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岁嫁给夫君 琴瑟和鸣 他守着我不肯纳妾 连我无子被婆母刁难

发布时间:2025-06-01 20:46  浏览量:5

我十六岁嫁给夫君,琴瑟和鸣。

他守着我不肯纳妾,连我无子被婆母刁难,他都护着我,同婆母呛声。

我死后,他大悲之下,弃官带发修行,云游四方。

走前留下一句:

「这一生我不悔,若有来世,我还要娶宁窈为妻。」

所以双双重生后,他依旧选择上门提亲。

可这一次,我却说:「周燕郗,我不嫁你。」

花团锦簇之下的苦,我不想再吃了。

被蒙在鼓里一辈子的人生,我也不想再过了。

1

「人生大事怎可儿戏!」

娘的茶盏重重在桌子上落下,皱起眉头:

「你同他青梅竹马,早早许下口头亲家。他如今弱冠之年,也没有一个房中人,处处为你着想——」

「昨天不是还念叨着燕郗哥哥何时回京,怎么今日就改了主意?」

当朝以儒家治国,敬鬼神而远之。

重生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我不好直接言明。

只是默默跪在母亲面前:「娘,女儿绝不嫁他!」

娘亲困惑又愠怒,只以为我在说气话,不肯回绝。

就在这时,祖父敲门进来。

他把我扶起来,捋了把胡须,叹了一声:

「窈儿自幼跟我读书治学,从未使过小性子,她既说不嫁,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左右也还未应下来,窈儿,三日后若你还是不改主意,我便亲自去周府替你回绝。」

眼眶一热,眼泪差点落下来。

我原本害怕祖父会斥责我。

他一向严肃,也很欣赏周燕郗。

娘轻轻唉了一声。

「他虽数月不在京师,却是去给你找治病的药材,今日来提亲时,脸上还带着伤。」

「怎地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我默然,只余心中苦涩。

是啊,人人都以为,周燕郗爱惨了我。

连我在咽气前一刻,都是这么以为的。

2

上一世,我十六岁嫁入周家,十年后病逝。

成婚十年,周燕郗从未纳妾狎妓。

我久久不孕,大夫说是因旧疾,子嗣艰难。

婆母渐渐不满,想让他纳妾开枝散叶。

我也忍着心痛劝他。

可周燕郗却说:「我这辈子宁愿无后,也不辜负宁窈。」

婆母因为此事,认为我无子还善妒。

后宅折磨人的手段多的是,可只要周燕郗发现婆母有意刁难我,就一定会护着我。

当朝最重孝道,若是有不孝的名声,是会影响前途的。

可周燕郗为了我,却多次跟婆母横眉冷对。

我既感动,又惶恐不安。

人人都说周燕郗对我用情至深。

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

死后我的灵魂飘荡在世间。

看到他在我灵前长跪三天三夜,悲痛到几欲昏厥。

看到他弃了官,在我坟茔旁结庐而居。

最后干脆遁入空门,带发修行,云游天下。

任凭婆母怎么哭泣挽留,他只留下一句:

有人说我们的爱情感天动地。

也有不少人骂我红颜祸水。

居然将一个男人迷惑到不忠不孝的地步。

我的灵魂在半空中泪流满面。

直到我看见周燕郗在边关小城。

同一个异族女子相拥在一起。

虚情假意下的真相,足以将我刺得遍体鳞伤。

3

我从未怀疑过周燕郗爱我。

至少在他遇见那个骄傲肆意的草原女子之前,应该是真的。

十五岁那年的春天,皇家围猎。

当时正值许多藩国和依附大盛的部族来京师朝拜。

我身子不好,待在家中。

事后周燕郗给我送来狐皮围脖。

所以我并不知,周燕郗一箭射中白狐的风采,深深吸引了赤勒部落首领的小女儿图雅。

她大胆张扬。

即便周燕郗说自己有心上人,也缠着他表达爱意。

连我也有所耳闻。

后来图雅跟随父亲离京,临行前突然重重在周燕郗唇上亲了一下。

而后大笑着翻身上马。

周燕郗怕我误会生气,还同我解释了许久。

却没有告诉过我。

从那一刻起,她的热烈大胆,就已经烙印在了他心里。

后来他为了给我找到治病的药草,寻到了草原上。

图雅知道后便跟了过去,不论周燕郗怎么呵斥冷脸都不走。

如同俗套的话本子一般,两人跌落悬崖,中了催情药草的毒。

天雷勾动地火,缠绵了一夜,不知天地为何物。

周燕郗确认了心意,说要对她负责,娶她为妻。

可图雅冷哼一声:「你们中原人规矩太多,我可不屑进了你的后宅,跟女人斗来斗去,你本来要娶谁便娶吧。」

她像一匹骄傲的母狼缠上男人的脖颈,一脸娇蛮:

「但是你得把这绝嗣药带给她吃,你是我的男人,我只能容忍她帮你纾解欲望,忍不了她为你生下子嗣。」

周燕郗听后,只是笑得无奈又纵容。

「好,我只忠诚于你。」

他俩笑着追忆往事。

周燕郗假借因我亡故大受打击,云游天下。

实则是跟图雅私奔。

抛掉所有家国责任,一心享受爱情。

而骂名由我背负。

后来京中还有许多夫人提起我便说:

「以后找儿媳不能找宁窈那样的,勾得男人什么都能抛之脑后。」

4

第二日我出门礼佛。

人间已是春意融融,山上仍有残雪压枝。

「窈儿!」

这一声喊得我几乎恍惚在原地。

这是重生后,我第一次见到周燕郗。

他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意,快步走到我身边,为我拢了拢披风。

又不轻不重对小桃斥道:「怎么伺候夫......你家小姐的,披风都没系好,染了风寒怎么办!」

小桃跟见鬼了一样看着他。

猛地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

又急又怒地低声道:「周公子注意分寸!」

周燕郗像是才回过神来,愣了一下。

只这一刹,我的心重重一沉。

原来重活一世的,不止我一个。

他这副做派,我又觉得可笑。

「窈儿,我只是想着我们快成亲了,有些失礼了。」

他有些赧然:「过两日是上巳节,三公主发了帖子举办宴会,到时候还有射箭,有一枚上好的玉佩作为彩头,我定拿到给你添妆。」

他眼神亮亮的,仿佛当真满心满眼都是我。

提起三公主,我有些回过味来。

上一世鹿鸣宴上,三公主也有意招他为驸马。

只是我与周燕郗青梅竹马,又是早早许下口头婚约。

我祖父乃三朝老臣,父亲早逝。

我是宁家唯一的血脉,皇帝断然不会为此毁了我的姻缘。

三公主便就此作罢。

可若周燕郗为了一个草原部族首领的女儿,拒绝公主。

那么就是实打实地打天家的脸了。

怪不得。

怪不得重活一世,周燕郗还想拿我当幌子。

我攥紧帕子,正要开口拆穿他,却看见他又拿出一枚香囊。

「窈儿,这里放了安神的药草,你定要日日佩戴,有益睡眠。」

一字一句,声音坚定。

眼神没有一丝躲闪,只有对我的担忧。

仿佛里面当真是安神草药。

而不是上一世,那枚从我查出难以有孕后,就无故丢失的香囊。

5

我浑身的血液都要凉透了。

上一世的一切,周燕郗似乎都打算重演一遍。

可凭什么。

凭什么重活一世,还想用我的一生,成全他们的爱情。

「小桃,收起来。」

我声音沙哑。

见我没有当场佩戴,周燕郗还想再劝——

「你就是宁窈?」

伴随着猎猎马蹄声,一道刁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图雅。

她上下打量我一眼,嗤道:「不过如此。」

她瞟了一眼被小桃收起来的香囊:

「这里面的雪夏草只在苦寒山顶开放,周公子千辛万苦给你找来,你居然坦然受了,还随手扔给侍女,真是不知好歹。」

「还是你们中原女子都这样,习惯了享受男人掏心掏肺,不懂回报,真没教养!」

「慎言!」

周燕郗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图雅撇了撇嘴。

我冷声道:「我同周燕郗的事,与你何干?」

这是两世以来,我和图雅第一次正面交锋。

她瞪大眼睛,似乎没预料到我会回嘴。

我挺直脊背,掷地有声:「陛下尊称我祖父一声司徒,还亲口赞宁家家风清正,我由祖父教养长大,你说我没教养,是看不起我祖父,还是对陛下说过的话不满?」

「我倒想问问,只是你这么觉得,还是令父也这么认为?」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图雅脸色青了又白。

