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回到大火那日,我锁上院门,让火烧得更猛烈一点
发布时间:2025-10-25 09:12 浏览量:10
"前世我为谢寒葬身火海,他却转身救起嫡姐锁死房门;重生归来,我亲手掐灭痴心妄想,用医术赢得老夫人青睐——这次我要让负心人血债血偿,更要救下唯一给过我温暖的挚友。"
“二小姐!芳菲苑走水了,世子爷困在里面,您快想想法子啊!”
沈卿枝的丫鬟面色惨白地闯进来时,我握着绣针的手猛地一顿 —— 我竟真的重生了,回到了改变我一生命运的那把大火之日。
前世此刻,我在贴身丫鬟翠竹的连声催促下,被对谢寒的痴恋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地扑进了熊熊烈焰之中。
浓烟呛得我几乎窒息,终于在坍塌的梁柱间找到了被压的身影。
“沁霜,救我!”
谢寒彼时的眼神亮得惊人,望着我的模样仿佛望见了救命稻草,满是急切的希冀。
纵然火舌舔舐着衣摆,死亡的阴影步步紧逼,可那份少女心事终究压过了恐惧。我拼尽全身力气搬开断梁,将他从废墟中拖了出来,却被突然坠落的窗框狠狠砸中后背。
可逃离火海的谢寒,转身就冲向水缸,将嫡姐沈卿枝捞了出来,两人相扶着踉跄逃离。
我趴在地上,望着他们的背影满心期盼救援,等来的却是嫡姐锁死房门的清脆声响:“若是让人知道你我与世子私会被困火场,丢的可不只是我们的名声,整个沈家的脸面都要被踩在脚下!”
我撕心裂肺地呼喊,却只眼睁睁看着谢寒被她拉走。浓烟裹挟着烈火吞噬了最后的生机,我在意识消散前,只余下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再次睁眼,我已是容貌尽毁、遍体鳞伤的模样。
父亲看着我,眼中难得闪过一丝不忍,却终究开口:“你姐姐与世子一同脱险时被人撞见,世家清誉容不得半点玷污,这件事,你便担下来吧。”
就这样,我成了勾引世子不成、蓄意纵火谋害嫡姐的恶女,而谢寒,反倒成了英雄救美的情圣。
我们的 “事迹” 传遍京城,我被囚在阴冷的后院,日日承受着世家女们的羞辱:“这般形容可怖,简直有碍观瞻!”
“果然是庶女心性,丑人多作怪,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沈卿枝假意替我辩解,字字句句却将我推入深渊:“大家别怪沁霜妹妹,她只是太爱慕阿寒了,这份心意本无错。”
说着,她便引着众人进了我从前的院落,将我藏在枕下、书间的相思手稿悉数翻出。
嘲讽声浪愈发汹涌,甚至牵连到我已故的姨娘:“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生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丫头!”
嫡母假意怜惜,提议将我远嫁以换安宁,父亲随口应允,全权交予她处置。
最终,我被许给了庄子上年近半百的独眼马夫。
我拖着残破的身躯找到谢寒,泪水混着伤疤的痛楚滑落:“我舍命救你,换来的就该是这样的结局吗?”
他满脸不耐地别过脸:“不然呢?凭你这副尊容,还想赖上我不成?”
“我因你日夜受良心谴责,你还想怎样?”
“况且若非你纵火,怎会恰好只有你奋不顾身来救我?”
“看在你是阿枝妹妹的份上,我没追究你搅乱我与她相会之罪,已是仁至义尽。”
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我声音发颤地问道:“那你大婚之日,可否请我喝杯喜酒?就当…… 还了我的救命之恩。”
他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参加我的婚礼就当是嫁过我了?真是异想天开。”
“罢了,便遂了你的痴心妄想,全当我大发慈悲。”
大婚那日,我买通丫鬟在喜酒中掺了足量的蒙汗药。待沈、谢两家人尽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点燃了整座喜堂。
烈焰升腾的瞬间,我从没想过,自己竟能重获一次新生。
2
前院传来父亲带着家丁赶往芳菲苑的喧哗声时,我已身处后花园。
恰逢于老夫人突发痰堵,倒在地上呼吸困难,一张脸憋得青紫。
前世为了给谢寒医治烧伤,也为了缓解自己身上的伤痛,我曾潜心钻研医术。此刻顾不得多想,我推开围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众人,径直冲到老夫人身前。
不顾旁人惊愕的目光,我立刻用急救之法帮她排出了堵在喉头的痰。医者仁心,此刻救人要紧,其余的非议都无关紧要。
旁人眼中的嫌恶,最终都化作了于老夫人苏醒后的感激与赞许。
她拉着我的手,细细询问我的姓名、排行、年岁以及婚配状况。
我垂首敛目,在嫡母晦暗难辨的目光中,一一温顺作答。
老夫人见我乖巧懂事且尚未婚配,心中十分欢喜,当即褪下腕上的玉镯,不由分说地套在我的手上:“好姑娘,真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她,竟属意我做她的孙媳妇。
嫡母显然乐于用一个庶女来为沈家攀附于家这等勋贵门第,对此也默许了。
嫁入世代簪缨的于家,正是我为自己谋划的出路。
这京城之中,于家的权势地位远非沈、谢两家可比,若是能嫁过去,便能摆脱如今任人宰割的境地。
嫡母先前为我挑选的,不是丧妻的知县,便是品行不端的富商,甚至有让我去高门做妾的打算。我一个毫无根基的庶女,唯有步步为营向上攀爬,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可高门勋贵怎会轻易接纳庶女?唯有借着这份救命之恩,才有一线生机。
前世,于老夫人也是因痰堵被府医救治,后来选中了七品翰林院编修的独女林月儿做孙媳。
林月儿性情温婉单纯,却嫁了于家那个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于明阳。新婚之后,她受尽虐待,缠绵病榻,不过半年便在得知丈夫外室产子的消息后呕血而亡。
她是个极好的姑娘。当年我容貌尽毁,被京中贵妇小姐们百般欺辱时,唯有她肯为我仗义执言,还将母亲做的糕点分给我:“世人多浅薄,只重皮囊。沈小姐,我见过你的字,风骨凛然,绝非纵火伤人之辈。比起容貌,品性才是最珍贵的。”
她的话语曾像微光一样驱散过我心底的阴霾,也是我在后院之中唯一的挚友。
我的画匣里,藏着许多她送我的字画,还有她悄悄送来的止痛药和慰藉人心的书信,陪伴了我整整一年多。
她出嫁那日,我因怕自己的模样给她惹来非议,没能前去添妆,只写了一封信,许诺将来要给她的孩子打一把平安锁作为赔罪。
可她离世时,我的首饰盒早已被沈卿枝扔进了井里,终究没能兑现承诺。
而她在遗物中,却特意留下了一支亲手缝制的珠钗给我。
后来的日子里,我守着那支珠钗孤独度日,心如死灰,最终选择了与谢寒同归于尽。
今生,我与谢寒的纠葛已然斩断,自然再难与他的表亲林月儿相遇。
但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下这位唯一的挚友。
至于那个作恶多端的纨绔子弟于明阳,恶人自有恶报,我定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夫人!不好了!老爷派人来报,二小姐在火场受了重伤,刚被抬回院子!”
