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份被司机女儿顶替了 她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发布时间:2025-10-16 11:14 浏览量:1
高铁站的播报声,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潮湿的空气里。
车次G7305,正在检票。
我站在人群的末端,隔着玻璃幕墙,看外面连绵的雨。
雨水把站台的灯光晕染成一片模糊的暖黄,像化不开的琥珀。
林森就在那片琥珀里。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微微倾向身边的女孩。
女孩仰着脸,笑意明亮,像雨后初晴时被洗过的太阳。
她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青春的气息隔着一层玻璃都能溢出来。
林森的侧脸线条在伞的阴影下显得格外柔和,是我许久未见的模样。
他低头听她说话,喉结轻轻滚动。
那个动作,我熟悉得像熟悉自己掌心的纹路。
我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他脸上,而是死死钉在了女孩的脖颈上。
那里,挂着一枚玉坠。
羊脂白玉,雕成一株饱满的石榴,多子多福的寓意。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结婚那天,亲手给我戴上的。
她说,这是沈家的根,戴着它,到哪里都有家。
我找了它三个月。
林森说,可能是上次搬家,不小心弄丢了。
他还安慰我,丢了就丢了,再买个更好的。
原来不是丢了。
是被他亲手解下来,戴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脖子上。
我的家,我的根,成了她炫耀的资本。
我感觉不到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冷。
像是在冬天,赤脚踩进了未结冰的河水里,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一寸寸蔓延到心脏。
我没有冲过去。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默剧。
火车进站的轰鸣声淹没了一切。
他们登车,身影消失在车门后。
我转身,拖着行李箱,走进漫天雨幕。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森发来的微信。
“老婆,临时去邻市开个会,明天回来。给你带了最爱吃的桂花糕。”
后面跟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我看着那个表情,觉得无比讽刺。
就像在洁白的墙上,看到一只被拍死的蚊子和一滩暗红的血迹。
我没有回复。
我把时间拨回两天前。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二下午,我提前结束了一个咨询案,回到家。
家里很安静,只有扫地机器人工作的嗡嗡声。
林森的书房门虚掩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没关。
屏幕上是一张设计图的渲染效果,旁边弹着一个微信聊天框。
备注是“小安”。
头像是一个女孩的自拍,笑得灿烂,就是我在高铁站台看见的那张脸。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聊天记录不多,但足够致命。
“林哥,这周末的展会,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当然,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常用同行人。”
“太好了!我还没去过苏城呢。”
“喜欢的话,以后常带你去。”
我的视线落在了“常用同行人”那五个字上。
婚姻五年,我和他出差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的时间被工作填满,他的时间被项目追赶。我们像两颗按着既定轨道运行的行星,平行,却很少交汇。
我关掉聊天框,目光在电脑桌面逡巡。
一个名为“灵感瞬间”的文件夹。
我点了进去。
里面大多是些建筑和风景的照片。
滑到最后,是一张合影。
林森和一个年轻女孩,站在一处工地的毛坯房前,背景是钢筋水泥的丛林。
女孩笑靥如花,脖子上戴着我的石榴玉坠。
照片的右下角,有拍摄日期。
一个月前。
原来,我的“不小心弄丢”,是她的“精心佩戴”。
我继续往下翻。
文件夹里还有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林森的生日。
不是在我们家,而是在一个装修得很温馨的公寓里。
女孩捧着蛋糕,唱着生日歌,烛光映在她年轻的脸庞上,满是爱慕。
林森许愿,然后吹灭蜡烛。
女孩问他许了什么愿。
他说:“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能吃到你做的长寿面。”
我记得他生日那天。
我特意推掉了晚上的应酬,炖了一锅他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
他回来得很晚,带着一身酒气。
他说,项目组的同事非要给他庆祝,推不掉。
他喝了两口汤,就说累了,回房睡了。
那锅汤,最后大部分都进了我的肚子。
我当时只觉得心疼他工作辛苦,却没想过,他的疲惫,是因为把精力都赠予了另一个人。
我关上电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是一名商业律师,最擅长的就是不动声色地搜集证据,然后在最有利的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生活,有时候比法庭更需要证据。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觉得,这五年,像一个精心包装的谎言。
而我,是那个最愚蠢的信徒。
我们结婚五年,没有孩子。
去医院检查过,是我的问题。
输卵管堵塞,受孕几率很低。
为此,我受了很多罪。
促排卵的针,打得我浑身浮肿。
取卵的痛,让我几乎虚脱。
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
林森总是抱着我,说没关系,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他说,他爱的是我,不是一个会生育的子宫。
我信了。
我以为,我们是那种可以超越世俗,拥有纯粹灵魂伴侣关系的夫妻。
现在想来,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的温柔,他的体贴,都是包裹着谎言的糖衣。
而我,甘之如饴地,吃了五年。
第二天晚上,林森回来了。
他提着一盒桂花糕,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歉意。
“老婆,我回来了。会开得很不顺利,累死我了。”
他走过来,想抱我。
我下意识地侧身躲开。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了?生气我没提前告诉你?”
