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律师,沈小姐入狱,父母被折腾没了,顾小姐满意了”,他:谁让干的
发布时间:2025-10-10 17:07 浏览量:2
“沈小姐,您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和霍律师……分道扬镳了吗?”
律师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老式挂钟沉闷的滴答声。面前的张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惋惜。
沈梦晚的手心被自己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印,那细微的刺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她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将那份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推向桌子中央。文件的边缘,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冷的温度。
“是的,我意已决。”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一丝波澜。
“还有这个,”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U盘,与那份决定了她半生命运的文件并排放在一起,“请您在一个月后,将这两样东西一同寄给他。就当是……我赠予他的最后一份新婚贺礼。”
张律师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眼底却燃着一簇倔强火焰的女人,只能在心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走出办公室,走廊尽头两个年轻女助理的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精准地刺入她的耳膜。
“又是这位沈小姐,她怎么又在跟霍律师闹离婚?霍律师对她有多好,整个圈子谁不知道,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真以为还是当年那个能呼风唤雨的沈家小公主吗?”
“可不是嘛,三天两头就往我们律所跑,净给霍律师添堵。可霍律师呢,还不是一样宠着她,什么都依着她。我要是能有这么一个丈夫,怕是夜里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那夹杂着嫉妒与轻蔑的话语,像无形的藤蔓缠绕过来。沈梦晚停下脚步,转身走到她们面前,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温和却疏离的微笑,轻声说:“现在,你们的机会来了。”
两个年轻律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碍于沈梦晚即便落魄也依旧存在的身份,她们讪讪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半句。
她的世界,总算又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安静。
霍旭东,这个名字在法律界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他是业内顶尖的商业律师,是无数初出茅庐的年轻女孩眼中的完美情人。他温柔、沉静,更拥有一副足以让任何人都心生好感的英俊皮囊。年纪轻轻,便凭借无与伦比的才华,成为了沈氏集团不可或缺的首席法律顾问。
而就是这样一个在事业上锐不可当的男人,却以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疼爱着自己的妻子。别人总说,他对沈梦晚,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宠到了骨子里。
的确,在他那位青梅竹马的小师妹顾青青回国之前,霍旭东确实是这样的。
沈梦晚至今还记得,她见到霍旭东的第一眼,心脏是如何被那个冷静自持、眼神深邃的男人攫住的。她放下所有矜持,用尽了浑身解数,轰轰烈烈地追了他整整三年,才终于让他点头,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的生活,更是蜜里调油。他将她宠成了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孩子。
每年的结婚纪念日,他都会提前数周就开始精心准备礼物,无论工作多忙,都会推掉一切事务,带她去一个全新的国度旅行散心。他曾拥着她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繁华与成就,都抵不过他妻子展颜一笑。
他会在她生病时,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哪怕工作堆积如山,压得他疲惫不堪,他也坚持要亲力亲为地照顾她。他甚至曾将整个办公桌搬进了卧室,只因为他不放心假手于人,想要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她,确保她安然无恙。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两人在外地出差时遭遇了严重的车祸。一辆失控的货车迎面撞来,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霍旭东没有丝毫犹豫,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死死地护在了身下。最终,他因为严重的内脏损伤和多处骨折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而她,却奇迹般地只受了些皮外伤。
等到他好不容易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却是紧紧拉着她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与自责,反复呢喃着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将她视若生命的男人,却在沈氏集团被人恶意构陷、濒临绝境之际,选择了背叛。他亲手替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伪造证据,将她那待他如亲子般的父亲,送上了被告席。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荒唐得可笑。仅仅是因为他的小师妹,顾青青,那个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想要堂堂正正地和他“比试”一场,看看谁才是这个圈子里最无懈可击的律师。
于是,顾青青捏造证据,在法庭上表现得义正辞严、据理力争,毫不留情地将她无辜的父亲推向深渊。
而从始至终,霍旭东,身为沈氏集团的首席律师,本该为他们辩护的他,却只是站在一旁,用一种宠溺到近乎纵容的目光,欣赏着顾青青那犹如“小炮仗”般的表演。无论她抛出多么荒谬的指控,他都未置一词。
甚至在对方出示那份足以定罪的关键性伪证时,他大义凛然地走到了顾青青的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臣服于她。
他对她说:“我的小公主,你再一次,赢了我。”
一夜之间,商业帝国轰然倒塌。沈氏集团宣告破产,沈梦晚的母亲因为无法承受这毁灭性的打击,倒下后便再也没有醒来。她的父亲,也因为这凭空而来的诬陷,气急攻心导致中风瘫痪,即便如此,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沈梦晚曾经像疯了一样去抗争,试图为父亲翻案。
可她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闭门羹。她像一条丧家之犬,在曾经熟悉的世界里流浪,无处可依。
而这一切悲剧的根源,仅仅是因为,他们是法律系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霍旭东的恩师,是顾青青的父亲。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从小斗到大,每一次模拟开庭都争锋相对。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法学院最优秀的天才,只会输给一个人,那就是顾青青。
即便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他亲手推下悬崖的,是他的岳父,是他妻子的整个世界。
沈梦晚抬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早已被冰冷的泪水浸透。
“爸,妈,是我错了,是我瞎了眼,是我引狼入室,是我害了你们。”
“我发誓,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我会给他,送上一份永生难忘的大礼。”
沈梦晚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家,一推开门,就看到霍旭东正站在玄关处,脸上写满了焦灼。那身剪裁得体的昂贵西装,此刻也因为主人的不安而显得有些褶皱。
一见到她,霍旭东立刻快步上前,熟练地接过她手中的提包,然后将她冰冷的双手拢进自己温暖的掌心,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尽数传递给她。
他眼中的担忧如此真切,像是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晚晚,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也不接。万一你又遇到什么危险,我该怎么办?”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沈梦晚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他此刻的言行举止,与那个曾经将她捧在心尖上的丈夫,没有丝毫分别。巨大的悲伤与讽刺交织在一起,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决堤而出。
霍旭东立刻慌了神,笨拙而又心疼地用指腹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怎么了晚晚?别哭,求求你别哭,你一哭,我的心就像被撕碎了一样。”
是啊,曾经的他就是这样。她的一切情绪,都牵动着他的心。他最见不得她掉眼泪,每当她受了委屈哭泣时,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用最温柔的亲吻和话语,为她舔舐伤口。
现在,也不例外。
霍旭东将她整个人都裹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嘴里喃喃地说着要替她出头、让所有欺负她的人都付出代价的话。
只是,这些曾经让她无比安心的话语,如今听来,却只剩下无尽的荒谬。她再也不敢,也再也不会相信了。
她用力从他温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这个曾经让她眷恋无比的港湾,此刻却让她感到窒息。她仰起头,用嘶哑的嗓子,问出了那个早已有了答案的问题。
“你知道我爸爸是清白的,对不对?”
