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旋转木马》：人生没有标准答案，用喜欢的方式过一生

对毛姆的作品，有人这样评论：

“如果你害怕直面生活，最好不要去碰毛姆的书。”

他写《面纱》，一个女子，早先想钓一个金龟婿，可是随着年龄增加，在父母催婚以及妹妹已经找到了幸福婚姻的双重压力下，她草草将自己嫁了。

婚后，她发现自己和丈夫的兴趣完全不一样，在她看来，丈夫读书、研究，都无聊透顶，让她难受。

这时候，一个牙尖嘴利，善于甜言蜜语的已婚男人来到她的世界，她以为遇见了爱情，背叛了丈夫，可是后来才发现人家只是和她玩玩。

然而，人性就是这么奇怪，在她看清事情的真相，九死一生从远方归来，面对男人的挑逗，她依然情不自禁。

在《月亮和六便士》里，他写了一个前半生兢兢业业工作，养家糊口，让妻子和孩子们在上流社会生活，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抛妻弃子，离乡背井，追随梦想去了。

他写《寻欢作乐》，一个不规矩的女性跃然纸上，她风流成性，死性不改，却最终获得平静。

人性是复杂的，在《旋转木马》里，毛姆塑造了不同的形象，他们有不同的生活，有不同的追求，他们的人生或甜或苦，或幸福或不幸。

然而，这就是人生。

它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选择的路，只要是自己选择的，就应该无所畏惧地往前走，在死之前，对一切过往毫无遗憾。

终其一生，德沃丽丝小姐都是亲戚们的痛苦和麻烦，因为她太有钱了，金钱给了她折磨别人的权力，尤其是她那些亲戚。

他们想要得到她的钱，就不得不接受她的统治。

可是，他们越是这样，德沃丽丝小姐越是看不起他们，看到他们唯利是图的样子，就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发誓绝不给这群懦弱无能的傻瓜留一分钱。

因此，莱伊小姐不拘一格、特立独行、从不讨好，经常和德沃丽丝吵架，但这反而让德沃丽丝小姐另眼相待。

临终前，德沃丽丝留下遗嘱警告亲戚说：

我建议他们将来培养自己坚强的个性和独立精神。我要冒昧地提醒他们，谦卑者，永远无法继承这世上的财富，谦卑者的回报只能等到来世。

因此，她将财产都留给了莱伊。

莱伊怎么也没想到，到了57岁的年龄，还能突然得到这么一大笔收入，这些钱，可以让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她一生都小心谨慎，努力不让自己被身外之物所累，有一次，变卖了所有东西，只是为了破除对外物的依恋。

可是就连她自己，也是十分清楚，每年若是没有几百镑的稳定收入，就注定要为生活奔波受苦。

丰富的物质带给她的，就是可以全心全意嘲弄血统特权的底气。

吃饱饭的人，可能有很多烦恼，但是吃不饱饭的人，却只有一个烦恼。

莱伊特立独行，为人也刻薄，可是对于医生弗兰克，她却很是欣赏，两人是无话不谈的知己，能够真正相互理解。

兰顿是莱伊的朋友，两人亲密无间。

有一次，兰顿问莱伊：

弗兰克帅吗？

莱伊说：

一点都不帅。你会觉得他很不友善，他会觉得你无聊透顶。

兰顿小姐人到中年，却不甘生活平淡，她没有结婚，是大龄单身女青年，而今，青春年华不再，不断逼近的，是单调恐怖的中年生活。

很长一段时间，她靠工作麻醉自己，可如今，工作也失去了乐趣，好像每件事都做得太多了：

日子天天相似。

她躁动不安的内心，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提醒她，世界年轻又美丽，但人类生存的时间却很短，每一小时都应该被当成生命中的最后一小时来度过。

她走出了自己一直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出去旅游，看看这世界，途中，她认识了一个比她小二十多岁的男孩，感受到了爱情的冲动。

