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为哄白月光开心,故意让我错过比赛,之后他再也打不通我电话

发布时间:2025-10-17 15:10  浏览量:2

许意然一直天真地以为,她那份对宋煜白长达三年的、深埋心底的爱慕,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独角戏。她像一只将珍宝藏于洞穴的幼兽,小心翼翼,自我满足。

直到那一天,在一个充斥着酒精与荷尔蒙气味的派对上,宋煜白为了博得他心中“白月光”林书雯的展颜一笑,竟将她的这份爱恋,像一枚廉价的筹码,轻佻地推上了喧闹的游戏赌桌。

那一刻,许意然才幡然醒悟,原来她视若珍宝的喜欢,在宋煜白眼中,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拿来取悦他人的、不登大雅之堂的拙劣玩笑。

下午五点三十分,夕阳的余晖正试图为上海交响音乐厅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但这份暖意却丝毫穿不透许意然冰冷的躯壳。

“抱歉,许意然选手,”工作人员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冷漠,语气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你的签到时间已经截止,参赛资格已被正式取消。”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许意然的骨髓里。

今天,本该是她通往梦想殿堂的关键一步——那场关乎耶鲁大学音乐学院面试资格的小提琴晋级赛。然而,宋煜白和商珂,她最信任的“朋友”,却联手为她编织了一个精巧的谎言,一个错误的时间,让她与梦想失之交臂。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立在原地,直到音乐厅厚重的雕花大门缓缓开启,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们簇拥着走了出来,空气中还残留着松香和乐器木料的混合气息。

许意然的视线瞬间被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三个人攫住。她的眼眶,毫无征兆地,被一股汹涌的热意所侵占。

大提琴手宋煜白,身姿挺拔如松,眉眼清冷,是永远的焦点;他身旁的小提琴手林书雯,巧笑嫣然,正把玩着胸前一枚崭新的铜牌;而另一侧的中提琴手商珂,则永远挂着那副玩世不恭、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他们,曾是她生命中最绚烂的色彩,是她四重奏乐团里不可或缺的声部,更是她以为可以相伴一生的挚友。他们曾在洒满月光的琴房里,用琴弓在空气中划下誓言,约定要一起考入上海交响乐团,让他们的四重奏响彻一生。

那样的画面,真实得仿佛就在昨天。

可一切的分崩离析,始于一个月前。许意然的母亲,一位温柔的单亲妈妈,与同样离异的林书雯的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

从那天起,许意然的世界就颠倒了。

她从被捧在中心的第二小提琴手,变成了这个亲密团体里一个尴尬的、多余的存在。她被有意无意地孤立,那些曾经属于四人的默契和玩笑,如今只剩下了三人。而今天,为了确保林书雯能够稳稳拿到这块晋级赛的奖牌,宋煜白和商珂,甚至不惜以毁掉她的前途为代价。

可笑的是,林书雯不止一次在他们面前抱怨过,她对出国毫无兴趣,更不想去耶鲁。

一块沉重的巨石,裹挟着名为“背叛”的冰冷苔藓,轰然坠入许意然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又迅速沉寂,只留下无尽的冰冷和死寂。

这一刻,那段维系了十年的友谊,那段卑微到尘埃里的暗恋,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彻底的、血淋淋的句号了。

三人的脚步越来越近,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许意然感到他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直直地打在自己身上。

宋煜白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林书雯则扬起了天鹅般骄傲的脖颈,得意地冲她晃了晃那块象征着胜利的铜牌,阳光下,奖牌反射出的光芒刺得许意然眼睛生疼;而商珂,他脸上的笑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温暖而和煦,却也因此显得愈发残忍。

许意然的目光平静地在他们脸上逡巡了几秒,像是在完成某种最后的告别仪式。

最终,她没有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一样上前质问,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博取同情。她只是沉默地,决绝地,转过身,将那三张曾经熟悉无比的脸,连同她整个破碎的青春,一并甩在了身后。

她没有回家,那个已经不再是她避风港的地方。她去了学校的琴房,那个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宁的角落。

三个月后,全国四重奏比赛,将是她争夺耶鲁入场券的最后机会。她没有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将自己的演奏视频,像撒网一样,投递给了所有她能查到的国外顶尖音乐学院。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必须离开。

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个所谓的“家”,离开这些让她窒息的人。

次日清晨,许意然背着琴盒从二楼走下,一眼便看见了客厅沙发上那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宋煜白、林书雯和商珂三人正围坐在一起,嬉笑打闹,空气中都弥漫着快活的气息。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他们笼罩其中,仿佛一幅描绘青春与美好的油画。

而她,许意然,则是这幅画外一个不合时宜的、阴冷的注脚。

自从随母亲搬进林家,这样的场景早已是家常便饭,她的心脏也从最初的刺痛,逐渐麻木。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面前,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什么时候开始练习?”

宋煜白的笑声戛然而止,被打扰的不悦清晰地写在了他英俊的脸上,对于昨天那场卑劣的欺骗,他没有流露出半分愧疚。

“今天不练了,”他语气随意地宣布,“书雯昨天拿了奖牌,我们打算给她开个派对庆祝一下。”

话音落下,他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许意然的存在,停顿了片刻,才用一种施舍般的口吻问道:“你要来吗?”

许意然的视线轻轻扫过他身旁,林书雯那张已经瞬间阴沉下来的漂亮脸蛋,她主动掐灭了那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轻轻摇了摇头。

“不了,我正好要去琴房。”

说完,她便转身,独自一人,像个孤勇的战士,背着她的武器,走向属于她的战场。

刚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了林书雯那娇滴滴却又淬了毒的抱怨声:“煜白,你干嘛要邀请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见她就烦!她跟她那个妈一样,骨子里就心术不正!”

