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通房,为求生存,给嫡母伏低做小,我有样学样,给嫡姐当狗 腿 子

发布时间:2025-10-06 18:04  浏览量:1

我阿娘的出身,不过是府里的一个通房丫鬟,这便注定了我的庶女身份。

为了在这深宅大院里寻得一席之地,阿娘将“伏低做小”这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日日都在嫡母跟前小心伺候。

我耳濡目染,也将这套生存法则学了个通透,心甘情愿地做起了嫡姐沈暖身边最忠实的“狗 腿 子”。

后来,嫡姐一步登天,凤冠霞帔入主中宫,而我也蒙受恩泽,得了个妃位。

京城里的人都窃窃私语,说我是姐姐的影子,是她固宠的替身。

他们哪里知道,这份所谓的“委屈”,于我而言,却是求之不得的蜜糖。

1

我与嫡姐年岁上仅有一年之差。

当年嫡母新嫁入府,祖母和父亲本想随便寻个由头将我娘打发了。

可我娘那样的身世,又能去哪呢?外祖家那个烂泥坑,有个嗜赌如命的爹,

一个偏心到胳肢窝的娘,再加上懒惰成性的大哥,她回去无异于跳入火坑。

是嫡母心善,开口拦了下来,还将我娘的身份抬了抬,给了个姨娘的名分。

莫小看这一个名分,比通房丫鬟的地位高出不止一截,每月的月银都实实在在地多了好几两。

为此,我娘高兴了好些日子。

嫡母怀上嫡姐后,父亲才又会踏足我娘的院子。

可我娘对此,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

她天生胆小,硬是等到嫡母平平安安诞下长女后,才敢让自己有孕。

怀上我的时候,我娘日日烧香拜佛,人家都求菩萨赐个儿子,唯有她,心心念念只求是个女儿。

“千万不能在嫡母前头生下男丁啊。”这话她念叨了十个月。

我娘怕得要死,生怕自己肚子不争气,蹦出个庶长子来,那可就是捅破天的大祸。

我曾好奇地问她,若我真是个男孩怎么办。

我娘眼睛一闭,决绝地说:“那也只能对不住你了。”

牺牲我一个,保全她自己。

这便是阿娘信奉的生存之道。

我娘将庶女的本分和姨娘的规矩,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然后又将这门绝学倾囊相授于我。

她说,外祖家那么多庶女,没有一个比她过得舒心,这一切,全都仰仗于她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安分守己。

我娘的真理就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削尖了脑袋也求不来。

为了讨好嫡母,她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嫡母午睡,她在一旁静静打扇;

嫡母吃水果,她巧手剥皮去核;

嫡母一抬眼,她便奉上温热的茶水;

嫡母稍感饥饿,她就递上精致的糕点。

嫡母身边的大丫鬟秋菊,每每看到我娘这副殷勤模样,都气不打一处来。

原因无他,我娘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拔高了嫡母院里伺候人的行业标准。

人人都像她这么“卷”,旁人还怎么活?

嫡母威严甚重,又日日抓着我的学业不放,我轻易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便将讨好的目标转向了嫡姐。

大的伺候大的,小的讨好小的,也算合情合理。

可我万万没想到,嫡姐比嫡母还要难缠。

2

嫡姐自己天资聪颖,便也见不得我愚笨。

偏我就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写出的字如同鬼画符,摆弄的插花好似刚拔的野草,

画的画连狗看了都嫌弃,学跳舞更是没两步就能把自己绊个结实。

嫡姐对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天天把“蠢”字挂在嘴边骂我。

我一委屈,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结果嫡姐骂得更凶。

等骂够了,她又会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地从头教我。

我跑回院子跟阿娘哭诉,不曾想,阿娘脸上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后来,嫡姐得出一个结论:我之所以这么蠢,全是受了我娘的言传身教。

嫡母听了,竟深以为然,于是,将我娘的文化扫盲也一并提上了日程。

天知道,当个庶女和姨娘怎么这么苦啊!

我与阿娘四目相对,从彼此眼中只看到了绝望。

让她写个“苦”字,她能写成“若”;让我写个“大”字,我下笔就成了“太”。

嫡母觉得我娘学习态度有问题,嫡姐则认为我纯属敷衍了事。

于是,嫡母罚阿娘背《三字经》,嫡姐罚我抄《百家姓》。

阿娘背到“香九龄,能温席”,一听到“席子”就犯困,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等她一觉醒来,正好赶上嫡母用晚膳。

换作平时,她早就第一个冲过去了,更何况今日厨房做了她最爱的八宝鸭。

可今天,她却一反常态,磨磨蹭蹭地扶着额头,直说自己头疼。

我望着屋顶,心中长叹一声。

姜还是老的辣,装病这招,我怎么就没想到先用上呢!

3

嫡母很快便派人送来一碗莲心茶,还特意嘱咐,让我娘把莲心也一并吃了。

“莲心最是清火,姨娘这夏日头疼,多半是中了暑气。”传话的丫鬟面无表情地说道。

阿娘脖子一缩,讪讪地说自己已经好了。

一旁的秋菊却学着嫡母的清冷语调,幽幽开口:“姨娘既然好了,那便过来将《三字经》再背上一遍吧。”

阿娘的脸色瞬间垮了,立刻又扶住脑门,有气无力道:“哎哟,这夏天啊,就是容易中暑,看来是还没好利索。”

她接过那碗黑乎乎的药茶,对来人说:“替我多谢夫人一番好意。”

然后一饮而尽,我严重怀疑她为了躲避那苦味,根本就没嚼。

即便如此,还是苦得龇牙咧嘴。

眼见此景,我顿生兔死狐悲之感,不敢再耍花样,乖乖地背起了我的《百家姓》。

嫡姐见状,露出了甚是欣慰的笑容:“到底是我妹妹,只要肯用心,还是能学好的。”

我心里叫苦,嘴上却不敢说,是嫡母那招“杀鸡儆猴”起了作用。

我更不想让嫡姐觉得我是什么可教之材,免得她变本加厉。

但嫡姐似乎铁了心,立志要将我培养成一位仅次于她的才女。

这一切的变故,都源于那场改变我命运的诗会。

4

诗会上,有个叫秦采芮的庶女大放异彩,不仅能歌善舞,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我实在想不明白,同样是十几岁的姑娘,怎么差距就这么大,人家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秦采芮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我嗤笑道:

“你嫡姐才名冠绝京城,你身为她的妹妹,怎的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成日只知吃喝?”

