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和亲那年阿娘给了我情蛊让我下给皇上，可我却下给了皇后

我初临人世那年，国师断言我福泽深厚，且天资聪慧过人。

阿爹豪迈地大笔一挥，为我赐名满福。

阿娘为此事揪着他的耳朵数落了许久，埋怨这名字实在难听。

五岁的时候，阿爹传授我养蛊之术，我不小心把他悉心养了十年的蛊王给养死了。

阿爹气得不行，罚我每年都要给蛊王叔叔磕头上香。

阿娘忙在一旁护着我说：“我们阿福年纪还小呢，再长大些就好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晃到了十二岁。

我养蛊的本事没学会，却等来了一位身着盔甲的少年。

他并非我们南昭之人，而是大懿派来的使臣。

阿娘告诉我，前些日子我们打仗输了，得送一位公主去和亲。而南昭就我这么一个公主。

阿娘紧紧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阿爹则默默摸着我的头，一言不发。

那一刻，我清楚地明白，我即将离开爹娘了。

临行前，阿娘偷偷塞给我一个小盒子，说里面装的是情蛊。

她摸着我的头说：“阿福，阿娘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只要给大懿的皇帝下了这蛊，便能保你十年恩宠。”

我离开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裹。

来接我的小将军看着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一路上，他问我：“小丫头，你几岁啦？”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怯生生地回了一句：“十二岁。”

小将军的眉头依旧皱着。

这一路，我格外安静，小将军比我还要安静。

我们就这样默默无言地到了皇城。

大懿的都城繁华极了。

街上有好多我在南昭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可我好几次探头去看，都被小将军给按了回去。

他板着脸让我老实点儿。

我只好蹲回去，心里默默诅咒他，以后吃面线都没有辣椒。

后来我才晓得，大懿根本没有面线，也没有辣椒。

我这才意识到，我恐怕再也回不了家了。

跟小将军分别的时候，我死死抱着他的衣袖，哭了好长时间，鼻涕眼泪全蹭到他袖子上了。

虽说他是个冷冰冰的家伙，但他每餐都会给我吃肉。

进了皇宫，估计就没人会给我肉吃了。

来接我的公公急得直跺脚。

直到小将军摸着我的脑袋，承诺下次见面时给我带街市上的冰糖葫芦，我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公公离去。

然而，小将军是个大骗子。

我等了好久，他都没再来找我。

路上，赵公公一直对着我唉声叹气，几番欲言又止。

我眨巴着眼睛问他怎么回事，他却什么都不肯说。

我还没见到大懿皇帝的面，就被安排进了未央宫。

和我同住一室的也是个小姑娘，看样子十四五岁。

她瞧见我时，满脸好奇。

这小姑娘叫孟娇，是孟大将军的嫡女。

孟娇的名字听着娇娇柔柔，可性子却十分爽快。

她围着我左看右看，说道：“满满，你看上去就像才十岁的模样。”

接着又小声骂了一句：“狗皇帝真是丧心病狂。”

声音虽小，我还是听见了。

我有些诧异，大懿的女子竟是如此……独特。

孟娇塞给我一把瓜子，我俩趴在床上看话本子。

她带了好些话本子，还带了不少瓜子。

孟娇的阿娘说，当今陛下好色，皇后又是个火爆脾气。

各家都不想把女儿送进宫，可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送。

本来该是孟娇的姐姐进宫的，可她哭得太凶了，孟娇便替她来了。

我问孟娇难道不害怕吗？

孟娇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在家还得挨我爹的骂，进宫躲躲清净也好。况且我年纪还小，那老皇帝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对我动手。”

这话让我心里挺高兴。

毕竟我比孟娇年纪还小呢。

可我高兴得太早了。

第二天，老皇帝就召见并宠幸了我。

孟娇急得在屋里直打转，嘴里不停地骂老皇帝色胆包天、色欲熏心、色迷心窍……

那天，孟娇把能想到的四字成语全用上了，也没能拦住我被带走的命运。

临走前，我俩抱头痛哭。

以至于老皇帝来的时候，我还在流鼻涕泡呢。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南昭国的小公主？”

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来人身材挺拔，面容清秀。

比我们南昭最俊美的少年郎还要好看。

我一下子看呆了。

孟娇骗我，老皇帝一点儿都不老，而且还帅得很。

皇帝伸手戳了戳我的脑袋：“回神啦，小呆子。”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感觉屋子里的烛火都格外炽热。

皇帝在我对面坐下，轻声问我：“喜不喜欢皇宫呀？”

我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

他好像无奈地笑了笑，而后轻轻地揉了揉我的脑袋，温柔地说：“睡吧。”

我听完，脸瞬间烧了起来。

想起孟娇话本子里写的那些情节，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皇帝见状又笑了，他忍不住又戳了戳我的脑袋，扶着额头说：“你这小脑袋里都装了些啥呀？小小年纪，咋不学好呢？”

我想反驳，可却找不到话来说。

原来皇帝并不像孟娇说的那么丧心病狂。

我俩大眼瞪小眼坐了一整夜，天刚亮，皇帝就打着哈欠去上朝了。

当皇帝也挺辛苦的。

我回去的时候，皇帝封了我一个嫔的位分。

孟娇拉着我大哭，说我受苦了。

确实苦，一晚上都没合眼。

我困得直点头，只想赶紧补一觉。

可头刚碰到枕头，孟娇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要拉着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看着我没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我的脸：“你呀，一会儿到了皇后娘娘那儿少说话。”

我像鹌鹑一样乖乖地点点头，被孟娇一路拽着来到皇后娘娘的寝宫。

这儿已经聚集了好多妃嫔。

各种各样的美人，看得我眼花缭乱。

没过一会儿，一位美人凑了过来。

她好像和孟娇认识，两人亲密地聊了起来。

随后那美人姐姐又好奇地看向我，问道：“这就是南昭派来和亲的公主？”

“好小一只哟。”

我确实个头小，身高只到美人姐姐胸口。

她低下头打量我，就像在看什么稀罕物件。

我特别不喜欢她这种眼神。

嘴巴一瘪，差点哭出来。

这时美人姐姐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绸布包，笑容灿烂地说：“小孩，吃糖。”

我立马又开心起来，眼睛笑得像月牙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美人姐姐是丞相家的二小姐，叫赵明珠。

她真的就像明珠一样美好。

没多久，皇后娘娘出来了。

屋子里的说话声立刻小了下去。

大家都站起身来齐声参拜。

我也跟着有样学样。

可能是我学得不太像，皇后娘娘一眼就注意到了我。

她抬头指着我说：“那小孩……你是哪个宫的？”

皇后娘娘捏着我的下巴，轻轻咂了咂嘴，然后骂了一句：“萧胤真变态啊。”