商珂那漫不经心的嗓音也紧跟着附和:“就是说啊,谁知道她当初是不是故意接近书雯的?毕竟我们这个圈子,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说不定啊,人家早就盘算着怎么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许意然的脚步,猛地一顿。

那些话语,化作了无数根淬了毒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了她的心脏。

她甚至开始分不清,记忆中那四个少年在星空下共同许下音乐梦想的夜晚,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美好,还是仅仅是她自己臆想出的一场幻梦。

她用力眨了眨眼,逼回那股不受控制的酸涩,更加用力地攥紧了背上琴袋的带子,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她如今仅剩的全部力量和尊严。她加快了脚步,逃离了那个让她窒息的空间。

从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整整七个小时,许意然把自己完全浸泡在了音乐里。当估摸着林书雯的狂欢派对应该已经曲终人散,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回家。

然而,一推开家门,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那三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人,正人手一个行李箱,俨然一副准备远行的模样。

许意然的心,毫无防备地猛地一沉。

她顾不上林书雯投来的、如同看垃圾般的嫌恶眼神,第一次,她选择挡在了他们面前。

“你们要去哪里?”

林书雯高傲地抬起下巴,语气尖刻:“我们去哪儿,需要向你汇报吗?”

许意然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被夺走了。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团浸湿的棉花,又堵又涩,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出破碎的音节:“可是……四重奏比赛……就快到了……”

“许意然。”

宋煜白冷淡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轻描淡写,却像一把磨得锋利无比的手术刀,精准而残忍地剖开了她的胸膛。

“我忘了通知你,三个月后的四重奏比赛,我们不参加了。”

那句话,像一道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许意然全身的血液。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褪尽血色,变得惨白。

“为什么?!”她无法理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林书雯不耐烦地皱起秀气的眉毛,毫不客气地回敬道:“不参加就是不参加,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难道我们做什么决定,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许意然紧紧攥着琴包的背带,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她觉得眼前的一切荒唐得像一场闹剧。

她的目光骤然冷却下来,扫过眼前三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所以,你们是打算放弃上海交响乐团的选拔了?毕业后是作为首席还是普通团员入职,也全都无所谓了,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找新的队友了。”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然而,手腕却被一股力量攥住。是商珂。

“意然,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商珂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手臂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脸上依旧是那副招牌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嘛,”他轻飘飘地将刚才那足以摧毁她未来的决定定义为玩笑,“旅游什么时候不能去?等比赛结束,我们正好也高中毕业了,到时候不是玩得更尽兴?”

商珂三言两语,便云淡风轻地将这场风波揭了过去。

他们终究是一群对未来充满野心的人,不可能真的为了林书雯一时的任性,堵上自己的前途。

许意然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见林书雯不甘心地一甩行李箱的拉杆,气冲冲地跑上了楼。而宋煜白,没有半分迟疑,立刻迈开长腿追了上去,那份紧张和在意,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看着那道毫不犹豫的背影,许意然的心,尽管早已下定决心要放弃,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黯淡了下去。

“意然,这次的曲子,还是要拜托你多费心了哦。”

身旁的商珂突然开口,他的笑容里充满了某种笃定和掌控感:“毕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最好的朋友”……这五个字像一根刺,扎得许意然心口一沉。

是啊,他们曾经是。

那年七岁,她随母亲初到沐园,那个有些怕生的小女孩,在无意间看见邻居家的小男孩商珂失足掉进了公共游泳池。她吓坏了,用尽全身力气喊破了嗓子,才叫来了大人,救了他一命。

从那天起,商珂就像个小尾巴一样,整日跟在她身后,用最甜腻的声音叫她“意然姐姐”。

那个还没她高的小奶团子,一路长成了现在需要她仰头才能看清下颌线的少年。然后,这个她救过命的、所谓的“最好的朋友”,为了另一个女孩,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入了深渊。

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许意然从他的手臂下挣脱出来,闷闷地留下一句:“我先回房了,曲子……待会儿发群里。”

深夜,许意然将自己精挑细选的几首备选曲目,发进了那个名为“永恒的四重奏”的四人聊天群。

【你们听一下,看比赛用哪一首比较合适。】

在她发消息的前一秒,群里还聊得热火朝天。而当她的头像跳出来后,所有的喧嚣都瞬间静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许意然盯着手机屏幕,等了很久,久到她以为手机坏掉了。

然后,消息才姗姗来迟。

宋煜白:【第二首。】

林书雯:【可是我觉得第一首更好听耶。】

商珂:【我选第一首。】

宋煜白:【那我也选第一首。】

宋煜白的消息刚发出,三人立刻无缝衔接上之前的话题,仿佛她从未出现过。她发出的那几段音频文件,和那句询问,就像是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许意然沉默地看了许久,最后,只无力地回了一个“好”字。

那一夜,为了改编那首他们选定的曲子,她又熬了一个通宵。

半个月后,当改编完成的小样发在群里时,几人才终于齐聚在学校的琴房。

当四把琴弓同时落下,那合作了十年之久的默契瞬间便显现出来,炉火纯青,天衣无缝。这或许就是林书雯明明已经厌恶许意然到了极点,却依然愿意与她搭档的唯一原因——除了许意然,她再也找不到一个琴技如此高超,又甘愿为她做陪衬的第二小提琴手了。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许意然刚收起琴弓,琴房外就响起了掌声。

她循声望去,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学校的弦乐指导老师,同时也是上海弦乐团的第一指挥家——雅克教授。

雅克教授湛蓝的眼睛里满是赞赏,他由衷地赞叹道:“太棒了!果然是我们学校今年最出色的四重奏,你们的演奏简直无可挑剔。”

听到这样的夸奖,许意然心中也漾起一丝喜悦,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宋煜白立刻站起身,谦逊有礼地迎上前:“老师谬赞了,我们还有很多需要精进的地方。”

雅克教授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们的技巧已经很成熟了,但最让我惊喜的,是你们这首曲子,改编得实在太精彩了!”