丫鬟的惊呼打破了后花园的平静,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我这个 “二小姐” 身上。
3
众人都以为,是我从火场中救出了身受重伤的谢寒,又从水缸里捞起了沈卿枝。
如此一来,私会被困火场的污名便再也洗不掉了。
偏心的父亲第一时间护住了沈卿枝的脸,口中却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
一顶与人私会、连累世子被断梁砸伤双腿和后背的黑锅,就这样稳稳地扣在了我这个庶女头上。
沈家与谢家的名声,倒是保住了。
可按照他们的盘算,我身后无依无靠,毁了名声又伤了世子,必定会落得万劫难复的下场。
只可惜,父亲千算万算,没料到我会出现在后花园的宴会上,更没料到我会救了于老夫人,还被她选中做了孙媳妇。
“我与姐姐容貌有几分相似,父亲一时认错,也是情理之中。”
我的一句话,不仅让父亲的计谋落了空,更将沈卿枝推上了耻辱柱。
父亲勃然大怒,抬手便将桌上的茶盏掷了过来,滚烫的茶水泼了我满头满脸:“你为何不去荒院救火?阿枝的人第一时间就去找了你!为了你姐姐的名声,为了世子的性命,你也不该冷眼旁观!”
父亲怒目圆睁,眼底的赤红几乎要溢出来。那碗热茶裹挟着怒气朝我砸来,滚烫的茶水溅在衣襟上,传来阵阵灼痛,我却硬生生受了下来,任由狼狈蔓延全身。我垂下眼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翠竹从未提及姐姐也困在芳菲苑的大火里,若是知晓她身陷险境,我便是豁出性命,也定会冲进去救她。」
「可世子终究是外男,父亲向来把家族名声与体面看得比什么都重。为了沈家的清誉,我万万不能独自前往救人。谁曾想,我转身去寻母亲求助时,偏偏遇上于老夫人痰堵气道,情况危急。」
我抬眼看向父亲,语气带着一丝诘问:「荒院里尚有父亲您坐镇处置,于老夫人却是命悬一线。换作是您,在世子受伤与于老夫人殒命之间,又该如何抉择?」
父亲的神情骤然凝固。于家与谢家皆是京中顶尖的勋贵世家,哪一方都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世子的伤势还未下定论,可若让众人瞧见于老夫人在沈家后院发病,却因救治不及时而亡,那便是沈家待客失责的铁证。既邀请了素有喘咳旧疾的于老夫人赴宴,便该提前备好专属的府医待命。这分明是嫡母的疏漏,是沈卿枝的任性妄为,与我又有何干?
良久,父亲重重舒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告诫:「能得于家青眼,是你的福气。但你既姓沈,便莫要忘了与沈家休戚与共。」
父亲这边算是揭过了此事,可嫡母却显然不肯善罢甘休。她恨我擅自做主,毁了沈卿枝的名声与大好前程,当即罚我跪在祠堂抄录典籍。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寒双腿骨折,下半辈子恐将无法正常行走的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似的,透过府里的墙缝传到了我的耳中。沈卿枝借口着凉,日日躲在后院闭门不出,这在谢家人看来,却是她对谢寒伤情的刻意逃避与推诿。永宁侯府上下对沈家恨得咬牙切齿,就连如今在宫中位居德妃的谢寒姑姑,都特意传召嫡母入宫「吃茶」。
据说嫡母从宫里回来时,双腿抖得如同筛糠,几乎连站立都难以支撑,想来在宫中也受了不少磋磨。无奈之下,嫡母只得日日带着尚未痊愈的沈卿枝登门探望谢寒,摆出了十足的赔罪诚意。可谢寒的母亲向来强势,他的妹妹更是尖酸刻薄,压根不买账。
前世那些加诸在我身上的奚落嘲讽、冷言冷语,如今尽数转嫁到了沈卿枝头上。自小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沈卿枝哪里受过这般委屈,每次从谢家回来,都抱着嫡母哭得撕心裂肺:「要我嫁给一个毁了容的瘸子?我死也不肯!母亲您看到了吗?谢寒脸上的疤痕狰狞可怖,我只要瞧一眼,夜里便会做噩梦。」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苦苦哀求:「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父亲最疼我了,您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我在自己的院子里听闻此事,心中冷笑连连。前世那般海誓山盟的情意,原来在一张受损的面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我并未掺和其中,只是安安分分地留在院中,为于老夫人缝制鞋袜衣衫。
父亲正因谢家的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我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怒火中烧,一把摔碎了我的针线篮子:「有闲工夫做这些琐碎物件,不如多为你姐姐分忧!」
我弯腰捡起地上那件绣着百寿纹的衣衫,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语气平静:「世子心中爱慕姐姐,怎会真的毁了她的前程?只要他肯松口,不与姐姐计较此事,即便谢家再愤怒,也断无继续追究的道理。拿捏人心这回事,姐姐向来得心应手。」
父亲仍贪恋谢家的权势,一时犹豫不决。嫡母却当机立断:「有我苏家在,便是皇亲国戚,阿枝也能嫁得,区区一个谢家,又算得了什么?」
嫡母说得没错,她的妹妹苏贵妃如今正得圣宠,若是为沈卿枝求一道赐婚圣旨,也并非难事。但前提是,沈谢两家必须体面地解除婚约。
嫡母赏了我一把银瓜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明日,你随阿枝一同去谢家。」
