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看我小时候随他丑,给我订了三门娃娃亲 可谁料长大后竟长开了

发布时间:2025-10-13 23:25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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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我瞧着尽随了爹的模样,他急得不行,竟一口气给我订下三门娃娃亲。谁曾想,等我渐渐长开,竟出落得一副花容月貌,那三户人家便都盼着我及笄后就来议亲。

离我及笄只剩一个月时,爹见这事再也瞒不住,才吞吞吐吐跟我说了当年订下娃娃亲的事。这事虽来得突然,但我身为盛京里数得上的姑娘家,倒也很快便接受了 —— 毕竟婚姻大事素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向来疼我,许的人家总不会差。

我按捺住心里的念头,问道:“是哪户人家呀?”

爹支支吾吾的模样让我心里一沉,难不成是小门小户?可转念一想,只要对方人品端正,倒也无妨。谁知他开口却是:“是萧国公府的世子。”

我这才松了口气 —— 我与萧国公府世子萧翊沉本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性子温和良善,若论夫君人选,他实在是顶好的。可爹又心虚地瞥了我一眼,补了句:“还有碧珩山庄的少主。”

我皱起眉:“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把我许给了两户人家,我有两个未婚夫?”

碧珩山庄在江湖中威名赫赫,隐隐有独占鳌头的势头,少主陆屿川听说武功出神入化,容貌更是俊逸非凡。见爹摇了摇头,我刚松了口气,就听他说:“是三户,你有三个未婚夫。”

我当场愣住:“?”

“第三位是江南首富楚家,与你定亲的是他家小儿子楚湛。” 爹别过脸,声音轻了些,“你小时候随我,模样不算出众,为父日夜担心你将来嫁不出去,想着万一哪家要退亲,总归还有备选。谁能料到,你长着长着竟随了你娘,突然就出落得这般模样…… 如今三户人家都等着盼着你及笄便来提亲。”

爹啊,坑女儿这事,您还真是认真的。

2

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早在一个月前,我便收到了楚家的信,说会派人上京来提亲;碧珩山庄的人,想来也该在赶路了。

说起来,爹这事做得虽荒唐,可他倒也想得周全 —— 这三户人家虽都非寻常人家,偏偏毫无交集,至今都没察觉彼此的存在。我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可头疼归头疼,婚还是得抓紧退。

我给三户人家各写了信,说明情况,又备了厚礼致歉,盼着这 “娃娃亲” 能就此作罢。爹见了,心疼得直咋呼:“这几门亲事,我当年磨破嘴皮子才定下,你说退就全退?好歹留一家啊!”

我没理会他,心里却难免有些惋惜。楚家、陆家的公子我未曾见过,倒也没什么;可萧翊沉不一样,他年少成名,生得如芝兰玉树,品性又高洁,实在是难得的好夫君人选。

3

楚家和陆家路途远,回信定然慢些,萧国公府却很快有了动静 —— 第二日,萧翊沉便亲自登门拜访爹。

不知他俩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爹便让人来唤我过去。我猜萧翊沉定是上门来问罪的,便硬着头皮去了。

萧翊沉眉目疏朗,穿一件月白色长衫,身姿挺拔如松,真真配得上 “俊秀无双” 四个字。爹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见我来了,慢悠悠站起身:“翊沉啊,你跟惜玉说吧,我这老头子管不了她咯。”

说完,他便溜了,只留我独自应对萧翊沉。我在心里暗暗埋怨爹不讲义气,脸上却挤出笑:“翊哥哥。”

他颔首轻笑:“你这心虚的模样,倒少见。” 见我笑容僵了些,他似是满意,抿了口茶,半晌才道:“我不介意伯父当年的做法,这婚事,不必退。”

我愣在原地:“啊?”

萧翊沉看着温和,可我比谁都清楚,他性子傲得很,若说有十斤皮肉,九斤都是傲骨。这般风光霁月的人,怎会不介意自己只是 “备选”?

似是怕我拒绝,萧翊沉没再多说,起身便走了。爹这时蹑手蹑脚地钻出来:“这下事情就圆满了。”

我叹口气:“但愿吧。”

爹见我心神不宁,安慰道:“别愁了,难不成另外两家也不愿退婚?放心!”

没想到,爹这 “乌鸦嘴” 竟这么灵。

4

三天后,陆家的回信到了 —— 信里说无妨,陆家依旧盼着能与莫家结秦晋之好。

我满是茫然:“怎么陆家也不愿退婚?萧翊沉与我相识十几年,不退还说得通;陆公子与我素不相识,为何也不愿退?”

爹揉了揉脸:“其实也不算素未谋面。”

我愣了愣:“啊?”

“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我深吸一口气:“爹,您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他咳了两声,擦了擦额头的汗:“应该…… 没有了吧?” 见我眼神沉了些,他赶紧补充:“你十岁生辰前,家里来过客人,还住了一日,你还有印象吗?”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了。”

“那客人带了个小公子,年纪跟你差不多,你俩还在后院玩了好一阵子呢。”

我这才想起来 —— 是有个姓陆的小公子。那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的,虽说和我同岁,却比我高出一个头。那日我在后院放风筝,没留神把风筝挂在了树上,那小公子见状,便自告奋勇要帮我取下来。

他说自己会武功,轻功更是厉害,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结果他折腾半天,最后选了爬树,还卡在树上,上不去也不敢下来。

我当时还打趣他:“会武功?轻功厉害?”

他紧紧抱着树干,脸涨得通红:“这树…… 这树有古怪!它吸了我的内力!”

后来,还是我爬上树取下了风筝,甚至还有闲心一边爬一边笑他:“吸了内力?”

