莫乱说,子玉只有你和阿婉两个妹妹,对你们一直疼爱得很。」
我有个妹妹唤陆婉,今年才五岁,天真可爱。
可怜上一世才九岁时,就被林纤雪陷害得流落青楼,被人亵玩至死。
事后,林纤雪更是将此事栽赃到我头上。
我掐紧手心,对父亲道:
「那就定然是哥哥想娶雪儿做嫂子了,否则怎么不听我一言,就只偏袒雪儿呢?」
父亲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母亲看向林纤雪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审视之意:
「子玉,今日之事还未问过阿窈,你是如何凭林姑娘一面之词认定阿窈犯错的?」
陆子玉一时语塞。 林纤雪当即跪下来,慌张地磕头:
「表舅、表舅母,雪儿自知身份有别,一向恪守分寸,对子玉哥哥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我抹了眼泪,回头讶然问:
「咦?你恪守分寸,那为何哥哥总赠你礼物?你总向哥哥告状?
到底是你缠着哥哥,还是哥哥缠着你?」
陆子玉在听见林纤雪那句「无半点非分之想」时,一张脸白了又白。
但他还是强撑道:
「阿窈,你错了就是错了,别污蔑我与雪儿的关系。」
我依旧靠在母亲怀里,撒娇道:
「娘,你看哥哥还护着呢。哥哥连我的院子都不去,近来却频频去雪儿那,这关系还用污蔑吗?」
「够了!都别说了。」父亲拍案而起。
我知道父亲接林纤雪进府是为了让她有个身份,过两年好嫁人。
但这绝对不意味着他会看着自己的儿子和私生女做出有悖人伦之事。
父亲打断我们的争吵:
「都回院中思过!
子玉,你今晚到我书房来。」
陆子玉晚上按照父亲的话,去了书房。
无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陆子玉从书房出来后,就病倒了。
在床上病了半个多月,神色消沉。
大家都以为陆子玉是被父亲教训得太过了。
可我知道,八成是陆子玉从父亲口中得知了林纤雪的真实身份,才有了心病。
前世,陆子玉得知林纤雪是自己亲妹妹后,也是大病一场。
病好后,却更坚定了要守护林纤雪的决心。
他说:「雪儿是无辜的,她值得这世上一切最好的。」
他恨不得把我的一切都抢走,献到林纤雪面前。
但这一世——
我不会让他病好了。
4
母亲因陆子玉生病而忧心,父亲则因为长子和私生女不清不楚而大怒。
他们只当我和林纤雪之间是小姑娘们之间的口角争吵,根本没心思再管。
陆子玉卧病在床,连外边的消息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这个月,我在府中便真真正正地欺凌起林纤雪。
她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别人觉得她在国公府寄人篱下过得很惨,好似我母亲苛待了她。
可我母亲明明给她每个月拨了丰厚的份例,衣裳首饰从未缺过她的。
她在国公府过得滋润无比,远比些小官人家的嫡小姐好。
这次,我就一项项落实她的编排。
她曾冤枉我撕烂她的衣裙,抢她的首饰,虐打她的婢女。
我就带人去她院子,把她四时的衣服划烂,把她的首饰摔碎,再将她身边那个叫琴儿的婢女赶出了府。
她曾对人诉苦,说我不让厨房给她送饭送炭火,让她挨饿受冻。
我就直接把她关进柴房,不给她饭食,饿得她头昏眼花,与柴房里的狗抢食。
林纤雪受不了了,哭着求我:
「阿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看见你就恶心,是划烂你的脸,还是把你赶出国公府?」
林纤雪瑟缩了一下。
哪个结果都不是她会选的。
林纤雪进不了陆子玉的院子,又不敢去惹父亲烦心,最后居然求到了我母亲面前。
她在我母亲面前做出要自尽的模样,求我母亲救她。
母亲晚上便来找我谈心:
「阿窈,你就算不喜林姑娘,也莫将事情做得太过。」
我拉着母亲的手:
「娘,先前生辰宴出了那一遭事,林纤雪就不当留在府中了。为何不将她送出府,让她住别的宅子?」
母亲眉间也闪过一丝疑虑:
「按理是要这么做的,可你爹不同意,说这样对不起他去世的表兄。」
