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天,我和屿希不会逾矩,等你北大毕业就复婚,我:不了

发布时间:2025-10-05 03:22  浏览量:1

1978年2月,春寒料峭,岱河高中校园里的老槐树尚未抽芽,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轻颤。

教学楼前挂满了红底白字的醒目标语,在尚带寒意的风中猎猎作响——“又红又专,学好文化课”。

谢亦清踏进空旷的大厅,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

教导主任从长条木桌后站起身,将一张印着红色抬头的通知书郑重递到他手中,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欣慰的笑意。

“谢同学,恭喜你荣获北大的荣誉,成为我校自高考恢复以来首位被北大录取的状元。”

“北大将在3月初开学,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别忘了按时报到,老师祝你学业有成,未来光明。”

谢亦清指尖微颤,接过那张轻薄却重若千钧的纸张。

油墨的清香钻进鼻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激动:“谢谢主任,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他更不会让自己失望,不会辜负这偷来的、重回到三十年前的宝贵机会。

早春的阳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

谢亦清离开学校,沿着熟悉的青石板路走回军属大院。

刚掏出那把磨得发亮的黄铜钥匙,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

楚恬遥穿着笔挺的校官军装,身姿挺拔如白杨,阳光勾勒出她利落的短发轮廓。

看到她的瞬间,谢亦清的记忆有片刻的恍惚,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

楚恬遥已经将一个系着丝带的精美盒子递到他面前,声音清冷,不带多少温度:“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告诉你今天屿希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吗,他在国营饭店订了酒席,邀请我们去庆祝。”

“这是我给他准备的小礼物,你待会儿记得转交给他。”

说完,她不待谢亦清回应,便侧身绕过他,径直走向停在院门口的吉普车,军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车门后,谢亦清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跟了上去。吉普车内部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味和楚恬遥身上特有的皂角清香。

两人一路无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在耳边作响。

谢亦清摩挲着手中光滑的礼盒表面,脑海中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画面,带着苦涩的滋味,再次清晰。

上辈子,何屿希是军属大院里最耀眼的男生,相貌英俊,成绩优异,是院里所有男孩羡慕又嫉妒的对象。

而楚恬遥,却是唯一一个从不围着何屿希转的女生。

谢亦清那时天真地以为她与众不同,才鼓起勇气追求这份埋藏心底多年的暗恋。他们最终结了婚,相敬如宾地走过了一生。

可直到楚恬遥病逝后,谢亦清在整理她遗物时,发现了一个她生前从不让人碰的铁盒子。里面只放着一枚褪色破损的平安符。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符纸,里面露出一行娟秀小字:【祝福吾爱:何屿希】。

那一刻,谢亦清才明白,楚恬遥不是不爱,而是将她所有的爱,都小心翼翼地给了另一个人。他三十年的婚姻,彻底成了一个苍白的笑话。

如今重来一次,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也不想再爱一个心里永远装着别人的女人。

“你在想什么?到了,下车吧。”楚恬遥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拽出。

谢亦清敛起心神,推开车门。国营饭店的包厢里人声鼎沸,何屿希竟然邀请了所有参加高考的同学,场面热闹非凡。

何屿希见到他们,立刻热情地迎上来:“恬遥,亦清,你们来了。”

谢亦清看到楚恬遥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与方才对他的冷淡判若两人。他喉咙发紧,移开目光,将礼盒递过去:“恭喜你,这是给你的礼物。”

何屿希接过,笑着道谢,招呼他们入座。

谢亦清刚坐下,就听一个女同学扬声说:“屿希,你考上北京了吧,听说我们学校今年出了个北大状元,肯定是你了。”

话音刚落,满座皆是祝贺之声,何屿希笑容满面,并未否认。

谢亦清瞥向身旁的楚恬遥,清晰地捕捉到她眼中几乎快掩饰不住的爱慕,以及为何屿希感到由衷高兴的笑容。

谢亦清低下头,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黯了下去。

上辈子,他原本也打算在这个宴会上告诉楚恬遥自己考上了北大,却突然接到她受伤的消息。

最终,他为她放弃了北上求学的梦想,选择留下守护。三十年的陪伴,却始终无法叩开她心门半分。

直到宴席终了,谢亦清始终沉默。夜幕低垂,车内再次被寂静填满。楚恬遥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异常,想起他也参加了高考。

按时间,录取通知书该发放完毕了。

她沉默片刻,开口打破沉寂:“今年是高考恢复的第一年,从通知到考试都很仓促,你不像何屿希那样有扎实的基础,如果没考上,也别太难过。”

这看似安慰的话,却句句不离何屿希,谢亦清心中自嘲更甚。

“在你心中,我就真的不如何屿希吗?你就这么肯定我没考上?”