我没说话,走进厨房,给他盛了一碗我早就备好的汤。
不是莲藕排骨,是清心去火的苦瓜汤。
他看着那碗汤,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今天怎么喝这个?”
“去去火。”我把汤放在他面前,语气平淡。
他没再说什么,拿起勺子,勉强喝了两口。
“对了,你那块玉坠,我好像想起来放哪儿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轻松。
“哦?在哪儿?”我看着他,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可能是在我妈那儿。上次回去,她说想看看,估计是忘了还给我。”
他编造谎言的本领,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连草稿都不用打。
我点点头,“是吗?那我明天给妈打个电话。”
他的手,端着汤碗,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别了,这点小事,还麻烦她老人家。我下次回去拿就行。”
“不麻烦。”我拿出手机,“我现在就打。”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沈瑜!”他几乎是叫出了我的名字,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我按下拨号键的手指,停在半空中。
“怎么了?”我抬眼看他,故作不解。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好吧,我承认,玉坠不在我妈那。是我……是我不小心弄丢了。”
“你刚才不是说,想起来在哪儿了吗?”我追问。
“我是怕你生气,才撒了个谎。”他试图解释,语气里带着一丝乞求。
“林森,”我放下手机,一字一句地问他,“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到底在哪儿?”
他的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客厅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像在为这场无声的审判,计算着时间。
许久,他才低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情绪的闸门。
但我没有让洪水倾泻而出。
我只是觉得很累。
一种被掏空的疲惫。
“她是谁?”我问。
“……一个同事。”
“叫什么名字?”
“小安。”
“哪个安?安全的安?”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安然?”我几乎可以肯定。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你怎么知道?”
我没有回答他。
我站起身,从我的包里,拿出那张我打印出来的合影。
我把它放在他面前的餐桌上。
照片上,女孩脖子上的那抹羊脂白,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你……你什么时候……”
“这不重要。”我打断他,“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森,我们是成年人,别玩那些小孩子捉迷藏的游戏。”
我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离婚。我们没有孩子,财产分割很简单。婚前财产各自归属,婚后财产平分。你的设计所,是我婚前投资的,按法律,属于我的个人财产,但我可以折价给你。”
“第二,如果你还想维持这段婚姻,那就处理干净。”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说的干净,是指物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干净。”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信。
他可能以为,我会像所有被背叛的妻子一样,大哭大闹,歇斯底里。
但他忘了,我是沈瑜。
一个习惯了用逻辑和条款来解决问题的律师。
眼泪,是最没有价值的消耗品。
“我不要离婚。”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就选第二条。”
“我……我和她,只是……”他试图辩解。
“我不想听过程。”我再次打断他,“我只看结果。”
“给我一个结果,林森。”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插进头发里。
“给我点时间。”
“可以。”我点头,“明天下午三点,在‘静心茶舍’,把她约出来。”
“我们三个人,当面谈。”
他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疯了?!”