他脸更红了,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往事不堪回首。那时我还没长开,面色偏黄,瞧着不起眼,见那小公子生得灵气,心里难免有些别扭,说话也没太客气。所以他如今不愿退婚,难不成是怀恨在心,想娶我回去报复?

好个陆屿川,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可爹却说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说人家年年生辰都给我送精巧贵重的礼物。我又惊了:“我怎么不知道?”

爹反问:“礼物单子上不是写了陆家吗?”

我愣了愣:“…… 我还以为是跟您交好的人送的,那些礼物我都收进库房了,从没打开看过。”

爹:“……”

我:“……”

5

陆家的信里还说,三日后会上门拜访。爹愁得头发都白了两根,嘴里直念叨着悔不当初。我还以为他总算悔悟了,没成想他接着道:“当初要是只口头定亲就好了,我真不该跟他们交换信物,现在想不认账都不行了。”

…… 看来,想让他悔悟是不可能了。

陆家上门前,我又收到了江南来的信 —— 按说我寄去江南的退亲信还没到,怎么会有回信?拆开一看才知道,这不是回信,是两个月前楚家寄来的,信里说他们已经启程来盛京,就等我及笄礼过,便正式议亲。

我算了算日子,心里苦笑:这么说,这两天他们就该到了。只盼着楚家小公子脾气温和些,到时候别直接跟爹置气才好。不过商人素来圆滑,看重脸面,想来只要莫家多赔些礼、给足面子,这事总能顺利解决,把婚退了。

6

就算我已经做好了直面楚家和陆家的准备,也万万没料到,第二日这两家竟一同上了门。

陆屿川穿了件月蓝色长衫,剑眉星目,瞧着如谪仙般飘逸出尘,倒真有几分江湖高手的气度;一旁的楚湛则穿了件湛绿色长衣,棕色的眸子在阳光下亮得很,模样本是温文尔雅的,可他一笑,又透着股狡黠精明劲儿。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我是来提亲的。”

楚湛先笑了:“好巧,我也是。”

盛京谁不知道,莫家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爹在一旁扶着额头,眼神都飘向了天;我躲在屏风后偷看,心里暗笑: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只要爹还有力气,我就绝不出头。

楚湛皱了皱眉:“我与莫家小姐自幼便定下婚约,这位兄台怕是来晚了。”

陆屿川慢悠悠坐下,嘴角一扬,眼底都亮了:“好巧,我也与莫家小姐自幼订了亲。”

楚湛愣了愣,爹赶紧上前解释前因后果。爹每说一句,楚湛的脸色就沉一分,等爹说完,他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爹还想劝两句,却见楚湛忽然笑了:“无妨,伯父,您把另外两家的婚事退了就好。”

爹:“啊?”

我:完了,又是个不愿退婚的。

这会儿我都有些麻木了。

陆屿川也站起身:“伯父,我也是这个意思,您把另外两家的婚事退了便好。”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萧国公府世子萧翊沉求见。”

爹叹了口气:“请进来吧。”

我心里想着:该来的总会来,就让 “暴风雨” 来得更猛烈些吧 —— 他还真有勇气。

7

萧翊沉今日穿了件秋月白的长衫,衣料白净得没一点瑕疵,瞧着干净又清雅。进门见到楚湛和陆屿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坐到了下首的木椅上。

爹松了口气,心里想着没打起来就算好的。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萧翊沉笑着开口:“伯父,与他们的婚事,退了吗?”

楚湛和陆屿川立马转头看过来,爹的脸瞬间僵了 —— 这口气还是松早了。

爹站起身,在我藏身的屏风旁来回踱步,那模样,像是在暗示我出去解围。可我偏装作没看见,结果他竟开始有意无意地踢屏风。我在心里暗骂一句,悄悄往旁边挪,没成想刚挪了两步,屏风就被他踢得轰然倒地,把正要往门口躲的我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我愣了,他们也愣了。

萧翊沉揉了揉额头:“惜玉?”

我强装镇定地站直身子,看着面前三个各有风采的男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才迟疑着开口:“你…… 你们好?”

众人:“……”

8

事到如今,情况已经完全跟我预想的不一样了。这三人都守着我,要我给个准话,那模样,像是在说 “你要是不选我,今日这事就没完” 似的。

我心里自然是偏着萧翊沉的,毕竟我跟他相识多年,对他再了解不过。可莫家本就理亏在先,楚湛和陆屿川又风尘仆仆的,明显刚到盛京就往莫家赶,若这时开口退他们的婚,怕是要把亲家变成仇家。

我只能先笑着安抚:“不如给我些时日考虑?你们都是人中龙凤,可我对楚公子和陆公子实在不算了解,总要多相处些日子,才好做决定,对不对?”

萧翊沉眼神凉凉地扫过我,那模样像是在说:你竟然还要考虑?但他最后还是点了头 —— 他向来舍不得让我为难。

另外两人见他应了,也跟着点头同意。

两人临走时,爹竟突然开口:“要不住在府里吧?你们一路舟车劳顿……”

我的爹啊,您这话是认真的吗?我赶紧用眼神剜了他一下,他顿了顿,改口道:“瞧我糊涂的,你们舟车劳顿,还是回自己住处休息更自在,我就不留你们了……”

楚湛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上了马车。陆屿川没有马车,只有一匹白马。我想着做人该周全些,便上前问:“要不要安排辆马车送你?”

陆屿川翻身上马,逆着光看向我:“碧珩山庄虽不比楚家富庶,但也不至于连马车都置不起。只是赶路时收到某个‘没良心’的信,说要退婚,才急匆匆骑马赶来,生怕来晚了。”

我装作没听见他的抱怨,他又叹口气:“我都三天没合眼了。”

我大惊失色:“那陆公子快回住处休息!可别累坏了身子!”—— 倒不是担心他,主要是别在莫家附近出状况,太不吉利了。

陆屿川咬了咬牙,忽而又笑了,眉眼间满是少年气:“莫惜玉,你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是这么牙尖嘴利,半点不饶人!”