说着,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浓厚的兴趣,目光在四人之间来回扫视。

“可以告诉我,这首惊艳的曲子,是你们哪一位改编的吗?”

许意然的心猛地一跳,喜悦和激动涌上心头,她正要开口承认,一只手却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是商珂。

他的手看似随意,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让她准备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就是这片刻的停顿,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只听见宋煜白毫不犹豫地,用一种无比自豪的语气说道:“是书雯,这首曲子是她独立完成的。”

他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的林书雯,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一直是个天才,不是吗,教授?”

那一瞬间,许意然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她对上商珂那双含笑的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一个配合默契的局,他们一唱一和,逼着她将自己熬了无数个夜晚的心血,拱手让给了林书雯。

就算她现在站出来反驳,那又如何?三对一,在德高望重的教授面前,她只会得到一个“嫉妒队友、冒领功劳”的丑陋名声。

许意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脸色惨白如纸。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雅克教授一脸欣赏地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受宠若惊的林书雯,并亲切地嘱咐:“孩子,你非常有才华。今后如果有意向来上海弦乐团发展,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林书雯惊喜地捂住嘴:“真的吗?天哪!谢谢您,教授!我太开心了!”

“恭喜你啊,书雯。”

“我就说你最棒了,这都是你应得的。”

宋煜白和商珂立刻围了上去,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边,送上最真挚的祝福,那画面,像极了西方童话里守护着公主的两位英勇骑士。

那她呢?她算什么?是被骑士斩于马下的恶龙,还是公主裙摆下不起眼的尘埃?

许意然真的很想立刻站起来,摔门而去。

但她不能。为了两个月后的四重奏比赛,为了那最后一次机会。这口气,再难咽,她也得硬生生吞下去。

几天后,许意然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因为,她的生日和林书雯是同一天。

在一切没有被撕破脸之前,她们每年的生日都是一起过的。商珂还曾开玩笑说,她们简直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一语成谶。现在她们成了法律意义上的“姐妹”,林书雯却把她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为了避开那令人窒息的庆祝场面,许意然一大清早就背着琴离开了家。

她在外游荡到深夜才回家,没想到,林家的生日派对竟然还没有结束。客厅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

林书雯穿着一身精致的白色公主裙,像众星捧月般被宋煜白和商珂围在中间。她原本灿烂的笑脸,在看到门口的许意然后,立刻垮了下来。

“真是晦气!”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苦涩的味道在许意然的舌尖蔓延开来。可当她看到餐桌旁,母亲那充满期待和催促的眼神时,她只能迈着灌了铅的双腿,艰难地走了过去。

见她过来,许母立刻满意地笑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端出一个装饰精美的蛋糕,邀功似的放在林书雯面前。

“书雯,快看,这是阿姨亲手为你做的,祝你生日快乐!喜欢吗?”

林书雯却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冷笑一声,言语尖酸刻薄:“哦?看来你就是靠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勾引我爸的?”

“林书雯!”林父脸色一沉,不悦地警告了一句。随即又放缓了语气,低声安抚女儿:“好了,你看煜白和商珂都特地来为你庆祝,开心一点。”

宋煜白心领神会,立刻拿出了他准备的礼物——一条在灯光下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十克拉钻石项链。

他温柔地亲自为她戴上,语气亲昵得仿佛他们才是情侣:“书雯,生日快乐。别为了不重要的人生气,不值得。”

商珂也紧随其后,送上了一个最新款的限量版名牌包,他清隽的侧脸上满是深情款款:“还有我,这个包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抢到的,你可不能又只背一次就压箱底了哦。”

在众人的讨好和吹捧声中,林书雯总算破涕为笑。

许意然默默地看着母亲的眼神,从最初的期待,一点点变得失落和尴尬。她刚想上前安慰一句,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那个漂亮的蛋糕上。

一行用巧克力酱写成的花体字,清晰地映入眼帘:“祝书雯生日快乐!”

——只有林书雯一个人的名字。

她的妈妈,也忘了。今天,同样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一股灼热的刺痛感猛地冲上眼眶,许意然再也待不下去,直接转身上了楼。

身后,是他们重新响起的、刺耳的欢声笑语。她关上房门,将一切隔绝在外,对自己说:许意然,生日快乐。你一定要快乐。

深夜,许意然刚准备关灯睡觉,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是母亲。她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推门进来,坐在了她的床边。

许意然愣住了。

心里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惊喜,有委屈,还有一丝小小的期待。

她以为,妈妈终究还是记起了她的生日,这是迟来的补偿。然而,母亲接下来说的话,却将她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冰窟。

“许意然,你今天怎么这么不懂事?”母亲的脸上满是责备和失望,“书雯是你妹妹,妹妹过生日,你怎么连一份礼物都不准备?你让我在这个家怎么做人?”