楚恬遥愣了一下,微微蹙眉:“为什么要硬撑呢?今天是录取通知书发放的最后一天了。”

谢亦清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是啊,最后一天了,她却从未想过关心一下他的结果。他不再说话,扭头看向车窗外。

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橘红色,他紧紧握着装有录取通知书的帆布包,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非我良人,便不再强求同行。这次,他不会告诉楚恬遥他考上了北大。他要瞒着她,悄悄离开。

半小时后,车子驶回寂静的军属大院。谢亦清率先进门,从包里拿出那份烫金的录取通知书,打开那个沉重的枣红色保险柜,将其小心地放了进去。

他将密码的最后两位,设置为30。三十天后,当他再次打开这个保险柜,便是他与楚恬遥分道扬镳之日。

之后,他默默洗漱,上床休息。

第二天醒来,楚恬遥早已去了军区。谢亦清像过去几年一样,起床准备早餐。

吃完,打扫完屋子,倒完垃圾回来,听到隔壁新搬来的小夫妻在争吵。

听说男方是军区里有名的硬汉,对女方一见钟情,苦心追求才抱得美人归。

婚后,硬汉为心爱的女人磨平了棱角,生活蜜里调油。今日不知为何争执起来。

女人带着哭腔的委屈声音传来:“贺强,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换个好看点的戒指,这很难吗?

我嫁给你不是为了吃苦,是希望生病有人陪,难过有人安慰,生活能越来越好。当初你追我时说得那么好听,饭你做,碗你洗,孩子你带,这才多久,你就变了……”

眼看金豆子就要掉下来,男人立刻卑微又宠溺地道歉:“宝贝,别哭,老公错了。买,我们现在就去买。”说完,便牵着女人的手出了门。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谢亦清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那个毫不起眼的素圈戒指,心中一阵刺痛。他们仿佛是另一对时空中的他和楚恬遥。

不同的是,是他先动了心,主动追求,才与楚恬遥结为夫妻。

先爱上的那个人,在婚姻里总是委屈求全。

上辈子结婚时,原本说好去买钻戒。可约定那天,楚母拦下了他们,说婚礼开销大,钻戒就省了,钱留着给小弟娶媳妇。

楚恬遥看重家人,最后只对他说:“亦清,婚礼就是个形式,我不想让你太破费,咱们就用普通的对戒吧,等我以后涨了工资,一定给你补上。

你放心,这个承诺,我会记一辈子。”可这个承诺,一辈子也没能兑现。

既然真心换不来明月,重生一次,谢亦清不愿再忍气吞声。

他要在离开前,把前世积压的委屈和遗憾,一一弥补。就从这枚迟到的钻戒开始。

想通后,谢亦清回到卧室,脱下平日灰扑扑的工装,换上了那件他最喜欢的、版型挺括的深色毛呢大衣,出了门。

营长办公室。楚恬遥看到打扮得格外精神帅气的谢亦清,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你怎么来了?”

谢亦清开门见山:“我想让你陪我去买点东西。”

楚恬遥怔住。在她印象里,谢亦清一直懂事识大体,从未提过如此突兀的要求。她皱了皱眉:“我还有工作要忙。”

“我知道,不耽误你工作,就中午休息时间陪我去。”谢亦清打断她,补充道,“你答应过我,等婚后条件好了我们会换婚戒。楚营长,作为军人,你应该明白承诺的重要性。”

楚恬遥喉咙一紧,似乎想起那段久远的记忆,沉默片刻,才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处理完这份文件。”

谢亦清点了点头:“好。”

中午,两人开车来到街市。下车后,谢亦清走进那家唯一的金店,仔细挑选起来。楚恬遥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并无多少参与感。

谢亦清心里并无太多失望,他早已料到。

他掩住心底涩意,正认真比较,金店老板从里间走出,看到楚恬遥,立刻笑嘻嘻地打招呼:“楚营长,您来了!上次您带您先生来挑钻戒,这次又想买什么礼物送给您先生啊?”