萧胤就是皇帝的名字。

旁边的嬷嬷听见了，小声提醒皇后说话要慎重。

皇后娘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扫视了我们一圈说：“你们有本事就去告密，让萧胤休了本宫。”

下面的娘娘们听了，稀稀落落地跪了一片。

只有我睁大眼睛盯着皇后娘娘。

她好酷，我特别喜欢她。

不过皇后娘娘似乎不太待见我。

她用葱白般的手指捏起我脸颊上的软肉，嫌弃地说：“怎么这么瘦？萧胤不给你饭吃吗？”

我惊愕地望着皇后娘娘，慌乱地摇着头。

她嫣红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像抚摸小狗一样摸摸我的头：“好孩子，多吃点肉。吃不穷萧胤的。”

我听了，越发喜欢皇后娘娘了。

回去的路上，孟娇告诉我，皇后娘娘根本不喜欢皇上。

她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是个将军，可惜后来战死沙场了。

后来皇帝登基，皇后娘娘家世最好，这才嫁给了皇上。

皇后娘娘真可怜，就跟话本子里写的一样，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

虽然皇上长得很好看，比我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但我本能地怕他。

就像兔子天生怕狐狸一样。

孟娇也不喜欢皇上。

她喜欢话本里那种文文弱弱但很有学问的书生。

宫里的日子得掰着指头数。

好在孟娇带的话本子够多。

在夏雨连绵的那天，皇后娘娘笑眯眯地捏着我的脸，开心地说我长胖了。

我听了也特别开心，欢快地扬起笑脸。

我喜欢皇后娘娘，所以总爱去找她。

她也不嫌我烦，虽然表情淡淡的，但每次我去，她都会吩咐小厨房做一顿大肘子。

上元灯节那天，宫里热闹非凡。

孟娇拉着我去找德妃玩。

德妃就是上次遇见的赵氏明珠。

她见我们来了，挺高兴的，说她正打算去拜见皇后娘娘，正好大家一起去。

皇后娘娘见到我们也十分欢喜，那张平日里淡然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

她摸着我的头，笑眯眯地问：“小阿福又长高不少啦。”

“阿福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呀？”

其他人听了，脸色都变了。

我再小，也是皇上的妃嫔，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嬉笑了。

只有我咬着手指头认真思索起来，然后兴奋地扬起脸说：“我喜欢皇后这样的男子。”

一旁的花嬷嬷笑着说：“小阿福真有眼光，我们娘娘没进宫的时候，上京好多男人都比不上娘娘呢。”

这话一出，众人又都沉默了。

似乎都想起了当年长街纵马、肆意洒脱的女子。

倒是皇后娘娘毫不在意，反而捏捏我的小脸，笑眯眯地说：“她要是男子，也会喜欢我这样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那时的皇后，身上还带着鲜活的气息。

我特别喜欢那时的皇后。

这天，我正缠着皇后，给她讲刚看的话本子。

皇后娘娘静静地听着。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皇后娘娘抬起头，原本挂着浅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我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其他妃子起身向那女子盈盈一拜：“参见贵妃娘娘。”

这几日我听孟娇说了不少，知道这女子就是宫里正受宠的张贵妃。

平日里就属她和皇后最不对付。

张贵妃敷衍地给皇后行了个礼，也不等皇后娘娘免礼，就直接坐下了。

她扬起那张明艳的脸看着皇后娘娘，装作很惊讶地说：“几日不见，皇后娘娘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皇后娘娘微微眯起眼睛，淡淡地说：“贵妃闭门思过了半年，还是这么没规矩。”

怪不得我从没见过贵妃，原来是被罚闭门思过了。

我好奇地打量贵妃，她那张明艳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怒意，反倒添了几分笑意，娇声娇气地说：“说来还是臣妾对不住皇后娘娘，要不是臣妾一时疏忽，也不会害得皇后娘娘小产。”

“皇上罚臣妾思过半年，这半年臣妾没有一天不在为娘娘祈福，盼着娘娘能早日再为皇家添丁。”

贵妃天真地笑着，可那笑容里仿佛藏着毒药。

我眼看着皇后娘娘的脸色一点点变白。

谁都没料到，皇后娘娘会突然抄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在贵妃的额头上。

贵妃惨叫一声，那张明艳的脸变得狼狈不堪。

皇后娘娘却畅快地大笑起来。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最后我被孟娇拉走了。

临走前，皇后娘娘孤零零地坐在主位上。

就像地上破碎的茶杯碎片，她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了，连心里都满是裂痕。

这时德妃娘娘在我们身后叹了口气，她挡住我的视线，轻声说：“别看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说完，她又摸摸我的头：“好孩子，想知道皇后娘娘的故事吗？”

我点了点头。

我原以为嫁给不爱的人就够苦了，没想到她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苦。

德妃说，其实皇上、皇后还有那位已经去世的将军三人是一起长大的。

他们的故事，比话本子里的还要精彩。

皇后娘娘年轻的时候，是整个上京最才华出众的女子。

皇上起初很喜欢她。

可帝王的心里充满了猜忌。

那种猜忌在那位将军死后，变成了最锋利的尖刀，把他们儿时的情谊割得七零八落。

一个帝王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自己的女人心里装着别的男人，哪怕他已经死了。

后来，皇上还是如愿娶了皇后娘娘。

嫁给皇上两年后，皇后娘娘有了身孕。

在此之前，整个后宫都没人怀上龙嗣。

一开始，皇上特别欣喜，皇后娘娘也很高兴。

她好像终于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可不知为何……

一日，皇后娘娘风风火火地闯入皇上的书房，二人爆发了激烈争吵。

自此之后，皇上开始独宠贵妃，将皇后娘娘晾在了一边。

当皇后娘娘怀胎八月时。

贵妃蓄意推了皇后一把。

已然成型的胎儿因早产，呱呱坠地便没了气息。

然而皇上仅仅罚贵妃闭门思过半年而已。

从那时起，帝后的关系跌入了万丈深渊。

皇后娘娘并未如其他妃嫔所料的那般一蹶不振。

相反，她把后宫的大权紧紧握在手中。

她变得执拗、癫狂，随心所欲，甚至毫不顾忌地咒骂皇上。

德妃讲到此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众人皆以为皇后娘娘是受了刺激才如此。"

"但我清楚，她不过是不想再当这个皇后了。"

"她盼望着有一天，皇上能将她废除。"

"这样她就能变回沈安安了。"