我倒没觉得多生气,毕竟她说的句句属实。

可嫡姐的脸当场就沉了下来,她霍然起身,冷冷地回敬道:

“我妹妹只是不屑于显露罢了,她若认真起来,将来必定远胜于你。”

我吓得差点当场摆手否认,却被嫡姐一记凌厉的眼刀子给杀了回来。

我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无非又是那句老话:“我沈暖的妹妹,怎么能比你差!”

旁边还有个庶女满眼羡慕地看着我,悄声说嫡姐对我真好。

我唉声叹气,真想跟她换个姐姐。

她哪里知道,摊上一个自己拼命“卷”不算,还总想着拉上姐妹一起“卷”的姐姐,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回府的马车上,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嫡姐的手就没停过,拿着笔在一张张纸上奋笔疾书,神情凝重。

我知道,她肯定又在为我量身定制造新的课程表。

果然,快到府邸时,嫡姐满意地搁下笔,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还拍拍我的手让我放心。

“照这个计划来,不出三年,你定能将那个秦采芮远远甩在身后。”

我凑过去瞥了一眼,只见几大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簪花小楷,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嫡姐见了,又开始咬牙切齿地训我:

“你是木头人吗?人家当面那般说你,你就不知道张嘴反击回去?”

我把脖子缩得更深了。

诗会上我光顾着埋头吃点心,压根没听清秦采芮说了什么,又是对谁说的。

等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嫡姐已经火力全开地怼了回去。

眼下,我被嫡姐骂得狗血淋头,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嫡姐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好了,别哭了。”

我其实没哭,但嫡姐觉得我哭了,我也就只好配合地抽了抽鼻子。

“你放心,”她安慰道,“只要按我的计划来,将来你定能出人头地。”

可是姐姐,我不想啊,我真的不想出人头地!

嫡姐完全无视我无声的抗议,从第二天起,便像打了鸡血一般,每日都拽着我往书房跑。

我娘见了,都感觉到了唇亡齿寒的危机。

不过,她的日子也没好到哪儿去。

嫡母看她对舞文弄墨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便转换思路,开始教她如何算账。

嫡母给她下了最后通牒: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这话可把我娘给急坏了。

5

作为一个一天不往嫡母跟前凑就浑身难受的姨娘,我娘把嫡母看得比自己的男人还重要。

阿娘常说,男人嘛,吃干抹净就走了,靠不住。

可夫人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日日相处的。

这宅院里真正能当家做主的,是夫人。

她脑子虽然转得慢,但这点事上,却一点也不傻。

这就叫“打蛇打七寸”,找准了关键。

在嫡姐日复一日的魔鬼训练下,我的学业倒也真见了些成效。

到我十三岁那年,已经能勉强写出一两首矫揉造作的歪诗了。

此时的嫡姐早已名满京城,尤其是一手古琴技艺,被誉为“高山流水,难觅知音”。

嫡姐也曾动过教我学琴的念头,可坚持了一个月后,她便放弃了。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放弃。

她面无表情地说,听牛弹琴,远比对牛弹琴更让人痛苦。

我记得最后一次上琴课,半个时辰后,嫡姐默默地从耳朵里掏出了两团棉花,眼神已然麻木。

“妹妹,答应我,以后你若是恨谁,就把他绑起来,日日为他弹琴。”

她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这刑罚,足以与十大酷刑相媲美。”

我欲哭无泪,但心里却暗自窃喜,总算可以少学一样东西了。

但嫡姐的人生信条里,没有“言败”二字。

学琴不成,她便让我改学吹箫。

嫡姐说,自古琴箫合一,总有一样适合你。

没想到,歪打正着,我竟真的对吹箫有那么几分天赋。

嫡姐激动得眼眶都湿润了,拉着我的手感慨万千:

“我就知道,我这些年的心血没有白费!铁杵真能磨成针,棒槌也能开出花啊!”

我被她夸得满脸通红,心里有些受宠若惊。

6

嫡姐十六岁时,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身材高挑,肤若凝脂,腰肢纤细如素纨,十指修长似削葱。

反观我,个子矮小,浑身肉乎乎的,脸颊也是圆滚滚的。

嫡姐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认定是我挑食导致营养不均,于是强迫我每日多吃青菜。

结果我脸都快吃绿了,身高却不见长半分。

嫡姐再次感受到了挫败,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教我弹琴的时候。

但嫡姐永不言败。

听说多做运动有助于长高,嫡姐便决定带我去骑马。

阿娘也想跟着去凑热闹,但她实在走不开。

嫡母这些年不仅教她看账本,还真的拨了一间铺子给她打理,并给她定下了一个小目标:年底前,必须赚足一万两。

如今算下来,还差着三千两的缺口。

阿娘愁得天天掉头发,甚至想怂恿我去公中消费,好让她完成业绩。

我忙不迭地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你不敢惹嫡母,难道我就敢去惹嫡姐吗?

早就说了,我和阿娘,一个赛一个的窝囊,我们就是嫡系母女最忠诚的“狗 腿 子”。

嫡姐带我去了京郊的马场,亲自为我挑选了一匹温顺的小矮马。

没办法,我实在太矮了,站直了也才将将到姐姐的下巴。

陈将军家的小公子陈令一看见我这模样,就笑得前仰后合。

他这个人,向来如此讨厌。

每次见到嫡姐,他都紧张得话都说不囫囵;可一见着我,那些刻薄的笑话就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沈二小姐,你骑上这马,真不知是你骑马,还是马骑你呢。”

我被他说得恼羞成怒,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伸手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小马驹。

就在这时,嫡姐一身红衣,鲜衣怒马,策马飞驰而来,稳稳地停在我们面前。

她皱着眉头,对陈令呵斥道:“陈令,不许你欺负我妹妹。”

陈令的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

唉,我心里叹气,又是一个拜倒在姐姐石榴裙下的爱慕者。

7

姐姐及笄之后,嫡母便开始为她的婚事四处相看。

可挑来选去,总没有一个能让嫡母完全满意的。

眼看着我也快要及笄了,嫡母便想着,不如将我们姐妹二人的及笄礼一起办了。

嫡姐对此欣然同意,但言语间又带着几分遗憾。

“到时候没我在你身边督促,你也要记得日日读书,不可懈怠。”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瞬间在我脑中劈开了一丝光亮。

这么说,只要姐姐成了婚,我就可以脱离她的“魔爪”,不用再学习了?

我脸上的喜色藏得太快,还是被嫡姐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眼珠一转,立刻对嫡母说:“母亲,我舍不得妹妹。

不若将我们姐妹嫁到同一家去,比如嫁给两兄弟,这样我们还能时时相伴!”