她将手里的盒子塞到许意然面前,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拿着,明天找个机会送给书雯,记得,要好好跟她道个歉。”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许意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僵住了。

许母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僵硬,或者说她选择了无视。她叹了口气,声音刻意放得柔软,像一团棉花,堵在许意然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然然,妈妈知道这件事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要体谅妈妈,我和你林叔叔能走到一起,真的经历了很多波折。书雯是他的心头肉,你就当是为了妈妈,好不好?稍微……迁就她一下。”

这番话像一把淬了蜜的刀,温柔地捅进许意然的心脏。她知道妈妈委屈,但妈妈的委屈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而自己的委屈,却成了维系她幸福的、可以被随意牺牲的筹码。

原来,在母亲心中,她的感受早已无足轻重。那颗名为“母爱”的天平,已经毫不掩饰地、彻底地偏向了另一端。

许意然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无法吐出,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将那个精致的礼盒塞进她怀里,然后转身离去,背影没有丝毫留恋。

回到房间,她机械地打开盒子,一条由碎钻镶嵌而成的手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手腕上那条戴了多年的银手链,那是父亲去世前,亲手为她戴上的。手链的表面早已被岁月磨得光滑,甚至带着几道细小的划痕,却仿佛仍残留着父亲掌心的温度。

两相对比,钻石的冰冷与白银的温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再也无法抑制的委屈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她一头扎进被子里,将脸埋入柔软的枕头,无声地、剧烈地抽泣起来。

爸爸,如果你还在,那该多好……至少,还会有一个人,将我视若珍宝。

次日,琴房里弥漫着松香与木材混合的独特气味。

许意然在自己的座位上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捏着那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华丽礼盒,一步步挪到了林书雯的面前。她的脚下仿佛踩着刀尖,每一步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祝你生日快乐。”她把盒子递过去,声音干涩。

至于那句被母亲逼迫的“对不起”,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那是她最后的、卑微的尊严。

林书雯甚至没正眼看她,只是懒洋洋地挑了下眉梢,接过了盒子,漫不经心地拆开。许意然看到她收下了礼物,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总算落了地,悄悄松了口气。

她转身,正准备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区域,身后却传来了林书雯那如同女王般傲慢的声音:“等等。”

许意然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她缓缓回过头,却发现林书雯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锁在自己左手手腕的银手链上。那目光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占有欲,让许意然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把袖子扯下来盖住。

然而,已经晚了。

林书雯居高临下地朝她伸出了手,白皙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命令的弧线。

“送礼物,当然要送别人真正喜欢的东西,不是吗?”她笑得天真又残忍,“比起那条亮晶晶的玩意儿,我更喜欢你手上这条。把它给我。”

许意然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太了解林书雯了。名牌包包堆满了她的衣帽间,珠宝首饰更是数不胜数,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一条款式陈旧、价值低廉的银手链?她不过是享受抢夺的快感,享受将自己珍视的东西踩在脚下的乐趣。

这不行,唯独这个不行。

“林书雯,”许意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你喜欢这种款式,我可以给你买一条一模一样的……不,我买一条比这个更好看、更贵的给你。”

她的话,非但没有让林书雯罢手,反而激起了对方更浓厚的兴趣。林书雯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如果说之前只是心血来潮的任性,那么现在,她是真的非要不可了。

下一秒,林书雯的表情瞬间切换,她可怜兮兮地转向坐在一旁的宋煜白,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煜白你看,许意然抢走了我的爸爸,现在我不过是想要一条她戴旧了的手链,她都不愿意给我……”

“我没有!”许意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攥紧了自己的手链,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说了,我可以拿别的东西跟你换!”

可惜,她的辩解在场的人没人愿意听。

宋煜白毫不犹豫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许意然完全笼罩。他走到她面前,用那双总是淬着冰书的眸子俯视着她,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许意然,我给你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是自己体面地把它摘下来,还是让我动手,让你更难堪?”

许意然彻底僵住了,血液从四肢百骸倒流回心脏,冷得她瑟瑟发抖。

宋煜白显然失去了耐心,他不再废话,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去解手链的搭扣。

“放开我!”许意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惊恐地挣扎起来。

但男女力量的悬殊让她的一切反抗都成了徒劳。绝望之中,她向角落里的另一个人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商珂。

商珂站起身,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许意然的心底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会帮她的,对不对?商珂是知道的,他知道这条手链是父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然而,现实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下一秒,她的另一只手被紧紧攥住,而攥住它的人,正是商珂。

许意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得像一张纸。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商珂,那个曾经会笑着揉她头发、叫她“小意然”的少年,此刻脸上却挂着她看不懂的冷漠。

宋煜白趁此机会,轻而易举地从她僵硬的手腕上褪下了那条银手链,转身,像献上战利品一般,递到了林书雯面前。

商珂这才松开许意然,他脸上的笑容重新浮现,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

“装出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给谁看呢?”他轻飘飘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许意然的心里,“许意然,这是你欠书雯的。她妈妈走了,你妈妈嫁给了她爸爸,你占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所以,她想要的,你就必须给。”

一滴滚烫的泪珠,挣脱眼眶的束缚,重重地砸在商珂的手背上。他明显地怔了一下,仿佛被那温度烫到。

许意然却已经不再看他,她踉跄一步,转向林书雯,伸出手,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还给我。”

林书雯不屑地嗤笑一声,得意洋洋地将手链戴在自己皓白的手腕上,欣赏了片刻。当她看到上面那道细小的划痕时,眼底又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不就是一条破链子吗?搞得好像我怎么欺负你了似的。”她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喏,还给你就是了。”

林书雯作势要将手链递给她,就在许意然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瞬间,她的手腕猛地一转,改变了方向。

银色的手链在空中划过一道绝望的抛物线,被径直丢出了窗外。

“不要!”