世人皆道我母亲嫁了个痴情的夫君,后宅中除了早年的通房,并无他人。
当年他向我母亲承诺此生不会再有别的女子,母亲才嫁给了他。
可父亲真正看中的,也不过是母亲的家世。
前世外祖父被诬告涉嫌谋反,含冤而去。父亲便将失势的母亲软禁在府中,把林纤雪的母亲林艳芝接进府里掌家。
林艳芝在我母亲面前耀武扬威,抢夺我母亲的嫁妆,还嗤笑母亲这么多年蠢钝如猪,被蒙在鼓里。
母亲经历丧父之痛,又得知夫君早就背叛自己,一病不起,中风在床。
我想到母亲前世躺在床上,口不能言,神情呆滞的模样就如同万蚁噬心。
「娘,说起这个,我最近派人跟着林纤雪身边被撵出去的婢子琴儿。
本以为她会回老家,却看见她去了永安坊一户人家做事,而且还……」
母亲警觉道:「还什么?」
我抱住母亲:「还看见了爹去了那户人家两次,不知那是什么人家。」
母亲脸上的笑意凝固,伸手拂上我的脸:
「阿窈好好休息。此事,娘和你外祖家会查。」
5
生辰宴过去了半个多月。
我有一日出门时,被守在门口的顾景程拦住了。
顾景程看着消瘦了一些,脸上也没有了之前面对我的傲气。
这半个多月,我听说他来过国公府几次,但门童一律按照我的吩咐,将他赶走。
京城圈子就这么大,有人听说顾景程被我厌弃,对顾景程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常高价收顾景程书画的铺子面对他抱来的画,看都不看一眼就打发出去。
和顾景程一同饮酒作诗的贵公子们,小聚时也不带上他了。
这个时候,他只能回来找我。
「阿窈,」顾景程深深地望着我,「你这段日子过得可好?」
我摸着耳垂上的明月珰,面色红润:
「本小姐自然比你好许多。」
顾景程面色憔悴,连声音都是干哑的:
「阿窈,是我不好,这段日子,我真的……对你思之如狂。
之前我那般冲动,只是因为我太心悦于你。」
他脸上泛起愧疚和悔恨,眼中满是受伤。
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如此,你与我争吵,偏袒林纤雪,其实都是因为你太在乎我?」
顾景程坚定地点头:
「阿窈,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对你。」
「哦?」我语调一扬,「你要怎么做?」
顾景程见我松口,脸上明显地溢出欣喜之色:
「阿窈,你不是喜欢骑马么?后日我们一同去骑马可好?」
他刚说完,我就冷笑出了声。
骑马。
原来是这一招啊。
大瑜向来有春日祭百花仙子之俗。
每三年,皇后娘娘会亲自主持一场才艺会,挑选京中适龄的贵女扮演百花仙子。
琴棋书画舞,五门才艺各选出一位仙子。
京中贵女皆以选上百花仙子为荣,一旦选上,不但有宫中赏赐,还在会在京中才名大噪。
我自小善舞,母亲为我请名家公孙娘子教习,我十二岁便舞姿过人。
若无意外,今年的舞仙子必定是我。
可前世偏偏就出了意外。
选拔会的前一日,顾景程来找我,要带我骑马。
顾景程总说学业繁重,无暇陪我,那一日主动寻我,我自是欣然答应。
可谁知马场的马忽然发疯,完全不受控制。
我从马背上跌落,摔伤了左脚,无法再跳舞,错过了这一次的才艺会。
而林纤雪则凭借一舞在才艺会上崭露头角,被皇后娘娘年选为了这一届春日祭的舞仙子。
因着皇后娘娘的钦点,林纤雪才在京中贵女圈里有了一席之地。
而我因为脚伤在家休养,为自己不能再起舞而黯然伤神。
顾景程那段时间对我极为温柔:
「阿窈,你知道么,其实我真的很高兴,你不必去春日祭抛头露面。那些百花仙子都不及你分毫。」
我将顾景程眼中的笑意看得分明,他很少有这般愉悦的神情。
我心中涌起丝丝暖意,只当他是对我太过在意。
后来,我才明白。
是他提前给马下了药,致使我受伤不能跳舞。
他用我一生之缺憾,换来林纤雪的大放光彩。
在我病榻前,他展露出的每一分愉悦,每一分笑意都是为了另一人。
我没想到,这一世顾景程眼下自顾不暇,却还想着帮林纤雪争夺机会。
「好啊,那就骑马吧。」
我勾起唇角。
6
约定骑马那日,我换上便于骑射的胡服。
离开国公府前,陆子玉差人来寻我,说有话要和我说。
我将马鞭挽在手上:
「巧了,我也正想去看看哥哥。」