听到这话,谢亦清身体骤然僵住,愣愣地看向楚恬遥。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楚恬遥第一次带他来金店。那老板口中的“先生”是谁?一股深切的痛楚从心底涌上。

楚恬遥看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有一瞬的愣怔,刚要开口,老板又拿起一枚戒指热情推荐:

“这款蓝宝石戒指,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象征着璀璨的生命,永恒的爱。楚先生,要不要看看?”

谢亦清能感觉到店员投来的目光带着探究,他想挤出一个笑,却无论如何也牵不动嘴角。这时,一旁的楚恬遥终于开口,语气平淡无波:“选旁边这款红宝石戒指吧,他喜欢的,给他戴上,我去付钱。”

谢亦清看着那枚被戴在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红宝石在灯光下犹如暗夜星辰,的确很配他,也是他喜欢的款式。

可此刻他却感觉不到半分喜悦。

走出金店,重新呼吸到冷冽的空气,谢亦清才觉得胸口的闷胀缓解了些。但身后隐约传来老板疑惑的低语:“这个楚营长怎么给两个男人买一模一样的戒指,那到底谁才是她的先生啊?”

谢亦清脸色倏地惨白,只觉得指间那枚红宝石戒指瞬间化作了烙铁,烫得他心脏紧缩,痛彻心扉。而楚恬遥却仿佛毫无所觉,未曾解释半句。

回到军属院,一进家门,谢亦清再也忍不住,眼眶泛红地问:“楚恬遥,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解释的吗?”

看着谢亦清微红的眼圈,楚恬遥心头莫名一紧,后知后觉地想起此事,解释道:

“上次在路上碰到屿希要买戒指,就顺便陪他进去挑了,那戒指是他自己买的,你别多想。”

能不多想吗?结婚三年,楚恬遥总是忙。没能陪丈夫度过的假,没能一起庆祝的纪念日,却有空陪何屿希去买戒指。

如今,还给他买了一枚和何屿希相似的戒指。谢亦清眼中满是痛色,刚要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楚营长,您在吗?首长有急事找您!”

楚恬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谢亦清的话噎在喉间。

他低头看着指间的戒指,苦笑一下,将其取下,锁进了抽屉深处。原来,连戒指也无法让他快乐了。遗憾,是补不回来的。

谢亦清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撕下了当天的日历。随后,他回到房间休息,直到夜幕降临,才起身前往陶瓷厂上夜班。

父母早逝,留给他的微薄遗产早已用尽。

这些年来,谢亦清一直勤工俭学。即使与楚恬遥结婚后,他也仍在陶瓷厂工作,利用业余时间学习,努力提升自己。

换上沾着泥点的工作服,他刚到车间,就遇到了生产科的吴领班。

“亦清,厂里搞了个考核评分,你在咱们生产科各方面都表现突出,劳动积极分子的名单上有你,还有一笔奖金,明天早上直接去财务处领取就行。”

即将北上求学,大城市花销大,这笔奖金无疑是雪中送炭。谢亦清连忙道谢:“好的,谢谢领班。”

“好好干,厂里不会亏待你的。”吴领班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谢亦清也投入到工作中,忙碌了一整夜。

天色微明,谢亦清来到财务处门口。他敲了敲门,里面不仅有财务刘主任,还有昨天下午匆匆离去的楚恬遥。

他稍感意外,上前说道:“刘主任,我是来领取劳动积极分子的奖状和奖金的。”

刘主任点点头,将奖状递给谢亦清。之后,便没了下文。

谢亦清正疑惑,办公室里响起了楚恬遥冷静的声音:“我刚才让刘主任把你的奖金转给了屿希,他即将去北京大学报到,比你更需要这笔钱。”

谢亦清愣在原地,心口仿佛被重锤击中。等他回过神,楚恬遥已经离开。

他急忙追出去,在搪瓷厂门口拦住了正要上车的楚恬遥,不甘地质问:“奖金是我辛苦劳动所得,你凭什么一句话就转给了何屿希?”