许意然的瞳孔在刹那间缩成了针尖,她疯了一般冲到窗边。

那条承载着她所有思念和温暖的手链,此刻正岌岌可危地挂在二楼窗外的空调外机上,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没有丝毫犹豫,许意然直接翻上了窗台。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手链的那一瞬间,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从窗台上直直地摔了下去!

“意然!”

那一刻,商珂脸上惯常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惶,他失声大喊。

而宋煜白则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地转身,疯了一样冲下楼去。

他们两人,在那一瞬间都彻底忘记了站在原地的林书雯。

林书雯看着他们紧张万分的背影,脸上的得意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难堪的扭曲。

宋煜白在一楼的草坪上抱起许意然时,她已经陷入了昏迷,但那只手里,却依然死死地攥着那条银手链。

商珂紧随其后赶到,两人合力将她送往了最近的医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唤醒了许意然的意识。她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书白的天花板。她动了动手指,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熟悉的、冰凉的触感,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手链还在。

旁边正在记录的护士见她醒了,立刻走过来,语气严肃地教育道:“小同学,你可真够勇敢的!以后可千万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幸好你只是从二楼掉下去的,除了右脚脚踝扭伤,就只有一些擦伤。要是再高一层,你现在肯定就不是躺在这儿,而是进手术室了。”

护士顿了顿,又补充道:“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你是没看见,送你来的那两个男同学当时有多紧张,脸都吓白了。”

许意然愣住了。

他们……紧张她?原来,他们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她的死活……一丝复杂而微弱的暖意,在她冰冷的心湖里悄然泛起。

正想着,病房的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

宋煜白和商珂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许意然挣扎着想坐起来,想对他们说声“谢谢”。然而,宋煜白率先开口,吐出的话语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她刚刚升起的微小幻想。

“你下次如果还想玩跳楼这种把戏,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别给我们添麻烦。”

商珂紧随其后,他抱臂靠在门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病?为了一条破手链,命都不要了?”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你自己想死没关系,但别连累书雯,行吗?万一你摔出个三长两短,别人会怎么看她?”

原来是这样。

他们关心的,从来不是她的身体,只是怕她出事后,会给林书雯带来非议和麻烦。

许意然感觉心口被狠狠地剜了一下,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情绪,都被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沉默。

两人说完,便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空旷的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

这份死寂没有持续多久,又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许母推开病房门,甚至没先看一眼床上的女儿,而是焦急地抓住一个护士问道:“护士,我女儿的手怎么样了?她拉琴的手有没有受伤?”

得到手没事的答复后,许母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大口气。

随即,她才转身,将所有的怒火和不满都倾泻在许意然身上。

“那条破手链丢了就丢了,再买一条不就行了!你为什么非要跟书雯闹得这么难看?许意然,你是不是故意要让我在你林叔叔面前难堪,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

许意然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她的面目在泪光中逐渐模糊,变得陌生而遥远。

隔日,许意然便办理了出院。

她的右脚脚踝肿得像个馒头,裹着厚厚的纱布,每走一步都牵扯着钻心的疼痛。她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背着沉重的琴盒,挪回了琴房。

她推门进去时,琴房里的三人都朝她看来。宋煜白的目光在她受伤的脚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漠然地移开,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既然你来了,我们今天的四重奏练习照旧。待会儿老师会过来进行选拔评定,你别拖我们后腿。”

许意然垂下眼帘,默默地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指导老师拿着曲谱走了进来,严肃地对他们说:“这次的全市四重奏大赛,你们是我们学校最有希望夺冠的队伍,所以练习时必须拿出百分之百的状态,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听明白了吗?”

四人异口同声地应下。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翻开曲谱:“好了,开始吧。”

许意然将琴架在肩上,平静地闭上了双眼。那一刻,脑中所有的杂念、委屈和痛苦都被摒除在外,只剩下音符在脑海中流淌。

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再刻意收敛自己的实力,没有再为了迁就谁而甘当绿叶。哪怕她演奏的只是负责打底的第二小提琴声部,但那琴声中蕴含的饱满情感和惊人技巧,瞬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甚至隐隐盖过了主奏的光芒。

宋煜白和商珂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惊讶,他们不由自主地被她的节奏所引领,整个乐章的层次感和感染力都被拔高了一个台阶。

唯有林书雯,她的心理素质本就不稳,再加上基本功不扎实,被许意然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打乱了阵脚,演奏得愈发手忙脚乱,错漏百出,引得老师频频皱眉。

一曲终了。

老师放下指挥棒,毫不客气地直接指出:“你们的位置是不是搞错了?小提琴组,交换一下位置。”

他指着许意然,不容置喙地宣布:“从今天起,许意然来担任第一小提琴手,负责主奏。林书雯,你去第二提琴手的位置。”

许意然平静地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林书雯的脸色则瞬间变得铁青。

课程结束后,许意然背起琴盒,想绕过他们离开,却被满脸寒霜的林书雯拦住了去路。

“许意然,你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你就这么喜欢抢不属于你的东西吗?先是抢我爸爸,现在又来抢我的位置!”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许意然的心脏。

她抬起头,第一次毫不退让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冷冷地回敬道:“我不知道,原来凭借自己的实力把琴拉得比你好,也算是一种‘抢’。”

“你!”林书雯瞬间破防,气得说不出话来。

宋煜白立刻皱起眉,像一堵墙一样挡在林书雯面前,居高临下地对许意然下达命令:“现在,马上去跟老师说,你自愿把第一提琴手的位置让给书雯。”

向来以笑面虎形象示人的商珂,此刻也收起了所有笑容,眼神不悦地注视着她。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许意然,你必须永远给书雯当陪衬,这是你欠她的!”