霍旭东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了。
“那你为什么要背叛他?我爸爸过去待你那么好,视你如己出!你明明知道,是顾青青一手策划了这场诬陷!”她说着说着,声音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霍旭东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温柔褪去,只剩下一种不耐的冰冷。“晚晚,够了。清者自清。青青虽然性格是贪玩了些,但她内心充满了正义感。她只是把那些隐藏的证据找了出来,替天行道而已。”
“再说了,你还有我,不是吗?我一定会想办法运作,给爸争取减刑的。”
“减刑?”沈梦晚听到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她凄厉地苦笑起来,冲着他痛苦地嘶吼道:“我爸爸根本没有犯法,他凭什么需要你来假惺惺地给他减刑!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那个‘正义’的顾青青,我妈妈死了!我爸爸现在还瘫在医院里,不仅如此,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霍旭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眉头紧紧地锁成了一个“川”字。“晚晚,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这一切都不是青青的错。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青青会盯上沈氏,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好一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原来在他霍大律师的眼中,顾青青的信口雌黄与恶意构陷,早已超越了他曾经坚守的法律与道义。原来在他心中,顾青青的诬陷,也是一种别样的“正义”。
或许是见沈梦晚哭得太过伤心,霍旭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再次伸手,想将她揽入怀中,用一种近乎敷衍的语气轻声安抚道:“晚晚,你放心。等到青青玩够了,等她赢了这场‘比赛’,觉得尽兴了,我自然会想办法把爸保释出来的。”
沈梦晚的心,疼到极致,反而麻木了。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碎成一片片。
她倔强地挺直了脊背,不愿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太过狼狈。
就在这时,霍旭东的手机响了。那清脆的铃声,在此刻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看到来电显示后,那双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竟泛起了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在沈梦晚的记忆中,霍旭东在她面前,永远都是那副温柔沉着、掌控一切的模样。他会为她动情,会为她担忧,却从未流露出像此刻这样,带着一丝孩子气的雀跃。
她看得分明,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顾青青。
他温柔地摸了摸沈梦晚的头,仿佛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宠物,随即说道:“律所还有些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步伐匆忙,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迫不及待。
沈梦晚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是啊,自己怎么现在才想明白?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在自己真正深爱的人面前,永远都保持着那副冷静自持、无懈可击的模样呢?除非,那份爱,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她缓缓走进卧室,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由她亲手布置,里面曾装满了两人过去数年间甜蜜的回忆。
在靠近床头柜的那一侧,静静地立着一个保险箱。里面装着的,是她曾经以为,这辈子最珍贵、最不容亵渎的东西。
她神情麻木地输入密码,打开了那扇沉重的门,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取了出来。
一封已经泛黄的情书。
那是霍旭东在她鼓起勇气向他表白的那天,郑重其事写下的。他说,表白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来做。他要用白纸黑字告诉全世界,是他先动了心,是他先爱上了她。
一枚即便过去了许多年,却依旧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光芒的钻戒。
这是他向她求婚时用的戒指。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却用尽了自己整整一年的工资,为她买了当时最好的钻戒。他说,她既然选择跟他在一起,他就绝不能让她失去从前的生活品质。她自己有能力买得起的,他也要亲手给她,甚至要给得更好。
最后,是一张用彩笔手绘的结婚证。
这是她自己画的,是他在求婚成功后,她拉着他一起,像两个孩子一样趴在地板上画的。画纸被他用相框精心保存着,完好如初。上面两个简笔画的火柴人亲密地相互依靠着,中间用稚嫩的笔触写着“永结同心”四个大字。
那鲜艳的红色,此刻看来,却无比的刺眼。
沈梦晚将这些曾经被她视若珍宝的东西一件件捧在手里,最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将它们全部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那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是为她死去的爱情,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是顾青青。她甚至没有等沈梦晚通过,便直接发来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灯光昏暗的酒吧,霍旭东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显然是喝了不少。他对着镜头,用一种沈梦晚从未听过的、带着醉意的温柔语气,承认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对顾青青动了心,只是因为彼此的身份,才迟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沈梦晚自嘲地笑了笑,随手将手机丢在一旁,没有回复。
原来,心疼到麻木之后,就真的,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死寂。是医院打来的。
“沈小姐吗?麻烦您立刻来医院一趟!有一位自称是您父亲债主的小姐,正带着人强行要求我们将您父亲转出医院!”