原来什么谪仙、什么出尘,都是表象,一开口,还是当年那个爬树卡在树上不敢下来的瓷娃娃。

“驾!”

没等我回话,他便扬鞭催马离开,马蹄扬起一阵尘土,那背影倒是有几分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的意气风发 —— 如今的他,已是真正的少年郎了。

9

把这三人打发走后,我和爹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这三个人,没一个是好应付的,选了任何一个,都是在驳另外两个人的面子。倒不如干脆全退了,等过两年再议亲,也算是给三户人家赔罪。

拿定主意后,我心里松快了些,晚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结果刚放下碗,爹就红了眼眶,开始抹眼泪:“都是爹爹不好,让你如今进退两难。要是你娘还在…… 清娘啊,是我对不起你,没照顾好咱们的女儿……”

我眼皮都没抬:“知道错了就好。”

见他哭得更凶,我重重把碗一放,他立马收了声,还打了个嗝:“嗝……”

至于这么怕吗?我无奈地叹口气:“爹。”

“我离及笄只剩不到一个月,就算这次不议亲,留在您身边的日子也不过两年了。往后您要多顾着自己,要是实在打理不了府里的事,” 我顿了顿,放缓语气,“您要是想续弦,我也不反对。”

生母早逝,我从懂事起就帮着打理莫府的大小事,如今府里的事早已是我做主。可爹却一口回绝:“不行!我绝不会续弦!”

他神色忽然温和下来,看着我认真道:“莫府永远是你的家,府里的事,也永远由你说了算。”

我眼角微微发酸,赶紧别过脸:“随…… 随你吧。”

10.

夜色渐浓,我在庭院中缓缓踱步,借着晚风消解饭后的困倦。晚风带着几分凉意掠过衣襟,贴身丫鬟见了,忙转身回屋取披风。

忽听得身侧老槐树上传来细碎响动,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手已悄悄按在腰间 —— 那是父亲教我的防身手势。未等我细察,树间已飘下一道清亮男声,带着几分戏谑:“小没良心的,见了我倒先防备起来。”

话音落时,一道身影已从枝桠间跃下。男子斜倚树干时还带着几分慵懒,落地时却身姿挺拔,锦袍下摆随动作轻扬,端的是一派风流自在。我望着他,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恭喜陆公子,如今总算不会再卡在树杈上动弹不得了。”

他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可惜这么多年,长进的似乎只有武功。” 深夜私闯女子院落,说他是浪荡子,倒也不算冤枉。

陆屿川愣了愣,随即苦笑一声,声音放软了些:“我这般冒险,究竟是为了谁?”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放心,不会有人察觉。方圆十米内若有人靠近,我第一时间便能知晓。”

听他这般说,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却仍没给好脸色:“看来陆公子做‘正事’前,倒还懂得周全思虑。”

“…… 你这张嘴,还是这般不饶人。” 他无奈摇头。今日他换了身天青色锦袍,墨发用一支羊脂白玉簪高高束起,本是玉树临风的模样,眼下却泛着浓重的乌青,生生折损了几分俊朗。

我转过身,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深夜前来,总不会是只为了说这些闲话吧?”

他快步上前,拦在我面前,神色比先前郑重了些:“我只想问你一句 —— 你对我,当真全无意念?”

我抬眼望他,夜色里庭院寂静,并无旁人。若此刻否认,应当不会有什么风险吧?

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先笑了笑,语气放缓:“十岁那年初见,父亲便告诉我,你将来会是我的妻子。” 他回忆着,眼神软了些,“起初我满心不愿,可自离开莫家后,脑海里却总浮现你的模样。后来见着新奇有趣的物件,总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年年生辰都让人把东西送来。”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黯淡下去,声音也轻了几分:“可这么多年,我从未收到过你的只言片语。所以…… 你对我,当真半点情意也无?”

想起库房里那堆被尘封的礼盒,我心头猛地一沉。可眼下正是提出退婚的好时机,我咬了咬牙,压下那丝异样:“陆公子,你我不过幼时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情意’。既然公子看重两心相印,不如趁早退婚,对彼此都好 —— 我对公子,实在无意。”

话一出口,虽有几分愧疚,更多的却是松快。总算能推掉一门婚事了吧?

可他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啊?我不退婚啊。”

见我满脸怔忡,他反倒心情好了些,俯身朝我靠近。俊朗的面容在眼前骤然放大,我吓得连连后退。他却笑得更欢:“你对我无意没关系,我可以讨好你、追求你,总能让你心动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那若是我一直对你无意呢?”

他慢条斯理地答道:“那我们便先成亲,或许日子久了,便能生出情意。”

“若是我到死都对你生不出情意呢?” 我几乎是咬着牙问。

他望着我,眼底似盛着漫天星光,语气无比认真:“那我也要与你相守一生一世。”

“合着不管我喜不喜欢你,你都不肯退婚?” 我总算明白了。

陆屿川坦然点头。

积压的情绪再也忍不住,我抬脚朝他踹去:“那你今晚跑来问我,还有什么意义?”

他竟没躲,生生受了这一脚。明明力道不算重,他却抱着腿蹲在地上,夸张地喊起来:“疼死我了!我的腿怕是要废了!莫惜玉,你得对我负责!”

我冷冷看着他演戏:“要疼便疼着,别在这碍眼。”

11.

许是夜里与陆屿川置气,当晚我竟连连做噩梦。一闭上眼,便看见他追着我反复问:“现在对我有意了吗?有意了吗?”