“我没有疯。”我的语气依旧平静,“我只是不喜欢处理不清不楚的烂摊子。”
“有些话,必须当着所有当事人的面,说清楚,讲明白。”
“这不叫羞辱,这叫‘权利宣告’。”
“我要让她知道,那块玉坠,代表的是什么。”
“我要让她明白,她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说完,我转身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知道,这一晚,注定无眠。
但我必须保持清醒。
因为明天,是一场硬仗。
第二天下午,静心茶舍。
我提前半小时到了。
选了一个靠窗的包间,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小片竹林。
雨已经停了,竹叶被洗得翠绿,叶尖上还挂着水珠。
我点了一壶龙井。
茶香袅袅,暂时抚平了我内心的波澜。
两点五十八分,包间的门被推开。
林森和那个叫安然的女孩,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安然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素面朝天,看起来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表情。
但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那丝怯懦,瞬间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有好奇,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明地挑衅。
她脖子上的那块玉坠,没有摘下来。
就那么明晃晃地,挂在她的锁骨之间。
像一面旗帜,在向我宣示她的胜利。
林森的脸色很难看,他走到我身边,想坐下。
“你坐她旁边。”我淡淡地开口。
他愣住了。
“坐过去。”我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喙。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坐到了安然的身边。
安然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
我看到了。
服务员进来添水,我挥手让她出去,并告诉她,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来打扰。
门关上,包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抿了一口。
然后,我把目光投向安然。
“安小姐,对吗?”
她点点头,没说话。
“我是林森的妻子,沈瑜。”
“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既然知道,那你就应该明白,你脖子上戴的这块玉坠,不属于你。”
我的语气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她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胸前的玉坠。
“这是林哥送给我的。”她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倔强。
“是吗?”我转向林森,“你送给她的?”
林森的脸涨得通红,他低着头,不敢看我,也不敢看安然。
“林森,”我加重了语气,“回答我。”
“我……我只是看她喜欢,就……”
“就从我的首饰盒里拿出来,送给了她?”我替他说完。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
我重新看向安然。
“安小姐,现在你清楚了。这不是赠与,是盗窃。”
“你!”安然的脸瞬间白了,她激动地站了起来,“你别胡说!是林哥亲手给我戴上的!”
“哦?”我挑了挑眉,“那性质就更严重了。林森,这属于‘无权处分’。这块玉坠,是我母亲的遗物,是我的婚前个人财产,你没有权利将它赠与给任何人。”
“在法律上,这种赠与行为,是无效的。”
我看着安-然,一字一句地说:“所以,请你,立刻,把它还给我。”
安然的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求助似的看向林森。
林森却始终低着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林哥……”安然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森终于抬起头,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阿瑜,你别这样,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不好。”我断然拒绝,“今天,就在这里,把事情说清楚。”
“安小姐,”我再次看向她,“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这块玉坠,代表的是林太太的身份。这个身份,现在是我的,将来也是我的。”
“你戴着它,不合适。”
“我……”安然咬着嘴唇,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喜欢林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她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对我喊道。
“真心相爱?”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安小姐,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刚毕业?”
“……嗯。”
“那你应该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真心’这个词,是最廉价的。”
“婚姻是什么?婚姻是一份合同。我和林森,是这份合同的甲乙双方。”
“这份合同里,有权利,也有义务。”
“最重要的义务之一,就是忠诚。”
“林森违背了忠诚条款,他违约了。所以,他需要承担违约责任。”
“而你,”我的目光变得锐利,“你是导致他违约的第三方。”
“在我的世界里,没有爱情,只有条款。没有对错,只有利弊。”
“你和他在一起,能得到什么?一个已婚的男人,一份不确定的未来,还有一个‘第三者’的骂名。”
“而你会失去什么?你的青春,你的名誉,还有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本该拥有的清白人生。”
我提到了她的父亲。
老王,我们家十几年的老司机。
安然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你调查我?”