楚恬遥看着他,面无表情:“我是就事论事。屿希确实比你更需要这笔奖金,你没考上大学,以后也只会留在岱河,根本不需要用钱。”

面对她理所当然的眼神,谢亦清感到胸口一阵剧痛。“我不同意。”

听到这话,楚恬遥脸色微沉,直接下了结论:“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不必再提。军区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她便上了那辆绿色吉普车,车子迅速驶离。

谢亦清独自站在原地。初春的寒风刮过,让他感到从内到外的冰冷。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平复心绪,慢慢走回军属院。一进门,就看到被风吹起的日历,显示已是5号,距离他去北京大学报到,只剩25天。

谢亦清找来一个大纸箱,开始默默整理自己的物品。

书架上的复习资料已无用,打包好可以送到废品站换点钱。他将书籍归拢在一起,正要抱起,却不小心碰到了桌角。“嘭”一声闷响,一只过时的旧口琴掉了下来。

谢亦清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与楚恬遥初见的画面。

那个军民联欢的夜晚,他紧张得差点捏碎口琴,尴尬得无地自容。

是楚恬遥,一身戎装,带着光,微笑着递给他一支新的口琴,

说:“加油,即使没有灯光,也要在黑暗中起舞。”从那以后,楚恬遥在他心中扎了根,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一直将这只口琴视作两人情感的见证,细心珍藏。可楚恬遥的心里,从未有过他。

谢亦清心中五味杂陈,沉默片刻,他弯腰拾起口琴,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将其放回了抽屉深处。

等他卖完书回来,已是中午。

他本打算午休,却在门口意外遇到了穿着白色衬衫、打扮清爽的何屿希。

何屿希脸上带着一丝得意:“亦清,不好意思啊,我拿了你的奖金。我知道不该拿,但恬遥姐说我上大学需要钱,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看着何屿希这副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谢亦清心中冷笑。

真当他是软柿子,好捏吗?他转身回屋,拿出纸和钢笔,递给何屿希:“你也说了那奖金是我的。既然你拿了我的钱,就应该给我打个欠条。”

何屿希的笑容僵在脸上,似乎没料到谢亦清会如此,沉默一瞬,才继续说:“这钱是恬遥姐给我的,她说不用写欠条……”

“她还没资格替我做主。”没等他说完,谢亦清冷漠打断,“你不写也行,那就现在把钱还给我。”

何屿希的脸色青红交加,最后,只能咬着牙,写下欠条,悻悻离去。谢亦清看着那张墨迹未干的欠条,心中的郁气总算散了一些。

之后,他好好睡了一觉,直到下午六点才醒来。他刚做好晚饭,解下围裙,门就被大力推开。

楚恬遥一身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冷着脸盯着他:“谢亦清,本来是做一件善事,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屿希要欠条?

你这样斤斤计较,真不配当军人家属!这是我这个月的津贴,以后我每月都会按时交给你,你把屿希的欠条还回去。”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谢亦清看着桌上那叠新旧不一的纸币,心中苦涩蔓延。

前世,即便共同生活三十年,楚恬遥也从未主动交过津贴。两人经济向来分开。

如今为了何屿希,她竟主动拿出了津贴。

谢亦清苦涩一笑,脸色苍白,却仍不愿妥协:“欠条是何屿希借了我的钱应该打的。你要是心疼,可以用你的津贴补给他。”

“你!”楚恬遥眉头紧锁,看着谢亦清苍白却倔强的脸,心头莫名烦躁,像被针扎了一下。最后,她什么都没说, ‘砰’的一声摔门而去。两人不欢而散。

谢亦清站在骤然冷清下来的屋里,静默半晌,才走到餐桌前坐下,默默地吃着已经凉透的饭菜。

接下来的几天,楚恬遥都没有回来。谢亦清依旧按部就班地去上班。厂里要新上一批搪瓷制品,他打算熬夜赶完,然后向领导申请暂时停薪留职。

五天后,最后一批陶瓷制品终于完成,厂里其他人都已下班。谢亦清作为车间小组长,还在火炉房守着最后一道工序。

一小时后,看到完美的蓝色搪瓷杯出炉,他心中涌起一股自豪。正准备关灯下班,外面突然传来喧哗。

“糟糕,二车间起火了!”

谢亦清一惊,冲出车间,只见隔壁车间上空浓烟滚滚,同事们已开始用水桶泼水救火。他立刻让人去通知救援,自己则加入了灭火队伍。

隐约中,他听到微弱呼救。谢亦清下意识朝里望,竟看到何屿希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双腿被倾倒的工作台压住,无法动弹。

谢亦清没有犹豫,冲上前用力抬起沉重的台面:“我帮你,快,火要烧过来了!”