陆子玉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屋内有浓重不散的汤药味。
这近一个月,他每日喝药,可是病不见好,反而每况愈下。
父亲着急起来,甚至寻了宫中太医来诊治,可惜并不见效。
陆子玉常常抱着一盆兰草自言自语,仿若生出幻象。
那盆兰草是林纤雪送给他的,他视若珍宝,将自己心底对林纤雪那层隐忍地情意都倾注在这一盆兰草上。
「咳咳……阿窈,你来了。」
陆子玉精神不佳,看向我的眼中更是有一层不散的阴霾,
「阿窈,这几日你别练舞了,让公孙娘子去指点雪儿。」
公孙娘子是母亲为我聘请的名师,先帝在位时就在宫中献舞,舞技无人能及。
她答应教我,一是因为我天资过人,二是因为外祖母曾对她有恩。
「我真是小瞧了林纤雪,她竟然还有法子传话进来,让你帮她寻师。」
我瞄着陆子玉床边的兰草。
太医只看陆子玉自然诊治不出什么。
我在那盆兰草中埋了致幻之药,只要陆子玉日日贴近那盆兰草,他就不会有精神渐佳的一日。
陆子玉眉间皱出一个「川」字:
「阿窈,你从小得名师教导,让给雪儿几日又何妨?你这么大了,心胸不可如此狭窄。」
「我心胸狭窄?」我点点头,「好啊,我这就去把林纤雪腿打断,让你看看什么叫心胸狭窄。」
「你敢?!你若敢动她一根头发,休怪我不认兄妹之情。」
陆子玉从床上强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目露狠意。
他伸手想打我,被我反手一鞭子抽回去。
啪!
陆子玉领口微敞处赫然一道血痕。
「陆子玉,你对我动手时,何曾认过兄妹之情?。」
一阵刺痛窜上我心头,我扬手又是一鞭子甩在陆子玉身上。
血珠子从陆子玉绽开的皮肉间争先恐后地涌出。
陆子玉在床上病了多时,根本无力抵挡,被鞭子抽倒在地。
他捂着伤口,大口喘气:
「陆窈你疯了,我是你的兄长!」
「我陆窈,没有兄长。」
我提着滴血的鞭子离去。
我这话并非是气话。
前世临死时,我曾怨愤地问过陆子玉:
「你这般对我,如何面对母亲?」
陆子玉讥讽一笑,吐出一句:
「那是你的母亲。」
重生后的这段日子,我回想起前世林艳芝进入国公府后,对我处处刁难,对陆子玉却笑颜相待。
我心中对陆子玉的身世有了别样猜测。
所以我掌握了琴儿的行踪后,就告诉了母亲。
凭借外祖家的势力,顺着这条线索去查,定然能够查个水落石出。
我一身胡服到了郊外马场,见顾景程已经等候多时。
他不似前两日那般潦倒,特意打扮过一番,头上玉冠束发,身着锦袍,腰间挂了块成色极佳的翠佩。
我一眼就看出来,那翠佩还是我之前送的,现在看着真是扎眼。
「阿窈,你来了。」顾景程眼睛一亮,牵着马朝我走来。
「阿窈,我给你选了匹好马,正适合你。」 他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母马,看着温顺得很。
彩月也在旁边叹:「小姐,这马真漂亮。」
只有我知道,这匹马发起疯来有多可怕。
我也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黑马:
「顾公子既然给我选了马,那我也给顾公子选一匹。」
顾景程看了眼高大的黑马,又回头看看他给自己挑好的棕马,迟疑了一瞬便笑道:
「好,那就多谢阿窈美意了。」
顾景程贴心地要来扶我上白马,无意间看见我手中凝着血的马鞭。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半:
「阿窈可是受伤了,鞭子上何来血迹?」
我似笑非笑地看他:
「府中有人不听话,我教训了一顿,你猜猜是谁?」
不等顾景程反应,我两腿一夹马腹,往前奔了出去:
「顾景程,追上我,我就告诉你!」
很快,顾景程就骑着黑马追了上来:
「阿窈,谁出事了,你是不是和林姑娘又起了冲突?」
我回首笑得灿烂:
「是呀,她居然想同我争百花仙子,我就废了她的腿,你说我做得好不好?」
顾景程脸上表情变幻,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压不住。
与此同时,他胯下的黑马嘶鸣一声。
嘶——
黑马不受控制地跳跃前仰。
「吁!吁——!」顾景程满头大汗地拉紧缰绳。
可疯马怎会是那般轻易能控制住的?