“不需要调查。”我淡淡地说,“老王送你来上大学那天,开的就是我家的车。你在车上,喊他爸爸。”
“安小姐,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知道怎么选,才是对你最有利的。”
“把不属于你的东西,还回来。”
“然后,从林森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体面。”
包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剩下安然压抑的抽泣声。
许久,她颤抖着手,解下了脖子上的玉坠。
她把它放在桌上,然后推到我面前。
那块温润的羊脂白玉,此刻在我的眼里,却像一块冰。
“对不起。”她说,声音嘶哑。
然后,她站起身,看也没看林森一眼,拉开门,跑了出去。
门,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
走廊里的白光,像一把利刃,切了进来。
现在,包间里,只剩下我和林森。
合同的甲乙双方。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我。
眼神里,是无尽的疲惫和愧疚。
“阿瑜,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
“道歉就不必了。”我拿起那块玉坠,用纸巾,仔細地擦拭着。
“我们来谈谈,违约责任的问题。”
“你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很干涩。
“我刚才说了,我给你两个选择。”
“离婚,或者,继续。”
“我不想离婚。”他毫不犹豫地说。
“好。”我点点头,“那我们就来谈谈,‘继续’的条件。”
我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
那是我昨晚,连夜拟好的。
一份《婚内财产及忠诚协议》。
我把它推到他面前。
“你先看看。”
他拿起那份协议,手在微微颤抖。
协议的内容,并不复杂。
第一,双方名下的所有财产,从协议签订之日起,均视为夫妻共同财产。包括我婚前投资的他的那家设计所。
第二,任何一方,在婚姻存续期间,如有不忠行为,过错方将净身出户。
第三,关于家庭重大开支,必须经双方共同同意。单方面超过五万元的支出,视为无效。
第四,林森必须在一个月内,处理好与安然的工作关系。要么辞退,要么调离。从此以后,不得再有任何私下联系。
第五,也是最后一条。
这份协议,需要拿去公证。
林森的脸色,随着他阅读的深入,变得越来越难看。
当他看到最后一条时,他猛地抬起头。
“阿瑜,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绝?”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林森,这不是绝情,这是规则。”
“我们的婚姻,出现了裂痕。如果不及时修复,并且建立新的规则,那么,它迟早会坍塌。”
“我是在救我们的婚姻,不是在毁了它。”
“可是……把设计所也算作共同财产,这……”
“这不公平,是吗?”我替他说道。
“林森,你扪心自问,如果没有我父亲最初的投资,没有我利用我的人脉帮你介绍的那些项目,你的设计所,能有今天吗?”
“我把这些,都算作我对这个家的投入。现在,我只是要求,我的投入,应该得到相应的回报和保障。”
“这,很公平。”
他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至于忠诚协议,”我继续说,“我认为,这是对我们双方的约束。”
“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很难再重建。”
“既然我们都无法完全信任对方,那就让白纸黑字的条款,来替我们约束彼此。”
“这就像一个安全网。有了它,我们才能放心地,继续往前走。”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阿瑜,在你眼里,婚姻……就只是一场交易吗?”
“以前不是。”我坦然地回答。
“以前,我以为婚姻是港湾,是依靠,是两个人三观契合的灵魂共舞。”
“但现在,我明白了。”
“婚姻,更像是一家合伙公司。需要共同经营,共担风险,共享收益。”
“当其中一个合伙人,试图损害公司利益时,另一个合伙人,有权启动风险控制机制。”
“这份协议,就是我们的风控机制。”
我从包里拿出一支笔,放在协议旁边。
“签,还是不签,你选。”
“如果签,我们就回家,从头开始。”
“如果不签,那我们明天,民政局见。”
我给了他最后的通牒。
他看着那份协议,又看看我。
他的眼神里,有挣扎,有不甘,有痛苦。
最终,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拿起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森。
那两个字,他写得格外用力,几乎要划破纸张。
我收起协议,放进包里。
“走吧,回家。”
我站起身,率先走出了包间。
从始至终,我没有掉一滴眼泪。
我的理智,像一道坚固的堤坝,将所有的情绪,都牢牢地锁在了里面。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言。
车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到家后,他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我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我打开冰箱,里面有我昨天买的排骨和莲藕。
我把它们拿出来,洗净,焯水,放进砂锅里,慢炖。
厨房里,很快就弥漫起食物的香气。
这烟火气,似乎驱散了一些家里的冷清。
一个小时后,汤炖好了。
我敲了敲书房的门。
“出来吃饭了。”
他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
“林森,出来吃饭。”
门,终于开了。
他站在门口,眼圈发红,神情憔-悴。
“我吃不下。”
“过来。”我的语气不容拒绝。
他最终还是跟着我,走到了餐桌旁。
我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
“喝吧。”
他看着那碗汤,没有动。
“阿瑜,”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们……真的还能回到过去吗?”