听闻张贵妃脑袋被砸破，在寝宫里对着皇后骂了一整天一夜。

皇上前来探望时，张贵妃哭闹着要皇上为她出头。

但明眼人都明白，只要皇后娘家的荣耀还在，皇上就奈何不了皇后。

不过，羞辱人的办法多的是。

那日，皇上下旨将皇后身边的花嬷嬷杖责七十。

七十杖啊，就算是常年练武的年轻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一位年逾半百的嬷嬷。

皇上分明就是想杀鸡儆猴，用花嬷嬷的命来维护他的帝王尊严，同时为心爱的贵妃出一口恶气。

我记得那晚雨下得极大。

向来高傲的皇后娘娘首次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

她在皇上的寝宫外跪了整整一夜。

打到三十杖时，花嬷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位笑容和蔼，总爱摸着我的头给我做桂花糕的嬷嬷走了。

可行刑的侍卫不敢停手，七十杖，一下都不能少。

于是，花嬷嬷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连尸体都残缺不全。

路过的宫女说，花嬷嬷被拖走时，鲜血将宫道染得通红。

但一场大雨过后，就什么痕迹都没了。

皇后娘娘因此大病了一场。

孟娇带我去看望她。

曾经那么鲜活灵动的人，此刻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可看到我来了，皇后娘娘还是拉过我的手，轻轻摩挲着说：

"好孩子，吓到你了吧。"

我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痛恨皇上，也厌恶张贵妃。

他们都是坏人。

皇后娘娘凄然一笑，轻声说道：

"要是从未喜欢过他就好了。"

这时我才知晓了一个更为悲惨的故事。

原来，皇后娘娘真心实意地喜欢过皇上。

但少年帝王的猜忌让他看不清皇后的心意。

他疯狂地嫉妒皇后与那位将军的情谊。

昔日的好友反目成仇。

少年将军为了心爱的女子奔赴边疆，却死在了帝王的猜忌与妒忌之下。

皇后娘娘嫁给了年少时爱慕的少年君王后才惊觉，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骄傲的帝后都不肯把爱意说出口。

好在那个孩子的降临让他们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是皇后娘娘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只可惜。

她终究还是知道了少年将军死亡的真相。

十二封加急求援信快马加鞭地送到皇城。

心怀妒忌的帝王却不肯派兵救援。

眼睁睁地看着从小一起骑马玩耍的兄弟在战场上战死。

最后连尸身都未能保全。

那天，皇后娘娘冲进皇上的书房，二人激烈争吵起来。

皇后不愿相信自己爱慕的帝王竟如此狠心。

皇上却更加坚信皇后对他不忠。

本应恩恩爱爱相伴一生的帝后，最终成了一对怨偶。

京城开始下雪，大雪一连下了好多天，金碧辉煌的皇宫被皑皑白雪覆盖。

我在南昭从未见过雪。

这段时间的不快似乎都被这雪冲淡了不少。

自从刚入宫见过皇上一次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在宫里这大半年的日子里，我逐渐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懂的道理。

要是能再见阿娘一面，她一定会笑着摸着我的头夸我懂事。

我好想阿娘。

孟娇说，过年前几天，宫里会允许家人进宫探亲。

她兴奋地拿出各种衣服在身上比划。

我知道爹娘来不了，但还是开心地陪她挑了很久的衣服。

孟娇的母亲和姐姐来了。

她伸着头往她们身后瞧。

孟夫人叹了口气说她父亲没来。

孟娇听后撇了撇嘴，装作不在乎地说："我才不想看到那个老家伙呢。"

孟夫人戳了戳她的脑袋，说她嘴硬。

孟夫人是个极其温柔的人，拉着我的手说了许多关心的话。

叮嘱我和孟娇在宫里相互照顾。

过了一会儿，孟娇的姐姐悄悄把她拉到一边，给了她一个包裹。

孟娇看到后眼睛都亮了。

她们一直待到宫门快要落锁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孟娇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她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对我说：

"满满，我爹是不是不要我了？"

宫里的娘娘们都爱叫我阿福，只有孟娇喜欢叫我满满。

她说这样叫，我这辈子都会幸福美满的。

我小心地看着孟娇，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于是便问她，孟阿姐给她带了什么。

孟娇闻言脸上瞬间迸发出光彩来，她欢快地打开包裹。

里面是好多时兴的话本子。

我俩欢欢喜喜地看起来。

第二天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看皇后娘娘。

德妃姐姐看见我们有些惊讶。

"你俩昨天晚上干啥了？"

我想起话本子里的桥段，又欢快地同她讲起来。

德妃娘娘不爱看那些个情情爱爱书生小姐的故事。

她喜欢天涯侠客，快意江湖。

如果没有被送进宫的话，她可能已经游遍大好河山了。

皇后娘娘还是病着，一直没见好转。

她的性子到底是被这座宫门磨平了棱角。

平日里她最喜欢听我讲话本子。

如今她只喜欢安安静静地发呆。

德妃姐姐叹口气，同我说没事多来陪陪皇后娘娘。

"沈姐姐她喜欢你。"

我点点头，我也喜欢皇后娘娘。

过年那天，宫里依旧没热闹起来。

因为大雪已经接连下了七日。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雪下多了，便是天灾。

皇上忙得好几日没来后宫，宫里的娘娘们也乐得清净。

只有贵妃娘娘整日闹着，她不痛快，便让别人也不痛快。

比起贵妃，大家反而更喜欢皇后娘娘。

她这天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陪我们一起用膳。

还吩咐小厨房做了面线。

我吃着吃着就哭了。

里面没有辣椒，没有小蘑菇。

但是这却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线。

其他娘娘们看我哭了，手忙脚乱地安慰我。

皇后娘娘也伸出手，摸摸我的脑袋，把我抱在怀里。

她的怀抱有些冷，或者说，她整个人都好冷。

好像稍微不用力，皇后娘娘就要消失了一样。

皇后娘娘擦干我的泪，扯出抹笑说。

"小寿星可不能哭啊，要笑一笑，来年就都开开心心的。"

入宫这么久，我都快要忘记了。

可是皇后娘娘却知道。

是了，我的生辰八字都在内务府，皇后娘娘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她竟然会记得。

我出生那天，南昭第一次下了雪。

虽然我没见过，但是听阿爹手舞足蹈地讲过。

他说他的小满福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好运。

阿爹骗人，我的福气为什么没有带给皇后娘娘好运。

那么好的皇后娘娘。

她为什么要过得这样苦啊。

过了年，孟娇就十五了。

皇上似乎终于记起了她。

公公上门那日，我和孟娇还有德妃娘娘正围着皇后娘娘说话。

她们说起闺中事。

明明才过了几年光景，却恍如隔世。

德妃娘娘说到兴头上，把瓜子皮狠狠吐到地上，啐了一口，骂道。

"狗皇帝。"