周燕郗也愣住了,目光紧紧在我脸上逡巡:「窈儿,你怎么突然如此牙尖嘴利……」

图雅看向他,委屈又愤恨:「周燕郗,你就看着她污蔑我?」

小桃叉腰迎上去:「不然呢?周公子不护着我家小姐,难道护着你这个陌生人?」

可周燕郗却叹了一声。

「她只是异邦女子,你何苦同她计较呢?」

小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冷笑:「被你的爱慕者口出恶言,甚至侮辱了宁家门楣,我不能生气?」

周燕郗定定看着我,像是放下心来,轻笑一声:

「我说今日怎么跟吃了炮仗一样,我们小窈儿,是吃醋了?」

我懒得再跟他多言,转身离开。

反正再过两日他自然会知道。

这一世,我同他再无关系。

6

这一世,我病好得要早一些。

上巳节这天,我出门去参加三公主的宴会。

祖父见我心意不改,备马车去往周府。

宴会上,周燕郗和图雅也在。

这两日周燕郗想见我,都被我回绝。

宴会进行到一半,三公主让大家一起前去布置好的靶场,又让侍女拿出准备好的彩头。

三箭内,谁的准头最好,便能赢得此次比赛。

周燕郗率先起身,还有几位年轻公子也都报了名。

他经过我时俯身留下一句:「好了窈儿,莫再闹小脾气了,看我给你赢下玉佩。」

正要开始,图雅突然高声道: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我们草原女儿皆擅骑射,不知我可否参加?」

众人窃窃私语,三公主饶有兴趣,点了点头。

小桃在我旁边小声道:「现眼包。」

我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第一箭,周燕郗稍稍偏离,图雅只射到了边上。

第二箭,周燕郗正中靶心,图雅又射偏了。

许多人没忍住嗤笑出声。

周燕郗好笑又有些宠溺地看了她一眼。

御史家的小姐凑过来道:「窈儿,你要小心这个番邦女子,周大人对她有些不一样。」

他看着图雅的眼神,有一种相处多年自然的熟稔和亲昵。

我在心中暗暗思量着,周燕郗到底是何时重生的。

却又注意到角落里异族长相、雌雄莫辨的年轻男人,目光沉静。

他的两箭都稳稳扎在靶中央。

今年的新科武状元,陆云。

第三箭,我心中愈发不安,正要离席,突然听见图雅「哎呀」一声。

手中的箭突然调转方向。

一刹那,我浑身汗毛倒竖,瞳孔骤然紧缩。

身体却木僵在原地,已是来不及躲闪。

「小姐!」

「窈儿!」

破空之声响起,我的耳畔划过尖利的疼痛。

「小姐你没事吧?」

周燕郗大步冲过来查看我的伤势,眼里全是后怕。

小桃快吓哭了。

一片混乱中,我大口喘着气,捂住左脸,心有余悸地回头望去。

图雅射来的那一箭,被另一只箭从中劈开,被劲风力道裹挟着,狠狠钉在了我身后的树干上。

7

「大胆!」

三公主又惊又怒:「把她给我拿下!」

图雅梗着脖子不服道:「是有只虫子迷了我眼睛,而且她也没有受伤,矫情什么。」

三公主身边的高大婆子狠狠踢在图雅的膝弯上。

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三公主目光凌厉,婆子立马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左右开弓,扇了她两个巴掌。

图雅的脸立马高高肿了起来。

她瞪大眼睛尖叫道:「你打我?」

「你们便是如此对待使臣的吗!我阿父都没动过我一根指头!再说了她抢了你的驸马,你居然护着她?」

三公主冷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这里是大盛,容不得你们这些异族放肆!」

「宁窈没受伤,是因为陆大人那一箭及时,别拿两国邦交威胁我,今日之事我会禀明父皇,现在先把她关起来!」

「殿下息怒!」

原本还在关心我的周燕郗,从图雅被打那一刻起,已被攫取全部心神。

听到这话,更是一撩衣袍直接跪下。

「图雅当真是无心之失,确实有一只虫子飞到她眼睛里,臣看得真切,窈儿也只是擦伤,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三公主眼神古怪,上下打量着他:「她伤了你的未婚妻,你居然帮她说话?」