我吓得差点跳起来,双手高举,表示强烈反对。

开什么玩笑?姐姐是堂堂尚书府的嫡女千金,我不过是个庶女。

她能嫁的人家,我去了要么是嫁给庶子,要么就是给人当填房。

嫡姐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这有何难?让母亲将你记在名下,认作嫡女不就好了。”

嫡母闻言,竟真的点了点头,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我娘听了这话,当场就腿软了,差点瘫坐在地。

“万万不可,夫人,万万不可啊!”她急忙摆手,“以庶为嫡,这是要乱了纲常的,会给夫人平添无数麻烦的。”

我们府里并非只有我一个庶女。

父亲除了我娘,还有李姨娘和秋姨娘。

李姨娘生了四妹妹,而秋姨娘则生了三妹妹和小五,一儿一女。

嫡母膝下只有嫡姐一个女儿,父亲早就动过心思,想让嫡母将小五认作嫡子,记在名下。

可嫡母态度强硬,铁了心不肯。

两人为此闹得十分难看,若非嫡母娘家势大,父亲恐怕早就强行做主了。

“你嫡母,日子过得也难啊。”这些糟心事,都是阿娘私下里偷偷说给我听的。

所以,若是嫡母真为了我,将我记在她名下,那秋姨娘那边必定会借机掀起滔天风浪。

我虽然窝囊,却也不想让嫡母因为我而受气。

可麻烦这东西,就算你不去找它,它也会主动找上门来。

8

秋姨娘生得貌美,又是一副柔弱多姿、楚楚可怜的模样。

父亲那样的俗人会喜欢她,我承认,连我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就连我阿娘,背地里都跟我嘀咕,说她自己若是男子,也定会喜欢秋姨娘那样的。

温柔小意,红袖添香,谁不爱呢?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嫡母耳朵里。

结果,嫡母晾了我娘足足七日,一眼都没看过她。

头三天,我娘还深感解放,快活得不行。

虽然因为不能去嫡母跟前伺候而有些忐忑,但不用天天对着账本,简直是天大的幸事。

到了第四天,我娘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了。

她又不敢直接去问嫡母,只能旁敲侧击地向秋菊打听。

嫡母听了秋菊的回话,冷笑一声,掐着嗓子模仿我娘的语气:

“秋姨娘那样的,我若是男子,我也喜欢!你看,我与珂姨娘的喜好,倒是一般无二呢。”

我娘吓得脖子一缩,急忙跑去辩解。

“夫人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天,我娘在嫡母屋里唾沫星子横飞,将秋姨娘从头到脚数落了个遍,细数了她种种不堪之处。

这事传出去后,府里人人都以为我娘这是要和秋姨娘争宠了。

三妹妹还特意跑来奚落我娘,说她都一把年纪了,还想“老蚌生珠”。

我听了,默默放下筷子,只对她说了一句:“你娘,比我娘还老。”

她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得饭都没吃就走了。

她总不能让她娘为了这个,现去改了年龄吧?

可惜啊,有些人,就是活得越来越回去了。

9

秋姨娘借着由头,开始变本加厉地逼迫嫡母认下小五为嫡子。

嫡母被气得心口疼,跟父亲大吵了几次,皆是不欢而散。

父亲逼她,祖母也来劝她,就连远在塞北的外祖母也写信来,劝嫡母三思。

他们用得最多的理由便是:嫡姐大了,将来总是要嫁出去的。

娘家若是没有一个得力的兄弟支撑,将来在婆家受了欺负,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我头一次见到嫡姐红了眼眶。

那几天,她书也不读了,琴也不弹了,最重要的是,她连我挑不挑食都不管了。

我想吃肘子就吃肘子,想吃烧鸡就吃烧鸡。

可那些美味佳肴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没有一丝滋味。

“女子在世,为何就这般难?”她靠在窗边,声音里满是疲惫,

“若是因为我,才让母亲受此磨难,那我宁可不嫁了。”

我急忙劝她可千万别有这种傻念头。

嫡姐若是不嫁,那明天护城河里,怕是会漂满京都公子们碎成八瓣的心。

我可不忍心看到哪家的小公子为此伤心欲绝。

更重要的是,凭什么呢?

嫡母善于经商,嫡姐才华横溢,可她们安身立命的根本,竟还要靠一个男人来决定,这太不公平了。

我脑子一转,给嫡姐出了个主意:

“姐姐,如果……如果你未来的夫君,官职比父亲还高,那父亲是不是就不敢再逼迫母亲了?”

嫡姐闻言,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掌,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赞许眼光看着我。

“阿晴,我就知道!你平日里定是在扮猪吃老虎,故意装得蠢笨,对不对?”

姐姐,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求求你别再给我加课了!我真的学不动了!

10

嫡姐向来说干就干。

平日里,她与京都的那些世家公子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在他们眼中,嫡姐是圣洁孤傲、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

如今为了嫡母,她开始认真地审视那些曾经的追求者。

她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阿晴,若是我选了这些人,日后便不能与你在一个府里了。”

我竭力压下嘴角那抹快要咧开的笑意,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是啊,姐姐,我也舍不得你。

但是,你还是要多为母亲想想啊。”

嫡姐为此,烦恼不已。

我娘还真以为我为此伤心,头一次板起脸,十分严肃地与我谈心,劝我千万不要一时糊涂,动了跟着嫡姐去做妾的念头。

“你嫡姐待你好,你得知恩图报,万万不可做出让她伤心的事情来。”

她语重心长,“这世上,哪有女子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夫君纳妾?”

我立刻举手起誓,保证自己绝不做那等狼心狗肺之人。

话音刚落,阿娘一巴掌就拍在我肩膀上:“你这丫头什么意思?拐着弯讽刺我狼心狗肺吗?”