我心中了然,她分明是想借我的手达成目的,甚至不惜要害我。但无妨,她今日递出的刀,终有一天会狠狠扎在她自己女儿的身上。
5
到了谢家,嫡母借口约着谢家众人去湖心亭品茶,特意为我们留下了独处的机会。临走前,她给沈卿枝使的那些眼色,尽数落在了我的眼里。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精心谋划的计策,终将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病床上的谢寒如同被束缚的蚕蛹,两条腿被厚厚的绷带缠得如同水桶一般,模样狼狈又憔悴。他的后背被大火中掉落的木窗灼烧得皮开肉绽,曾经那张被京中众人盛赞的风流俊朗的面容,如今也变得面目全非,只剩狰狞可怖。
我静静站在沈卿枝身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阿寒,你感觉好些了吗?」沈卿枝没忘记今日的来意,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声音柔柔弱弱,「都怪我不好,若是当时我能勇敢些,挡在你身前,或许你就不会落得这般境地了。」
谢寒虽没了往日的温和脾气,却依旧对沈卿枝柔声安慰:「别说傻话,我怎么舍得让你受这份苦,倒不如让我承受双倍的伤痛。阿枝,只要你对我的心意不变,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我能忍。」
沈卿枝握着帕子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哭得愈发伤心:「可我如今名声尽毁,连父亲都对我颇有微词,我怎么还配得上你?你别再说这种让我为难的话了。你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如何议论我,你母亲和妹妹又如何轻视我,我真是生不如死。」
话锋一转,她将目光投向我:「同样是沈家的女儿,沁霜就不一样了。她对尚书府有恩,是京中人人称赞的好姑娘。况且,她对世子你的心意,并不比我少分毫。阿寒,为了两家的颜面,我们绝不能承认私会之事。」
谢寒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怔怔地望着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沈卿枝,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卿枝终究是低估了谢寒对她的情意。谢寒的母亲与妹妹之所以对她恨之入骨,正是因为谢寒在得知自己容貌尽毁后,主动提出要解除与她的婚约。他不愿让自己心爱的女子沦为旁人的笑柄,更无法接受以这般丑陋的模样面对心上人。
可惜,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在心上人心中的分量。父亲满心谋权,嫡母一心逐利,沈卿枝则只想攀附更高的枝桠。他们眼中只有算计,却看不到那些谋划之外,最珍贵的真情。十年深情,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谢寒直到今日才幡然醒悟。
「我去为世子倒碗药,妹妹今日便学着帮世子更换背上的药膏吧。」沈卿枝如同逃难一般,匆匆离开了病房。
谢寒面色灰白,目光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失神落魄。他浑身颤抖,一副脆弱破碎的模样,惹人怜惜。可我并未打算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轻声开口:「别再看了,她好不容易才逃开,怎么可能再回来。」
6
谢寒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我,眼神如同受伤后极具攻击性的野狼:「是你逼她的,对不对?阿枝说得没错,你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给你一点好处,就像狗一样缠上来。我告诉你,之前对你的好全都是逢场作戏。阿枝喜欢把你当玩物戏弄,我便顺着她的心意,陪你演这场戏。」
他语气阴狠,满是嘲讽:「既然你这么想攀高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便成全你。等我腿伤痊愈,与阿枝成婚之时,就把你许配给庄子上的马夫,也好成全你嫁入谢家的野心,让你……」
「可你的腿,再也治不好了啊!世子难道还不知道吗?」我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故作不经意地将这个被众人刻意隐瞒的秘密,狠狠戳破在他面前。把我当狗一样戏耍,他就没想过会被反咬一口吗?
「虽说已经没了知觉,但世子只要回头看看,就能发现膝盖以下的半截腿,早就没了。您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只是简单的骨折吧?」
他闻言骤然回头,不顾后背伤口的剧痛,拼命想要去触碰自己的腿。他挣扎得十分狼狈,却始终无法看清腿的状况。我「好心」地掀开被子,露出那空荡荡的下半截:「你看,我可没骗你。」
仿佛有千万把利刃同时刺穿了他的胸膛,谢寒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
我继续说道:「你说我逼迫姐姐,可从小到大,你见过有谁能逼迫得了她吗?谁又愿意嫁给一个毁了容、断了腿的残疾人呢?我又不傻。」
谢寒彻底崩溃了,他发出绝望的呜咽与嘶吼,无力地捶打着床头的枕头,状若疯癫。
「哦,真是抱歉。我不该…… 不该在你伤口上撒盐的。」我冷笑着,眼睁睁看着他扬起手想要打我,却因动作过猛从床上摔落在地。他在地上挣扎翻滚,后背的伤口瞬间裂开,鲜红的血液汩汩涌出。