许意然咬紧牙关,看着眼前这三个理直气壮的人,滔天的委屈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事事都让着林书雯?就因为她妈妈嫁给了林书雯的爸爸?

可那桩婚事,又不是她促成的!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林书雯,凭什么要用自己的人生去为母亲的选择买单?

许意然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目光从他们三人脸上逐一扫过,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吐出了那两个她早就该说的字:

“我不。”

这两个字仿佛一颗惊雷,在安静的琴房里炸响。

眼前三人的表情,都出现了瞬间的错愕。

商珂最先反应过来,他脸上的错愕迅速被暴怒所取代,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我看你真是摔坏了脑子,还没清醒。行,我现在就帮你好好清醒清醒!”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上前,蛮横地夺过许意然紧握在手里的手机,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往地上一推。

许意然猝不及防,本就受伤的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她闷哼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可当她挣扎着抬起头时,却只看到他们三人迅速转身出门的背影。

宋煜白面无表情地带上了门,厚重的木门在合上的前一秒,他冰冷的唇瓣微张,丢下了一句话。

“许意然,人贵有自知之明。”

“不属于你的东西,就别妄想。”

“砰”的一声,门被锁上了。

许意然心中大惊,连忙扑过去,用尽全力地拍打着门板,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宋煜白!商珂!你们放我出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这间琴房位置偏僻,为了不影响其他教室,隔音效果做得极好。她知道,如果自己被关在这里,就算喊到声嘶力竭,外面也不可能有人听见。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关多久,一天,还是几天?恐惧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住她的心脏。

门外,隐约传来林书雯假惺惺的声音,微弱得像是幻觉。

“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万一她出事了怎么办?”

许意然的呼吸一滞,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拼命地想听清。

然后,她听到了宋煜白那轻描淡写、却足以将人打入地狱的回答:“没关系,万一真的出事了,就说是我一个人做的。再说了,是她自己贪心,想要染指不属于她的东西。我们只不过是帮你拿回原本就属于你的荣耀而已。”

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就此熄灭。

许意然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缓缓地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无助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双臂紧紧地抱住膝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膝盖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哭了。

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他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给她一个教训,气消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放她出去的。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一个下午过去了,黑夜降临,又迎来黎明。

许意然始终没有等到那扇门被打开。饥饿、寒冷和恐惧轮番侵袭着她,她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就在她意识模糊之际,门锁“咔哒”一声,终于被打开了。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

宋煜白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他缓缓走到她面前,屈尊降贵地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开口却是冰冷的审判:“知道错了吗?”

许意然闭上眼,一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知道了。”

她知道了。她最大的错,就是直到此刻,还对他们之间那份所谓“从小到大的情谊”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事实上,除了她自己,早就没有人在乎了。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宋煜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便不再多言,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像拖着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马不停蹄地将她带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许意然站在老师面前,一夜未眠的她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她低着头,用沙哑的、毫无生气的声音说道:“老师,对不起。我觉得……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胜任主奏的位置,还是让林书雯来吧。”

老师拧着眉,不解地看着她,眼中最终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失望。

“……知道了,你出去吧。”

“谢谢老师。”

许意然沉重地走出办公室,迎面便对上了宋煜白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她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现在,你满意了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

宋煜白看着她孤单而决绝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几天后,四重奏的排练因为人员的“各归其位”而越发“熟练”。商珂便提议,周末一起去游乐场放松一下。

许意然本能地想要拒绝,但许母的电话却像一道不容违抗的圣旨:“这可是你和书雯缓和关系的好机会,许意然,我命令你,必须去。”

于是,她还是去了。

许意然的脚伤根本就没好全,在充满欢声笑语的游乐场里,她像个局外人,只能默默地坐在长椅上,看着他们三个人在阳光下嬉笑打闹,宛如一幅和谐美好的画卷,而她,则是画外那个多余的污点。

她自觉无趣,便独自一人绕到了碰碰车场馆外,看着那面贴满了游客照片的笑脸墙发呆。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了一张照片上。

那是一年前,他们四个人在这里拍的合照。照片上,她和林书雯亲密地靠在一起,对着镜头比心;商珂在她身边扮着夸张的鬼脸;而宋煜白,则站在林书雯的另一侧,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照片的底下,还留着他们当年用彩色笔写下的一行字: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一辈子”……

可这才过了多久?不过短短一年,怎么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许意然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迅速升温。

这时,林书雯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好久没一起玩碰碰车了!要不然今天再玩一次吧?”

许意然下意识地想用脚伤当借口拒绝,却被商珂不由分说地强行拉上了场。

游戏刚一开始,林书雯就驾驶着她的碰碰车,带着一脸兴奋的笑容,精准而又凶狠地朝着许意然的车猛地撞了过来!

“砰”的一声巨响!

许意然的车被巨大的冲力撞得弹到墙上,她那只本就受伤的右脚狠狠地磕在了方向盘下,一阵剧痛瞬间袭来,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看到她痛苦的表情,林书雯变得更加激动,甚至大声地对另外两人喊道:“煜白,商珂,快来!我们一起撞她!看她能躲到哪里去!”