不好,我娘的脑子,好像突然灵光起来了。

我娘的脑子灵光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秋姨娘找不痛快。

11

秋姨娘骂我娘是嫡母身边养的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我娘便回敬她,说狗也分家狗和野狗,更有那种喂不熟的白眼狼狗。

秋姨娘嘲笑我娘年老色衰,不得宠爱,迟早要被父亲赶出府去。

我娘便甩着帕子炫耀,说她名下有良田百亩,旺铺两间,就算出了府也饿不死。

秋姨娘什么都没有,气得说要去找父亲哭诉。

我娘优哉游哉地表示,找父亲没用,这年头,还是找夫人哭才管用。

秋姨娘果然跑去父亲那里告状,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我娘也不甘示弱,跟着就去了,哭得更是惊天动地,惨不忍睹。

我还亲眼看见,她趁父亲不注意,偷偷把鼻涕眼泪往父亲名贵的衣袍上抹。

父亲被她们哭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最后只能将此事不了了之。

回来后,我娘一个劲儿地揉眼睛,猛地用水冲洗。

“太辣了,太辣了!下次可得记着,用青辣椒就行,千万别用红的了。”

嫡母一边没好气地将敷眼睛的草药递给她,一边咬牙切齿地骂我娘“蠢死了算了”,

回头却又派人送来一条成色极佳的珊瑚手串作为奖赏。

我娘美滋滋地收下,立刻就戴在了手腕上,还特意跑到院子里,确保能被秋姨娘看见。

“你看,这个是不是比秋姨娘那个要大得多?”她悄悄问我。

我娘若是没有嫡母护着,怕是早就在这后院里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她之所以能这么“蠢”,有一大半,都是被嫡母给纵容出来的。

12

嫡姐忙于挑选未来夫婿,自然就放松了对我的管束。

我简直是欢天喜地,如同出笼的小鸟,日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当那道封后的圣旨传到府里时,我正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梦。

嫡姐,沈暖,竟要被册封为皇后了?

我的老天爷,还得是你啊,我姐不愧是我姐!

一时间,流水般的赏赐装满了整个尚书府,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晃得人眼花缭乱。

圣旨上说,下个月初八便是吉日,要迎嫡姐入宫为后。

嫡姐的院子里,瞬间站满了宫里派来的教习嬷嬷和宫女。

我仗着自己身材矮小,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看热闹,结果被一个眼生的宫女逮个正着。

她正要开口教训我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恰好被嫡姐看见了。

嫡姐的目光扫过来,不动声色地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恢复了端庄得体的姿态,对那宫女温和地说道:

“这是我的妹妹沈晴,与我最为亲厚。

见她,便如同见我。”

那宫女闻言,神色一凛,态度立刻变得恭敬无比。

我连忙咧开嘴,对着嫡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嫡姐却一把将我抓进了屋里,反手关上了门。

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嫡姐立刻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严厉的她。

望着她那熟悉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我心中竟涌起一丝久违的怀念。

我敢肯定,我指定是有点大病。

13

“我问你,让你画春日图可画好了?”

我缩了缩脖子:“画一半了。”

嫡姐怒目圆睁:“足足十日了,你才画一半?”

也是,嫡姐十日,皇后之位到手。

我十日,春日图二分之一。

好吧,四分之一。

我苦着脸,搂着嫡姐的胳膊。

“我太想姐姐了,姐姐不在我身边,我茶不思饭不想,画画都不想画了。”

嫡姐叹口气,捏了一把我的脸:“是瘦了点。”

不是,姐,你是不是总觉得我瘦了。

我如此撒娇卖萌,可到底软不了我姐姐铁石心肠。

嫡姐一边忙着备婚,一边死盯着我画完。

嫡姐成婚前一天,我比嫡姐还开心。

可她刚走,我就哭成狗。

娘搂着我,哭得好像是亲闺女死了。

嫡母没眼看,让我们别哭了。

娘哽咽:“冷酷。”

我点头:“无情。”

继续抱头痛哭。

嫡母直接命人把我们拖进屋。

14

嫡姐进了宫,我突然爱上了从前最讨厌的琴棋书画。

每日乖乖完成,都放在盒子里。

等有一天,嫡姐瞪着眼睛说我肯定偷懒吧,我立马拿出一盒子字画,她定会惊呆。

一想到这,我便偷偷地笑。

我这边想着嫡姐,府里的人也在想着嫡姐。

嫡姐当了皇后,父亲是再也不敢得罪她了,也不敢再提把小五记作嫡子。

可嫡姐有孕,皇上下旨,准娘家人进宫陪着。

父亲又有了新招,要把三妹妹送到宫里去陪嫡姐。

嫡母摔了一整套茶盏。

“我儿进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去处,福还没享到半分,便有人想来分一杯羹,实在可耻!”

父亲与嫡母彻底离心,嫡母还被气病。

秋姨娘上蹿下跳,蹦跶得像个没尾巴的猴子。

嫡母病了,秋姨娘便总欺负我和娘。

李姨娘常年吃斋念佛,跟着祖母混,根本不混姨娘圈,秋姨娘也不敢去招惹。

她有父亲护着,娘没有,她的女儿也不争气。

十次有七,娘总是受委屈。

她又怕嫡母生气,只能忍着。

我真的好想嫡姐。

听说深宫寂寞,不知她可还习惯。

身边可有人逗她开心?

15

父亲定下三妹妹前夕,我给自己上了妆去了前院。

这半年我抽了条,脸上婴儿肥褪下,早已与从前不同。

我不太出门,与父亲只是每几天见一次。

父亲很是惊讶,我竟主动找他。

我自请入宫。

“父亲,嫡姐已是皇后,何不为沈家再添一个皇妃?”

我虽怯懦,但也知道,娶妻娶贤,纳妾纳美。

论美貌,我更胜一筹。

父亲虽喜爱秋姨娘,但更爱自己。

他同意了。

阿娘知道了,打了我一巴掌。

“你不帮着你嫡便也罢了,那可是你嫡姐,从小便护着你,疼着你。

“我怎教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

我捂着脸,没有说话。

我只是,想她了。

16

进宫前,嫡母为我准备了一切事宜,还托我带信给嫡姐。

阿娘倔强,不肯跟我说话。

秋姨娘和三妹妹气得鼻子都歪了。

父亲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

他也曾十几年寒窗苦读,一篇策论被先皇亲点探花郎。

如今却要靠女儿走仕途。

可他又看不起女子,何其讽刺。

见来的是我,姐姐长叹了口气。

她瘦了。

宫女说姐姐孕吐吃不下饭,让我劝着点。

“为了皇子,娘娘得多吃点。”

宫女给姐姐夹了几筷子肉,姐姐皱着眉头,用帕子捂住嘴巴,强忍着难受。

我歪了歪头,站起身赏了宫女一个耳光。

“什么时候,由着你为皇后娘娘做主了?”

宫女捂着脸,看着我愤愤不平。

“你竟敢打我?

“你不过一个庶女,进宫来谁人不知你的用心?”