“回不去了。”我平静地回答。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像打碎的镜子,就算粘起来,也还是有裂痕。”
“我们能做的,不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而是……接受这些裂痕,然后,学着和它们共存。”
“这份协议,不是惩罚,林森。”
“它是一份提醒。”
“提醒我们,我们的婚姻,有多脆弱。”
“也提醒我们,要用多大的努力,去维护它。”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热汤下肚,他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
“她……”他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她只是个刚毕业的孩子。”
“她二十二岁了,是成年人。”我打断他,“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不用担心她。像她那样的女孩,年轻,漂亮,总能找到更好的出路。”
“而你,林森,”我看着他,“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沉默了。
那晚,我们分房睡的。
这是结婚五年来,第一次。
躺在客房的床上,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白天里,那道坚固的理智堤坝,在黑夜的侵蚀下,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悲伤,委屈,不甘……
各种情绪,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
我以为我会哭。
但我没有。
我只是觉得很空。
心里,像是被挖掉了一大块。
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接下来的一个月,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我们像两个合租的室友,客气,疏离,相敬如“冰”。
林森按照协议,辞退了安然。
我没有问过程,他也没有说。
他每天准时下班回家,不再有推不掉的应酬。
他会主动做家务,会在我加班的晚上,给我留一盏灯,和一碗温热的汤。
他在努力地,扮演一个好丈夫的角色。
我知道,他在赎罪。
我也在努力地,适应这种新的相处模式。
我们开始有了固定的“沟通时间”。
每周三晚上,关掉手机和电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谈谈工作,谈谈生活。
一开始,很尴尬。
我们像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在努力地寻找共同话题。
后来,慢慢地,好了一些。
我们会聊起大学时的趣事,会聊起第一次约会时的窘迫。
那些被我们遗忘在岁月里的甜蜜细节,被一点点地,重新打捞起来。
有一次,他问我:“阿瑜,你还爱我吗?”
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反问他:“你呢?”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深深的伤痛。
“我不知道。”他说,“我只知道,我习惯了有你的生活。”
“我也是。”我说。
爱,这个词,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太沉重了。
我们能抓住的,或许,只剩下“习惯”这根稻草。
一个月后,我们一起去了公证处。
当公证员,在我们的协议上,盖上钢印的那一刻。
我看到,林森的肩膀,垮了下来。
像一个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的木偶。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的婚姻,被彻底地,绑上了一副枷锁。
这副枷锁,是束缚,也是保护。
生活,像一条平静的河流,继续缓缓地向前流淌。
公司,家里,两点一线。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接了一个很复杂的并购案,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它让我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林森的设计所,也接了几个大项目。
他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但每天晚上,无论多晚,他都会给我发一条微信。
“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或者,“汤在锅里,记得喝。”
我很少回复。
但我知道,他在用他的方式,修复着我们之间的关系。
就像在用一根看不见的针,一点点地,缝合着那道裂痕。
虽然,针脚歪歪扭扭,很不美观。
但至少,他在努力。
秋天的时候,我生日。
他订了我最喜欢的餐厅,买了我一直想要的那个牌子的包。
他还亲手,做了一个蛋糕。
虽然,卖相很丑。
“生日快乐,老婆。”他说。
我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既熟悉,又陌生。
我突然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
他也是这样,笨手笨脚地,为我做各种事。
把糖当成盐,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那时候的我们,是真的很快乐。
“谢谢。”我说。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一点红酒。
回家后,他没有回客房。
他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我。