我有样学样也跟着骂了一句。

皇后娘娘嘴边挂着浅浅的笑，就这么由着我们胡闹。

我俩回去的时候，发现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正在门口候着。

季公公看见孟娇后连声道喜。

我们过了这么久的安生日子，都快忘了，我们在后宫。

是皇上的女人。

临幸我们是早晚的事。

孟娇神色十分不屑。

"若不是多日大雪害得大懿边境动荡，需要我父兄镇压，他又怎会想得起我来？"

她明明年岁不大，却比我通透许多。

知道这宫里的恩宠不过是利益交换。

皇上召幸她，是为了安抚她的父兄，让他们在前线也能感念皇恩浩荡。

也好安心为皇家心甘情愿地卖命。

我不由得想起我的阿爹阿娘。

我的存在，是否也同样让他们掣肘为难呢。

我和孟娇去求德妃娘娘，想让她替我们想想办法。

我们不敢麻烦皇后娘娘，她过得已经够苦了。

德妃娘娘怜爱地摸了摸我俩的脑袋。

"好孩子，别怕，两眼一闭就过去了。"

模样活像在劝人去死。

其实我们都清楚，就算是尊贵如皇后娘娘，都干涉不了这种事。

孟娇被抬走的时候，我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来接人的公公想拉开我，又不敢太用力。

只能着急地绕着我们转圈圈。

最后还是孟娇无奈地捶了下我的脑袋。

"闭嘴，吵死了。"

我乖乖止住哭闹。

只是袖子还可怜巴巴地抓着她。

孟娇软声哄我，让我乖，她很快就回来。

我看了那么多话本子，见了书里那么多生死离别，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难受。

宫里的娘娘们有些爱皇上，有些不爱皇上。

她们被利益牵扯在一起。

我和孟娇都不能例外。

孟娇回来后，剪了她最爱的那身藕粉色的衣裙。

后来我才知道。

那天晚上皇上状似无意地提起。

孟娇穿藕粉色很好看，像初夏池塘俏生生的荷莲。

后来的几天，皇上都会召幸孟娇。

孟娇从一开始的厌恶，到后来的麻木。

最后她甚至能娇笑着攀着皇上的胳膊。

央着皇上给她升位分。

孟娇晋为妃子是迟早的事。

她父兄在朝中都手握重兵。

这样比起来，我身后那个小小的南昭国对皇上来说是很没用的。

只是自古以来，这些上位者都喜欢用和亲来彰显他们。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孟娇被册封为柔妃那日，皇后娘娘宫中传出她病重的消息。

我和孟娇急急地赶过去。

却发现皇上一早就在那里了。

他似乎注意到我，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时皇后娘娘重重地咳了起来。

皇上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

他皱着眉看皇后娘娘。问她。

"你这又是何苦呢？"

皇后娘娘目光凌厉地直视皇上。

厉声道。

"萧胤，你若恨我便杀了我，何必这般折辱于我。"

"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妹妹还那般小！"

皇上似乎被气笑了。

他狠狠捏住皇后娘娘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着他。

"朕没有心？哈哈哈哈哈沈安安......你又何曾看见过朕的真心？"

他气得大步离去。

皇后娘娘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德妃小心地扯过我和孟娇。又叹了一口气。

自从进宫来，德妃就总喜欢叹气。

她看了我们一眼，心有余悸地说。

"皇上疯了。"

皇上的确是"疯了。"

皇后的妹妹才十二岁，他竟然把她指婚给了年过七十的老侯爷做续弦。

那位老侯爷还有一个身份。

是张贵妃的外祖。

年轻的帝王好像试图在用这种行为，逼迫爱人告饶低头。

可是骄傲如皇后。

这样的做法无异于在逼她玉石俱焚。

太医走出来，冲我们摇摇头。

我这才知道皇上发疯的原因。

太医说，皇后娘娘她是自己不想活了。

皇上便用她的家人威胁。

逼着她吊着一口气。

德妃似是不忍地看了一眼皇后娘娘。

"她要是从没遇见过萧胤就好了。"

从来......没有......遇见过吗？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发疯似的往回跑。

鞋子跑掉了也不肯回头去捡。

我回到寝宫，在箱子底翻出一个包裹。

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对情蛊。

出嫁前，阿娘把它们交给我，若是把雌蛊种下，便可护我十年恩宠。

但阿娘把雄蛊也一并交给了我。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雄蛊生，雌蛊灭。

断情绝爱。

皇后娘娘神色平静地望着我，语气里让人捉摸不透喜怒，缓缓开口道：“阿福，你可晓得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是什么罪名？”

我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诚恳地说道：“娘娘……您这一生实在太苦了，只要忘却那些过往，就会好起来的。我想救您啊，娘娘……哪怕赔上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皇后娘娘轻声叹道：“傻孩子。”然后闭上双眼，好似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

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生变化的呢？曾几何时，他们还能在竹下悠然饮酒，在林间纵情驰骋。然而后来，先帝龙御归天，太子之位悬而未决，朝野上下局势动荡不安。

似乎从那一刻起，萧胤和萧逸之间，就注定只能有一人存活于世。没错，那位年少成名的将军，正是当年惊艳整个京都的七皇子，同时也是萧胤登上皇位的最大阻碍。

萧逸战功赫赫，手握重兵。而萧胤又有什么呢？他有的只是一颗比任何人都要狠辣的心，狠到利用了自己心爱之人，逼走了自己的手足兄弟。

实际上，萧胤比谁都清楚沈安安的心意，但他却不断地给自己洗脑，认定沈安安不爱他，背叛了他。唯有如此，他才能毫无愧疚地展开报复。

所幸的是，这次沈安安是真的不再爱他了。

皇后娘娘的病情逐渐好转，表面上她和往常并无太大差异，只是比我初次见到她时更加爱笑了。

我们围坐在一起，为皇后娘娘的康复而庆祝。然而不巧的是，皇上也来到了这里。他看上去心情不错，迈着大步径直走到皇后娘娘面前站定。

皇后娘娘平静地看着他，恭敬地行了个礼。确实，皇后娘娘记得所有人，唯独忘记了皇上，忘记了那些曾经锥心蚀骨的伤痛。

皇上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他免去皇后的行礼，轻轻牵起了皇后的手。皇后娘娘没有再流露出厌恶之情，只是微微低下头，眉眼低垂，显得温柔婉约。

皇上见状愈发欢喜，他把我们都打发走，当晚便留在了皇后娘娘的寝宫。帝后的感情似乎又重新变得甜蜜起来。

这不禁让我回想起那天，我跪在皇上面前，双手颤抖着献上情蛊。皇上目光锐利地扫视了我一眼，说出了和皇后娘娘同样的话：“你可知道，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该当何罪？”

我听后吓得一哆嗦，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臣妾知晓，可臣妾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香消玉殒。况且……皇后娘娘只要种下这蛊，便能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爱上皇上。”