“她……她说要强制执行法院的判决,现在就要把沈先生送进监狱!”
沈梦晚的牙齿狠狠咬住了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她紧紧地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没有丝毫犹豫,她抓起车钥匙,像一阵风般冲出了家门,直奔医院。
刚冲到父亲病房的楼层,远远地就看到顾青青正像个泼妇一样,拖拽着拦在病房门口的护士。
她疯狂地叫嚣着:“我是律师!你们竟敢阻拦我执法?我看你们是跟这个社会蛀虫一伙的吧!信不信我一纸诉状,把你们这家破医院告到倒闭,把你们通通送进监狱!”
那名年轻的护士见到沈梦晚的到来,仿佛见到了救世主,急忙喊道:“沈小姐,您快来劝劝这位小姐吧!沈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况非常不稳定,血压和心率都监测到了异常,真的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
沈梦晚连额头上因为奔跑而渗出的细密汗珠都来不及擦,她大步流星地冲上前去。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毫无征兆地甩在了顾青青的脸上。
顾青青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她捂着脸,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沈梦晚,仿佛完全没想到,这个在她眼中已经沦为丧家之犬的女人,非但没有摇尾乞怜地来讨好她,反而竟敢动手打她!
“沈梦晚,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打我!”
说着,顾青青便张牙舞爪地要扑上来还手,却被沈梦晚一把捏住了手腕。沈梦晚向来是那种明艳张扬的美,此刻盛怒之下,气势上更是完全碾压了眼前这个只会装可怜的小家碧玉。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盯着顾青青,声音冷得像冰:“我爸要是出了任何事,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顾青青被她眼中的狠戾震慑住,有那么一瞬间,心虚地眨了眨眼。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她竟然借着沈梦晚抓住她的力道,反手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下一秒,沈梦晚的手腕被人从身后死死拽住。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让她痛得瞬间脱臼。
霍旭东那张俊朗却布满寒霜的脸出现在她面前。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愤怒、担忧、还有毫不掩饰的厌恶,都交织在他那双她曾经最迷恋的眸子里。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抬起了另一只手,用尽全力,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走廊里回荡,甚至盖过了仪器的滴答声。沈梦晚被打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懵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发誓要保护自己一生一世,不让自己受一丁点委屈的男人。
眼泪,混合着生理性的疼痛和心理上的剧痛,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看到她这副模样,霍旭东像是突然从暴怒中惊醒过来一般,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的手,随即忙上前,试图拉住沈梦晚的手臂。
“晚晚,我……”
沈梦晚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触碰。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眼中流露出一丝受伤的神情。
“晚晚,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也不能把气撒在青青身上啊。青青的父亲是我的恩师,他在临终前,亲手将青青托付给了我,我就有义务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任何伤害。你不要再这么任性了,好不好?”
沈梦晚缓缓抬起眼,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了多年的男人。
原来,他已经为了那个女人,是非不分到了这个地步。他甚至连一句前因后果都没有问,就直接给她定了罪,一味地指责她。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是她!是她要强行把我爸爸送进监狱!我爸爸现在还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啊!”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霍旭东的目光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顾青青见状,立刻抓准时机,眼眶瞬间变得通红,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师兄,是我错了,都怪我。我不该看到沈总明明身体没什么大碍,却还要赖在医院里装病,浪费公共医疗资源,才一时义愤填膺,想要将他绳之以法。”
“我知道他是师兄你的岳父,是我考虑不周了。可是,爸爸曾经教导我们,身为律师,我们就是要为正义而战,无论面对的是谁……”说着,顾青青便痛哭失声:“师兄,你是不是结了婚之后,就变了?你是不是以后……就再也不是那个会永远保护青青的师兄了?”
霍旭东立刻心疼地将顾青青拥入怀中,用一种沈梦晚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哄着她:“不会的,我永远都是青青的师兄,青青永远都是我的小公主。老师临终前的嘱托,我一个字都没有忘。”
他说着这些话,便等同于默许了顾青青接下来的所有行为。
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冲进了病房,粗暴地将还戴着呼吸面罩的沈父从病床上拽了下来。连接着他生命体征的呼吸机,因为管线被扯断,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沈梦晚疯了一样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那些被顾青青煽动起来的、所谓的“义愤填膺”的“受害者家属”们死死拦住。
他们推搡着她,殴打着她,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她,骂她是不知好歹的毒妇,骂她是吃人血馒头的帮凶,骂她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
而此刻,她那个曾经发誓最爱她的丈夫,正小心翼翼地护着在他怀中哭泣的顾青青,转身离开她的视线。
从始至终,他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一个情绪激动的男人狠狠一脚踢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沈梦晚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她看到的,是那些所谓的“正义使者”,将她那早已昏迷不醒的父亲,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抬上了前往警局的车。
他们的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这老东西还在装死!”
“他住在这高级病房里花的每一分钱,明明都是我们这些受害者的血汗钱!”