顾景程被疯马带着往前奔了数里,然后被摔下了马背。
我骑着温顺的白马悠哉悠哉地走过去,俯视着因疼痛而蜷缩在地的人。
顾景程痛得痉挛,余光瞥见白马平静吃草的模样,眼里闪过意外之色。
我骑着马从顾景程的腿上踩过去,声音温柔:
「顾景程,你以为只有你会做手脚么?」
「啊——!」
顾景程没有回答我,脸色惨白地疼昏了过去。
我让人把顾景程送回去,让人在路上随便找了个郎中。
郎中摸着胡子惋惜:
「这位公子的左腿怕是不成了,就算接好,但往后未必能如常人行走了。」
「那就好。」我淡然点头,将顾景程腰间的玉扯下来给郎中做诊费:
本朝有律,四肢有疾者,不得为官。
顾景程,你这辈子与仕途无缘了。
7
我回到国公府时,家中正乱做一团。
外祖父还有母舅都来了,母亲和父亲在中堂对峙。
堂下跪着表情仓惶的林艳芝和林纤雪。
「陆世方!我当年嫁给你,你是怎么承诺的?这么多年竟一直养着外室。」
母亲气血上涌,眼中悲痛,几乎要站不稳。
我快步上前扶住亲:
「娘,这是怎么回事?谁是爹的外室?」
母亲眼角落下泪来,指着地上跪着林氏母女:
「你爹做得好事,看看他可有脸说得出口?」
父亲面上挂不住,有愧色也有怨色:
「兰儿,这些年我对你体贴入微,林氏是我年轻时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我唯有对你是真心的。」
林艳芝拉着林纤雪对母亲磕头:
「求夫人放我们母女一条生路,我们必定谨守本分。」 我扫了一眼林纤雪颤动的肩头:
「谨守本分为何会作假身份住入国公府,不该躲得远远的么?」
林纤雪抬头,幽怨地看我一眼。
林艳芝哭得泣不成声,将林纤雪搂进怀中:
「国公爷许久不来看我们母女,孩子实在是想念生父,我才求了国公爷让雪儿进府。
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夫人莫要牵连他人。」
林艳芝年逾三十,眉眼间有江南女子的婉约之愁,蹙眉落泪时,很是勾人心弦。
看她保养得当的模样,想来这些年日子过得不差。
父亲也放低了姿态:
「兰儿,这是我当年无心之失,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什么也不瞒你了。」
「无心之失?」母舅冷哼一声,
「陆世方,你将外室之子记在我妹妹名下,也是无心之失吗?」
话音一落,场上林氏母女身子一抖。
父亲做惊疑状:
「大哥这是何意?我与兰儿只有一个嫡子子玉,何曾有别人?」
母舅冷厉道:
「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陆子玉根本不是兰儿亲生之子。兰儿当年难产,产下一死婴,你趁机抱了外室之子来代替。
你若还抵赖,我们便将人证物证都拿出来,叫两家族长都出来做个见证。」
外祖家已经将一切查得分明,将当年的细节说得清清楚楚。
父亲脸色僵硬得说不出话。
母亲见父亲这般默认的态度,更是心灰意冷地转过了头。
「爹,母舅所言可是真的?」陆子玉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身上还沾着被我鞭打出的血迹,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我看他连衣服都没换,就知道他是想来告状,让大家都看看我鞭打兄长的罪证。
可他被小厮扶着过来,就在门口听见他的身世。
他根本不是什么嫡子,甚至连庶子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外室之子。
他脸上向来持有的骄傲和镇静在父亲的沉默中一寸寸碎裂。
「爹,娘……」陆子玉声音发颤。
除了林艳芝心疼的目光略过他的伤口,在场无人回应他。
父亲一脸愧疚看向母亲:
「兰儿,当时我昏了头,怕你丧子太伤心,便出此下策。」
母亲凄然一笑,笑得我心头酸胀。
「陆世方,我与你夫妻二十载,本以为诚心相待,可你这些年欺我瞒我,有违我心中夫妻之道。
我们和离。」
父亲眼神悲痛:「兰儿!你也知我们夫妻数载,当真要这般不念旧情?」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外祖父发话了:
「陆世方,我们许家做不了陆家的姻亲了。」
外祖父年岁虽高,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