我走上前假意搀扶,双手却死死按在了他的伤口上。积压了两世的恨意在此刻爆发,我的力道大得惊人,他的伤口瞬间便鲜血淋漓。
「放开我!疼!」
我依言松开手,转而捏住了他另一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伤口不断渗出血液,混合着身下传来的难闻气味。我掩着手帕,故作嫌弃地说道:「这怎么回事?世子竟失禁了?」
「不…… 不是的…… 沁霜,你听我解释……」
我不再理会他的辩解,扬声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啊!世子摔倒了!」
我无视他满脸的慌乱与苦苦哀求,拼尽全力朝着门外高声呼救:
「来人!快些来人!」
不过瞬息之间,这间狭小的屋子便被闻讯赶来的下人挤得水泄不通。
他素来引以为傲的矜贵自尊,在这满地狼藉的狼狈之中被碾得粉碎。
趁着下人转身去准备伤药的间隙,我故意露出一副惋惜不已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谢世子一片深情,如今却落得个终身残疾的下场。可我那姐姐倒好,借着春日宴的机会百般讨好小王爷,一心想嫁入公主府,哪怕只是做个侧妃也好图个体面。
「说到底……」
啪 ——
一只盛着药汁的瓷碗骤然朝我飞来,重重砸在我的额头上。
「滚!你给我立刻滚出去!」
我望着谢寒怒不可遏的模样,故作错愕地咬着下唇,双手紧紧捂住汩汩冒血的伤口,踉跄着冲出门外奔向湖心亭,趴在栏杆上哭得肝肠寸断:
「世子他…… 他不肯要我了,他心里只有姐姐一个人。」
在场众人闻言,脸色齐齐一变。
谢家人瞬间便看穿了沈家这李代桃僵的卑劣伎俩,个个气得浑身发抖。
谢夫人强压着怒火,咬牙切齿地对沈卿枝说道:
「沈大小姐这份‘大恩大德’,我侯府必定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沈卿枝早已被这阵仗吓得双腿发软,最终是被谢家的下人架着送回沈府的。
嫡母虽然恨我行事不知分寸,却也不敢再对我轻举妄动。
只因我顶着额头的伤口回到府中时,于家公子竟带着丰厚的礼品亲自上门探望。
其实在出府之前,我便特意差人给于老夫人送去了亲手缝制的衣物。
于老夫人素来注重体面,收到礼物后定会立刻安排人回礼。
如此一来,我便能借着于家人的威势,顺利摆脱眼下的困境。
只是我未曾料到,此番前来的竟是我的未婚夫于明阳。
按照父母之命定下的婚约,他此次前来,实则是想亲眼看看我的容貌品性。
若是我不符合他的心意,他有的是办法让我无法踏入于家大门。
我眼眶泛红,噙着一汪委屈的泪水,微微扬起纤细白皙的脖颈,带着几分羞怯又满是委屈的神情望向他:
「多谢公子挂念,这是我亲手为你缝制的香囊,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我特意让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触感微凉的瞬间,他浑身一僵,随即眼底泛起难以掩饰的燥热,连骨头都似要酥软了几分。
若此刻不是在沈府之中,他怕是早已按捺不住心底的躁动,露出那副轻薄无礼的模样,就像他对待那些无辜民女一般对我动手动脚。
「沁霜莫怕,既然你已是我的未婚妻,我自然会为你做主撑腰。
「于家虽不比侯府势大,但也绝非任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说罢,他径直闯入书房,对着我父亲大吵大闹:
「明明是嫡女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岂有让庶女顶包的道理?更何况沈沁霜是我的未婚妻,怎能随意将她替换给旁人?
「沈大人这是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于家,如此折辱于我,我倒要回去问问祖父,我于家是不是已经落魄到任人踩踏的地步了!」
父亲本是文人,素来不擅长与这等蛮不讲理之人纠缠,只得好言好语地道歉,还特意赔了一套珍贵的文房四宝。
这般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局面,气得父亲脸色铁青,当即罚沈卿枝闭门抄书,同时也罚我去祠堂罚跪,还严厉警告我不准再事事都告知于家。
我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应承下来,转头便提笔写了一封信给我的好未婚夫。
当天下午,于明阳便提着一盒精致的糕点前来「探望」我,逼得父亲只得慌忙将我从祠堂放出,好生送回我的院落,还额外赔了两只五彩琉璃瓶作为赔罪。
于明阳临走时,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笑道:
「往后我会时常突然来看你,你若是敢做什么坏事,可别想瞒过我。」
父亲心中虽满是不满,却也再不敢随意惩罚我了。
但他依旧没有打消要与谢寒退婚的念头。
为了让沈卿枝能在春日宴上脱颖而出,父亲不惜耗费重金,请了专人教导她跳霓裳羽衣舞,想要让她吸引正在挑选侧妃的小王爷的注意。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个决定,彻底断了沈卿枝所有的后路。
公主举办的春日宴上,我身为配角,只需在一旁为沈卿枝抚琴伴奏。
她身着一袭轻盈的轻纱舞衣,将霓裳羽衣舞的飘逸出尘演绎得淋漓尽致,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自然,我那位早已对她眼露痴迷的未婚夫于明阳也不例外。
但当他无意间对上我咬着下唇、欲哭无泪的模样时,连忙收敛心神,端正了坐姿。
歌舞表演结束后,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将手中的糕点盒递给我:
「这是我特意为你留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我用衣袖掩住面容,假装将糕点送入口中,实则悄悄将其塞进了衣袖之中。
他见此情景,愈发激动:
「待会儿我带你去游湖吧,船上的风景极好,你定会喜欢的。」
我羞赧地点了点头,他立刻高兴得合不拢嘴。
沈卿枝见于明阳对我如此上心,心中嫉妒得咬牙切齿。
这也更坚定了她绝不能输给我的决心。
晚宴过后,沈卿枝借着更衣的名义悄悄溜到后院,却「不慎」闯入了小王爷的书房。
她故作娇羞却又难掩主动之意。
从霓裳羽衣舞聊到三从四德,再到家国天下,她与小王爷相谈甚欢。
我心中了然,这些话题都是父亲根据小王爷的喜好,一字一句教给她的。
小王爷又怎会看不穿她的心思,聊到兴起之时,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本王与沈大小姐倒是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本王听闻,沈大小姐与谢家世子早已两情相悦,如今世子身受重伤,沈大小姐莫不是因此生出了嫌弃之意?」
沈卿枝连忙用手帕捂住口鼻,眼眶瞬间泛红:
「世间女子,谁不倾慕丰神俊朗的青年才俊?他如今双腿尽毁,容貌也受了损伤,我哪怕只是想想他的模样,都怕夜里做噩梦。
「偏偏他还挟恩图报,不过是在火场里给了我一件湿透的衣裳,便要强逼我嫁给他。
「那般心肠歹毒、容貌丑陋之人,只会让我感到惶恐不安罢了。」
小王爷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沈大小姐是不愿嫁给谢世子了?」
沈卿枝红着脸偷偷看了小王爷一眼,柔声说道:
「我若是要嫁人,自然该嫁王爷这般文武双全的才俊,即便只是做个侧妃,也比嫁给一个残疾人做贴身侍妾要好得多。」
我侧头看向身旁坐在轮椅上、面色阴沉如水的谢寒,以及一旁早已气得双目赤红的谢母与谢星月,心中涌起一阵畅快之感。
前世他们对我的百般嫌弃与肆意羞辱,如今全都经由沈卿枝的嘴落到了谢寒身上,将他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彻底击垮了他的自信。
「走!快推我走!」
他情绪失控地大吼大叫,近乎哀求地催促着下人将他推离这个地方。
慌乱之间,轮椅因移动过快失去平衡,他整个人从轮椅上翻了下来,摔得狼狈不堪。
他歇斯底里地想要用双手支撑着站起身来,却只能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在地上艰难地爬行,模样十分狼狈。
在场一位胆小的郡主被这一幕吓得失声尖叫:
「母亲,我好怕……」
谢寒的身体猛地一震,双手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趴在地上。
原来,当羞辱的话语落在他自己身上时,他也会如此难堪,难以承受。
那么前世,当他的家人随意欺辱我的时候,他又怎能那般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过是几句话而已,还能把你怎么样?」
匆匆赶来的小厮,在谢母与谢星月的协助下,才将狼狈不堪的谢寒抬出了院子。
我分明看到,他紧闭的双眼之中,滑落出两行屈辱的泪水。
可郑小王妃显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沈卿枝,她带着满脸的冷笑,示意身边的丫鬟猛地推开了书房的房门。
「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我府上来勾引我的夫君,沈小姐怕是没打听清楚,我宁家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宁家世代将门,族中之人个个勇猛刚烈。
沈卿枝听到门外的动静,早已吓得躲到了书桌底下,却还是被王妃的人揪了出来。
下人将她按在地上,左右开弓,狠狠扇了她二十记耳光。
「不知廉耻的东西!祸害了谢家还不够,竟敢来玷污我夫君的名声,真是死不足惜!」
被打得满脸红肿的沈卿枝,最终被王妃命人敲锣打鼓地送回了沈府。
父亲见状,当即眼前一黑,险些呕出一口鲜血。
嫡母紧紧攥着手中的手帕,恶狠狠地质问道:
「你为何不护着你姐姐?即便牺牲你自己,也该保住你姐姐的名声才是!」
我微微低下头,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当时于公子不慎落了水,我早已吓得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姐姐去了王爷的书房。
「若不是我跪着恳求公主出面解围,只怕…… 只怕姐姐早已被人打死了。」
其实,于明阳早就在糕点里下了药,想要趁游湖之时对我图谋不轨。
若是真的被他得手,即便我嫁入于家,也只能做个妾室。
一个妾室,又怎能管束得住他在外寻花问柳?
好在我早已识破他的诡计,没有吃那糕点,还在挣扎的过程中,假装无意地将他推入了湖中。
若不是他借口「下水帮我捡拾手帕」弄湿了衣裳,要去书房隔壁的厢房更换,众人也不会借着探望于公子的机会,撞见书房里的那一场闹剧。
听闻此言,嫡母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我请来了公主,无异于将沈卿枝的丑事公之于众,让皇室也知晓了此事。
如此一来,沈卿枝想要在京城里谋得一门好亲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而谢家,却在这个时候,正式送来了解除婚约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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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的情意,自小便有婚约在身,沈家不会不认吧?」