“这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沈梦晚艰难地在地上匍匐着,想要爬过去,她想声嘶力竭地告诉所有人。
不是的,她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一生热衷于慈善,对世间万物都怀有怜悯之心。
她的爸爸没有装病。
她的爸爸是清白的。
可是,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解释,而她,也终究没有力气再说出口。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上下被裹满了纱布,像一个滑稽的木乃伊。
她试着动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就从四肢百骸传来。
一名年轻护士见她醒来,连忙上前,轻声嘱咐她不要乱动。
她想开口问问她的爸爸在哪里,可喉咙却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干涩沙哑,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个小护士,沈梦晚认得她,她曾经受到过沈父公司的资助,才得以完成学业。此刻,她耐心地为沈梦晚掖了掖被角,看着她这副模样,再也没能忍住,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沈小姐,沈总……沈总他……”
沈梦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了起来,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泪水已经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沈总……他去世了。人还没有送到警局,在路上……就没了呼吸。”
护士的话音落下,沈梦晚感觉自己的世界也随之崩塌了。心沉到了无底的深渊,泪水如同汹涌的潮水,再也无法抑制。
“爸……”
“爸爸……”
她狠狠地揪住胸口的衣物,想要缓解那股足以将人撕裂的疼痛,却只是徒劳。
没有任何犹豫,她猛地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不顾护士的惊呼,踉踉跄跄地就往外冲。全身的伤痛,都比不上心中那份痛楚的万分之一。
她麻木地为父亲处理好了所有后事,将父亲的骨灰安放在了墓园。
曾经的沈父,在商界备受尊重,德高望重。可是现在,他含冤而死,葬礼上却冷冷清清,连一个前来悼念的旧友都没有。
在墓碑前,她颤抖着手,拨通了霍旭东的电话。她想告诉他,他的岳父,那个曾经对他赞不绝口的男人,死了。
可是,电话刚刚接通一秒,就被对方毫不留情地立刻挂断了。
那个曾经向她承诺,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在第一时间接听她电话的男人,挂断了她报丧的电话。
紧接着,她的手机“叮”地一声,收到了一条顾青青分享来的朋友圈截图。
那是霍旭东的朋友圈。
照片上,是顾青青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庞,她正冲着镜头,得意地比了一个大大的拇指。而下面的配文,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扎进沈梦晚的心里:“我的青青今天又为民除害,凭借一己之力,将一个吃人血馒头的资本家送进了监狱。我会永远为她感到骄傲。”
那一瞬间,沈梦晚的呼吸都停止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她再也支撑不住,狼狈地趴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感觉不到一丝空气。
原来,在他的眼里,她的父亲,从来都只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原来,他一直在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所有温情与爱意,都只是伪装!他一直在欺骗她,欺骗她的家人!
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被蒙蔽的帮凶,他从一开始,就是那个策划了一切的罪魁祸首!
沈梦晚跪在父亲冰冷的墓碑前,那双原本亮如星辰的眼眸,因为连日来的心力交瘁,早已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她想起父亲在病中,还拉着她的手,虚弱地告诉她,一定要幸福,自己不怪霍旭东,他只要他的女儿能够幸福。
沈梦晚用力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爸爸,是我看错人了,是我瞎了眼。”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妈妈……”
“我一定,一定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她倔强地从地上站起身,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她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语气说道:
“你好,我要起诉。”
“被告人,顾青青。罪名,诽谤与伪证。”
沈梦晚回到那个曾经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时,霍旭东还没有回来。
她也懒得去想,顾青青如今遇上了官司的麻烦,他作为她的“师兄”和“守护神”,肯定会第一时间鞍前马后地为她奔走。
夜深了,就在沈梦晚筋疲力尽,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睡意时。
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用巨力砸开,那巨大的声响仿佛要将整栋房子都震塌。
映入眼帘的,是霍旭东那张怒气冲冲、面目狰狞的脸。
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霍旭东,他那一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精致发型,此刻因为主人的焦急与愤怒而显得凌乱不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充满了暴戾之气。
沈梦晚坦然地坐在床上,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冷眼看着他此刻的焦头烂额。
这点程度的报复,对他而言,还仅仅只是一道开胃菜。
霍旭东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沈梦晚的手臂,将她粗暴地从床上拽了下来。
因为力道实在太大,沈梦晚一时间毫无防备,脚踝不小心崴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她疼得眉头紧紧皱起,倒吸一口冷气。
感觉到她的颤抖,霍旭东抓着她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松,眼神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似乎是出于习惯,想要开口安慰两句。
然而,就在这时,顾青青眼眶红肿地从他身后走了进来。她楚楚可怜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沈梦晚,用一种委屈到极点的语气说道:“沈小姐,我知道,因为我把你父亲送进了监狱,所以你对我怀恨在心。但是天理昭昭,法律是公正的,我只是做了一个律师该做的事情。你……你怎么能反过来捏造证据来陷害我呢?”
沈梦晚强忍着脚踝的剧痛,费力地抬起头看她,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捏造证据?顾青青,你我之间,到底是谁在捏造证据!”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凄厉,充满了血与泪的控诉。
霍旭东捏着她手腕的力道猛然加大,她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晚晚!”
“立刻,给青青道歉!”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沈梦晚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怒气已经攀升到了顶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焚烧殆尽。
“我没错!”沈梦晚毫不示弱地回敬他,“我也是,在为民除害!”