周燕郗眼神一闪,忙看向我:「窈儿,你确实只是擦破了皮不是吗?图雅确实是无心之失,你能不能帮她求个情?」

我说:「祖父年轻时游历西域,曾见一佛窟内佛像损坏,只剩底座。」

周燕郗又急又惑:「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我是说,你这么喜欢慷他人之慨,真该坐上去,替代了那佛像。」

周燕郗思忖一瞬,脸色难看,对我呵斥道:

「什么他人,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你偏要因为这种小事揪着不放?就因为吃图雅的醋吗?你就不怕旁人说你善妒?」

我深吸一口气,劫后余生,已经疲倦万分。

周燕郗却仿佛我不懂事一般,还在说:

「窈儿,我真的跟她没什么,图雅背后是赤勒部,别在这个时候惹是非好吗?」

我已经不想再同他虚以委蛇了。

我打断他:「周燕郗,善妒的名声,你不是早就替我传出去了吗?」

8

「我什么时候——」

周燕郗下意识反驳,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地看向我。

「窈儿,你也……」

我不再理会,看向三公主。

「殿下,既然事兹体大,那么便求陛下决断吧。」

上巳节的宴会,草草收场。

我跟她一架马车,三公主一路若有所思。

到达大殿时,祖父正坐在陛下御赐的胡凳上。

见到我立马站起身,急步走来细细查看我的伤势。

我眼眶一酸,喊了一声祖父,又低头擦去眼泪。

祖父肃穆了脸,跪下沉声道:

「陛下,臣独子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如珠如宝养大,臣已经致仕,为官时也与赤勒部族从无龃龉,窈儿病后第一次出门,不知是哪里惹到他们,竟是要致我唯一的孙女于死地吗?」

「司徒快请起!」

陛下身边的太监将祖父扶起。

「可汗,可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的一句话,令那个高大的异族首领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仓皇跪倒:「图雅也是我最小的女儿,自幼被宠坏了,她确是无心之失,请陛下从轻发落。」

「无心之失吗?臣倒是看得清楚,她从第二箭开始眼神就游移不定,若真是眼睛进了虫子,手上也该松了力道才是,居然还有力气朝宁小姐射出那一箭。」

陆云突然开口。

他的神色意味深长:「她说草原儿女皆善骑射,看来赤勒部,当真不可小觑啊。」

三公主和陆云交换了个眼神,心领神会。

盈盈拜倒,委屈道:「父王,这射箭比赛本就是儿臣提议的,我好心邀图雅参加以示我大盛友好,可她居然当众行凶!」

「是当真娇纵,还是有可汗授意?你们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我大盛放在眼里!」

一顶又一顶帽子扣下来,事情的发展早就偏离了我的伤。

我低声同祖父道:「您猜陛下要从赤勒部身上割下多少肉,才会善罢甘休?」

祖父只是摸了摸我的头:「窈儿,我现在只是一个当祖父的,要为自己的孙女讨回一口气。」

「还有那个姓周的——」

他咬牙切齿,眼中全是冷然怒意:

「怪不得你突然坚决不嫁,我当真走了眼,以为他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按大盛律令,图雅算是行凶未遂。

若被投入大牢打上三十大板,怕是要没了半条命。

「她只是个大臣的女儿,居然敢对我如此傲慢,我气不过想吓唬她一下,根本就不会射中她,怎么会这样——」

图雅的脸色,血色渐失。

可汗确实疼爱这个小女儿。

把她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但也会保护她。

这件事,最终以赤勒部送给宁家许多珍稀药材,割让一块水草丰美的土地,以及三年岁贡为代价结束。

陛下看向祖父:「司徒觉得如何?」

我深吸一口气,跪了下来。

「陛下,臣女有事要禀奏。」

9

我拿出那枚香囊,高高举起。

周燕郗意识到我要做什么,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窈儿……」

我看也不看他,高声道:

「图雅针对臣女,皆因她与周大人心悦对方,碍于周大人与我的婚约,所以视臣女为眼中钉,两人早已私定终身,还让周大人送来这枚香囊,要致臣女终身不孕,陛下令太医查验便知。」

在周燕郗惨白的脸色中,我将能说的全盘托出。

三公主看着周燕郗的眼神,慢慢变得不解、鄙夷、唾弃。

「周燕郗,本宫真是瞎了眼,你为了青梅拒绝天家富贵,本宫还高看你一眼,可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坚如磐石,这么一个货色就把你勾得忘乎所以!」

香囊之事在今日出门前,我已告知祖父。

否则我都怕祖父会当殿把他打一顿。

周燕郗到底没有白白多活几十年。

他当机立断磕到额头出了血。

一口咬定,他并不知情香囊里不是安神药草。

事关自己的仕途。

方才还振振有词要我原谅图雅的他,现在全推到图雅身上。

皆是这个异族女子,因爱生妒。

图雅看着他,神色仓皇:「周郎……」

「就为了这么个没担当的男人,你真是气死我了!」

可汗一脸恨铁不成钢。

周燕郗拜倒在地:「可到底宁窈并未有事,图雅也只是逞一时之气,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帝王的神色依旧辨不出喜怒。

却令人胆寒。

「爱卿,还是不够稳重啊。」

周燕郗的脊背渐渐萎顿。

得到皇帝这句评价,他的仕途不好走了。

三公主冷笑:「既是如此,父皇您就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吧。」

周燕郗一脸震惊地看向三公主,又看向我。

我对他笑了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这是在来时马车上,我同三公主所求之事。

她当时还以为我伤的是脸。

坏的是脑子。

可我当真想看看。

周燕郗和图雅那般相爱,那么多苦衷不得已。

连我的一生都要成为他们爱情的垫脚石。

那现在所有障碍都没了,陛下亲自赐婚。

这两人,能否还如上一世一般?

一切尘埃落定后,周燕郗在宫门口拦住了我。

「你何时回来的,知道多少?」

「重要吗?」

我默默看着这个上一世,我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既然上天重新给了你我机会,那就此陌路,才是最好的选择。」

「三公主是因爱生恨,那你呢?你为何要成全我和图雅?你当真心里没有我了吗?」

「因爱生恨?」

三公主来送别我正好听到。

她重重冷笑一声:「周燕郗,你真把自己当个玩意了,本宫之前不过是喜欢你这副皮囊,又觉得你有几分才华。像你这样的,本宫招招手能来一堆。」

「窈儿,该走了。」

祖父带我再次谢过陆云。

我上了马车,帘子放下来后,我看向宫墙下的那个身影。

他高大的身形被隐没在夕阳的余晖中,看不清神色。

两世以来,这是他第二次帮了我。

10

娘亲知晓后,恨恨砸了整个屋子的摆件。

一向温婉的她,对着周燕郗破口大骂。

「两个下作东西,这般糟践我的窈儿!」

「若这图雅是个长脑子的,没做出这种蠢事,窈儿不是真要着了他们的道!」

祖父道:「我虽不在官场,可朝中不是没有门生,此事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祖父历经三朝,几十年宦海浮沉,安然退场。

上一世,周燕郗表面上对我的深情,骗到了所有人。

祖父因为我,在官场上对他颇有助力。

周燕郗如鱼得水,在我死前已经登上了高位。

我死后,他因党争顺势以退为进,弃官云游天下。

一边跟图雅逍遥快活。

一边处处留下悼亡诗词,倾诉对我的思念。

后来新帝即位,将已有隐士雅名的他召回朝。

图雅也改姓换名,称是他续娶的新婚妻子。

世人说,周燕郗对亡妻情深至此,即便续娶,也没有贪恋年轻颜色。

而是因为相知才走到一起。

甚至夸赞图雅,能打动一个对亡妻情深至此的男人。

定是温婉良善,聪慧过人。

他能回京,婆母已是狂喜,更不用提回京没多久,图雅就有了身孕。

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收回思绪。

这一世没有祖父的帮助。

光是凭借他对于上一世的记忆,周燕郗,能走到多高?