何屿希见是谢亦清,愣了一下,才奋力想抽出被压住的腿。随着台面缓缓抬起,何屿希的脚终于抽出。他摇晃着站起,踉跄往外跑。

谢亦清松开手,也想跟着跑出,但刚到门口,火势猛地窜上,烧断了房梁。

“啪嚓!”一根带着火苗的断木砸下,正中谢亦清后背。

“呃啊——”谢亦清痛呼一声,扑倒在地,脸色瞬间惨白。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何屿希,虚弱求助:“救我……”

何屿希脚步一顿,刚想回头,却被凶猛的火势逼退几步。他沉默一瞬,咬紧牙关,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谢亦清心一沉。

火势越来越大,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灼痛。 “救命——!”

就在谢亦清绝望之际,他看到那抹熟悉的军绿色身影疾奔而来。谢亦清眼中燃起希望,用尽全力呼喊:“楚恬遥!我在这里!救我!”

可楚恬遥却只是扶起何屿希,焦急询问:“屿希,你怎么样?里面还有人吗?看到谢亦清了吗?”

她话音未落,何屿希便如受惊般紧紧抱住她,声音哽咽:“恬遥,我的腿……我好怕……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下一秒,楚恬遥便扶住何屿希,声音带着他熟悉的、却从未对他流露过的疼惜:“别怕,有我在,我带你出去。”

谢亦清面色惨白如纸,喃喃道:“楚恬遥……!”

可楚恬遥脚步只是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头也不回地扶着何屿希,消失在火场门口。

“轰——”谢亦清只觉得整颗心都被烧成了灰烬。他看着那抹军绿色背影彻底消失,最终闭上眼睛,陷入黑暗。

第二天,岱河医院,烧伤科病房。

谢亦清稍稍一动,后背便传来钻心疼痛。楚恬遥推门进来,看到后立刻按住他:“别乱动,小心伤口。”

谢亦清看着这个面容冷峻却带着一丝担忧的女人,心中五味杂陈。早上醒来后,楚恬遥就一直守在他床前照料。

看起来,她是在乎他的。但谢亦清心里明白,楚恬遥只是在为昨天未能先救他而内疚。

不过他已无所谓了。一次次被舍弃后,连难过都变得稀薄。此刻,背后那烧灼的刺痛比任何情绪都更真实。

楚恬遥未察觉他心中波澜,只细心帮他调整好枕头,轻声说:“稍等片刻。”然后她短暂离开,不久捧着一束百合回来。“昨天回家帮你拿换洗衣服,看到你书桌上的小册子,记着你喜欢花,所以就买了。”

谢亦清想起那个小册子,是他为弥补前世遗憾而写,上面记了许多愿望。

比如希望楚恬遥送他一束喜欢的花,一起看电影、看日落等等。

然而面对这束百合,谢亦清的声音异常平静:“我对百合不感兴趣。”喜欢百合的,是何屿希。

楚恬遥举着花的手僵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你喜欢什么花?我现在就去买。”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但谢亦清摇了摇头:“不必了。”无论是一束花,还是其他,甚至楚恬遥这个人,在他心中仅存的那点美好,都已在那场大火中烧成灰烬。

他默默侧过头,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日历上,2月11日。快了,就快离开了。病房里陷入一种异常的寂静。

楚恬遥下意识看向谢亦清,他眼中一片沉寂,陌生得让她心头发慌。“那天我不知道你在火场里,而屿希又受了重伤,所以我先带他离开。

你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等你出院,我带你去看电影、看日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谢亦清只随意点了点头,轻声道:“伤口疼,我再睡会儿。”说完,他重新躺下,闭上了眼。

一小时后,谢亦清因疼痛醒来,楚恬遥已不在病房。主治医生胡医生进来查房,检查他背部伤口。谢亦清看到胡医生胸牌上“岱河医院”的字样,猛然想起前世一段记忆。

“胡医生,听说医院最近引进了一种治疗烧伤的口服特效药?”