他在官场沉浮多年,一旦说出口的话,断无回旋的余地。
父亲转而看向我:
「阿窈,你劝劝你娘,难道舍得一个家就这般散了?」
我红着眼连连点头,却对母亲道:
「母亲和离可要带上我和阿婉,母亲走,我们也不在这待了。」
父亲差点被气得仰倒:
「陆窈,你今日敢走出这个门,便不再是我陆世方的女儿。」
我指着跪在地上的林纤雪:
「我不是?那她才是对么?」
我眼中升起寒意。
前世林纤雪对我的污蔑,陆子玉对我的冤枉,林艳芝的作恶,其实都离不开父亲的默许和坐视不理。
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这个女儿。
8
多年恩爱的鲁国公夫妇和离。
此事成为京中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一些人细细打探,得知竟是因为鲁国公陆世方不仅养外室,还偷天换柱将外室之子养作嫡子。
多少世家连连摇头。
若说前者是品性不检点,后者则犯了世家大忌。
鲁国公府的人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
我和娘住在外祖家隔壁的一处宅子,那儿本身就是我娘的嫁妆之一。
父亲好几次派人来找我们,都被外祖家派来的家丁赶了回去。
我没心思搭理他们,一心在公孙娘子的指导下练舞。
这一世的百花仙子,我要好好为自己争取。
皇后娘娘在宫中举办才艺会,林纤雪也去了,而且是以鲁国公府庶小姐的身份。
我和母亲离开了鲁国公府,林艳芝就光明正大地住了进去。
但因身份不光彩,如前世一般,陆世方不可能让她做名义上的国公府夫人,顶了天只能是个妾。
她的孩子也只能是庶子庶女。
「姐姐,你和母亲别生气了可好?我和哥哥都想着你们回来。」
林纤雪一身珍珠流仙裙,身姿婀娜地走到我面前行礼。
其他来参会的世家小姐都看过来,连宫中内侍也忍不住眼神往这边瞟。
鲁国公府那点腌臜事,真是传得全京城都知道。
我看着林纤雪眉眼的算计,拂开她想掺过来的手: 「你们想的不是我和母亲,是母亲的嫁妆吧。」
我毫不留情地戳破国公府的窘境。
鲁国公的爵位传到陆世方这一代,家底亏空,朝中也无要职,已有没落之相。
所以陆世方当年才拼命要娶丞相之女。
而今我母亲和离,带走了丞相府的人脉和她丰厚的嫁妆,国公府便大不如前。
「没银子了别来我这讨,也别乱攀亲戚,我只有阿婉一个妹妹。」
我没心思与林纤雪再做什么表面功夫。
林纤雪脸红一阵白一阵,又想作弱不禁风流泪状。
可惜我转身一走,旁人对她也失了兴趣。
她那点演技,在宫中实在不够看。
才艺会上,我跳了一支牡丹舞,惊艳四座。
公孙娘子也来了,在席位上看得眼眶微湿。
牡丹舞是公孙娘子数年前所创,我继承了这支舞,又稍作了改动。
前世,我一次都未能在世人面前展现这支舞的精妙,如今我要所有人都看见公孙娘子和我付出的心血。
「此舞甚美。」皇后娘娘赞许地夸我,「阿窈舞姿灵动如仙。」
我被当场钦点为本次春日祭的舞仙子,场上无人有异议。
宁月公主特意来寻我,说想要我指点她习舞。
此等殊荣,我自然不会拒绝。
另一边,林纤雪还是上去跳舞了,想要一展才艺。
不得不说,她跳得也不差,若无我在,她的确可拔得头筹。
皇后娘娘看了一眼她的舞姿,又望望我,笑道:
「林姑娘跳得不错,只可惜,珠玉在前……」
皇后娘娘话音未落,林纤雪就脸色煞白。
我知道这话戳中了她两大死穴。
皇后娘娘仍唤她「林姑娘」,说明不承认她的陆家身份。
说「珠玉在前」是明明地告诉所有人,她不如我。
才艺会结束,众人出宫时,忍耐到极限的林纤雪拦住了我。
这一次,周围没有观众,她没有作凄楚状,目中的怨恨嫉妒如针:
「陆窈,你我同是爹的女儿,你拥有了那么多,为何一点都不肯让给我?」
我冷笑:「因为你不配。」
前世我就是可怜她,让过她,可换来的是她的得寸进尺。
对林纤雪这种人,发善心只会结孽果。
林纤雪想走时,我让人拦住了她:
「等等,你忘了件事。」
林纤雪露出不解之色,但很快她就尖叫起来。
我将她衣裙上的珍珠扯下来扔进水沟,把她头上的玉钗砸碎,然后扇了她两个巴掌。
她想扑过来和我撕扯,却被我身边的几个下人拦住。
我将她狼狈如怨妇的样子收入眼底,脸上溢出真心的笑容:
「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告状了,说我欺负你。」
9
春日祭举行得很盛大,很成功。
我们被挑选出来的五位仙子在京城几乎人尽皆知。
京中人人都记得,我们在祭典上飘舞如仙的身姿。
提亲做媒的人日日不绝。