果然，皇上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随后又冷冰冰地看着我，警告道：“若是皇后有任何闪失，朕必将灭了南昭全国。”

我明白，他这是答应了我的请求。从皇上那里出来，我感觉自己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那天的阳光异常刺眼，照得我忍不住想要落泪。

皇后重新获得恩宠似乎并非难事。如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最大障碍已然消除，皇后娘娘所享有的恩宠在整个后宫独一无二。

然而，有人欢喜就必定有人忧愁。张贵妃不敢向皇上发火，便把气撒在了我们这些地位较低的妃嫔身上。今天是李美人不慎落水，明天又传出熙贵人被野猫抓伤。

我和孟娇心里清楚，迟早会轮到我们头上。但我万万没想到，张贵妃会如此心狠手辣。

孟娇被按压在地上，衣衫凌乱不堪，白嫩的脸庞已被打得红肿不堪。但她依然恶狠狠地瞪着张贵妃。

孟娇身旁跪着一个男子，低垂着眼帘。张贵妃看着孟娇忽然笑了起来：“柔妃似乎不太服气啊？”接着又看向旁边那人，说道：“你来说说，平日里你是如何与柔妃私下往来的？”

那人听后惊恐万分，连忙俯下身去，说道：“柔妃说喜欢奴才，还送了奴才一条贴身的手帕，奴才……奴才是被她勾引的……柔妃还给了奴才银子，让奴才伺候她……”说着，那小太监从怀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银子。

我想要冲上去替孟娇辩解，却被两个粗使嬷嬷死死抓住，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你胡说，柔妃姐姐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和你私下交往？况且你不过是个太监！”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说过最狠的话了。那小太监听后突然抬起头，目光凶狠地盯着我，说道：“若奴才不是太监呢？”

这时我才看清那手帕和小太监的模样。竟然是他！我挣扎得更加厉害，大声说道：“是你！那手帕明明……”

“闭嘴！”孟娇厉声打断我，然后看向贵妃娘娘，放声大笑道：“贵妃娘娘为了陷害我这样一个小妃嫔，可真是费尽心思啊。”

确实是用心良苦。我认识那个小太监，这几天他经常在未央宫外徘徊，白净的脸上总是带着伤，看起来鼻青脸肿的。

他年纪不大，可能是因为经常被大太监欺负，吃不饱饭，所以显得格外瘦弱。

我有时候看到他，会偷偷塞给他几块糕点。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一个人在哭泣，他说他的母亲得了重病，快要不行了，可他没钱给母亲治病。

这明显是个拙劣的谎言，但我这个傻瓜却信以为真。他求我随便赏他一件首饰，拿去变卖了给母亲治病。我回到住处，揣了一兜子首饰准备给他，却在路上碰到了孟娇。

她轻轻戳了戳我的脑袋，让我把首饰收起来，然后给了我一袋钱。孟娇出身名门，地位也比我高，自然比我富有。我满心欢喜地把钱塞给小太监，让他赶快去救他的母亲。

那时的我根本没注意到，小太监眼中没有丝毫欣喜之色。本该被陷害的人是我，可我却连累了孟娇。

我去向皇后娘娘求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皇后娘娘摸了摸我的头，安慰我不要哭，说她会向皇上求情，孟娇不会有事的。

可是……边关传来战报，孟家军战败了。孟娇的父兄不再是功臣，而成了导致大懿割让三座城池的罪人。孟娇也因此受到牵连，沦为了罪人。

皇后娘娘向皇上求情，却只换来一句“后宫不得干政”。为了救孟娇一命，孟娇的父亲主动交出兵权，自己进了诏狱。

皇城的局势瞬间发生了变化，孟家被查抄，家人被流放。或许是念及旧情，孟娇被剥夺了妃嫔的身份，打入冷宫。

我去看望孟娇，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她，如今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孟娇说她不怪我，她说他们若想害人，总会找到机会。

孟娇比我聪慧许多，她告诉我，张贵妃不过是皇上手中的棋子，若没有皇上的授意，她怎敢对重臣之女动手。

后宫其实是朝堂的风向标，皇上需要谁的母族势力，就宠幸谁；想要对付谁，也是同样的道理。

一个帝王，怎会容忍一位军功卓著的将军一直打胜仗呢？所以他宁可牺牲三座城池，也要扳倒孟氏一族。

我不太懂朝堂上的这些权谋之事，我只是心疼孟娇，她是多么无辜啊。那一年，孟娇年仅十六岁，她最美好的年华，就要在冷宫中虚度一生了。

不久后，皇后娘娘再度有了身孕，皇上得知后十分欣喜。由于皇后身体不便，皇上又开始在后宫频繁走动。

他终于想起了我，我再次被抬进了皇上的寝宫。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我。我羞怯地与他对视，眼中满是爱慕之情。我的这种眼神成功取悦了他。

一夜缠绵过后，皇上封我为昭仪。此后，或许是出于新鲜感，他时常召我侍寝。

年末的时候，我和德妃一同来到皇后娘娘处相聚。遗憾的是，孟娇没能来，她平日里最喜欢热闹了。

皇后娘娘静静地看了我一眼，轻轻地握住我的手，低声说道：“就快了。”

是啊，就快了。皇后娘娘吃了张贵妃送来的补品后，大量出血。我哭着跑去告诉皇上，当时他正在和朝臣商议国事，我顾不上那么多，直接闯了进去。

不等皇上发怒，我便跪在他脚下，急切地说道：“陛下，您快去救救皇后娘娘……她流了好多血……”

皇上听后发疯似的跑了出去，我被他撞倒，脑袋重重地磕在旁边的柱子上。头很疼，但我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这时，有人蹲在我面前，轻声问我：“你还好吗？”我惊讶地抬起头，面前的人相貌英俊，鼻梁挺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不是养在京都的贵族子弟，只有常年在边关征战的将军才会有这样的肤色。

我猜想这应该是一位将军，他的样子有些眼熟，可我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冲我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然后伸出手把我扶了起来。

我站起来后，赶忙和他保持距离，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了。我总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跟着我，让我有些不自在。

皇后娘娘的孩子最终没能保住。我回到那里时，只见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皇后娘娘伏在皇上怀里默默地流泪，她没有发出声音，但那无声的泪水却比许多人的痛哭还要让人心痛。

皇上脸色阴沉，可想而知他此刻内心的煎熬。不过他难受的原因，倒不是因为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而是今天这件事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惩治贵妃，就相当于自断臂膀；可要是不惩治，又无法向皇后交代。而且，他和皇后之间，毕竟还有那一丝微薄的爱意。