失了名声与前程的女儿,父亲若不是顾及苏家,早该把沈卿枝关进庄子上的。
如今谢家仍愿结亲,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他求之不得。
不顾沈卿枝的哭号,也第一次不管主母的求情,他应下了。
谢寒滚着轮椅亲自来下聘,嫡姐院子里,他面露阴沉,死死盯着沈卿枝:
「阿枝对我的心思,我可是感恩戴德,自然结草衔环来报。」
他字咬得极重,阴沉的眸子令人毛骨悚然。
沈卿枝咬着唇,滚出了一行惧怕的眼泪:
「阿寒,都是误会,是别人陷害我的。我对你的情意,日月可鉴。」
她终于知道自己没了退路,谢寒才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她认命了,只是太晚了。
谢寒伸出皮包骨的手,皮笑肉不笑地帮她轻轻擦拭:
「倒也不用这般感动,时日且长,恩与情的,慢慢来偿。」
桌上冰冷的糕点与茶水,谢寒一口口喂进了沈卿枝嘴里。
沈卿枝战战兢兢,却不敢拒绝,一口口生生咽了下去,像她余生要吞咽的委屈一般。
我站在火红的夕阳下,定定地看着他们的报应。
沈卿枝还是看到了门外的我,谢寒走后,她找上门来,不甘心地冲我冷笑:
「你以为于明阳能比谢寒好到哪里去,别以为嫁给他就能比我高贵。
「那于明阳昨夜倒在花魁的肚子上,今日尚且没醒来,你定然不晓得吧。
「至少,谢寒爱我护我,总比你提心吊胆得,不知道哪天就守了寡的好。」
前世今生,她始终喜欢把我当敌人。
好像我过得越不好,越能证明她们母女的成功一般。
如今想来,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在位卑者身上获得成功的快感,唯有证明,她们的无能而已。
我摆弄着于家送来的几箱名贵首饰,笑得合不拢嘴:
「你又不是没看见,于家除了于明阳拿不出手,剩下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
「老夫人疼我,于夫人喜欢我的乖巧,连于明阳都夸我,能识大体为他豪掷千金买花魁,不愧是祖母为他挑的好主母呢。」
何况,沈卿枝哪里知道,等我入府时,要不了几日便要升官发财死夫君,剩下的就是享不尽的好福气。
她气得拂袖而去,四处散播我曾爱慕谢寒的过往。
于夫人却拉着我的手,心疼坏了:
「好孩子,辛苦你了。」
我摇摇头:
「为于公子尽几分心而已,算不得辛苦。」
11
于明阳中了马上风,口歪眼斜躺在了床上。
我不仅没退亲,甚至主动与于母一起四处奔波,为他求医问药。
笼络夫君的心算不得什么,我偏偏要将于家上下的心通通收买了。
我事事尽心,又温柔乖巧,自然没人能想到,于明阳的马上风是我动的手脚。
他偏爱处女之身,不顾旁人意愿,便占为己有。
被伤了名节的女子,悬梁跳河乃至被父母勒死的,不知多少。
我为富贵荣华而来,他拿着银钱在花街柳巷如何风流都与我无关。
可仗势欺人残害良家妇女,就该血债血还。
前世我学医时便知晓,城中的薛神医空有名头,乃欺世盗名之辈,弄虚作假草菅人命不在话下。
这一世,我便拿着他医死人的证据,逼着他与我合作了。
于明阳「生龙活虎」「一夜不作歇」的壮阳药,虽有奇效,却极为伤身,纵欲月余便会掏空身子。
清风楼里的花魁姑娘,因我许的千金,夜夜勾得他不肯归家,终是倒在了她的床榻上。
薛神医便接下烂摊子,为于明阳治起了身子。
强吊着的精神,只等我嫁进去后,便会断药而亡。
「也是你用心,明阳到底好了许多。」
我乖巧推脱:
「是于伯母爱子心切,日日祈福感天动地,才为公子求得生机。」
她听得高兴,特给我一把银票,让我买些心仪的玩意儿。
我都说了,于家除了于明阳拿不出手,样样可都是我区区庶女求之不得的。
我满面欢喜,一抬眸,撞上了谢寒。
12
「沁霜,这一次你为何没有救我?」
谢寒仰着憔悴不堪的脸,痛苦地望向我。
那眼中纠缠不止的难过与伤痛,让我知晓,他也回来了:
「我做了一场梦,梦里你救过我的。
「沁霜,你本心悦于我,你本该救我于水火,你……」
「好了!」
我无情打断了他:
「你不是不稀罕我救你吗?又在可惜些什么?
「不会……逗弄猫狗还逗弄出感情了?」
我的讽刺逼得他浑身颤抖,那张烧毁的脸,在嘶吼中越发狰狞,果然很恶心。
「你的憎恶与他们的羞辱,一次次提醒我莫要卷入他人因果,我为逃出宿命的漩涡照做了,你竟又嫌我冷漠。
「果然,我怎么做都是错的,毕竟,你们这么自私的人,要的只是别人为你们不求回报得肝脑涂地。
「对吗?丑八怪!」
他的梦得到了证实,他崩溃了:
「你是爱我的,你本可以救我,你为什么不那么做,为什么这般残忍,让我成了这副鬼样子,为什么呀。」
我踢开了他轮椅上的刹片,手按在扶手上,一字一句道:
「因为我的苦楚,你都该尝一遍!
「事不关己的时候,你云淡风轻、高高在上啃食我的血肉,那便,让疾风骤雨都落在你身上吧。」
在他的错愕里,轻轻一推,轮椅顺着斜坡滚去了楼梯口。
继而一阵落地的响声与杀猪的惨叫里,最爱体面的谢寒被摔了狗啃屎。
大街之上,围观者众多,嬉笑厌恶,皆让谢寒恨不能钻进地下。
「世子轮椅不好用,明日我请人为你打造一个更方便的。」
我没有说假话,一个月后,我便将为他量身定做的轮椅送到了跟前。
13
「瞧瞧,中间是镂空的,待你想方便的时候,也不用麻烦,解了裤子就可以了。
「你终究要做我姐夫的,这便当作贺礼了。」
谢寒觉得有被羞辱到,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我的轮椅推翻在地上,继而涕泗横流地冲我咆哮不止。
我离他三丈远,待他累到喘粗气的时候,才扫了扫衣裙,叹息道:
「我也是一片好心,你便是不喜欢,也不该这么糟蹋我的心意。」
他浑身一僵,想起了这句话来。
那是沈卿枝送我面具被我扔掉时,他训斥我的话。
我如今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日后还是少出去为好,你这般样子,吓坏了路边的孩子就不好了。」
他被我回敬到他身上的话到崩溃:
「你是在怪我娶了阿枝吗?