隐秘的直觉告诉她，这是她生命的转折点，需要鼓起勇气，伸出双手去抓住这幸福。

她很快做出决定，要生活而不仅仅是活着，在她的人生里，这是她仅此一次掌握了自己的决定。

因为爱情，她重新感觉生活充满色彩，像五光十色的泡泡。

可是，她的爱情并没有一直维持下去，因为她喜欢的那个诗人，因病去世。

然而，若我们自己不是逛，需要从外在借光，那么早晚有一天，借来的东西也终究会失去。

爱情也好，钱财也罢，也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活着的时候，才能暂时拥有和享受。

可能是因为有钱，莱伊小姐身边，总是聚集着许多朋友。

巴兹尔和他的母亲，也是莱伊府上的常客。

巴兹尔高大魁梧，头发乌黑，五官清秀，帅气逼人。

他母亲是要给富有的寡妇，全身心都在儿子身上，她希望将儿子培养成一个纯洁美好的人，并且她希望自己不仅仅是儿子的母亲，更是儿子的知己和朋友。

她觉得，自己足够了解儿子。

可实际上，她为巴兹尔安排的人生道路，巴兹尔根本就不喜欢。

巴兹尔当过兵，退伍后自学法律，成了律师，可是他最想做的事情，是写作。

母亲的物质和虚荣，让巴兹尔反感，后来，他想用自己的行动和向母亲证明，生活中有比爱慕、娱乐、珠宝及漂亮衣服更美好的东西。

他想将母亲从那种放浪形骸的生活里拉扯出来，可是无能为力。

他选择离家出走，在外漂泊，可是，没有母亲作为他的后援，他的生活，也捉襟见肘。

在外漂泊的过程中，巴兹尔遇见了珍妮。

珍妮是一个酒吧侍女，她干净利索，青春靓丽，很快就吸引了巴兹尔。

珍妮也喜欢巴兹尔，她说：

我一开始就喜欢你，你没有把我当成一团尘埃。

两人很快就陷入爱河，巴兹尔因为这个女人将她的爱给了他而感到更加坚定和勇敢，他享受着骄傲的狂喜，更加自信地面对世界。

可是，不久后，他觉得这种浪漫的冒险看着就有点像一场庸俗的阴谋，他理想的生活，应该是一尘不染、纯洁干净的生活。

他想离开珍妮，可是珍妮却告诉他，她怀孕了。

巴兹尔充满震惊，他要做父亲了。

这一变故，改变了他原有的决定，他要和珍妮结婚。

他想，自己受伤一点也没关系。

毛姆说：

大部分人都是傻瓜，他们从来意识不到自己只有一次人生，错误是不可弥补的。

确实，人生只有一次，没有机会重来一次。

结婚之前，巴兹尔去见了莱伊。

临别之际，他问莱伊：

你没有其他什么想跟我说的了吗？

莱伊告诉他：

婚礼前几天，珍妮告诉巴兹尔，如果他不是真心喜欢她，就可以分手，不用结婚。

当珍妮这话的时候，巴兹尔内心狂喜，自由就在眼前，可是，看到珍妮悲伤美丽的眼睛，巴兹尔没有力量说出分手的话。

珍妮离开后，巴兹尔彻底屈服，他陷入无法控制的抑郁，他发现，人生不管怎么走，都一定要走过了之后，他才能看到致命的后果。

他想起珍妮说的，如果他不要她，她就自杀，巴兹尔不寒而栗，但他告诉自己：

自己种下的因，就必须承受那个果。

巴兹尔就这样水灵灵的结婚了。

巴兹尔婚后的生活，一团糟糕，充满痛苦。

他发现，珍妮和他，爱好不一样，兴趣不一样，追求不一样，他们甚至不能相互理解。

尽管巴兹尔的生活已经捉襟见肘，但珍妮还是不断给她那流氓一样的哥哥拿钱。

他将自己的作品拿给珍妮看，可珍妮还没看几页，就睡着了。

巴兹尔自嘲地说：

我多傻啊，怎么就觉得她会对此感兴趣呢？

这种没有理解的生活，让巴兹尔痛苦不堪，可是，他只能忍受着。

因此，默里太太对他的理解，让他如同看到了光，他频繁去见默里太太，给她写信。

然而，当珍妮得知这一切后，她大吵大闹，巴兹尔再也得不到安宁。

巴兹尔甚至很少回家，经常出去和朋友相聚，这让珍妮充满怨气。

珍妮充满怨言，巴兹尔沉默不语，两人的婚姻，还是在痛苦中走到了尽头。

巴兹尔告诉珍妮：

我们的生活没什么指望。我是在做一件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我要离开了。不能也不愿再和你一起生活了。

得知巴兹尔的决心，珍妮的人生，只剩下痛苦，她困惑了，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忠于丈夫，想尽一切办法取悦他，可他却讨厌她。