我笑不及眼底,姐姐却怒了。

“本宫的妹妹,打你便也打了。”

经旁边人提醒,我才知道,原来宫女背后,站着太后。

17

太后不喜姐姐,觉得姐姐靠着狐媚手段才得了皇后之位。

我握住姐姐的手,眼眶湿润,总算看到从前姐姐的样子。

姐姐拍拍我,让我放心。

“若是连你也护不住,我这皇后还做得有何意思。”

我浅浅一笑:“可以狗仗人势,真好。”

姐姐恼了:“我不在,你是不是又不好好跟着夫子学了?

“每日功课可做完了?

“狗仗人势是这么用的吗?”

我脖子越缩越短,忍不住偷偷看姐姐肚子。

唉,可怜的娃。

你娘太卷了,以后你的日子我都不敢想。

皇上很宠爱姐姐,日日都会来看姐姐。

我 日日便找借口不在跟前。

见不到,才会好奇。

姐姐眼神晦暗,说我不必如此,她信得过我。

我笑了笑。

“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最是怕见人了。

“见了皇上还要下跪,疼得很呢。”

我拽着姐姐袖子撒娇,不承想皇上竟去而复返。

他哈哈大笑,弯下身子看我。

眼神里满是好奇,还有细究。

我迅速跪下,被他拦住。

“侍儿扶起娇无力。

“皇后你这妹妹倒是生得柔弱,既然觉得疼,朕许你日后不用跪。”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他在恶心我。

18

我收了笑,规规矩矩行了跪礼,神色惶恐。

“皇上爱重皇后娘娘,便爱屋及乌。

可规矩便是规矩,臣女不敢。”

无论他问什么,我都装傻充愣。

几个回合之后,皇上指着我笑:“你看看,这小心的样子,难不成朕是老虎不成?”

我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但小心地抬了头,露出柔弱胆怯的模样。

我见犹怜。

嫡姐为我打着圆场:“阿晴胆子小,皇上您就别再吓她了。”

皇上哦了一声:“长得倒与你有几分相似,但性情差远了。

“你 妹妹可比你乖巧多了。”

嫡姐扁了扁嘴,眼波流转:“陛下喜欢乖巧的,自可以去容妃那里。

“容妃温柔贤淑,是陛下都称赞的,臣妾是万万比不得的。”

我从未见过嫡姐这般模样。

娇柔,造作。

她曾最讨厌的样子。

她本是高山,却要俯下身子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只为讨好枕边人。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极为享受姐姐的醋意,温柔小意地哄着。

我找准时机,悄然退出去。

容妃吗?

我虽入宫不久,但也听说过容妃端庄之名,善及六宫。

一个妃子,却以端庄温婉贤惠出名。

她想要什么,昭然若揭。

一个时辰后,皇上离开。

嫡姐眸子黑沉,她的手冰凉。

看见我,她强颜欢笑,泪盈在睫。

“阿晴,皇上想封你为贵人。”

果然,男人都一样,权势富贵只是皮。

19

我用双手捂住嫡姐的手,使劲给她搓热。

她脱出去,泪落在我的虎口处。

“姐姐……”

她擦掉泪,惨然一笑:“傻妹妹。”

“你不该入宫的。”

我摇摇头。

姐姐有孕,皇帝下旨,这一切早就定好的,我情愿是我。

姐姐聪慧但善良,自保足够,但还不够。

思及太后和容妃,我暗暗攥了攥拳头。

姐姐,你不愿意的,我替你。

姐姐又落泪,态度坚定。

“阿晴,你放心,我在宫里一天,便护你一天。

“大不了……”

我堵住她的话头:“姐姐,我愿意的。”

她张了张嘴巴,眉毛拧住:“阿晴,宫里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你心思单纯,如何面对?”

我笑了。

我的好姐姐,可真单纯。

她不会以为经常羞辱我,羞辱我娘的秦采芮如今真的懂事了,才不嘲笑我的吧?

其实,她见我,如同见了鬼。

毕竟,头没池水差点窒息的滋味,她不想尝第二次。

20

至于我那好庶妹妹,听说我要入宫,死命劝着她娘别跟我争。

她是见过我面不改色一刀抹了想轻薄我的小厮的。

她害怕极了。

可我对着她笑,我跟她说,别惹我,保平安。

她说出去,也没人信,我一个小猫一样的庶女,人畜无害。

我从小便知道,我与人不同。

池塘的鱼儿死了,嫡姐会落泪,还把鱼埋了。

我却觉得满池塘游着的鱼烦死了。

自由自在,被人豢养。

我想,我天生便没有善良。

可嫡姐不一样。

嫡姐善良,聪明,敢爱敢恨,她就像我期待长成的样子。

那么明媚。

可现在,她的背后,全是黑暗。

我眼看着黑暗快把她吞噬了。

现在,换我站了。

姐姐还想劝我,但我意已决。

姐姐生了气:“阿晴,难道你也贪图荣华富贵吗?”

我冷了脸,抽了手:“怎么?不行吗?

“从小你是嫡女,我是庶女,我一直围着你转,当你的狗 腿 子。

“现在,我有机会爬上去了,你却百般阻拦。

你就这样见不得我好?还是说,你怕了?”

嫡姐胸脯微起,指着我眼圈红了。

“你竟是这般想我的?”

我语气蔑视:“难道不是吗?”

她咬着唇,指着门外让我走。

“出了这个门,你我便不再是姐妹。”

我转过头,毫不犹豫地走出了那道宫门。

21

我与嫡姐闹崩的事情,传得很快。

我被封为嫣贵人。

皇上说,觉得我嫣然一笑的样子,很美。

真没文化。

但我娇羞地躲在他的怀里。

对面的容妃有一刹那的面色难看,但很快就恢复了。

“臣妾恭喜陛下又得美人。”

她直勾勾看着我。

“林府果然养人,皇后娘娘国色天香,妹妹又生得小家碧玉,当真是羡煞了臣妾,只恨没有一个好妹妹。”

我眨了眨眼。

“姐姐不必羡慕,令尊正值壮年,还是有机会的。

“届时姐姐有了妹妹,也可以送到宫里陪伴姐姐。”

我捂着嘴笑,容妃笑僵住。

她母亲已年过三十,早就不能再生育。

皇上也笑:“偏你会促狭。

“不过,老国公都年过四十了,膝下确实空虚。”

他一挥手,便送过去两个宫女。

容妃帕子都快要撕烂了,还不得不替父亲谢恩。

我把她得罪了,自然也就得罪了她背后的太后。

太后让我跪在门外。

没到一刻钟,我便晕倒在地。

感受到熟悉的怀抱,我才悠悠转醒。

“皇上,您来了。”