…… 短时间内,我是真不想再看见这张脸了。

次日晨起,我按往常习惯处理府中事务。莫府在盛京虽比不上皇亲国戚,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父亲虽有时显得粗线条,为官却极为忠心正直,也深得圣上信任,这些年才为莫府攒下了不小的家业。

正对着账本核对收支,下人来报,说楚家公子楚湛派人来请,想邀我去茶楼看戏。我头也没抬便回绝了 —— 眼下府中事务繁杂,没人能打扰我 “打理家业”。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下人又端来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块温润的白玉,色泽莹润通透,正是我素来偏爱的样式。这般质地的玉,向来是有市无价,我平日也难得见到一块。

“楚公子说,若小姐肯赏脸,便请收下这块玉。” 下人恭敬地说。

他倒是把我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罢了,对着账本看了一上午,也该歇口气了。

12.

抵达茶楼时,刚要抬脚进门,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冒了出来:“真巧,你们也来听戏?不如一起?”

最怕见到的人,偏偏就这么撞了上来。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陆屿川已自顾自走了进去。身旁的楚湛倒没生气,只淡淡笑着,引着我跟了上去。

这家茶楼在盛京名气极大,我今日才知晓,原来竟是楚家的产业。楚湛特意安排了视野最好的雅间,点的戏也是我平日爱听的,连雅间里泡的茶,都是我惯喝的雨前龙井。

我挑了挑眉 —— 他到底在莫府安插了多少眼线,才能把我的喜好摸得这般透彻?

再看陆屿川,眼下的乌青比昨日更重,脸色也透着几分疲惫。看他出现的时机这般凑巧,很难不怀疑,他怕是在莫府外守了我半日。

雅间里燃着香,香气清雅宜人,正合我意。我随口问楚湛这是什么香料,他却只笑而不答,眼底藏着几分深意。

戏才唱了半场,陆屿川竟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他竟困到了这种地步?

正想着,身旁的楚湛开口了:“这里的布置和戏目,还合你心意吗?”

他今日用一支碧绿色玉簪挽着发,几缕发丝垂在胸前,倒让他平日里略显凌厉的眉眼柔和了些。我目光落在戏台上,淡淡道:“楚公子既然特意安排,自然是合我心意的 —— 你早就清楚,不是吗?”

楚湛笑了笑,伸手拿起果盘里的葡萄,一颗颗剥去外皮,整齐地码在小碟里递给我:“我还知道,你爱吃葡萄,却嫌剥皮麻烦。”

“……” 我接过碟子,心底却暗忖 —— 他到底收买了莫府多少人?回去定要好好清查一番。

楚湛擦了擦手,语气渐渐郑重:“楚家虽有些家业,却终究是商户出身。如今圣上虽不再轻视商人,可‘商家妇’的名头,终究不算体面。”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已让家中向朝廷捐了官,正四品,虽无实权,却也能让你面上好看些。”

他抬眸望我,眼神灼热:“莫惜玉,嫁给我,可好?”

原来,竟没有一个人真的会等我考虑。萧翊沉自始至终觉得胜券在握,只当我是在拖延时间;陆屿川昨夜翻墙来逼问;楚湛今日又这般直白求婚 —— 个个都在步步紧逼。

我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一旁闭目沉睡的陆屿川,轻声问楚湛:“你在香里下了药?”

“是。” 楚湛坦然承认,语气平静,“他不该来打扰我们。”

“解药在你我喝的茶里?”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细细品味,难怪总觉得茶里有丝涩味。

楚湛含笑点头:“你果然聪明。” 今日这一局,他既显了诚意,表了心意,也露了手腕。

我放下茶杯,起身道:“这戏没什么意思,府中还有要事,我先回去了。”

楚湛也跟着起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像在打量猎物一般,良久才道:“下次,我会为你排一出更好看的戏。”

我微微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刚走两步,身后却传来陆屿川的声音:“等等我!”

我回头,见他已站起身,哪里还有半分刚睡醒的模样。我微惊:“你早就醒了?”

他扬起下巴,带着几分得意:“自然。这点迷药虽厉害,可我内力深厚,早已逼出体外了。”

许是见我神色不佳,陆屿川没再多话,一路送我回了莫府。临别时,他站在府门外,轻声道:“回去好好休息。”

我看着他眼底浓重的乌青,却一本正经地叮嘱我休息,心底又好气又好笑,语气却软了些:“该好好休息的,是你吧?”

见我露出笑容,他也笑了起来。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暖融融的光晕落在我脸上,竟让我莫名觉得有些发烫 —— 这讨厌的夕阳。

13.

父亲下朝回府时,竟挽着萧翊沉一同进了院门。父亲脸上满是亲热,语气殷切:“侄儿你放心,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又与惜玉青梅竹马,她最终定会选你的!”

萧翊沉恭敬地作揖颔首,没多言语。

爹啊,您就少说两句吧……

萧翊沉的目光朝我看来,我只觉得头大如斗,连平日里练得炉火纯青的笑容,都显得有些僵硬。

“今日与楚家公子去听戏了?” 他先开口问道。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陆公子也在?”

我更艰难地点了点头。—— 奇怪,我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何会觉得心虚?

萧翊沉今日穿着朝服,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威严与贵气。他看着我,语气平和:“戏好看吗?”

我终于能摇头,语气无比真诚:“不好看。”

他闻言,笑得如沐春风:“那下次,我带你去看更好看的。”

…… 不过是听个戏,难道我自己还找不到好去处吗?

萧翊沉留在府中用了晚饭。父亲兴致极高,拉着他喝了几杯,席间还念叨着,今日在朝中遇到些麻烦,多亏了萧翊沉出言帮忙周旋。

萧翊沉却并未居功,端起酒杯道:“伯父一心为国,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百姓。我不过是做了每个为官者该做的事,伯父不必放在心上。”

送走萧翊沉后,我忍不住问父亲:“爹,若是我与萧翊沉成亲,是不是能帮到您在朝中的差事?”