“好,好得很。”霍旭东怒极反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顾青青在一旁恰到好处地抹着眼泪,继续煽风点火。
“师兄,算了吧。沈小姐毕竟是沈氏集团的大小姐,跟我们这些靠自己打拼的小人物不一样。她们一向都是踩着我们的尸骨往上爬的,我们斗不过她的。”
霍旭东冷笑一声,他眼中的轻蔑像一把利刃,将沈梦晚最后一点尊严也剥得干干净净。
“她早就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大小姐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还要靠着我的施舍,才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沈梦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从未想过,这些恶毒至极的话,会从这个曾经对她说过无数甜言蜜语的男人口中说出。
在他眼里,她,需要靠他的施舍。
说着,霍旭东缓缓蹲下身,用两根手指粗暴地捏住沈梦晚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用一种严厉到近乎审判的语气说道:“晚晚,你现在,没有任何资格跟我斗。我再说一遍,好好地,给青青认错!”
沈梦晚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狼狈不堪地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霍旭东,你知不知道,我爸爸……他死了……”
她试图从他的脸上,哪怕找到一丝一毫的怜悯,或者是一点点的愧疚。
可是,他却只是冷漠地甩开她的下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道:“晚晚,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方式来诅咒爸!”
他不信她。他甚至认为,这是她的又一次无理取闹。
“看来,你也得进去,好好反省反省了。”
沈梦晚瞬间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拼命地摇头,眼中充满了惊恐。
“霍旭东,你也要像顾青青诬陷我爸一样,来诬陷我吗!”
霍旭东竟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沈梦晚的脸颊。还是从前那副深情款款的神情,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份令人心寒的冷漠。
“晚晚,乖。等你出来那天,我会亲自去接你,给你买你最喜欢的香槟玫瑰,好不好?”
沈梦晚还想要挣扎,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保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她因为“恶意诬陷”和“诽谤”的罪名被当场拘留。在她被拖出门,消失在他们面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霍旭东正满眼心疼地将顾青青紧紧地抱在怀中。
他一口一口地承诺着,要保护好她,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而顾青青,则在他怀里,冲着她,露出了一个挑衅而又得意的笑容!
看守所里,大概所有人都提前被打过了招呼。沈梦晚刚进去,就被牢房里的大姐头给盯上了。
“哟,这个就是霍律师特意‘关照’过的人?”
沈梦晚蜷缩在墙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告诉自己,不能倒下,绝不能折在这里,她的爸爸妈妈,还在等着她去为他们洗刷冤屈。
然而,那个大姐头却毫不留情地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硬生生拖到了肮脏的厕所里,逼迫她喝马桶里的水。
见她抵死不从,大姐头便招呼着牢房里的所有人,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拳打脚踢。
她身上原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口,在这一次次的殴打下,再次崩裂,雪上加霜。
沈梦晚紧紧地抱着头,任由那些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自己身上。泪水混合着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霍旭东,你怎么能这么狠!
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多年的夫妻之情吗?
铁门发出沉重而嘶哑的抗议声,缓缓向内打开,泄露出一片阔别半月之久的天光。沈梦晚眯起眼睛,让那刺目的光亮将瞳孔中残存的晦暗驱散。十五天的牢狱生活,像一场漫长而冰冷的噩梦,将她从云端狠狠拽入泥潭。
她刚踏出那道象征着自由与禁锢的界限,一个熟悉的身影便猝不及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视线。是霍旭东。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剪裁合体的西装包裹着挺拔的身躯,金丝边眼镜后的双眸,一如既往地盛着她曾经最为迷恋的温柔。他快步迎上来,仿佛那个亲手将枕边人送进这冰冷牢笼的刽子手,与他毫无干系。
时节已入深秋,空气中裹挟着萧瑟的凉意。一阵冷风吹过,卷起路边枯黄的枫叶,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沈梦晚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一层细密的疙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霍旭东见状,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解下自己身上的羊绒大衣,轻柔地披在了她的肩上。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以及一种陌生的女士香水味。他温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晚晚,冷了吧?我来接你回家。”
“家?”沈梦晚在心底咀嚼着这个词,只觉得无比讽刺。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像一尊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显得麻木而迟钝。
霍旭东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或者说,他选择了无视。他自然地牵起她冰凉的手,那力道不容抗拒,拉着她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宾利。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车门的那一刻,车门却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顾青青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庞,带着毫不掩饰的洋洋自得,出现在副驾驶座上。她的怀里,抱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正是昨天霍旭东派人送到沈宅,说是庆祝她“重获新生”的礼物。
沈梦晚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定格在顾青青的身上。霍旭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哄劝的意味:“晚晚,你别误会。青青听闻你今天出来,特意赶来接你。她已经原谅了你之前的冒犯,你看,她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束花,我就做主送给她,算是赔礼,好不好?”