对这一切，她束手无策。

最终，她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束自己的痛苦，她跳进水里，让自己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

珍妮死后，巴兹尔痛苦自责，歉疚无比，他觉得，他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可是，不管你怎么痛苦难受，该有的后果依然会到来，该继续的人生，还是要继续。

珍妮死了，巴兹尔的生活，却一直在继续。

痛苦过去之后，他重新出发，去寻找他一直深爱的默里太太。

一段时间后，他们结婚了。

此时，距离巴兹尔和珍妮结婚，也才过去了十八个月。

想到珍妮，弗兰克为她感到不平，可莱伊却说：

我原谅他们，因为他们是人类，就会软弱。

活得越久，我就越承受不了人类彻底的软弱；他们确实尽力履行自己的责任，他们诚恳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他们不断寻找正道，然而他们极其软弱。所以我觉得人们应该为他们感到遗憾，尽可能宽容他们。

然后，莱伊和弗兰克，一起前往珍妮的墓地，只见珍妮坟墓上有一束新鲜的玫瑰。

莱伊说：

有一样东西可以补偿一切，可以把旋转木马从一场肮脏的表演中带走，可以赋予生活意义、庄严与宏伟，让生活有价值。正因为这样东西，我们所有的苦难都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弗兰克问：

莱伊说：

是美。

弗兰克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寻求真理，他热切地追求确定性，在他看来，确信眼下的生活终将结束，他才会充分利用每一刻。

可是，他那么努力，最后却只看到很多奇怪的事情，这个世界和人类，终将走向虚无。

这一切都显得荒诞可笑。

在得知巴兹尔和珍妮的爱情时，弗兰克还嫉妒巴兹尔的福气，他诅咒自己的命运，因为从来没有漂亮的女孩无可救药地爱上他。

可是他也知道，他大概也会觉得那种生活是一种束缚。

他是医生，每天结束工作之后，都习惯和莱伊一起喝茶，他们是知己，是彼此能够理解的人。

有一次，他对莱伊说：

多年以来，我不分昼夜地努力辨别真假；想弄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希望能够稳步前进；但我发现自己身处流沙的迷宫之中。看不到世界的意义，有时感到绝望；一切似乎像疯子的梦一样毫无意义。

毕竟，人在这世间所能得到的一切，都终将失去。

然而，这样是没法活着的，所以他故意避开丑陋乏味的东西，全心全意注视着美丽的事物。

尽管一切都充满不确定，但他总是努力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有一天，弗兰克告诉莱伊，他不想当医生了。

你意识到自己想要放弃的是一份辉煌的事业吗？

但弗兰克去意已决。

他对做这些事情感到厌倦：

终究，我并没有真正活过一天。

此时的弗兰克，三十岁，青春已经逝去，可是他还没有真正活过，在他的人生里，有的只是工作。

他每天面对的都是病人：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满是病人的医院，我们只从疾病这唯一的角度来看待人类；但智者专注的不是死亡而是生命，不是疾病而是容光焕发的健康。疾病只是一场意外；如果平时接触的全部都是病人，又如何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呢？

他不想再见到病人，他要去见到健康和美好。

他想要挣脱自己身上的枷锁，乘船航行，去和远方真正做事情的人一起，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莱伊问他：

钱从哪里来？

弗兰克说，他可以一边走一边挣钱，做水手，做苦力，做零工，挣够了钱，就重新出发。

莱伊理解弗兰克，她说：

人生短暂，过得无聊就太不值了。

人生只有一次，我们最终都会死亡，在死亡面前终结一切。

生活之路，千千万万，可是我们永远只能选择一条，因此，无论我们选择什么，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我们也知道，在这种生活之外，还有千千万万种生活，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活，也都只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已，不必肯定这种而非议其他的生活，不必过度美化，不必贬损，只需去生活。

人生没有标准答案。

每个人的人生，就是自己的答案，当你觉得你人生不好的时候，可能你看到的，压根就不是自己的人生，而是另外一种人生。

可是，这世间有时候如同万花筒，绚丽多彩，我们的生活和这个世界比起来，实在是简单的。

毛姆通过形形色色的生活，像我们展示了每种生活都有每种生活的烦恼，但最重要的是，回首往昔，我们不会感到遗憾和后悔。

我们可以像维特根斯坦那样坦然地说：

我度过了极好的一生。

所谓极好，不过是用喜欢的方式，度过没有遗憾和后悔的一生。

文|不有趣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