父亲粗糙的大手轻轻抚了抚我的头,语气温和:“惜玉啊,爹不需要谁来帮衬。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问心无愧便够了。” 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翊沉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他不会因私交偏袒我,只会帮那些真正为百姓做事的人。”

是我狭隘了,竟会问出这般功利的话。

父亲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慈爱:“爹没什么大志向,只盼着你能嫁个真心待你的人,一辈子开开心心的。”

爹,您放心,我一定会的。

14.

接下来几日,我推掉了所有邀约,一心待在府中处理事务。陆屿川上次翻墙被我痛骂一顿后,倒也不敢再擅闯,只偶尔在墙外徘徊。

萧翊沉偶尔会来府中探望,我并未拦着。许是笃定我最终会选他,他反倒很少提及婚事,只像从前那般与我谈天说地,或是帮父亲处理些文书。这般相处,倒也舒心自在。

楚湛则每日派人送来古玩字画,且每一件都是我喜欢的样式。我让人把东西退回去,他却让来人带话:“若是小姐不喜,便烧了便是,不必特意退回。” 后来见他真的当着下人的面,烧掉了一幅名家真迹,我便不再坚持退回去 —— 左右日后退婚时,一并还给他便是。

看着案上那些字画,我实在爱不释手。心里竟冒出个念头:他送来这么多,我悄悄留下一幅,他应当不会发现吧?

念头刚起,便被我压了下去 —— 楚湛是商人,最是精明,万一被他察觉,指不定要怎么 “讹” 我,还是算了。

陆屿川则更无赖些,竟隔着院墙,用内力将东西 “送” 进院中。好在他送的多是些小巧有趣的物件,倒也无伤大雅。有时是捏得与我有几分相似的糖人,有时是样式别致的珠钗;昨日更离谱,竟丢进来一本话本子,写的是江湖游侠的奇闻异事。

起初我只当是打发时间,随意翻了几页,没想到竟渐渐入了迷。看完最后一页,我合上书,心底却泛起几分怅然,转头问身旁的初桃:“初桃,你说外面的世界,真的像话本里写的那般多姿多彩吗?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有高耸入云的山峰,还有数不清的奇人异事……”

初桃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向往:“应当是吧?毕竟话本也不全是瞎编的。”

我让人从库房里取出这些年陆屿川送来的礼物。好在下人打理得当,那些礼盒大多完好无损。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竟多是贵重之物,看得我不禁咋舌 —— 碧珩山庄不愧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家底虽未必比得上楚家,却远胜莫府。看来父亲这官,当得实在是太清廉了……

我在一堆礼物中翻找,想看看陆屿川口中 “有意思的玩意” 究竟是什么。可翻了半天,只找到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大多还损坏得看不出原本用途。

怅然之感更甚了。

15.

离及笄礼越来越近,府中事务也愈发繁杂。府中没有长辈操持,所有琐事都得我亲自定夺:该给哪些人家下帖,哪些人家关系不和不能安排同桌,宴席上用什么花装饰,当日请的戏班子该排哪些曲目……

虽都是些细碎小事,可越是细微之处,越能看出办事能力。盛京中不少人等着看莫家的笑话 —— 他们觉得我母亲早逝,莫府无主母主持大局,及笄礼定然会一团糟。

可我偏要把一切打理得面面俱到,让所有人都挑不出半分错处。

这日我正在院中核对礼单,墙头突然冒出个脑袋 —— 是陆屿川。他倒也守规矩,只趴在墙头,没敢进来。

“惜玉,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像从石头缝里开出的花?” 他望着我,语气带着几分认真,“不管处境多难,都能凭着一股劲,野蛮又倔强地生长。”

我捡起脚边的小石子朝他扔去,笑骂道:“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野蛮’的厉害!”

石子明明没砸中,他却配合着惨叫一声,从墙头 “摔” 了下去,还故意拉长了声音喊:“疼死我了!上次摔断了腿,这次胳膊也要断了!莫惜玉,你要是不负责,天理难容啊!”

我捂着嘴笑起来,连日来的疲惫竟消散了不少。

初桃凑到我身边,小声道:“小姐,我总觉得,你跟陆公子在一起时,比平时活泼多了,也更有生气。”

“…… 别瞎说。” 我嘴上反驳,心里却莫名有些发烫。

萧翊沉得知我忙着筹备及笄礼,特意把他嫡姐萧月请来帮忙,还跟我说:“你尽管放手去做,若是遇到难处,我会帮你。” 我心里满是感激 —— 这些年,他总是这样默默支持我。

楚湛则送来许多宴席用的布置,堆了满满一院子。我指着那些东西,无奈道:“我要的只是普通的菊花,不是这种稀有的菊王;也没要这么高品质的鲍鱼鸭翅,更用不上二十位顶级大厨。”

楚湛却只是笑:“你配得上最好的。”

“…… 我不是说我配不上,只是没必要这么铺张。”

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一日没退婚,你便还是我楚湛的未婚妻。我为你做这些,是应该的。”

最后我只好勉为其难收下,心里却总有些不安 —— 他这般大方,日后退婚时,该不会反过来 “讹” 我吧?

父亲望着楚湛派人送来的满满一箱贺礼,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指尖摩挲着锦盒边缘,忍不住叹道:“这银钱虽不是万能,可关键时刻倒真能解不少烦忧,也能让人脸上添光。”

说罢,他又想起近日京中传闻,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如今楚家势头正盛,在京中也算是新晋的望族了,听闻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想着要与楚家结亲呢。”

我听了这话,当即拍手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他若真能遇上比我更合心意的姑娘,说不定就会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了。”

父亲却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满眼宠溺:“我的乖女儿,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这盛京城里,放眼望去,又能找出几个比得上你的好姑娘?论才情容貌,论品性家世,你哪一样不是拔尖的?”