不过，皇上纠结的时间并不多。皇后娘娘的弟弟刚刚打了胜仗班师回朝，胜利的天平早已倾向了皇后一方。皇上赐给贵妃一条白绫。

贵妃的母族对此并没有太多不满，他们觉得这个女儿没用了，再送一个女儿进宫就是了。

贵妃去世的那天，我问皇后要不要去看一看。皇后疲倦地抬了下眼皮，淡淡地说：“没什么好看的……”

但我还是去了。我买通了看守的公公，带着白绫走进了贵妃的寝宫。我必须亲眼看着她死去，才能放下心来。

皇上给了贵妃最后的体面，让她以贵妃的礼仪结束自己的生命。曾经盛气凌人的贵妃，如今素面朝天，瘫坐在地上。她看到我进来，嘲讽地勾起嘴角：“怎么是你来这儿了？是不是沈安安那个贱人指使你来看本宫笑话的？”

我低头看着她，把白绫递了过去，说道：“我是来送贵妃娘娘上路的。”

张贵妃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屑地看着我，依旧嚣张地说：“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本宫是冤枉的！”

我怜悯地看着她，说道：“娘娘，您对皇上已经没有用处了。”

贵妃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屑地看着我，骂道：“你不过是皇后的一条狗罢了。”

我不在乎她的辱骂，说道：“如果贵妃娘娘不愿意自行了断，那就让臣妾送您一程吧。”

“你敢！我父亲是内阁首辅！皇上不会动我的！”

“您或许还不知道，您妹妹昨天已经进宫了。”

贵妃听后愣住了，随即放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父亲，你可真是狠心啊。”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我说道：“娘娘，下辈子，别再爱皇上了。”

贵妃笑得更大声了，眼泪都笑了出来：“爱？后宫里哪里有什么爱情？世家嫡女进宫，可不是为了谈情说爱的。我对于皇上来说，不过是一把顺手的刀；而皇上对于我来说，只是家族稳固的垫脚石。只有沈安安那个笨蛋才会相信什么情爱。”

贵妃似乎心情很不错，跟我说了很多话。我却越听越心惊，原来，皇后娘娘第一次失去孩子，竟是皇上暗中指使的。他不想看到皇后顺利生下皇子，壮大她母族的势力。

最后，贵妃娘娘似乎说累了，她无力地坐在地上，向我伸出手，说道：“把白绫给我吧……”

贵妃娘娘脱下厚重的宫服，脸上显得十分平静。她既可恨又可怜，一辈子都在为家族而活，可家族却毫不留情地把她舍弃了。

那个曾经热情似火、犹如红花般灿烂的女子，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干干净净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希望下辈子，她能出生在普通百姓家，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而张贵妃的死仅仅是个开端。张贵妃死后，我又去探望孟娇。她静静地听我讲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偶尔会露出一丝微笑。

最后，她对我说，让我以后别再来了。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嫔，能够苟延残喘地活着，已经是皇上的恩赐了。

我想反驳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啊，能够活下去，就已经很幸运了。

然而，上天似乎总是不肯让人圆满。那天夜里，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便打算出去散散步。不经意间，我看见几个侍卫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匆忙往宫外走去。那个人的手臂垂下来，露出一截藕粉色的衣衫。我的心莫名地一阵慌乱……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潮水般涌上我的心头。

次日，从冷宫传出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孟娇去世了。

怎么会这样……

我心急如焚，连鞋袜都来不及穿，便匆匆跑去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看到我时，先是一愣，紧接着眉头紧锁。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脚掌已经被粗糙的石子磨得鲜血直流。

但我顾不上疼痛，只是满怀期待地抓住皇后娘娘的衣袖，抬起头望着她。

“他们说的肯定是假的，对吧？怎么可能……孟娇怎么会……”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慈爱地摸了摸我的脸。

“阿福……孟娇昨夜逃出冷宫，企图刺杀皇上。”

“还没见到皇上，就被侍卫们乱刀砍死了。”

听到这些，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啊……没道理啊……”

皇后娘娘将我扶起，语气也变得冷漠了几分。

“我派去的宫人打探到，怡妃昨天去过冷宫。”

“孟娇或许是知道了孟家的事……”

提及孟家，我的心中满是凄凉。

没错，孟家并非被流放，而是满门抄斩。

一门上下一百七十五口人，上至九十岁的老太爷，下至三岁的孩童，无一幸免。

孟娇的姐姐已经出嫁，本可以逃过这一劫。

然而，她却毅然决然地自刎于城楼前，想用自己的性命证明孟家的清白。

满门忠骨，最终却死于帝王的猜忌。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瞒着孟娇这件事。

不知道孟娇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会不会埋怨我……

怡妃……张怡……

张家当真是皇上手中的一条忠实走狗！

从此，这世上再没有人唤我满满了。

我的人生，再也无法圆满。

孟娇的离世，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掀起。

的确，她没有母族可以依靠，命运比后宫最卑微的宫女还要凄惨。

皇上近来时常召我侍寝，他总是喜欢亲吻我的眼睛。

有一天，他看着我，似笑非笑地突然问道：

“你和柔妃关系很好吗？”

柔妃，是孟娇被打入冷宫之前的封号。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柔弱，反而是个性格极为刚烈的女子。

我垂下眼眸，淡淡地回答：

“皇上提一个罪臣之女做什么？”

“只是偶然想起罢了。”

他不再追问此事，可我的心中却泛起了层层波澜。

皇上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孟娇。

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是有人跟他说了些什么……

春日的午后，我见到了怡妃。

她身着一袭月牙白的宫裙，宛如一位超凡脱俗的仙子。

然而，她又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但我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女人。

我看向她时，她正好也转过头来。

十四五岁，本应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年纪，她的手上却沾染了一条人命。

德妃娘娘也在我身旁，她向来脾气暴躁。

看到怡妃，脸上的厌恶之情便再也掩饰不住。

张怡走上前来，向德妃娘娘盈盈一拜。

刚站起身，德妃便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本宫让你起来了吗？张首辅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还是你们张家的人都如此没教养？”

怡妃愣了一下，然后不情愿地再次行礼。

我看到她突然松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

在这座吃人的皇城之中，你可以心狠手辣，但绝不能看不清局势。

怡妃显然是个没脑子的人。

当晚，她便哭哭啼啼地向皇上告状。

不过是一个巴掌而已，皇上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四妃之一的德妃呢？

怡妃此举，反倒惹得皇上心生厌烦。

不知不觉间，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德妃娘娘怀孕了，年末时生下了一个小公主。

皇上为公主赐名长宁，德妃娘娘却固执地唤她娇娇。

怡妃也有了身孕，可惜她没有福气。

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没能保住。

皇后娘娘和皇上的感情依旧很好，皇后越发像个小女孩了。

那天晚上打雷，皇后娘娘光着脚跑去皇上那里，撒娇似的钻进他的怀里。

起初，皇上还会斥责皇后胡闹，可后来他渐渐享受起皇后依赖他的感觉，甚至纵容皇后对宫里一些妃嫔进行无端的责罚。

忘了说，怡妃的孩子没保住，也有皇后在背后插手。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英明神武的帝王就喜欢看这些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就算皇后做了过分的事，只要她哭一哭，再用红红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皇上，皇上便会原谅她。