“好嘞!”商珂兴致勃勃地应了一声,立刻加入了这场针对她的“围猎”。

宋煜白虽然没有说话,却默默地开着车,堵住了许意然唯一的退路,让她彻底沦为靶子。

在刺耳的音乐和周围人的尖叫声中,许意然的车被一次又一次地猛烈撞击,像一个破旧的沙包,在场内被弹来弹去。她拼命地想逃离,可总能被他们找到机会,再次狠狠撞上。

“许意然,你倒是反抗啊!怎么连还手都不会?真是个废物!”

林书雯奚落嘲笑的声音,夹杂着碰撞的巨响,像无数根针扎进她的耳朵里。

许意然死死地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屈辱和愤怒在胸中交织、碰撞,最终,压倒了恐惧。

她猛地一踩油门,调转车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正在向她耀武扬威的林书雯的碰碰车,狠狠地撞了过去!

林书雯的车被撞出去老远,她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声尖叫,然后便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书雯!”

“书雯,你没事吧!”

宋煜白和商珂立刻同时弃车,紧张地朝她跑了过去。

工作人员见状,及时吹响了哨子,场内所有的碰碰车瞬间全部断电。

许意然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那里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疼痛难忍。

林书雯被宋煜白小心翼翼地扶起,哭得梨花带雨,她伸手指着许意然,声嘶力竭地骂道:“你这个神经病!你就这么恨我,这么想要我死吗?!”

宋煜白冰冷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他回头一把拽过许意然的手臂,粗暴地将她拖到了林书雯面前。

“道歉!”他命令道,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出冰。

许意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抬起头,看着林书雯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我没有错,我不会道歉。”

话音刚落,宋煜白攥着她手臂的力道猛然加重,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的寒光几乎要将她林迟。

“许意然,我把话说明白。如果你今天不道歉,半个月之后的四重奏比赛,你就别想参加了。”他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不止是四重奏。从今以后,你想参加的所有比赛,我都会搅黄它。我会让你,再也没有登上任何一个舞台的机会!”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在许意然的头顶炸开。

她不敢相信,这种足以毁灭一个乐手前途的威胁,竟然会从宋煜白的口中说出。他们曾是一起追逐音乐梦想的伙伴啊!眼眶的热度再也无法控制,迅速积聚成雾。

一旁的商珂也走了过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冰冷地补充道:“许意然,做错了事情就应该道歉,这是最基本的教养。难道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吗?”

许意然攥紧了双手,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浑身都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伤而颤抖起来。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低头,应该为了那场对她至关重要的四重奏比赛而道歉。但是……

她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三张脸。

宋煜白脸上是化不开的冷漠,商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而林书雯挂着泪珠的眼底,则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嘲和得意。

“对不起”这三个字,重若千钧,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许意然的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她猛地甩开宋煜白的手,推开挡在面前的几人,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游乐场。

……

许意然狼狈不堪地逃回了家。她脱下鞋子,才发现本就红肿的脚踝,此刻已经肿得更加骇人。

她艰难地靠坐在床边,拿出药油,想要自己揉一揉。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许母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她的继父林先生。

“许意然!我接到电话了!你怎么能在游乐场撞你妹妹?你现在长本事了是不是?快跟我去医院给你妹妹道歉!听见没有!”

许意然沉默着,一言不发。

她不想去,也绝不会去。

见她这副死不悔改的样子,许母在继父面前只觉得脸上无光,一阵尴尬之后,怒火更盛。她上前一步,大力拽住许意然的手臂。

“你聋了吗!听不到我说话吗?!”

‘嘭’的一声,失去平衡的许意然整个人被她从床边拽倒在地,手里那瓶没拧紧的药油顿时洒了她一身,狼狈至极。

许意然怔然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亲生母亲。

卧室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林父才走上前来,挂着他那副和善的面具,打着圆场:“哎呀,好了好了,跟孩子这么凶干什么?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我们大人就别管了,让她们自己解决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走了还在气头上的许母。

随着房门被轻轻关上,许意然的世界也彻底被隔绝。她眼眶霎时通红,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手腕上那条冰冷的银手链,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力量。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只剩半瓶的药油,忍着剧痛,继续大力地揉搓着自己红肿的脚踝。

脚踝很痛,火辣辣的痛,却远远比不上此刻心口那片麻木的、被林迟般的痛。

到了晚上,一天没吃东西的许意然饥肠辘辘,她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想找点吃的。

然而,整个别墅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一个人也没有。厨房里冷冰冰的,锅灶上没有一丝热气,冰箱里也空空如也,他们甚至没有给她留一点饭菜。

许意然怔怔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中央,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拿出手机,想给母亲打个电话问问,指尖却在屏幕上看到了林书雯几分钟前刚刚更新的一条朋友圈。

【本市最后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打卡成功!看在某两位先生绞尽脑汁才订到位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高兴一下吧~】

配图上,许母和林父一左一右地陪在林书雯身边,三个人笑得无比灿烂,看上去就像是真正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那一刻,许意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不停地往下掉,可她却倔强地不肯发出一丝哭泣的声音。

因为她知道,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就算她哭到沙哑,哭到昏厥,也不会有任何人心疼她。

第二天,许意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准时出现在了琴房。她看见宋煜白几人已经到了,正在练琴。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劝说他们不要因为游乐场的事而退出比赛。

但出乎意料的是,宋煜白他们谁也没有再提退赛的事,就好像昨天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样。

许意然心中虽然惊讶,但事情总算是朝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她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抓紧这最后的时间,心无旁骛地投入到练习之中。

七天后,四重奏比赛的日子,终于到了。

临上场前,在后台候场区,许意然正准备做最后的调试,却突然被宋煜白拦住了。

“不一起加个油吗?”他看着她,语气听不出情绪。

许意然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商珂和林书雯已经将手叠在了一起,正等待着她的加入。

曾几何时,每次比赛上场前,他们都必定要进行这个充满仪式感的加油鼓劲。可自从关系闹僵之后,这个习惯就再也没有了。

许意然的鼻尖,忽地一酸。

她迟疑着,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最上面。

然后,四只手猛地向上一抬,他们默契地同时喊道:

“加油!”