我愣了愣,仔细一想,也觉得父亲说得在理,便轻轻点头:“…… 这么说,倒也没错。”

只是后来,楚湛却婉拒了所有上门议亲的人家,也从未向旁人解释过缘由。这般态度,反倒让京中那些好事者生出不少闲言碎语,私下里议论纷纷。

我得知消息时,神色不由得复杂起来。心底隐隐清楚,他这是特意为我留了颜面,没有将我莫家与楚家早已定亲的事宣扬出去,免得我落人口实。

16

终于盼到我及笄的那日,府中宾客盈门,热闹非凡。萧国公夫人亲自受邀为我主持加笄仪式,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手持一支碧色玉簪,小心翼翼地插入我的发髻。

梳好发髻后,她轻轻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语气带着几分真切的温和:“惜玉,你是个好姑娘。若是翊沉那孩子有福气,能把你娶进国公府,我这颗心也就彻底放下来了。”

我听着这话,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应声。她的声音不算低,周围不少宾客都听得一清二楚。

人群中,几个平日里倾慕萧翊沉的女子顿时变了脸色,眼底满是不快。其中一位许家小姐按捺不住,寻了个空隙,故意拔高声音说道:“莫惜玉生来就克死了自己的亲娘,如今越长,眉眼竟还和她那早逝的娘越发相似,你们说,这是不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堪堪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将她耳侧一撮青丝齐根削断,落在地上。

许家小姐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这时,陆屿川才慢悠悠地从人群后走出来,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没有半分暖意:“哎呀,真是对不住,方才玩投壶时手滑,失了准头。”

不远处,原本围在一起玩投壶的几位公子哥也纷纷看了过来,眼神里满是诧异。

许家小姐抖着手指向陆屿川,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 你……”

我在心里暗自为陆屿川这一举动叫好,可转念一想,今日是我的及笄礼,若是闹大了,反倒不妥。于是连忙上前,轻轻拉住陆屿川的衣袖,低声道:“快给许小姐道个歉吧。”

陆屿川却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看向许家小姐,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一丝冷意:“对不起啊许小姐,方才没控制好力道,差点把你伤了。”

这话听着哪里有半分歉意,反倒透着几分杀意,让周围的气氛都冷了几分。许家小姐本就被吓得不轻,此刻更是眼眶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那模样瞧着,倒真让人有些心疼。

就在这时,一旁的王家小姐突然站了出来,语气带着几分质问:“莫惜玉,今日是你的及笄礼,许家小姐好心前来道贺,却险些丢了性命,这事你难道不该负责吗?”

这王家小姐向来倾慕萧翊沉,平日里仗着父亲是镇北侯,手握军功,在京中女子里向来刁蛮霸道,就连几位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见萧国公夫人对我态度亲和,又看到萧翊沉对我格外关注,自然是想借着这事,让我难堪。

她眼神轻蔑地扫了我一眼,又接着说道:“更何况,方才许小姐说的话,哪一个字不是实情?你娘本来就是被你克死的,这在京中又不是什么秘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一直站在一旁,神色温和的萧翊沉却突然沉下脸,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怒意:“今日是莫小姐的及笄礼,是喜庆的日子。王小姐与许小姐却偏偏要拿这些无稽之谈来诋毁莫小姐,诛她的心,是不是太过分了?”

萧翊沉这番维护的话,不仅没平息事态,反倒像是往火上浇了一勺油。王家小姐当即红了眼,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萧翊沉,你眼里就只有她是不是?你总是这样护着她!”

我原本以为,萧翊沉会像往常一样,先否认,然后絮絮叨叨地讲一堆大道理,劝大家息事宁人。可没想到,他却直接迎上王家小姐的目光,语气坚定地说道:“是,我就是愿意护着她,那又如何?”

……萧翊沉,你好会。

王家小姐听到此话,差点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可她偏偏又舍不得骂萧翊沉,于是将全数火力倾泻在我身上。

她骂得极为难听,萧翊沉脸色冰寒,又要开口,我拦住他,摇摇头。

我越是泰然自若,便愈加衬得她毫无教养。

果然我看到周遭的人都蹙起眉头,目中满是厌恶。

今日来了这么多高门世家的夫人,日后王家小姐即便是仗着父亲的势,怕也是不好议亲了。

王家夫人本与其他夫人在后院赏菊,此刻听闻动静匆匆赶来,听清王小姐口中的污言秽语时,眼前一黑,周围人连忙扶住她。

王家小姐正骂得尽兴,丝毫没察觉到逐渐走近的王夫人,直到脸上挨了个响亮的耳光。

她愣住了:「娘。」

我摇摇头,可惜了,这场好戏要结束了。

王夫人拉着王小姐便要走,路过我时她高高在上地致了声歉,我只浅笑点头。

许是走得太快,王小姐忽然一个步伐不稳,摔倒在地。

她起身:「谁打我!」

寂静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笑,我侧眼过去,楚湛笑得毫不遮掩,简直是将王家的脸按在地上踩。

王夫人拉着她走:「你还要丢人现眼到何时!」

我侧眼看向陆屿川,他对我眨了眨眼。

我便知道了,方才王小姐摔跤是怎么回事。

17.