沈梦晚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最终,她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送吧,当然要送。何止是这束花,连同霍旭东这个人,这个曾被她视若生命的所有物,她也一并、彻底地,不想要了。
见到她如此“顺从”,霍旭东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抬手,用一种对待宠物的姿态,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仿佛在安抚一只被驯服的野兽。
“晚晚,你看,我就说吧,进去接受几天再教育,这不就立刻学乖了?”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沈梦晚的心里。
他顿了顿,又理所当然地补充道:“对了,晚晚,青青她从小就晕车,坐前面会舒服些。委屈你一下,去坐后面吧。”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却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在他们新婚之夜,他曾拥着她说,他的副驾驶,是他留给妻子的专属位置,永远,只属于沈梦晚一人。
可笑的誓言,如今听来,不过是一场天大的笑话。沈梦晚已经懒得去计较了,她默不作声地绕到后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冰冷的真皮座椅硌得她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尽量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顾青青透过后视镜,将沈梦晚那张苍白而毫无生气的脸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弧度。她转过头,用甜得发腻的声音与霍旭东打情骂俏起来。
“师兄,你快说,是我漂亮还是沈梦晚漂亮?”
霍旭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有作答。
顾青青不依不饶,身体向他那边凑得更近了些,吐气如兰:“师兄,我可听说了哦,你从大学时代起,就偷偷喜欢我很多年了……”
“刺啦——”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划破了车厢内的暧昧气氛。霍旭东猛地一脚踩下刹车,巨大的惯性让毫无防备的沈梦晚狠狠向前冲去,额头重重地撞在了前排的座椅靠背上。
她抬起头,清晰地看到霍旭东的脸颊“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青青……你是我师妹,别……别胡闹了。”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牢牢地被顾青青牵引着,完全遗忘了后排还坐着他那位名义上、法律上都合法的妻子。
顾青青见状,得意地捂嘴偷笑起来。
“哎呀,师兄,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这么容易脸红啊?我是逗你玩的啦。再说了,你现在可是有妇之夫,我才不屑于做什么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呢。”她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瞟了后视镜一眼,“那种事情,只有那些没教养的下等人、倒贴的贱人,才会看到一个男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穷追不舍。”
沈梦晚当然听得出她话里话外的影射,但她连掀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与她争辩。
霍旭东听到这话,似乎才终于想起了沈梦晚的存在。他脸上的窘迫瞬间转为严肃,轻声呵斥道:“青青,别乱说话。”
顾青青立刻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语气故作天真:“对不起呀,沈小姐。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过去有过那样的经历。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喜欢跟师兄开这种玩笑,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沈梦晚依旧沉默,像一座不会言语的冰雕。
顾青青暗暗咬了咬牙,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但碍于霍旭东在场,不好发作。
霍旭东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对沈梦晚说道:“晚晚,青青说的话你不要介意。说到底,你也没资格跟青青生气。”
这句话,终于让沈梦晚有了反应。她缓缓撩起沉重的眼皮,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灰烬。她微微蹙眉,声音沙哑地问:“什么意思。”
霍旭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骄傲的神色,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顾青青,那眼神里的欣赏与爱慕毫不掩饰。
“青青刚刚又为你打了一场官司,是你诉讼集团财产归属权的案子。是她,说服了法官,让你能够提前从里面出来。所以,从这个层面上讲,青青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应该好好感谢她,报答她才是。”
他停顿了一下,宣布了他的决定:“青青刚从国外回来,在国内没什么亲人,我索性就让她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这段时间,你就负责好好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权当是报恩了。
“报恩?”
这两个字从沈梦晚的唇齿间溢出,带着一丝荒诞的颤音。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霍旭东,竟然要她去给那个间接害死她父亲的仇人报恩?
她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不可能!霍旭东,你做梦!”
霍旭东的眉头瞬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语气也冷了下来:“晚晚,我希望你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白眼狼?”沈梦晚发出一声凄厉的苦笑,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到底谁才是那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若不是她的父亲沈雄当年力排众议,将一穷二白的霍旭东招为上门女婿,并倾尽沈氏集团的资源去栽培他,他霍旭东如今哪有资格坐在这里,哪有机会成为业界交口称赞的金牌律师?
没有沈家,他霍旭东算个什么东西!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之际,顾青青适时地开口了,她扮演着善良而无辜的角色。
“师兄,你别为难沈小姐了。我做好事从来都不图回报的。既然沈小姐不愿意,那就算了。大不了,我还是回我的老家去住吧。”
说着,她挤出一个故作坚强的笑容,眼眶里却恰到好处地泛起了水光。
“师兄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一听到顾青青要走,霍旭东立刻急了。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子般射向沈梦晚,话语里是赤裸裸的威胁:“晚晚,你也不想你爸爸在里面,再出点什么意外吧?”
沈梦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又一次,用她最在乎的家人来威胁她。
然而,她反驳的话还未说出口,异变陡生。
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像一头发了疯的钢铁巨兽,咆哮着从侧方路口冲了出来,直直地朝着他们撞来!