娘气过怒过,又语重心长对我说:「窈儿莫怕,娘这次定擦亮眼,给你寻个人品好的。」

我愣了一下。

轻声道:「娘,我不想嫁人。」

我其实一直都没那么想嫁人。

从无忧无虑的女儿和孙女。

去到别人的家里,变为对方的妻子、儿媳。

在上一世嫁给周燕郗之前,我也充满了惶恐。

娘叹道:「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的。」

我只是默默看着她:「可周燕郗与我青梅竹马,从小知根知底,连他都能轻易变心,为何非要把终身寄托给一个陌生人呢?」

「你这孩子真是被你祖父宠坏了,女子在家好好教养长大,嫁人生子,侍奉公婆,敬爱夫君。这就是生为女子要走的路啊。」

「从来如此,便对吗?」

娘亲一怔,缓了口气:「也罢,是我操之过急了,此事后面再说吧。」

11

此后数日,我都在家读书画画,或者陪着祖父阅览修复古籍。

某个午后,祖父道:「窈儿是怕嫁人后要侍奉公婆夫君,困于后宅琐事,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你自幼跟着我,醉心于这些东西,祖父为你寻一个志趣相投的好孩子,好吗?」

当朝律令,女子若年十七仍待字闺中,便要由官府强行婚配。

可祖父说:「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孙女,比起终身大事,我更希望窈儿开心。」

「若你打定主意不嫁,祖父便去向陛下求个恩典,可好?」

一字一句,全是慈爱。

可到底是为难了。

我不愿让祖父为难。

我又想到了那个站在宫墙下,被笼在夕阳余晖中的身影。

想到了上一世有关他的种种。

心中突然生出无限勇气。

「祖父,我有想嫁的人,我想亲自去问明白。」

......

我和陆云约在隐私性极好的画舫上见面。

我开门见山,他眉毛重重一跳。

连连摆手:「宁姑娘,我那日救你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婚姻大事不可轻率,这大盛有太多比我好的男儿。」

我递给他一方帕子。

上面绣的鸟儿栩栩如生。

有凤冠,尾巴上却只托着两根长长尾羽。

道是,假凤真凰。

陆云的脸色慢慢变了。

他的目光一刹锐利得让人胆颤。

我甚至毫不怀疑,某一瞬,他生了杀意。

我急忙道:「郎心易变,青梅竹马尚且如此,我也不愿再嫁人,陆大人,若你愿意娶我,我正好可以帮你遮掩。」

我的目光越过她,看向身后的碧波浮光。

却像看见上一世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

周燕郗为了深情的美名,曾说要与我合葬。

后来图雅因为此事生了许多气,周燕郗为了安抚她,开棺将我的尸骨丢弃在荒凉山中。

是陆云行军至此,不忍白骨委地,收拢立碑。

「不过是个可怜人。」

我心颤于他杀伐之外,居然也如此心善。

后来才知,原来不是他。

是她。

12

陆云的父亲是异族,所以她生得高鼻深目,身材高大。

上一世,她考了武举,有勇有谋,屡立奇功。

她打着边域不定、无意成家的幌子,拒绝了所有对她有意之人。

可纸包不住火,终究惹人怀疑。

我还记得,陆云死后,我的灵魂四处飘荡,听人谈起此事。

原本只是政敌想构陷她贪污军饷。

可架不住有心之人一试探。

发现最荒唐的猜测,居然是真相。

她已经走到一个武将的最高处。

换成任何一个男子,等待她的都是无尽的簇拥与富贵。

可就因为她是女子。

所以她做得越多,获得的越多。

错得便越多。

甚至他们不愿承认,一个女子居然能做得比他们都要好。

所以她于军前被斩首,而真实身份,最终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

陆云定定看了我许久。

「为什么不拆穿我?」

我松了一口气。

「因为你放弃了世人为女子定下的路途,选了一条下临万丈深渊的路。」

「除了帮我自己,我也想看看,一个女子能够走多远。」

......