夜间席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除了许小姐。

有世家小姐来向我悄声探听陆屿川。

毕竟谁不爱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呢。

我面带微笑:「好似是远房亲戚,并不太熟。」

「远房亲戚?那家世便是普通,可惜了这张俊脸了。」

我没有反驳。

楚湛离席的时候,专程让人来唤我去送他。

他好似喝了些酒,神色微醺:「惜玉,王家的铺子,一家都不会在盛京开下去了。」

我连忙将拉到一旁,他这话也敢说,也不怕被王家听了去。

楚湛沉着眼,面上却是带着笑的:「惜玉,这不是在战场,常胜将军又如何,要害他,方法多得是。你,不必受这些委屈。」

我摇摇头:「保家卫国的将军,不该折在这里。」况且镇北侯最多也不过是教女无方,何至于此。

他愣了愣,忽然捧腹大笑。

我一脸茫然。

笑完后,楚湛又轻叹一声,将我左肩的发轻拂到身后:「惜玉……莫惜玉……你叫我拿你怎么办?」

他忽而拥我入怀,我躲闪不及,被他抱了个满怀。

「莫惜玉,我这一生,再没可能去爱别人了。」

……啊?大哥,你竟然是真的倾慕我吗?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楚家从商,需要娶个高官之女撑起门楣,所以他才不愿退婚。

他松开我:「你大概是不记得了,三年前,我们曾见过的。」

……不是,你怎么也来这套啊?

「三年前,我扮作你府上送炭火的小厮,故意将斤数弄错了。」

「莫家的管家要责打于我,这也寻常,毕竟商贩在世人眼中不过是蝼蚁。」

「但你喝停了管家,管家细数我的错处,又道,不过是命比草贱的小商贩,不值得小姐上心。」

「你却将我扶起,一字一句道,商贩的命也是命,不比任何人轻贱。」

月光盈在他眼里,映出水光来,恍惚要叫我溺死在其中。

18.

夜渐渐深了,热闹逐渐散尽。

明明浑身疲惫得好似要散架,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枕在窗沿上怔怔看着月亮。

这般皎洁清冷的月亮,也会在大海深处迷路吗?

娘,你还好吗?

为了生我而亏空的身子,如今已经康健了吧?

我已经长成盛京中最漂亮的女娘啦,娘,不用担心我啦。

心下正伤感,却见窗沿下忽然钻出一颗头来。

陆屿川,他好像脑子有病。

我面无表情将他的头按下去,自言自语道:「刚刚好像看见了不得了的脏东西。」

他又蹭出来,我便索性不去看他。

他也不扰我,良久道:「你喜欢看月亮?」

我点点头。

他眼神清亮,一把抓住我手腕:「走,带你去看月亮。」

我莫名其妙:「我现在就看得到月亮。」

「不一样!」

许是他的眼神太炽热,又或是我真的想看不一样的月亮。

待我回过神,我已经与他一同上了马。

我紧紧抱住陆屿川的腰,他大笑一声:「架!」

马蹄声散落在寂静的夜里,又在我心里一遍遍回荡。

我胸腔里的心有力地跳动着。

比马蹄声还要响。

他带我出了城,来到一个小溪边。

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个木筏。

我与他躺在木筏上,顺着溪流缓缓而下。

漫天星河在天上,也倒映在溪流中。

我好像伸手就能够到月亮。

我从未做过这般离经叛道之事。

真是荒唐得要命。

可,也快乐得要命。

陆屿川坐起身,他眉目潋滟,干净明媚:「你看,这月亮是不是要比你在窗前看的要大、要亮?」

我笑道:「是!」

他目光便炽热了起来:「那便嫁与我。」

「我带你去看大漠孤烟,带你去看碧绿草原,带你看星星,看月亮!」

「我们醒来明月,醉后清风!」

「我们用松花酿酒,用春水煮茶!」

「我们骑白马,执长剑,快意恩仇。」

少年眼睛亮得发光:「你不必在后宅局限一生,不必随时都带着完美无瑕的笑容,不必争风吃醋,汲汲为营,我,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模样。」

木筏随水流晃动。

我看着月亮,它真的很漂亮。

我想看月亮。

所以我轻声道:「好。」

19.

天还未亮,陆屿川送我回莫府。

却在门口遇到了楚湛。

我知道他一直派人盯着我,却没想到这时候会见到他。

看出楚湛有话要说,陆屿川候在一旁,并不过来打扰,像是胜利者对失败者高高在上的施舍。

楚湛没有看陆屿川,他定定看着我:「你做出决定了?」

「嗯,我偶尔也在想,人生会不会不只是后院这四四方方的一片天?」

楚湛声音含了丝迫切:「你若不想待在后院,我也可以做到。」

「楚湛,不是的,总还有其他东西的。」我轻声摇头。

他沉默一瞬,忽而自嘲笑道:「你喜欢他?」

我别过头,耳朵都发起烫来:「有那么一些吧。」

「与他在一起,我总是轻松自在的。」

和楚湛在一起时,心底却是紧着的。

楚湛沉默良久,苦涩道:「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你自然是退婚另娶啊。

我又不能嫁两个。

我抿着嘴没说话。

也不是没曾心动过。

可谁让月亮太漂亮了呢。

20.

两日后,我将此事告诉了萧翊沉。

他坐在我身侧,手中端着的茶慢慢变凉,却仍未见他喝一口。

良久,他才轻声道:「惜玉。」

「你将我看作什么?」

我思虑片刻:「知己,好友,哥哥。」

萧翊沉白了脸,骤然靡颓起来:「原是……如此。我早该知道的。」

21.