霍旭东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复杂的思考,他的身体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向右打方向盘,同时整个身子扑向了副驾驶,用自己的后背和车身的左侧,去迎接那毁灭性的撞击。
一瞬间,天旋地转。两车相撞发出的巨响震耳欲聋。
顾青青被霍旭东死死地护在身下,除了受到一些惊吓和轻微的擦伤,毫发无损。而独自坐在后排,正面迎上货车冲击的沈梦晚,却没有那么幸运。
破碎的玻璃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深深地嵌进了她的血肉里。鲜血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满脸都是粘稠温热的液体。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霍旭东冲出车外,焦急万分地检查顾青青伤势的背影。
他那么害怕,那么害怕失去顾青青。即使她只是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小口子,即使她被他保护得完好无缺,他都没有,哪怕分给身后那个奄奄一息的妻子一个眼神。
沈梦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了血肉模糊的手,想要求他救救自己。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她还不能死,她要为父亲报仇。
然而,霍旭东却在察觉到她的触碰后,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她的手。
他的声音隔着一层血雾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晚晚,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再争风吃醋了。我答应过老师,要一辈子好好照顾青青。你在这里等我,我先把青青送到安全的地方,待会就回来救你。”
说完,他便一把抱起“受惊”的顾青青,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跑去。
只剩下被卡在变形的车厢里,感觉全身骨骼都要被碾碎的沈梦晚,和她那只无力垂下的手。
她忽然想起,曾经有一次她切水果不小心划伤了手指,那个时候的霍旭东,紧张得抱着她跑了三家医院,自责得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原来,那个视她如珍宝的霍旭东,早就已经死了。
也好。沈梦晚的嘴角,勾起一抹解脱的笑意。这样,她就可以去找爸爸妈妈了,可以亲口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时间的洪流冲刷而过,当意识的碎片重新拼凑成形,沈梦晚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入目是医院纯白得令人窒息的天花板,以及霍旭东那张写满了焦急与憔悴的脸。
见她醒来,霍旭东立刻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竟然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他拉着她的手,声音沙哑而温柔:“晚晚,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沈梦晚只是漠然地偏过头,将视线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给他。
霍旭东自知理亏,并没有与她计较这份冷漠,而是耐心地,用一种自我感动的语气说道:“晚晚,我知道,这次车祸是我对不住你。但是,青青是无辜的,我不能让她有事。”
沈梦晚依旧不理他,仿佛他只是空气。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晚晚,这次你一定要好好感谢青青。是她,看在你出了这么严重车祸的份上,心软了,答应我,最后一场关于老宅归属权的比试,她会故意输给我。到时候,我拿到老宅,就立刻想办法把爸从里面接出来。”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沈梦晚封闭的感官。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什么……比试?”
霍旭东见她终于有了反应,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想去抚摸她的头,却被她嫌恶地避开。他也不尴尬,收回手,解释道:“青青说,我们沈家的老宅,现在属于涉案资产,算是赃物。需要通过法律途径,重新裁定这栋宅子的归属权。你放心,她已经答应我了,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沈梦晚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栋宅子的归属权,再清楚不过了!那是沈家世代相传的祖宅,是她和霍旭东结婚那天,父亲亲手交到她手上的,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念想!
她激动地反手抓住霍旭东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她不住地摇头,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不要,霍旭东,我求你。”
“我爸已经没了,那是爸爸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求你,不要动那栋宅子,我求你了……”
听到她的话,霍旭东的眉头却紧紧地蹙了起来,脸上温柔的表情瞬间被不耐烦所取代。
“晚晚,这已经是你第几次撒这种谎了?爸明明就在警局里待得好好的,我每天都有派律师过去探望。为了跟我争宠,博取我的同情,你现在连亲生父亲的生死都可以拿来开玩笑了吗?”
“再说了,青青已经承诺过了,这次一定会把宅子让给我。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针对青青?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沈梦晚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无尽的绝望却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在这时,霍旭东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电话那头一定是顾青青。因为他接电话时,眉眼间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他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形同枯槁的沈梦晚,随即按开了病房里的电视,说道:“我跟青青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是全网直播。你在这里,应该能看得到。”
说着,他俯下身,在沈梦晚冰冷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晚晚,你放心吧。看我怎么把属于你的宅子,给你风风光光地赢回来。”
他直起身,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身体好点之后,赶紧录一个陈情视频,主动承认你们沈氏集团过去做的那些龌龊事。等舆论平息,公众原谅你们了,到时候我就顺理成章地帮你把爸接出来。”
说完,霍旭东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那背影里充满了对即将见到心上人的迫不及待。
沈梦晚看着那扇被关得震天响的房门,缓缓闭上了双眼,心中一片凄凉的死灰。
很快,电视屏幕上出现了霍旭东和顾青青的身影。他们站在法庭上,男的英俊,女的靓丽,看上去是那么的般配。她看到顾青青对着摄像头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得意笑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比试开始,两人在法庭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法律对决。
就连直播的弹幕上,都在一片片地刷着“天作之合”、“金童玉女”、“太般配了”。
沈梦晚的手紧紧地攥着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心中只有一个卑微的愿望,希望顾青青能够遵守约定,不要染指那栋房子。
然而,就在双方出具最终证据,决定胜负的关键关头,霍旭东却突然放弃了。
只见他对着顾青青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宠溺而无奈的笑容,拿起话筒,对着全网的观众,深情款款地说道:“我认输。我还是不忍心让你输。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能赢我了。”
弹幕瞬间爆炸,一片欢呼,无数的“啊啊啊”和“太甜了”刷满了屏幕,所有人都在歌颂霍旭东这种为爱放弃一切的伟大爱情。
可是他却忘了,他在病房里,对她许下的承诺。
沈梦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是啊,她早就该想到的。霍旭东,他怎么会舍得让他的心肝宝贝顾青青输掉比赛呢?