陆云被祖父叫到书房长谈了一下午。

出来后,祖父同意了这门亲事。

如上一世三媒六聘后,我安心待在家里绣嫁衣。

枝头春意闹,小桃喜笑颜开跑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大盒子。

「小姐别绣了!」

盒子里是一整套刺绣精致的喜服。

还有一封信。

我展开细看,陆云的字属实不算好:

「待嫁女子要做的事太繁琐,我向陛下求了宫中绣娘,给你绣好了嫁衣,离成亲还有一段时间,窈儿多陪陪祖父和伯母。」

娘亲看着嫁衣笑得合不拢嘴,又嗔道:「这孩子倒是实诚心眼。」

枝头喜鹊叽叽喳喳,我的心也像泡进了蜜水。

虽然不用绣嫁衣,我倒是有想做的绣品。

家里的丝线不合心意。

我出门采买时却碰见了周燕郗。

他看着我,目光沉沉。

「窈儿,你当真要嫁给陆云?」

「我知道你怨我,可你扪心自问,上一世除了草原那一夜,我不狎妓不纳妾,护了你一辈子,你因为陆云这种粗人拒绝我?」

「那枚香囊,我本意也是怜惜不愿你受生育之苦,如果你觉得我都是装出来的,可我装了一辈子,还不够吗?」

他振振有词,我几乎要笑出声。

「且不说这每一件事,都足以斩断你我情分,你口口声声什么事都护着我,可周燕郗,你何曾设身处地为我想过?」

他同婆母呛声,看似护住了我。

可被说不够贤淑,顶撞婆母的是我。

事后受百倍磋磨的,更是我。

周燕郗眼神躲闪一瞬:「我是大男人,不懂你们女人后宅的弯弯绕绕,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维护你。」

我苦笑:「可为何同样为你周家妇,你对图雅却截然不同?」

13

他和图雅已经成亲有一段时间了。

娘亲和小桃气不过。

倒是时常同我说关于周家的事,愤愤不平。

陛下赐婚后,周燕郗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又把图雅哄好了。

而赤勒首领也如我祖父一般,为了心爱的小女儿,给周燕郗提供了不少帮助。

久而久之,他倒是春风得意。

周母不满她的异族身份,一开始十分挑剔。

图雅也不习惯京城的生活。

她每日要煮新鲜的牛羊奶,周母觉得腥膻,周燕郗却说是他想喝。

还打着图雅的名义,给周母献上各种草原的滋补药材。

这样的事,他上一世就为图雅做了不知凡几。

「你明知道同样的事,对你和对我,婆母会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可事关图雅,你会往自己身上揽,而你所谓的护着我,只会让婆母更加厌恶我,让我在后宅如履薄冰。」

这些话,我早就想当面质问了。

「而且你是不是忘了,婆母视我为眼中钉的无子一事,不正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周燕郗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最后只是长叹一声。

「既然这一世缘分已尽,我也不强求了。」

他又话锋一转:「可图雅是草原上自由的雌鹰,却因为你的一时之气,被困在了这里,窈儿,这是你欠她的。」

我简直要气笑了:「上一世你忍了十年才跟心上人双宿双栖,如今不该感谢我吗?」

周燕郗道:「上巳节那日本可大事化小,你却非要闹大,现在图雅被三公主厌弃,也无女眷敢与她往来。三公主信佛,我记得你曾修复过一卷失传的佛经……」

他提到佛经,许多散落在记忆深处的事情重新浮现。

我的怒气越来越深,拿起手中的盒子朝他砸去。

周燕郗没防备,吃痛地哼了一声。

「宁窈!」

他高高举起的胳膊被另一只手牢牢钳住。

挣扎不得。

「周大人这般没有眼力见,看不出我未婚妻不想与你闲谈吗?」

陆云突然出现。

她松开他,挡在我和周燕郗中间。

我才发现,她的身量居然比周燕郗还要高上几分。

再加上那张异族风情的面庞和冷肃的双眼,更有压迫感了。

周燕郗捂着手臂,还想说什么,陆云却不耐烦地打断: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非不分、一堆歪理。再敢拦着宁窈唧唧歪歪,小心我揍你。」

周燕郗沉默了。

他也有上一世的记忆。

知道陆云可不是那些只会动口的文臣。

我与陆云一同离去。

余光瞥见周燕郗还愣在原地。

我想起上一世,我也曾为缓和婆媳关系修复那卷佛经。

手被马蹄刀划伤,周燕郗还心疼得要命。

婆母本来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连矛盾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