我与陆屿川的婚期定在半年后。

出嫁那日,爹爹哭得像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我似的。

我好像不是要出嫁。

是要出殡。

明明碧珩山庄离盛京也不过就几日路程,难为他挤出这般多的眼泪。

成婚后,陆屿川如他所说,带我看山,看海,看大漠,看草原。

看得最多的,还是月亮。

萧翊沉一生未娶。他抱养了嫡亲弟弟的儿子,承了世子之位。

他一心为国为民,后来官至首辅,爹爹提起他时也总感叹,国有萧翊沉,实乃民之大幸。

楚湛,唉。

我想起他便要头痛。

无论我与陆屿川去哪里,总能奇迹般地「偶遇」他。

陆屿川先是恨得牙痒痒,后来便想开了,故意在楚湛面前与我柔情蜜意。

每每及此,楚湛便黑着脸走了。

过几天又出现。

我实在忍不住问他:「你生意不顾了吗?这般闲?」

他便悠悠道:「我此地也有生意。」

「……」

算了,他愿意如此便如此吧。

这一生,是很好、很长的一生呀。

番外篇如果那天没有去看月亮——萧翊沉

小时候母亲便告诉我,莫府里那个瘦弱的女孩长大后便是我的妻子。

听说是先天不足,需要好好调养才养得好身子。

她真的好瘦弱啊。瘦弱到好似一阵风便能把她吹走。

以至于每次狂风暴雨后,我总要去莫家看看她才安心。

她七岁时,仍还是瘦瘦小小的。

我便四处寻找治疗此症的方子。

又常常送去滋补温养的膳食。

许是起了作用,她真的一日又一日长了起来。

每次见到她,她都会甜甜地叫我:「翊哥哥。」

我心里便有股说不清的情愫。

她渐渐地张开了,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便突然多了起来。

我不喜欢。

我想挡掉那些目光。

可是,她越来越光彩夺目,爱慕她的人比比皆是。

那日同窗来对我旁敲侧击惜玉的喜好。

我说她最爱紫色,最喜辛辣。

他便穿着紫色长衣,提着惯做辛辣之物的酒楼的招牌菜去莫府了。

我说谎了。

她最讨厌紫色,喜爱甜食。

同窗的下场,可想而知。

可我却为此懊恼了很久。

我不该这般心性狭隘。

她是我一点一点养得这般好的,我该感到骄傲才是。

所幸她快要及笄了。

我的小姑娘,终于要嫁给我了。

却没想到,她写信来让我退婚。

我看到那几个字时,手抖得拿不住信,看完后才定了定心神。

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误会。

我本想立马去莫府告诉她,可天色已晚,我终还是按捺住了。

一夜无眠。

后来,我见到了那两人。

倒确是青年才俊。

我心下紧张,面上却还是作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是我一点一点养好的女孩子,怎么会选别人不选我。

可她真的选了我时,我却感觉不真切起来。

我从她那么小,那么小就看着她。

如今真的要嫁给我了吗?

我揭开她的盖头,她面若春水,甜甜道:「翊哥哥。」

我小心翼翼地拥她入怀,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以后,该叫我夫君了。」

其实我知道她对我的感情并不像我对她那般。

她看我的眼神太干净了。

干净得,一览无余。

但也许,今夜后会不一样呢。

还好,命运待我不薄。

成亲后,她好似终于将我当一个男人来看,不再是「哥哥」,而是「夫君」。

她也渐渐地会看着我发愣,回过神来又满脸通红。

她看向我的眼神,慢慢地,有光了。

知晓她平日待在后院有些无趣,我便寻了些外放的差事。

总得带她出去转转。

她高兴得埋在我的怀里泪眼汪汪。

我听到她小声说:「谢谢你。」

我将她的脸托起来:「不太想听这句。」

她便剜我一眼,眸子里水光盈盈:「喜……喜欢你。」

这是,很好、很长的一生。

番外篇如果那天没有去看月亮——楚湛

小时候,我爹是不愿让我从商的。

他叹着气道:「商人, 下贱啊。」

那我就努力让商人不下贱。

没过几年,风水轮流转,商人纳的税喂饱朝廷后,皇帝便提高了商人的地位。

可商人下贱一事,早已经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

人人都轻贱商人。

即便我将生意做到遍布全国,做到楚家成了江南首富,众人看来的眼神里却仍有份轻视。

我有些疲倦了。

父亲让我去盛京处理那边的生意,又提醒我去拜访莫家。

我这才想起来莫惜玉的存在。

我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我其实是打算去退婚的。

娶妻生子于我而言,不过是画蛇添足。

及不上生意半分重要。

又听说莫家女郎生得天姿国色,知书达理。

我心下嗤笑, 走南闯北,绝色我早已见过不少。

可那又如何?在我眼中, 不过是红粉骷髅。

我终归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商人, 总要是看了东西,才能决定要不要的。

我乔装打扮进了莫府,一切都如意料之内。

直到莫惜玉道:「商贩的命也是命, 不比任何人轻贱。」

她好像突然在发光。

不然怎么那般耀眼呢。

回了江南后,我继续做着我的生意。

但我知道,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好像, 开始觉得结婚生子,也挺好的了。

终于等到她快要及笄, 我备了十几辆马车的聘礼,从江南一路运到盛京。

可如此一来, 速度便慢了不少。

我等不及,便独自先行。

快点, 再快点。

我想见她。

可没想到,与她定亲的,竟然不止我一人。

我按下心底的怒意, 一点一点与其余两人周旋。

及笄礼那日,我喝醉了。

我说要对王家下手,她竟拒绝了。

她还是那个会站我面前告诉别人「商人的命也不轻贱」的女子。

许是酒意上了头,我告诉她,我喜欢她, 想娶她做妻子,无关利益,无关婚约。

我只是爱慕于她。

她被我惊得半晌合不上嘴。

我一点一点引诱她:「若你做了我的妻子, 楚家无需你侍奉公婆,你也不必守盛京中的这些规矩, 我外出做生意时, 你也可以与我随行。」

「我库房的钥匙会交给你,你来管家。」

「我绝不纳妾。」

她眼睛一点一点变亮,最后她轻轻点下头:「好。」

其中虽有利益权衡,但于我而言, 足够了。

漫长岁月,她总会爱上我。

毕竟,这是很好、很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