“阿瑜,”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我没有说话。
他把我转过来,面对着他。
他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
他慢慢地,低下头,吻住了我。
那个吻,很轻,很温柔。
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没有推开他。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
或许,是心底的那块坚冰,开始融化了。
我闭上眼睛,回应了他。
那一晚,我们回到了主卧。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甚至开始觉得,或许,我们可以真的,把那一页,翻过去。
直到,我接到了那个电话。
电话,是老王打来的。
我们家的老司机。
安然的父亲。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苍老,很疲惫。
“沈小姐,我是老王。”
“王叔,您好。”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我想跟您说声对不起。”
“王叔,您别这么说,这事跟您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他叹了口气,“是我没教好女儿,让她做了错事,给您和林先生,添了那么大的麻烦。”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安慰他。
“过不去啊……”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那孩子,自从被辞退后,就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
“前几天,还……还割腕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那她现在怎么样?”
“还好,发现得及时,救回来了。现在在医院里。”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小姐,我知道,我不该来求您。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那孩子,从小就犟。她认定的人和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说,她活不下去了。她说,是您……是您毁了她的一切。”
“王叔,”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只是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纠正了一个错误。我没有毁掉任何人。”
“是,是,我知道。”他急忙说,“我知道您是讲道理的人。”
“我就是想求求您,能不能……能不能去医院,看看她?”
“或许,您跟她说几句话,她就能想通了。”
我沉默了。
我为什么要去看她?
去看她的笑话?还是去接受她的指责?
“沈小姐,我求您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老王的声音,几乎是在哀求。
我的心,软了一下。
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如果我出了事,他大概,也会这样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吧。
“地址发给我。”我说。
挂了电话,我靠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这个城市,每天都在上演着无数的悲欢离合。
而我,也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角色。
我最终还是去了医院。
安然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看到我,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恨意所取代。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死了没有?”她的声音,尖锐而刻薄。
我没有理会她的挑衅。
我把手里提着的水果篮,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你父亲很担心你。”我说。
“不用你假好心!”她激动地坐了起来,“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安小姐,”我看着她,平静地说,“造成你今天这个局面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是你,在明知道他有妻子的前提下,还要介入别人的婚姻。”
“是你,在享受着不属于你的东西时,忘记了道德和底线。”
“你胡说!林哥说了,他跟你没有感情!你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
“是吗?”我笑了,“那他为什么,没有为了你,跟我离婚呢?”
“他为什么,选择签下那份协议,也要留在这个名存实亡的婚姻里呢?”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安小姐,你还年轻,不懂得男人。”
“对于很多男人来说,妻子和情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妻子,是他的战友,是他的后盾,是他社会身份的一部分。这个位置,轻易动摇不得。”
“而情人,不过是他平淡生活里的一点调剂,一场风花雪月的梦。梦醒了,就该散了。”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不是的……”她摇着头,眼泪又流了下来,“林哥是爱我的!他只是……他只是怕你!”