我眼圈含泪

“嫔妾膝盖好疼。

“皇上您也知道,嫔妾最怕疼了。”

侍寝那晚,我指甲划到他的喉结处,按着他的血脉,媚眼如丝:“皇上,妾怕疼。”

他俯身而上,我却在想,若指尖为刃,是不是人皮足够脆弱到一划便开。

他打横抱起我,不顾太后的怒火。

他早已成年,地位稳固,逐渐逃脱太后掌控。

可越是抓不到,就越想控制。

总要有人成为他们之间的博弈。

从前,是嫡姐。

现在是我。

太后越罚我,皇上便越宠我。

我被打伤在床时,嫡姐挺着大肚子而来。

她脸色不好,钗环都有些乱,看来是很急。

我瞬间冷了脸。

姐姐已近临盆,这胎凶险,已不出宫门半步很久,晨昏定省也已免了许久。

我早已暗中提点,不可透露我的半分消息给嫡姐。

到底是谁敢透露消息给嫡姐。

22

嫡姐幽幽看着我,动了动嘴又叹了一口气:“疼不?”

我勾唇浅笑:“皇上封了我为嫔。”

算作补偿。

“真傻。

“笨死了!”

我鼻头一酸:“姐姐是在担心我吗?”

姐姐白了我一眼:“宫里谁不知道你是如日中天的宠妃,我担心你作甚。”

她别过头,不肯理我。

我拉了拉她衣袖,好几下。

她终于肯理我,开口便是道歉。

“那日,是我说话重了。”

我摇摇头:“是我先做了让姐姐伤心的事。”

她答非所问:“不是你,也会是旁人。

“我生气的是,我无用。

“帝王的爱,如昙花一现,我以为,我可以护好娘,可以护好你。

“我只是抱歉,让你也成了妾,以后你的孩子,只能为庶……”

嫡姐衣摆上洇出水渍。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我娘是妾室,我也是妾室。

可如若可以选,谁也不想被作践。

我握住她的手,给她焐热。

身旁人有眼力见地将果子递到姐姐跟前,我讨好地看着她。

她尝了几颗,面色有些缓和。

结果下一瞬,嫡姐死死捂着肚子,面色骤变。

“姐姐!”

我伸手扶着她,却沾了满手的血。

是谁?竟当着我的面,算计姐姐?

23

姐姐痛苦的呻吟从屋里传出来。

我握紧了拳头,坐在软垫上。

容妃面上装着焦急,仍不忘上火:“皇后娘娘早上还好好的,怎去了嫣嫔宫里刚一会儿,便见红了?”

皇上面凝如冰,不发一言。

“容妃娘娘远在自己宫里,倒是对姐姐和我宫里的事分外知悉。

“难不成,是安排了什么人日日看着?

“嫔妾竟不知,容妃姐姐竟有如此好人缘,想必与陛下身边人也有着几分熟悉。”

我本就对她有怀疑,没想到她竟自己送上门。

她急忙辩驳:“嫣嫔受罚,皇后娘娘进了嫣嫔棠梨宫,宫里看到的人多了去了。”

皇帝动了怒:“多嘴多舌。”

容妃不敢说话了,只是委屈巴巴情意绵绵地看着皇帝。

门被打开,皇帝身边的刘公公拖着一个宫女。

是我宫里的翠禾。

她直勾勾看着我:“娘娘,您的恩德,奴婢终于报了。

“只希望娘娘看在我为您做事的份上,为我求求情。”

冲我来的。

我死盯着容妃,容妃眼中闪过阴狠。

翠禾没几句话便交代得清清楚楚。

是我,故意让人给嫡姐传消息,引她担忧。

是我,故意将掺了药的果子吩咐给嫡姐吃。

而她的动机,是为了报恩。

报仇才对吧。

24

我冷笑:“太后娘娘罚我,我刚回宫一炷香不到,姐姐便来了。

“从慈宁宫到棠梨宫,一刻钟的路程,谁人不知,我早就昏过去。

“姐姐刚来不到一刻钟,便出了事。

“你倒是跟我说说,我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完这些事情的?”

翠禾眼珠子乱转,咬牙:“娘娘聪慧,自是一早便算计好的。”

我懒懒开口:“是吗?我能掐会算,早就算到太后今日生病,算到让我侍疾,算到我会令太后不快,算到我会受罚?”

她继续嘴硬:“谁人不知,娘娘不得太后喜欢,被罚是肯定的。”

我“哦”了一声:“所以,你是指责太后恶毒,私自用刑,滥用法度,罚我是不喜我,而不是我犯了错?”

她急了:“自然是娘娘惹怒了太后!”

我笑了:“那我如何能算到呢?”

“自然是你刻意惹怒太后!”

我低下头,红了眼眶:“皇上,求您给嫔妾做主,嫔妾自有幸得了您宠爱,

日日循规蹈矩,恪守宫规,太后每每召见,妾无有不去的。

“太后娘娘喜佛,嫔妾便手抄佛经送上。

“太后娘娘爱喝晨露泡茶,嫔妾便四更起亲自搜集。”

这些,都是太后用来折磨我的手段。

却美其名曰,我有孝心。

“嫔妾蠢笨,惹了太后娘娘生气,才惹了太后娘娘动怒,指点嫔妾一二。

“怎到了这奴才口里,不是指责太后娘娘不仁慈,便是指责嫔妾包藏祸心呢?”

皇帝抬手,我借力站起,委屈不已。

他指着翠禾:“贱婢,胡言乱语,攀咬嫔妃,以下犯上,谋害皇后与皇嗣,罪大恶极。

“拖出去,凌迟。”

我心一寒。

他这是,要包庇幕后之人了。

姐姐啊,这便是你爱的人。

他的心里,只有自己。

25

我本以为皇上深爱姐姐,可我错了。

皇上爱的,是姐姐带来的刺激和新鲜感。

他娶姐姐,是打脸太后。

他封容妃,是妥协。

他宠爱我,是炫耀。

他虽是帝王,却幼稚得可怕,靠女人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又靠女人来证明自己的地位。

就连事毕后,他都要问我他厉害不厉害。

我娇声夸他好厉害,我好爽。

但我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刚才的芙蓉糕不好吃,是不是哪一步做错了。

如今,姐姐生死未卜,他明知道背后之人是太后。

太后根本不想他这么快就生下嫡子,更不想嫡子出自姐姐腹中。

他选择包庇太后。

这样的男子,配不上嫡姐。

屋里渐渐声音减弱,我发了慌,执意求皇帝让我进去。

屋里,姐姐脸白如纸。

看见我来,她凄惨扯了扯嘴角:“阿晴,我怕是不行了。”

眼泪滚下来,我握住她的手:“姐姐,不要说这些傻话。”

她流着泪:“我若一走,你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姐姐,你怎么那么确定,不是我害的你?”