皇上越来越宠爱皇后了，甚至不顾朝臣的劝阻，为皇后在江南修建了一座行宫。

那天，皇后娘娘呆呆地望着宫门的方向，突然轻声问我：

“阿福，本宫是不是很坏？”

我摇了摇头，握住皇后的手。

“娘娘，无论发生什么事，阿福都会和您一起承担，哪怕是烈火烹油、拔舌地狱，阿福都认了，只希望娘娘能得偿所愿。”

皇后娘娘的愿望是什么呢？

直到她自尽的那一天，我也没有想明白。

起初，我不理解皇后为什么不想活了，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死亡来报复一个人。

但看到抱着皇后娘娘尸体疯癫的帝王，我突然恍然大悟。

如果恨不足以杀死一个人，那么就用爱来将他摧毁。

皇后娘娘并没有种下情蛊，她告诉我，那一点点爱意早已随着时间消逝殆尽。

她要永远记住那些充满仇恨的过往。

可是娘娘，如果早知道您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报复一个人，我又怎会依从您呢？

皇上在皇后娘娘入皇陵的第二天冲进了我的寝宫。

他双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你骗朕？”

“阿媛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阿媛是皇后娘娘的闺名。

英明神武的帝王啊，你如今也尝到了伤心的滋味吗？

如果可以，我真想不顾一切地痛骂他一顿。

可我不能，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我只能悲伤地看着皇上，挣扎着痛哭，质问他：

“为什么要再次伤害皇后娘娘？”

皇上听到我的话，眼神突然变得迷茫，手上的力气也松了许多。

我见状，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陛下，皇后娘娘的第二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皇上的眼神更加迷茫了。

“张贵妃死前托人告诉皇后，是皇上您容不下她的孩子。”

“胡说！”

皇上突然大怒。

“贱人！张澜那个贱人！”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后娘娘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她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扳倒了贵妃，又在皇上的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怡妃失宠似乎是早有预兆的事情。

或者说，在皇后娘娘死后，所有的妃嫔都失宠了。

皇上每晚都宿在皇后娘娘的寝宫，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

终于，皇上在一次早朝时吐血倒下，从此整日卧病在床。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时日不多了。

宫里的妃嫔们都在拼命寻找靠山。

皇上仅有的两个皇子也斗得不可开交。

大皇子的母妃是淑妃娘娘，她平日里整日吃斋念佛。

但为了儿子，这几天也不再清心寡欲，反而有了几分杀伐果断。

宫里很多妃嫔都去讨好她，景云宫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二皇子出身低微，是宫婢所生，那位宫婢生下他后便难产去世了。

他自幼便养在太后身旁。

前些年太后离世，二皇子主动请求前往军营锻炼，自此再未踏入皇宫一步。

然而此刻，他也不得不归来了。

众人皆忙着为自己谋求前路。

唯独我，整日不间断地去看望皇上。

他的病症来得极为迅猛，连太医们都毫无办法。

他们称皇上患的是心病，忧虑积郁于心底，药物难以治愈。

可唯有我清楚，皇上哪里是生病啊。

他实则是中了毒。

蛊毒。

就连皇后娘娘也不知情，我悄悄找到皇上，哄骗他种下了雌蛊。

皇后娘娘想用爱去报复那自私的帝王。

像他那般绝情之人，若真心疼爱皇后娘娘，又怎会一次次地伤害她。

如今，雌蛊察觉到爱人已死，很快就要“殉情”了。

皇上的脸色惨白无比。

我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脸庞，瘦得不成样子。

仿佛是下意识地，我突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皇上瞪大双眼愤怒地瞪着我。

聪慧如帝王，想必也明白了其中缘由。

“皇上，当年为了骗到您，我可是以整个南昭起誓，您要是不死，岂不是太辜负我了。”

皇上挣扎着想要起身，呼喊侍卫。

他的手臂碰倒了旁边的药碗。

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

那人瞧见我，愣了一下。

我坦然地与他对视。

毕竟是老相识了。

当年污蔑孟娇的小太监如今平步青云，成了陛下身边的掌事公公。

也彻彻底底成了个太监。

皇上微弱的声音传来。

“杀……杀……杀了她……”

小太监瞪大双眼看着我，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默默退了出去。

皇上怒目圆睁瞪着我。

“贱人……”

话音刚落，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床榻下。

模样既狼狈又可笑。

我真的笑了。

笑着笑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于是我顺势趴在皇上身上，放声大哭。

“皇上！”

其他人听到声音赶来。

下面稀稀拉拉地跪了一片人。

皇上驾崩了。

他终于死了……

死得毫无预兆，却又大快人心。

德妃姐姐拉着我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最后指着我的脑袋笑着说。

“阿福……真好……”

是啊！真好。

宫里乱成一团，没人顾得上我们。

我和德妃在院子里烧书。

都是如今街市上最流行的话本子。

一本一本地烧给孟娇。

火光卷起灰烬，迷住了眼睛。

我眨了眨眼睛，突然哭了起来。

起初是轻声抽泣。

后来哭得越来越大声。

我好想家。

好想孟娇。

好想皇后娘娘……

德妃手忙脚乱地安慰我。

最后我们俩抱在一起痛哭。

那个小太监后来来找过我一次。

我满不在意地问他，是不是要告发我？

他却跪下对我说抱歉。

我平淡地问他，欠我的命，拿什么来偿还？

后来听闻他去世了。

我的心还是猛地一颤。

我静静地凝视着这金碧辉煌的皇城。

明明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美好。

却让人浑身发冷。

我第一次萌生出逃离的想法……

大皇子在皇上驾崩后的第三天，发动了逼宫。

他这人有些愚钝。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争夺皇位，偏偏要做叛逆之徒。

但这也给了我机会。

我跑去劝德妃娘娘跟我一起逃走。

她却摇了摇头，慈爱地看着怀里的娇娇。

人一旦有了牵挂，就如同扎了根一般。

这场宫廷政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二皇子名正言顺地将大皇子处以极刑。

淑妃娘娘这下可以真正安心吃斋念佛了。

二皇子在宫中大肆清理大皇子的余党。

我收拾好轻便的行李，趁大家混乱的时候跟着往外逃。

但没跑多远，就被人抓住了。

那人皮肤黝黑，露出一口大白牙对我笑着。

“小姑娘，打算去哪里呀？”