彩月打趣说:「我们府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平了。」
这个时候,一瘸一拐的顾景程再次找到我。
他必然是观察了许久,才在我常去的一家戏楼找到了我。
「阿窈。」顾景程一进我的包间,就在我面跪了下来。
「阿窈,你当真对我变心了么?当真……不要我了么?」
他消瘦得厉害,脸上颧骨突出,身板再不如曾经挺阔,仿佛一个被抛弃的伤心汉。
我坐在雕花木椅上,低头睨他:
「顾景程,你为了林纤雪设计要摔断我腿的时候,可曾料到今日?」
顾景程惊愕:「你……」
我倒了一杯清亮的茶水在茶盏中:
「是,我知道你与林纤雪早就暗通款曲,看见你在我面前这副作态就恶心。」
顾景程面如土色地解释:
「阿窈,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林纤雪和幼年相识,在他最潦倒落魄的时候帮过他,他为着这一份恩情才将林纤雪记在心中。
我像是听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
我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
「顾景程,你落魄时我不曾帮过你么?
你身无分文时,你被世家弟子欺侮时,你才华无人赏识时,是谁站在你身边帮你?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恩情么?」
顾景程跪着膝行两步,眼中猩红: 「阿窈,你都帮了我那么多了,再帮帮我可好?
我的仕途不能就这么断了,你帮帮我,你一定有办法的。我可以现在就和你订亲,以后我再也不——」
哗啦——
我手中的茶盏倾覆,茶水从顾景程头顶流下。
顾景程被淋得如同一条落水狗,呆愣在原地。
我动作优雅地放下茶盏:
「顾景程,你没有机会了。」
「你和林纤雪,都不会有活路。」
10
自那日在戏楼见过顾景程后,我一连数日不曾出门。
每日在府中不同的院子里读书作画习舞。
直到宁月公主私下派人传信来约我见面,我才出了门。
宁月公主乔装打扮成个小少年,与我一同去京城中的乐坊听曲看舞。
我们俩兴趣相投,很是聊得来。
岂料我们聊到一半,两个端茶进来的小厮将门一关,从袖中抽出匕首,一左一右地朝我们夹攻而来。
我护在花容失色的宁月公主身前,大喊:
「有刺客!保护公主!」
一时间门外冲进数名暗卫,房间内打斗声起。
其中一个刺客死前向我投掷匕首,划伤了我的胳膊。
另一个刺客则被留了活口,交由大理寺严查。
宁月公主哭着担忧我流血的手臂:
「阿窈,你的手……」
我温柔又歉疚地抚上公主的脸: 「公主,小伤而已。」
我知道刺客根本不是冲着宁月公主来的,他们的目标是我。
顾景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对我出手。
我等的,就是这个将他们置于死地的时机。
侍卫将刺客送往大理寺,大理寺连夜审问,最后逼问出幕后指使。
陆子玉、顾景程还有林纤雪,一个都没能逃掉。
刺杀皇家子嗣乃重罪,按本朝律令当斩。
陆子玉高喊冤枉,说他根本不知道宁月公主那天也在。
可刺客对着宁月公主举刀却是众人看见的事实。
陆世方拿着国公的爵位为儿子陆子玉保下一命。
陆家被削了爵位,陆子玉和林纤雪被流放,顾景程则被处斩。
陆子玉和林纤雪被流放的那日,我去城门外看了。
林纤雪在带着脚铐,满脸脏污地哭喊:
「我不要走,我不要去那些鬼地方。」
「爹你去求圣上,求圣上放过我们,都是顾景程的主意,和我们无关。」
「我不走……我不走……」
押送的官差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呵斥道:
「闭嘴!走不走岂是你说了算的?」
陆子玉在旁边很沉默。
他本就还在病中,这段时日在狱中被反复折磨,身子更是每况愈下,整个人已是面黄肌瘦。
谁也认不出这是曾经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陆子玉看见我,忽然朝着我冲过来,眼底猩红:
「陆窈,你现在满意了?」
官差把陆子玉拉回去拳打脚踢。
林艳芝和陆世方心疼地去拉开官差,反而被官差一脚踹开。
我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陆子玉,摇摇头:
「不满意。」
你们还没死,我怎么会满意?