姐姐揉了揉我的前额:“傻妹妹,你待我的一番心,从前我不知,还误会你。

“如今我怎会不知?

“这宫里,谁都可能会害我,包括他……但你绝不会。”

我泣不成声:“姐姐,我要你好好活着。”

太医急匆匆请命,问皇帝是保大还是保小,我哭着求皇上要保大。

皇帝面上露出艰难,迟迟没有开口。

终于,啼哭声响起,我泄了力,软在地上。

姐姐生了一个小公主,可姐姐没了。

接生婆哭着说着姐姐的遗言。

她说姐姐托我照顾公主,还说她相信我,绝对不可能害她。

我呆愣在原地,看到接生婆嘴一张一合,我能听到她的声音,能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是我无法理解,仿佛什么东西在撕扯,在怒吼。

但我却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半晌,有人晃了晃我,跟我说嫡姐没了。

我摸了摸脸,才发现泪早就流了满面。

小公主很软,张了张嘴巴,手指伸出来。

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竟有和姐姐一样的梨涡。

想要扔掉她的心收回去。

姐姐爱的,我也会爱。

我以为有了我吸引注意力,我与姐姐假装交恶,用我的风头成为姐姐的挡箭牌,太后便会被分散注意力。

可我想错了。

害人者终将被害。

只是时候未到。

26

姐姐死后,中宫之位空悬。

太后一派竭力推举容妃,但皇帝迟迟未开口。

皇帝说姐姐新丧,继后一事,至少三个月后再提。

他要悼念姐姐。

真可笑。

她活着,你腻了便冷落她,死了,倒演起深情了。

真是脏了姐姐的黄泉路。

这是我不能允许的。

我向他进言,说要封容妃为后。

说话间,我眼中垂下泪珠。

“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还请皇上顾全大局。”

皇帝突然掐住我的下巴:“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我慌乱摆手:“没有人,没有人教妾。”

手指抬起,他看到我手指的伤痕,满是针眼。

“是太后?”

我急伏地:“陛下且莫再因嫔妾与太后争执了。

“太后娘娘也是为了陛下好。”

皇帝隐忍着怒火:“她还说了什么?”

我垂下头,不发一言。

“朕允你说。”

我哽咽道:“容家辅佐陛下,劳苦功高,又是陛下您的外祖家。

您之前娶姐姐为后,已经是伤了容家的心。

“如今姐姐也死了,嫔妾实在是怕极了。

“嫔妾不怕死,但一想到与陛下会阴阳相隔,便心如刀割。”

皇帝的脸越来越黑。

“这天下,到底是他容家的,还是我们箫家的!”

他扶我起来,将我搂在怀里:“你放心,朕定为你做主。

“朕已经失去了你姐姐,万不可以再失去你。”

他的深情,又假又恶心。

27

皇上执意要立我为后,说是姐姐遗愿,他必须尊重死者。

所有人都说,我踩着姐姐的尸骨往上爬。

对于这些流言,我一笑了之。

姐姐的女儿小名叫阿穗,姐姐说有粮不会饿,不会饿就能好好活下去。

阿穗已经能翻身了,总是乐此不疲。

我刻意堵住她,她还会反抗,用小脚丫踹我。

可爱至极。

我必须往上爬,这样我才能护住阿穗,护住阿娘,护住嫡母。

姐姐想要护着的人,我来护。

姐姐刚死,父亲又起了心思。

但我不是姐姐,还存有善念。

刚好南阳侯世子刚死了一个妾室,她那么喜欢跟人共侍一夫,正好良配。

我对父亲书信一封,话中全然没有尊重。

嫡母是可以过继,但这个人选必须我来选。

父亲很快回信,言语中全是辱骂指责,说我忤逆不孝。

我笑了,立马回他:“皇上亲笔御书,温婉淑德,娴雅端庄。

父亲是在质疑陛下,觉得我不配为后?”

至此,他再不敢吭声。

老老实实地上报了几个宗族子的名字。

我见了,立马吩咐人将此几子全部剔除。

最后选了一男一女,父母双亡,家产全被族人侵占。

阿娘来信,说父亲在府里摔了好几套茶盏,还夸我做得好。

她早就看父亲不顺眼了,没得天天来气嫡母。

她还说,自姐姐死后,嫡母也变得昏昏沉沉了。

但我选的人不错,对嫡母很恭敬,尤其是那女孩,长得与嫡姐竟然有几分相似。

嫡母看着,心情也好了一些。

四四方方的天太小,我总觉得好累。

嫡母已有依靠,但害姐姐的人,还没得到惩罚,我怎甘心。

28

连着两次被截和,容妃心态崩了。

从小,她便被当作皇后培养。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皇后该有的娴雅端庄,她要做到。

可是她成为皇后的希望越来越小。

她开始急了,人越急,越容易出错。

我让人散播了一个流言。

皇上喜欢我,是因为我床上功夫了得。

有人绘声绘色讲述,我如何勾引皇帝,如何迷得皇帝频频临幸。

我想看看,自诩高贵的容妃,会不会主动用她口中下三滥的手段。

她没有让我失望。

屋里,她一袭薄纱红裙,面色潮红,扑到皇上的身上,呼吸加重。

“陛下,求你疼我。”

可她太着急了,以至于没看到背后跟着的乌泱泱的人。

皇帝一声怒喝,水泼上去时,她恢复了神智,尖叫出声。

她疯了。

一会儿喊有人害她,一会儿喊求陛下疼疼她。

她是个可怜人,皇帝给了她高位,却从不临幸她。

太后脾性并不好,只会怨她留不住皇帝。

时间长了,谁都会疯。

我只是推了她一把,在她那日饮的茶水中加了些料。

她可能没想过害姐姐,毕竟出主意的是太后,但下手的确实是她。

直接死去太便宜你了。

29

容妃疯后,太后狠狠与皇帝吵了一架。

第二天便传出太后要去西山礼佛,容家父子告病在家。

她的用意,不言而喻。

这是在打皇帝的脸。

皇帝怒极,扯断了手中的珠串,吓得阿穗哇哇大哭。

我蹙了蹙眉,着人把阿穗抱到一边。

皇帝最近,越来越暴躁了。

“容家太过放肆,真当朕是软柿子。”

我为他揉着太阳穴,语气轻柔:“太后是您的生母,母子连心,她心是向着陛下的。”

皇帝冷哼:“她的眼里,怕只有容家,哪里会心疼朕半分。”

我依偎在他怀里,柔声讲着阿穗的趣事。

点到为止,我若说得多了,便是挑拨离间,我能做的,便是将太后与皇帝这根刺越扎越深。

她不是要礼佛吗?我自然要欢送。

我为太后准备了一切事宜,还特别友好地让她侄女也跟着。

容妃的病还是一会儿好一会儿烦,容府早就送来了替代她的人。

在这皇宫,似乎没有什么不可替代。

我去见容妃,容妃恨不得生啖我肉。

“你以为皇上真的爱你吗?”