是之前在御书房见过的那个人。

我暗叫不妙。

还没等我逃跑，就被他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提了起来，放在了高头大马上。

我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腰。

那人的耳朵突然红了。

接着沉声说道，让我抓紧。

骏马飞奔，衣衫随风飘动，朝宫门外奔去。

那日宫廷政变，皇宫里死了一位昭仪。

而南昭，多了一位公主。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沈随安。

是皇后娘娘的弟弟。

也是二皇子的部下。

皇后娘娘原来早就为我安排好了退路。

出城后。

沈随安把我放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串冰糖葫芦。

“给，答应你的。”

“小姑娘，剩下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

原来沈随安就是当初把我带到京都的那位小将军。

命运兜兜转转。

将我带走的人，又把我带回了故乡。

我吸了吸鼻子，紧紧攥着小包袱。

里面装着孟娇送给我的话本子，德妃娘娘做的酥糖。

还有……皇后娘娘亲手为我酿制的女儿红。

她说，阿福，若有机会，一定要找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男子，相伴一生。

我抬头仰望太阳。

阳光刺目。

可是那阳光洒在人身上，却依旧带着暖洋洋的温度。

皇后娘娘，阿福必定做到。

愿你也能够……达成心中所愿啊。

（全文完）

沈随安番外：

我的父亲是个文官，可我从小就对那些酸溜溜的诗词提不起兴趣。

我姐姐同样不喜欢诗词。

但她十分聪慧，即便不用心学习，也赢得了第一才女的称号。

后来我常常想，要是当初姐姐没那么出众就好了。

做个笨一点的人，也总好过落得红颜薄命的下场。

姐姐入宫以后，时常和皇帝发生争执。

母亲不敢去找皇上理论，只能在家揪着我的耳朵哭诉。

我实在无法忍受，便独自跑去参军。

那时我心里想着，只要我变得更强，皇上就不敢再欺负姐姐了。

没想到，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竟是前往南昭迎接他们的公主来和亲。

我心里恶狠狠地打算，要是那小公主不安分，我就找机会在半路上把她偷偷扔下。

结果见到她时，才发现她是那么小。

看上去就是个小孩子。

虽说我也只比她大三四岁罢了。

小公主紧紧抓着她的小包袱，那模样仿佛生怕我抢走似的。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胆子好像特别小，我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

小公主就嘴巴一瘪，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一路上，我都安安静静的。

看她瘦得可怜，我就想着多让她吃些肉，这样进宫之后也能招人喜欢。

可又担心她会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于是我吓唬她：进了宫可就吃不上肉啦。

小公主听了这话，果然吓得不轻。

扯着我的袖子说她不想进宫。

但这件事，既由不得她，也由不得我。

就这样一路到了京都。

小公主进了城之后，胆子反倒大了起来。

她掀开马车帘子，好奇地四处张望。

她对什么都感到新鲜。

就像是一只渴望天空的雏鸟，可惜我却要亲手把她送进牢笼。

到了宫门外，小公主抓着我大哭起来。

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身。

她叫嚷着进了宫就吃不到肉了。

原来……她不是舍不得我呀。

不过她这时候还惦记着吃，也真是难为她了。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哄她说：下次见面，我给你带上街市上最好吃的冰糖葫芦。

小公主这才松开了手，前来接她的公公立刻把她拉走了。

但小公主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

完成任务后，我进宫向皇上汇报工作。

顺便想去探望一下姐姐。

我跟姐姐讲了好多在南昭的所见所闻。

说到最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南昭的那位小公主……胆子特别小，姐姐你……可别欺负她。"

姐姐听了，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

说她可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绝对不会做出欺负小姑娘的事情。

后来……我跟随二皇子打了不少仗。

好几次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我躺在尸山血海里的时候就想：答应她的冰糖葫芦还没买呢，我可不能死。

军队获胜回朝那天，我进宫面见皇上。

刚说了几句话。

就看见一个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她哭着说，皇后娘娘流了好多血。

皇上听了，抛下我就跑了出去。

我的脸色也变了变，本想跟上，却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外臣不能进入皇后的寝宫，哪怕我是她的亲弟弟。

这时我才留意到被皇上撞倒的小姑娘。

她靠在柱子边上笑着，像只小狐狸。

几乎一瞬间，我就认出了她。

那个曾经怯生生的小公主长大了，而且越发好看了。

只是她已经认不出我了。

我伸手去扶她，她却像受了惊吓一样跑开了。

还是那副胆小的性子。

姐姐选择了自尽。

母亲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

那一刻，我真恨不得冲进宫去，干脆做个乱臣贼子。

好在上天眷顾。

没过多久，就传出皇上病危的消息。

京城的百姓都在传颂帝后情深。

只有我看着姐姐寄回来的家书，悲痛欲绝。

她信里的每一句话都饱含血泪。

姐姐一生的不幸，全都是因为那个负心汉。

皇上驾崩之际，太子之位尚未确定。

大皇子除了出身尊贵，没有任何长处，就是个草包。

再看二皇子，不仅作战英勇，还善于用人，最重要的是，他心怀仁爱。

傻子都知道该辅佐谁。

只需略施计谋。

大皇子就忍不住起兵逼宫。

他成了乱臣贼子，理所当然地被诛杀。

我带兵清剿残余势力时，又碰见了小公主。

她鬼鬼祟祟的。

趁旁人没注意到她，我支开了随行的将士。

姐姐临死前在信里嘱咐我，要多照顾小公主。

看样子小公主是想逃走。

那我更得好好"关照"她了。

做皇上的妃子，哪有做南昭公主自在快乐。

她惊呼一声，伸手抓住了我的腰。

一股淡淡的幽香在我鼻尖缭绕。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但此刻我能做的，只是把她送出城门。

小公主，剩下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临别之际，我把提前买好的冰糖葫芦递给她。

看着小公主诧异的眼神，我知道，她想起我了。

然而，我们不得不说再见了。

没人知道，其实要是今天没撞见小公主自己逃跑。

我原本是打算把她强行带出宫的。

当年我亲自送进宫的雏鸟，如今，我要将她重新放回天地之间。

后来，我被封为一品镇国将军。

大懿的疆土不断扩张，周边的小国纷纷向大懿臣服。

陛下再次派遣我出使南昭。

我主动交出兵权，厚着脸皮向陛下讨赏。

请求他准许我驻守南昭。

陛下虽然是仁义之君，但我明白，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向来是历代帝王的心头隐患。

如今四海太平。

我该去把我的小公主追回来了。

毕竟，我可是答应了阿姐，要好好照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