这画面,看起来与从前无数次的场景一模一样。

但只有许意然自己心里清楚。

他们,早就已经不一样了。

就让她,努力拉好这最后一次的四重奏吧。曲终人散,就当是,好聚好散了。

许意然走上舞台,在聚光灯下坐定。可当她将琴弓搭上琴弦,拉响第一个音符的瞬间,心里却“咯噔”一下,突然觉得琴弦的张力似乎有哪里不对。

但比赛已经开始,容不得她多想,许意然只能强迫自己继续演奏下去。

那首他们排练了无数次的曲子,从四把提琴的琴弦下缓缓流淌出来。三位评委老师听着,都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纷纷点头。

许意然见似乎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便也逐渐放下心来,全身心地沉浸在音乐之中。

然而,就在乐曲推向最高潮,所有情绪都即将爆发的那一刻,她的小提琴A弦,在一声刺耳的杂音中,应声而断!

那一瞬间,宋煜白和商珂锋利如刀的眼神,如箭矢一般同时射了过来。许意然的后背,霎时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但她很快稳住心神,凭借着惊人的应变能力和扎实的基本功,用剩下的三根琴弦,艰难地完成了整个演奏。

一曲结束,分数很快便出来了——95分。这个分数已经很高,却只比目前排名第一的队伍,低了区区1分。

他们与冠军,注定无缘了。

比赛结束后,许意然沉默地收拾着自己的琴,走出比赛场地。她还没走几步,就被商珂一把拽住了胳膊。

“许意然,你作为一个拉琴的,连自己吃饭的家伙都保护不好,你还有什么资格当一个琴手?”他怒气冲冲地质问。

许意然的呼吸一滞,连忙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早上来之前我才检查了琴,它明明是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琴弦会突然断掉。”

“你不知道?”一旁的宋煜白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鄙夷,“我看你就是对之前让你让出主奏位置的事情心怀不满,所以故意在比赛里报复我们。许意然,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刺穿了许意然的心脏,搅得鲜血淋漓。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她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宋煜白冷着脸,残酷地打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不然呢?你以为你在我们心里,又算个什么东西?”

许意然的呼吸猛地一顿,痛得再说不出一个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她远去。

就在这时,一个同校参赛的同学迟疑地走了上前,小声地对她说:“那个……许意然,我刚才在后台,好像看见林书雯……偷偷动过你的琴包。会不会是她……剪了你的琴弦?”

许意然浑身一震,匆忙地对那个同学道了声谢,便立刻转身,朝着宋煜白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她要揭穿林书雯的真面目!

她拼命地跑着,终于在走廊的拐角处看到了他们的身影。她刚想开口,便听到商珂正在问宋煜白。

“喂,许意然没看见你剪她的琴弦吧?”

宋煜白波澜不惊地回答:“没看见。”

他轻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嘲弄:“刚才你不是正扶着她的肩膀‘加油鼓劲’吗?她那时候受宠若惊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心思来看我这边在做什么?”

许意然的脚步,猛地僵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寸寸成冰。

宋煜白顿了一下,便接着说道:“就算她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

“也是。”

商珂低低地闷笑起来。

“她除了我们就没有朋友了,离开我们,她又能和谁组队?”

许意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她攥紧手,正要不管不顾冲上去质问。

却听见商珂接下来的话:“煜白,我还没问过你呢,被许意然喜欢的感觉怎么样?”

许意然当下就僵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

她从没想过自己暗恋宋煜白这件事会暴露。

而此刻,她听见宋煜白轻嗤一声,漫不经心道:“烦。”

“这世上她能喜欢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偏就是我?”

怎么偏偏就是他?

许意然默念着这句话,心口好像破了一个大洞,连痛都失灵,只剩一片空荡。

这一刻,许意然甚至都不敢再去想,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年,宋煜白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讨好他,她就迫不及待地想逃跑。

跑到哪里都好,只要没有他们,没有宋煜白的地方。

许意然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立即便想收拾东西离开,可刚收拾好,却在这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跨国电话。

她犹豫片刻还是接起。

“请问是许意然同学吗?”

陌生的女声传来,许意然懵然道:“是,请问你是?”

那人立即道:“你的面试视频我看了,水准不错。经过学校的讨论,我们决定破格招收你入学。”

许意然这才记起当初往各大音乐学院投了面试视频的事。

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的得到了学校老师的赏识?

许意然顿时一喜,忙不迭问道:“请问您是哪所学院的老师?”

无论是哪所,她都可以!

“英国皇家音乐学院。”

那人完全不在乎自己给许意然投下了一个多么炸弹的消息,继续说道:“另外,我还是你父亲曾经的学生,我叫陈朵。你要是在学校有什么问题,欢迎来找我。”

许意然紧攥着手机,不住地道谢。

“谢谢陈老师,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挂了电话,许意然便在邮箱里收到了来自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看着上面显眼的学院章,她再说不出一个字。

这可是英国皇家音乐学院!

被誉为全球最优秀的音乐学院之一,每年招收的中国小提琴家也不过四五人,都是优中选优。

许意然像是被惊喜砸晕了头,心中长久以来的巨石赫然落地。

她猛地跪倒在地,攥着手机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