又过了几日,顾景程处斩。
我坐在附近的茶楼上,窗外刚好能望见行刑地点。
衣衫褴褛的顾景程被拖上行刑台,颓丧得仿佛只剩半条命。
「午时已到,行刑!」
刽子手举起泛着凛冽寒光的大刀。
顾景程忽然抬头往我这边望了一眼,和我遥遥地四目相对。
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刚张嘴,头顶的刀就落了下来。
彩月在我身边吓得蒙住了眼。
我看着那一地血色狼藉,回想起自己曾倒在血泊的痛楚。
顾景程,临死前没能说出遗言,你一定很痛苦吧。
看你这般痛苦绝望地离去,我就放心了。
11
回府的时候,我在府门口看见一个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人跪在地上。
他嘴里不住地喊:
「兰儿,兰儿……」 彩月在我耳边,用难以置信的声音道:
「小姐,那好像是以前的国公爷。」
「不用理他,我们走。」
我抬脚进了大门,命守门的家丁将陆世方驱逐。
妹妹阿婉牵着裙角小跑而来,仰头问我:
「长姐,为何我们不能让爹进来?」
我弯下身,摸着阿婉圆润可爱的花苞髻:
「阿婉,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做父母的。他欺负了娘,不配做我们爹了。」
陆世方对阿婉本就关心不多,阿婉对他的感情不深。
阿婉似懂非懂,点头道:
「欺负娘的是坏人了,我不要坏人做我爹。」
陆世方成为庶人后,被赶出了原本的府邸,只能和林艳芝住在京城脏乱的下九流之地。
他好几次到我母亲的府门口跪着,痛哭流涕地求我母亲回心转意。
我母亲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陆世方便又换了一个方式,他将林艳芝打得鼻青脸肿,拖到我们府门口:
「兰儿,我明日就将这贱人卖了,都怪这贱人,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身边。兰儿、阿窈、阿婉,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
「陆世方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林艳芳柔弱的外表彻底撕裂,抓着陆世方又啃又咬,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
两人在门口打得头破血流,实在难看。
母舅直接以街头闹事的由头报官,让官府拿人。
林艳芝和陆世方在狱中被关了几天,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听说陆子玉和林纤雪在流放途中被山匪打劫,死无全尸。
陆世方惊惧吐血,醒来后便中风在床不能动。
林艳芝则听说消息后便疯了,见到少年少女就抓着喊「雪儿」、「子玉」。
彩月将这些说给我听的时候,我没有半分意外之色。
因为我是亲眼看着他们俩如何断气的。
那些山匪拿钱做事,干净利落。
宁月公主开心地来找我,说有喜讯带给我。
皇后娘娘给我赐了婚,对方是镇远侯世子。
世子英武俊朗,是京中世家女子倾慕的对象。
不少人羡慕我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
镇远侯府行事的确让人挑不出错,下聘的时候风风光光备了四十八抬。
镇远侯夫人连连夸赞我秀外慧中,没有因为我父亲的事情而对我有微词。
我与世子的婚期定在两年后,也就是我十七岁那年。
正好是我前世成亲之时。
世子明眸皓齿,性情直率。
他总想办法让我开心,让我笑。
他说:「阿窈,你好像不够开心。」
我弯着眉眼:「世子,我一直在笑。」
「不,阿窈,你没有笑。」他修长的手指拂过我的眉心。
我眼中的笑意淡去。
重生一世,我知人心善变。
我可以与他相敬如宾,可以掌管后宅。
可嫁人不嫁心。
我再不会像同龄的姑娘一样,天真地对谁满心爱慕。
人生可以重来,但十七岁只会有一次。
我的十七岁死在盗匪横行的山野里。
人生漫长,我有锦绣富贵,再无青春年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