她发出一声悲凉的苦笑,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霍旭东,我沈梦晚,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她拔掉手背上的针管,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医院。
与此同时,赢得了比赛的霍旭东,正春风得意地抱着顾青青,在法院门口接受着记者们的采访。毕竟,他“大义灭亲”,亲手将自己的岳父一家送进监狱,如今又在法庭上“惜败”于红颜知己,这其中可挖掘的新闻点太多了。
面对记者们的长枪短炮,霍旭东看了一眼怀中羞涩的顾青青,义正言辞地宣称:“我将永远站在正义的一方,并且,用我的一生,去维护我所爱的人。”
顾青青恰到好处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像是刚入行不久的年轻律师,匆匆忙忙地挤开人群,走到他面前,递给了他一份文件,还有一个U盘,说这是沈梦晚女士寄给他的。
霍旭东看到文件袋,不屑地笑了笑,对着镜头解释道:“看来,沈梦晚也自知罪孽深重。想来这里面就是她的陈情视频了。希望大家看了这个视频之后,能够看在我和青青的面子上,原谅她一次。毕竟,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我在这里,代她向公众道个歉。”
说罢,他自信满满地将U盘插入了现场媒体准备的笔记本电脑。
然而,下一秒,从音箱里传出的,却不是什么忏悔的陈述,而是一阵阵令人面红耳赤的、不堪入耳的暧昧喘息声。
紧接着,一个男人压抑着情欲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了:“青青,我的青青,我好爱你……你知不知道,我娶沈梦晚那个蠢女人,就是为了拿到他们沈家的家产……等我把沈氏集团搞到手,到时候,我就可以甩了她,正大光明地爱你了……”
视频的声音还在继续,现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其古怪和玩味的眼神,看着方才还在沾沾自喜的霍旭东和顾青青。
看到视频画面的那一刻,霍旭东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无尽的恐惧。
他在外界苦心经营的,一直是深情款款、洁身自好的宠妻人设。如果这个人设崩塌,那他的事业,他的一切,都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他一把揪住那个来送文件的小律师的衣领,双目猩红,状若疯魔:“说!是谁派你来的?是谁让你拿这种东西来陷害我的!”
那小律师显然被吓坏了,他不过是刚刚进入律所实习,根本不清楚霍旭东和沈梦晚之间复杂的恩怨。
他怯生生地回答道:“霍……霍律师,这个……真的是沈梦晚女士托我送过来的。她……她还说,一定要让您当众亲自打开……”
霍旭东的目光,这才落在了小律师手中那份还未打开的文件上。
他一把夺过来,匆忙撕开。文件最上方,“离婚协议书”五个硕大的黑体字,如同五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伤了他的眼睛。
“不……不会的……”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她那么爱我,她爱了我十年……她不会舍得跟我离婚的……”
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嘴里反复念叨着:“难道她知道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而在他身旁的顾青青,显然还没有完全理解目前的状况。直到她清晰地听到视频里那句“可以光明正大爱你”,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的红晕。她抬起头,用一双湿漉漉的、饱含爱意的双眼望着他。
“师兄,原来……原来你对我,存着这样的心思。”
她轻轻拽着霍旭东的袖子,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师兄,其实我也爱了你很久很久。我不介意你和沈梦晚的过去,从今以后,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霍旭东猛地一愣。他看着身旁这张自己曾经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脸,第一次,感到了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和厌恶。
曾几何时,他会拿着她的照片,在无数个深夜里排解自己无处安放的欲望;会像个变态一样,偷偷记录下与她有关的一切,让自己的生活被她的影子完全占据。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里,顾青青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少了?
对了,是有了沈梦晚之后。她的影子,逐渐与沈梦晚的日常,重合在了一起。
那个女人,会记得他的每一个喜好,记得他所有不经意间说过的话;会耐心地陪着他,解决一个又一个棘手的案子,为他查阅资料到天明;会在沈父面前,说尽自己的好话,为他铺平事业的道路。
他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跟沈梦晚好好地说过一句话了。
他的手,死死地攥着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而刚刚那个小律师,早就趁乱溜得没了踪影。
记者们早已嗅到了惊天丑闻的味道,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
“霍先生,请问您作为沈氏集团的前首席律师,同时也是沈家的上门女婿,是为了谋夺财产,才蓄意设计陷害您的岳父入狱吗?”
“霍先生,请问视频里的内容是否真实?”
“霍先生,您是不是一直对自己的同门师妹存有不轨之心,所以才不惜代价地陷害沈小姐一家?”
“霍先生……”
“够了!”霍旭东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了一声,他大口地喘着气,艰难地维持着自己最后一点温文尔雅的假面,“我很爱我的太太,这个视频纯属子虚乌有,是有人恶意诽谤!我永远都忠诚于我的妻子!”
说着,他再也顾不上顾青青的反应,粗暴地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见霍旭东逃离,记者们的长枪短炮,立刻调转方向,齐刷刷地对准了被独自留在原地的顾青青。
第一次,她不再是天之骄女,不再是受人追捧的律政佳人,而是以一个“小三”的狼狈身份,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口中。
顾青青气得狠狠地跺了跺脚。
“师兄!师兄,你别丢下我!”
“师兄!霍旭东!”
可是,任凭她如何呼喊,霍旭东的背影,依旧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头。
曾经,不论她怎么胡闹,霍旭东都会无条件地宠着她,包容她。可是现在,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她的心,没来由地慌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好不容易才把沈雄那个老东西弄死,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霍旭东这棵大树。
霍旭东此时的脚步飞快,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去找沈梦晚,他要去问个清楚!为什么要跟他离婚?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民除害!沈雄那个老狐狸,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死有余辜!
只要她肯乖乖地待在自己身边,只要她肯求他,他一定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想办法把沈雄从牢里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