“怕我?”我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他不是怕我,他是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他的事业,他的社会地位,他安稳的生活。”
“这些东西,我能给他。而你,安小姐,你除了所谓的‘爱情’,什么都给不了他。”
“这就是现实。”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转身,准备离开。
“沈瑜!”她在我身后,歇斯底里地喊道。
“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守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守着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你不过是个可怜虫!”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或许吧。”
“但至少,我守住了我的底线和尊严。”
“而你,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老王一脸焦急地等在那里。
“沈小姐,她……”
“王叔,带她离开这里吧。”我打断他,“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时间,会治愈一切。”
老王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
我没有躲。
我受得起这一躬。
因为,我替他,给他的女儿,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
代价,虽然惨痛。
但,值得。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像一场盛大而虚假的繁华。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手机响了,是林森。
“老婆,在哪儿?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在路上,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我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为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感到悲哀。
也为我自己,感到悲哀。
我们,都是这场情感纠葛里的失败者。
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
回到家,林森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
他看到我红肿的眼睛,愣了一下。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紧张地问。
“没有。”我摇摇头,坐了下来。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沉默。
吃完饭,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色。
林森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阿瑜,我们……要个孩子吧。”他突然说。
我的身体,僵住了。
孩子。
这个曾经让我痛苦不堪,又让我充满渴望的词。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了。
“我们去做试管婴儿。这次,我们去国外,找最好的医生。”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把设计所的股份,卖了一部分。”
我猛地回头,看着他。
“你把股份卖了?”
“嗯。”他点点头,“卖给了我的合伙人。反正,按照协议,那也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我想过了,事业再成功,没有你,没有家,都没有意义。”
“阿瑜,我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我想,让我们,有一个新的开始。”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真诚和坚定。
我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我点点头。
“好。”
生活,似乎终于,走上了正轨。
我们开始为试管婴儿做准备。
查资料,联系国外的医院,调理身体。
林森几乎包揽了所有的事情。
他变得比以前,更有耐心,也更体贴。
我们的关系,在一种小心翼翼的维护下,慢慢地回温。
我甚至开始相信,他说的“新的开始”。
我把那块石榴玉坠,从首饰盒的角落里,拿了出来。
我把它送到珠宝店,请师傅重新清洗,抛光,换了一根新的红绳。
当它再次回到我手里时,温润如初,仿佛那些不愉快的过往,都被洗刷干净了。
我重新把它,戴在了脖子上。
它贴着我的皮肤,传来一阵清凉的暖意。
像一个无声的宣告。
我,沈瑜,还是林太太。
这个身份,我守住了。
一切,都很好。
好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直到,我收到了那条短信。
那天,我正在开一个重要的视频会议。
手机,在静音状态下,亮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我点开。
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像是在一个高档的会所包间里。
一个穿着旗袍,身姿优雅的女人,背对着镜头,坐在茶台前。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
佛珠的旁边,挂着一个小小的玉坠。
那玉坠的样式,我再熟悉不过。
羊脂白玉,饱满的石榴。
和我的,一模一样。
照片的下面,还有一行字。
“沈律师,真正的麻烦,从来都不是那个年轻的女孩,对吗?”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视频会议里,合作方正在问我问题。
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我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
那个女人的背影,很熟悉。
我想起来了。
是林森的母亲。
那个从我们结婚起,就一直对我客客气气,却又带着一丝疏离的婆婆。
那个在我屡次试管失败后,安慰我说“孩子是缘分,强求不来”的婆婆。
她为什么,会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坠?
我母亲留给我的玉坠,是孤品。
是我外婆传给我母亲,我母亲再传给我的。
不可能,有第二块。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地滋生。
我手里的这块,是假的。
而林森,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拿走我的玉坠,给了安然。
然后,又找人仿制了一块假的,还给了我。
而真的那块……
他给了他的母亲。
为什么?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猛地站起身,对视频里的人说了一句“抱歉,我有点急事”,然后,不顾他们错愕的表情,关掉了电脑。
我冲出会议室,开车,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需要一个解释。
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会有合理的解释吗?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沉入了,比那个雨夜,更冷,更黑的深渊。
我以为,我已经走出了那片泥沼。
我以为,我已经赢得了这场婚姻保卫战。
原来,我看到的,一直都只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战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而我的对手,也从来,都不是那个年轻无知的女孩。
车,停在了家门口。
我坐在车里,看着那扇熟悉的门。
门里,或许,有我爱吃的红烧肉。
有那个,说着要和我重新开始的男人。
但此刻,那扇门,在我的眼里,却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
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的身份被司机女儿顶替了。
不。
或许,从一开始,我的身份,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被精心设计,用来替换和牺牲的,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