「沁霜,明明你最爱我的,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便是我与你姐姐私会,你都愿意忍气吞声为我们做挡箭牌的。你怎么成这样了?你为何……」
「因为被你们遛的这条狗,不想被遛了。何况,你有最爱的阿枝,怎还惦记我呢?」
我一句话,让谢寒崩溃的情绪起死回生:
「所以,你只是吃醋?你还是爱我的对吗?」
他眸光生亮,急切地落在我身上。
在我转身就走时,还不断喊叫:
「沁霜,沁霜你别走了,你回答我。」
这样的脑残,我回答不了。
可他却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在了沈卿枝身上。
变着法儿地折磨她。
14
我们一同出嫁,于家的病秧子至少灌了参汤来迎我。
可谢家的残废世子却派了只公鸡来娶沈卿枝。
嫡母便是再大怒气,在自己女儿终究落入别人手中时,也不敢闹腾。
新婚夜,于明阳谨记神医叮嘱,修身养性禁了私欲,早早一碗安神汤,倒床不起。
而谢寒却带着前世嫡母对付我姨娘的东西,对付了沈卿枝。
前世死在他们手上的谢家丫头,今生成了我的内应,将我姨娘被冤枉与人通奸,被嫡母折辱三天三夜后活活打死的事都告诉了谢寒。
谢寒满心以为,沈沁霜对他仍有旧情,只是恨他前世为了沈卿枝辜负了她而已。
他便以为,将报复都落在沈卿枝身上了,我便会原谅他了。
那一夜,谢家的新房里惨叫连连。
我至今记得,那道虚掩的门里,姨娘如何被按压在地上,如何被那些极尽羞辱与残忍的刑具穿透身子,自下体流出满地的鲜红的。
那时候的嫡母抱着沈卿枝,笑吟吟看着被吓傻了的我:
「不乖的下场便是这样,沈沁霜,可懂了?」
我收起满身刺,乖巧地长在祖母院子里。
便是唯一的猫被剥皮抽筋了,我也只能咬碎银牙躲在无人的角落里落泪而已。
我要活着,便要乖顺,便要学会逆来顺受什么都不要。
可谢寒,便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给嫡姐所有的东西都会给我一份,便是邀她出去赏花看月,也都给我下了请帖。
甚至为沈卿枝送了玉镯时,也给了我金簪子。
他说,沈沁霜就是沈沁霜,属于沈沁霜的别人夺不去。
从未被真切爱过的人,远远瞧见一团火便以为那是自己的太阳。
哪怕飞蛾扑火,也什么都顾不得。
可到头来,原不过是一场他为哄心上人开心的遛狗大戏。
泪水落下,我狠狠擦去:
「看看,不求爱的时候,人就生了无坚不摧的勇气了。
「满京城里,还有谁会比我更自在呢。」
忠心的丫鬟连连点头:
「世子如今疯了一般,只怕沈大小姐的日子不好过了。」
她不好过,嫡母不好过,我就好过多了。
一盆又一盆血水被倒出去时,谢家所有人也都痛快了。
这,只是开始而已。
15
三朝回门。
于明阳因我答应待他身子好了,把身边的丫鬟都开了脸送给他,便对我尤其上心。
花丛里游走的男人,最擅长的便是讨女人欢心。
那些温柔小意,体贴细致,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红了谢寒与沈卿枝的眼。
沈卿枝形容枯槁,曾经的骄矜明媚,只剩乌黑眼下的漆黑。
连嫡母摸了摸她的手,都惊得浑身一震。
嫡母自然看出不对劲,借着话私房的由头,将我与沈卿枝带去了后院。
我被扔在树下好久,沈卿枝才顶着红肿的眼睛走了出来。
我们并肩而立,我用只我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姐姐可是身子不爽利?为何走路姿势奇奇怪怪?可是世子在新婚夜,太过放纵了些?
「体贴妻子方面,世子大可以向我夫君请教一二。我夫君这人,虽花名在外,可当真是宠妻无度。
「在于家我不曾立过一次规矩,便是宫里的补品,也不知往我院子里送了多少。
「便是这般,他还是觉得委屈了我。你看看,我手腕上的传家宝镯子,都压得我抬不起手了。」
我笑得张扬,字字句句砸在了沈卿枝的伤口上。
夜里谢寒折磨她苦不堪言,可白日里谢母立她规矩,一站便是半日,方才歇下,谢寒的妹妹又来找茬。
她日日煎熬,苦不堪言。
而我的幸福,更像在她伤口撒盐,让她恨到咬牙切齿。
见她面色灰白,我抚着头上御赐的发钗明媚笑道:
「所以,什么嫡庶什么勋贵,到底,比不过命。
「我就是这富贵命,谁也夺不去。」
我浑不在意一般,甩着衣袖走到了前面。
沈卿枝咬着滔天的恨意,看着我的背影搅碎了帕子。
她像从小到大那般,见我稍得好处,便要毁了我的所有。
直到饭后,父亲请众人去了茶室。
她的机会便来了。
16
谢寒被父亲拉着下棋,他字字句句都是低三下四求世子看在世交的分上,善待他的掌上明珠。
至于我这个庶女,与他看不上的于明阳,他并不在意。
自己的夫君自己爱,在谢寒频频投来的热切眼神里,我与于明阳握着同一根钓鱼竿,在湖边玩得不亦乐乎。
他太虚了,额头不断在渗着汗,我温柔体贴地帮他擦干。
隐忍不住,他在我热得红扑扑的面颊上,吧唧落下一口。
「明日断了药,夫君定会好好疼你。我的好沁霜,夫君等得好苦啊。」
我虽万分恶心,却还是嗔怪般拿小拳拳捶了他的胸口:
「夫君坏死了,青天白日说这般羞辱的话,我不理你了。」
我作势要走,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乖!让夫君闻闻也好。我两个月没沾女人了,都快疯了。
「乖,过来。」
他将我揽在怀里,埋头就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巨大的疼痛和着血腥味蔓延开来,我却紧咬牙关,配合着他变态的嗜好。
甚至羞红了脸,挑衅般看了看沈卿枝。
看到沈卿枝与谢寒恨到双拳紧握,我便心满意足地推开了于明阳:
「姐姐若看着,她该怪我没规矩了。」
于明阳怀里落了空,也没了好脾气,冲沈卿枝大声阴阳道: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爬王爷床不成,被王妃当众撕了衣裳打到鼻青脸肿就有规矩了。」
沈卿枝血色全无,看向阴沉的谢寒时,身抖如筛,
毕竟,人人都知沈卿枝挨了王妃的耳光,被剥了衣裳的事,却被公主捂得严严实实,谢寒也并不见得知晓。
「阿枝,为夫累了,送我去你曾经的闺房休息片刻吧。」
沈卿枝面色发青,支支吾吾拒绝:
「我……我请丫鬟推你过去,毕竟,毕竟我还要照顾妹妹与妹夫的。」
她将求救的视线看向了我。
我体贴地摇了摇头:
「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照顾,姐姐快去吧。」
于明阳巴不得沈卿枝走了好对我上下其手,也附和着:
「赶紧走吧,磨磨叽叽都惊了我的鱼。」
谢寒长臂一揽,将沈卿枝搂进了怀里。
沈卿枝惊叫连连,身子都肉眼可见地抖了起来。
谢寒却咬着她的耳朵,冷笑道:
「怎么,连夫君的话都不听了?想要我惩罚你吗?」
「不要!」
「那便,乖一点,别给大家添麻烦。」
心如死灰的沈卿枝,便在谢寒的怀里被推走了。
于明阳啧啧摇头:
「谢世子三条腿虽断了两条,剩下的那个却尤其坚韧,青天白日便要大展雄风。」
继而,他将黏腻恶心的视线落在了我胸口上:
「我的好夫人……」
「夫君!」
我娇娇软软地握住了他伸来的手:
「你若不顾日后的安宁,我就随了你。」
他到底害怕坏了身子,不高兴地收了手,小声嘀咕了一句:
「装什么贞洁烈女,待老子身子好了,让你哭爹喊娘。」
17
半个时辰以后,面色苍白的沈卿枝和一脸餍足的谢寒出来了。
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沈卿枝裙摆上点点血渍还是出卖了她。
「那边院里,倒出了一桶血水。」
小豆子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我便了然。
「世子好福气,但到底身子单薄,还是要悠着点。
「毁了身子,就什么都没了。」
于明阳的嘲笑没有激起谢寒半点情绪,他只将一双深沉的眸子落在我身上:
「沁霜妹妹,不关心我的身子?」
我为于明阳擦着额头的汗珠,随意回道:
「世子有姐姐的关怀爱护,夫君莫要杞人忧天才是。」
谢寒突然发作,狠狠扔下茶盏便退回了凉亭。
沈卿枝将一切看在眼里,目光恨恨,始终落在我身上。
她已经知道,谢寒的不甘心,只在我身上了。
她便将自己的不幸都赖在了我身上,亦要与我同归于尽。
余光瞧见沈卿枝朝我走来,我便嘴角一弯,知道好戏开场了。
18
她不动声色站在我们身后,却在下人不曾察觉的时候,伸手便要推我。
我却迅速将于明阳拉到了我的位置上。
惊呼声里,所有人都看见沈卿枝将于明阳推进了水里。
强弩之末,不堪一击,说的就是于明阳空掉的身子。
尽管请了太医,于明阳还是在于家人的痛哭声中撒手人寰。
我一言不发,直到于明阳入了棺,我才疯了一般往棺材上撞。
看着鲜血淋漓,头破血流,实际我控制的力度刚刚好。
既有外伤,又不危及性命。
昏死两天之后,我才悠悠转醒。
包着一汪泪水,我对于家众人忏悔:
「姐姐只是恨我不该得到圆满罢了,她恨的是我,怪的是我,是夫君为我遭了难。我该死的,你们不该救我,让我与夫君黄泉路上再做恩爱夫妻。」
话音落下,滚滚泪水也随之落下。
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于老夫人与于夫人对我最后的怨气也没了。
「好孩子,怪不得你。
「你有这份性情,便是明阳的福气了。
「至于沈谢两家,就该血债血偿。」
于家银牙咬碎,势必要与沈家鱼死网破。
19
沈苏两家,动用了世家关系来于家说情。
可于家亦是簪缨世家,与苏家相比尚且不输半分,又怎会怕沈家。
独独谢家,因德妃有孕,风头正盛,无人能动。
沈卿枝便被关在谢家的宅院里不敢出头,只等着沈于两家的官司能早日完结,还她自由。
可谢寒,已经陷入疯魔了,早就放不过沈卿枝。
他不断想起湖边于明阳落在沈沁霜脸上的那个吻,那个吻像个魔障,昼夜折磨得他不得安宁。
他发疯发狂,变本加厉地折磨沈卿枝。
甚至拿烧红的烙铁往沈卿枝脸上烫:
「你羞辱过她的,她是为救我伤的脸,你怎可羞辱她?
「毁了容好啊,毁了容我便将你许配给庄子上的马夫,这样,她的债我就还完了,她该原谅了我。」
沈卿枝在谢寒猩红的眼底里,只看到了生吞活剥她的疯狂。
她想起我的话了,这样的残废,一日不死她便一日不得安宁。
女人的好福气,该在升官发财死相公上。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拔下头上的簪子,一簪子一簪子地扎在了谢寒的喉咙里,生生将他扎死了。
待天亮以后谢家人打开房门时,只有满屋的鲜血和凉透的谢寒。
沈卿枝钻在被子里,已经疯了:
「是他, 是他要杀我的。
「我本该嫁勋贵世家, 做风光的主母, 和母亲一样,一辈子得意的。
「我要做主母, 我要嫁皇亲国戚。」
谢家崩溃, 将沈卿枝拉进大牢。
两条人命加身, 沈卿枝谁都救不了了。
父亲也因谢于两家的联手弹劾, 被贬西南之地,成了京中笑话。
一夜之间,他失了爱女也失了前程, 满头白发。
嫡母亦是承受不住,生生吐出了一口血, 缠绵病榻了。
我是孝顺的女儿, 在他们离京之时, 便安排了人手照顾他们。
嫡母得了照顾,终是缠绵病榻再也起不来床了, 日日被欺辱,时时被折磨, 再难安宁。
我不让她死,我让她亲眼看着女儿人头落地后,带着那挥之不去的痛苦记忆,煎熬完余生。
像她命人押着我目睹姨娘的惨死,让我一辈子被魔障缠身一样。
父亲自然永远不会得志, 在疾病缠身里,蹉跎余生。
20
「此生别无所求, 只愿为夫君念佛一生。」
我日日跪拜郊外佛堂,端的是清心寡欲。
夜里却酒色财气, 一个不少。
偏偏滴水不漏,人人都赞我沈家女有情有义。
带着世家主母的体面, 和勋贵人家用之不竭的富贵,闲看庭外花开花落, 这样的日子, 京中又有几人可比。
直到林月儿大婚之前, 于母带着我去林家添妆。
这一世, 她嫁入清流之家,虽不及于家富贵, 那男子却是温柔体贴的。
还未成亲,便对林月儿万分袒护。
各家夫人小姐拿他开涮:
「只怕以后也是个惧内的。」
他羞红了脸,幸福溢出了嘴角:
「只是爱得太满罢了,没有惧,唯有宠。」
风太大, 我落了一滴泪。
躲去无人的角落,我粲然一笑——瞧瞧,也有人幸福了,不是吗?
「所以,你也回来吗?」
我骤然回头。
身后的林月儿捧着那个我请人定做的镯子,满脸都是泪:
「只有你晓得,我最爱的款式与样子。」
我一时无语。
前世的镯子, 今生不该做个一模一样的。
「如此,我孩儿的平安锁,你做干娘的可准备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