我缓缓勾唇,这就是我与他不同的地方,她爱皇帝,所以疯魔。

可我不爱。

容妃听说自己成为弃子后,又哭又笑。

当天晚上,宫人禀告容妃跳湖自尽。

死之前,留了一封信,言语之间,全是对太后的愤懑。

太后真的被气病了,中风。

我去侍疾时,太后已经不能言语。

她看见我,眼眸里全是怒火。

我温柔地照顾她,往她嘴里送了一块糕点。

太后最是喜甜,早就得了消渴症。

这甜,无疑是慢性毒药。

听说消渴症发展到最后会皮肤溃烂,疼痛不堪。

我还趁机将她的宫人都换了一拨儿。

“明知太后身体不爽,还让不三不四的消息传进来,死不足惜。”

太后两眼瞪着我,我握紧她的手:“母后放心,我已全部安排妥当。”

太后晕过去了。

这里里外外,都换成了我的人。

自然有人天天将甜食喂给她,她越渴就越想小便,宫人来回更换,一来二去,太后病情越来越缠绵。

至于皇帝,他只顾趁机夺权,容家被一降再降。

这等好消息,我当然要传给太后。

太后欢喜极了,牙都不小心掉了两颗。

30

转眼间,阿穗都四岁了。

宫里莺莺燕燕,新来的人多少都有一些姐姐的影子。

自姐姐死后,皇帝每年都要为她写悼亡词。

时不时地就要来我这儿念上几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我静静写着字,在旁听着。

他揽住我,说我越来越像姐姐。

我不着痕迹地挣开,十分恶心。

姐姐真心对他,在太后那儿受了委屈都生生忍着不肯叫他为难。

姐姐说起他们的从前,红袖添香,共讨诗书。

两人一个弹琴,一个吹箫。

好不恩爱。

可后宫的女人太多了,今儿个她头疼,皇帝去了。

明儿个她有喜,皇帝又去了。

她一次一次地被舍弃。

结果她死了,反而成了皇上心口的朱砂痣。

姐姐啊姐姐,死亡不是惩罚,死亡是弱势者的意淫和幻想。

怎么可能,人一死,对方就从不爱到爱了?

不过是犯贱罢了,得不到的,够不着的,才是最美好的。

他不配一边美人权力在握,一边怀念姐姐。

他喜欢美人,我便给他找更多的美人,世家千金不够,风尘女子亦可。

当揽月站在我面前时,我都有些恍惚。

与姐姐八分相似的长相,三四分相似的性情,立刻成了宠妃,被封为贵人,风头无限。

她与皇帝恩恩爱爱,皇帝甚至给了她椒房之喜,我都没有的殊荣。

后宫人都嘲讽我一个皇后,不如一个风尘女子。

有人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他们不知,揽月的出现,并非偶然。

是我亲手将她送到皇帝的面前。

31

皇帝昏聩,宠幸奸佞,揽月的父母奸佞所害,这才沦落风尘。

太后有两错,一不该为德不配位的儿子保驾护航,二不该动姐姐。

但她坚持不放权,却是对的。

皇帝亲政这些年,朝令夕改,人声鼎沸。

朝廷政事他逐渐荒芜,格外贪图享受,无奈之下,有人求到我这里。

一开始,我只是帮忙整理,逐渐皇帝声称头疼,便一股脑地全交于我。

他搂着我,说有我在身边,真好。

我温婉柔顺,从不与他争执。

他说姐姐虽好,就是偶尔脾气有些执拗,总是对他有所抵触,不似从前初遇时美好。

姐姐爱他,所以有脾气,我又不爱。

他的头疼愈演愈烈,每天都有被抬出去的尸首。

我听见有人喊他暴君。

我眼眸一黯,知道时机来了。

这些年,阿穗逐渐长大,文武不亚于皇子,备受称赞。

人人都可惜阿穗只是皇女,可高位能者居之,为何要拘泥性别。

终于,在皇帝发狂,当朝斩杀官员后,众朝臣怒了。

暗潮汹涌,我摸着阿穗的头,问她怕不怕。

阿穗面不改色,箭出靶落。

“不怕。”

我含笑点头,阿穗生得很好,她有姐姐的聪慧,多了我的狠心。

我不用为她太担心。

皇帝被囚禁时,癫狂发作。

他愤怒盯着我,扬言要杀了我。

我坐在上首,旁边有人念着他的种种罪过。

荒淫无道,滥杀无辜。

他捂着头,疼得在地上打滚,有黄色液体从身下流出,狼狈不堪。

他骂我毒妇,要与我永不相见。

我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吩咐人取走了姐姐所有的旧物。

待他死后,我亲自主持丧礼,力排众议,让姐姐与他,分葬两处。

他到死,都不知道,让他头痛的药物,是我下的。

他很多疑,我只能日日涂在红唇上,只为伺机下毒。

这些年下来,我早已是强弩之末。

不过很值,我终于为姐姐报了仇,让阿穗得以不任人摆布。

她可以去自己想要去的任何地方,只要她想,不是和亲,不是笼络朝臣。

弥留之际,我仿佛看见姐姐在跟我微笑招手。

她骂我蠢,怎这般早早地便来了。

我摇着她胳膊撒娇,埋怨她走得急,都不等等我。

姐姐笑哭,说我是在偷着乐,还说我瞎这么大人了,一手字写得还不如阿穗。

提及阿穗,姐姐眼圈红了,我拍了拍她,让她安心。

“阿穗很坚强。”

她点点头。

清风吹来,阿穗满含眼泪,规规矩矩地在我床头磕了三个头,叫了我三声娘。

我从不许她喊我娘,只让她叫我姨娘。

养她十几载,将她培养成才,成为皇太女,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来路很长,希望她能替姐姐看遍山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