胡医生愣了一下,犹豫片刻才道:“是有,但医院目前只有一瓶,还未经过临床试验,不确定是否有副作用……”

“没关系,我愿意试一试。”前世,谢亦清曾在报纸上看过岱河医院引进烧伤特效药的新闻。他知道这药唯一副作用是使用后伤口会如蚁噬般疼痛,但熬过去,烧伤皮肤便会脱落新生。北大报到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尽快康复。这痛苦,他必须承受。

“胡医生,让我试试吧,若成功,这药以后就能救更多人。”

胡医生思索片刻:“我先请示院长,若同意,就给你用。”

谢亦清连声道谢。

第二天清晨。胡医生再次来到病房,带来好消息:“院长同意了。注意,这药需饭后服用,你吃完早餐再吃。”说着,递给谢亦清一个约150毫升的棕色玻璃瓶。

谢亦清点头:“好的,谢谢胡医生。”

早上八点,他吃过早餐,倒好温水,刚拧开药瓶,病房门被推开。楚恬遥推着坐轮椅的何屿希,面无表情地进来。

“谢亦清,既然你知道有这种能快速治疗烧伤的药,为什么藏着?”

“药只有一瓶,屿希的腿烧伤比你严重,他马上要去北大报道,不能耽误,应该先给他用。”

说完,楚恬遥伸手就要夺他手中的药瓶。

看着楚恬遥如此理所当然地偏袒,谢亦清只觉得她陌生得可怕。

昨天还送花,说要陪他看电影看日落,一夜之间,就能为了另一个男人来抢自己丈夫救命的药?!他的心像被撕裂一道口子,冷风呼呼往里灌。

他眼眶充血,死死盯着楚恬遥:“何屿希只是腿部轻度烧伤!我背部严重烧伤!轻重缓急你分不清吗?还要我让药给他?!楚恬遥,我才是你丈夫!”说到最后,声音已带哽咽。

楚恬遥面对谢亦清血红的眼睛,心头一紧,手下意识松了力道。这时,轮椅上何屿希呜咽起来:“恬遥姐,我腿好疼……我是不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楚恬遥立刻转向何屿希,满眼心疼,方才对谢亦清那点微末不适瞬间消散。她迅速做出决定,一把夺过药瓶,走向何屿希:“屿希别怕,吃了药就好了。”

谢亦清不顾背上剧痛,猛地翻身下床,用力拉住楚恬遥衣袖:“楚恬遥!把药还我!我真的很痛!”

楚恬遥动作一顿,仍欲递给何屿希,结果脚绊到轮椅,一个不稳,药瓶脱手滑落。

“啪嚓——!”

药瓶碎裂,棕色的药液溅了一地。同时碎裂的,还有谢亦清全部的希望。

病房内霎时寂静。谢亦清脸色死白,看着地上蜿蜒的药液,心如刀绞。

旁边何屿希竟还出声:“亦清,你就这么恨我吗?为了不让我用药,故意把它打碎……”

谢亦清忍无可忍,声音沙哑却冰冷:“出去!”

楚恬遥也回过神,本想解释并非故意,可见谢亦清对何屿希敌意如此之重,下意识道:“谢亦清,这又不是屿希的错,你何必这样。”

谢亦清猛地抬头,眼神冰寒刺骨,一字一顿:“你!也!滚!”

楚恬遥彻底愣住,记忆中谢亦清从未用这种眼神看她。她心头莫名一慌,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心脏,张了张嘴,最终只留下一句:“你冷静一下,我晚点再来看你。”便推着何屿希匆匆离去。

病房门关上,谢亦清的眼泪瞬间涌出。之后一整天,楚恬遥没再出现。她不在乎,他也无心再见她。

傍晚,谢亦清强迫自己冷静。特效药没了,他需找胡医生商量后续治疗。经过护士站,听到几个护士闲聊。

“谢天谢地,总算送走十七床那个何屿希了,明明都没事了,还占着医疗资源。”

“嘘,小声点,军区的楚营长可宝贝他了,说不定真是她家那位呢!”

白天还喊疼要抢药的何屿希,竟已出院。谢亦清嗤笑,这般演技,也只有楚恬遥会信。情爱果然使人盲目。

他艰难扶墙,走到胡医生办公室。半小时后,胡医生扶他回病房,重新给背部上药,告诫:“伤口又裂了,千万别再乱动,明天我再来看看。”

谢亦清点头。深夜,他侧卧在病床上,望着窗外清冷月光,疼痛难忍。他一遍遍默数离开的日子,竟也熬了过去。

之后,谢亦清积极配合治疗,每日勤谨上药,加上胡医生悉心诊治,背部烧伤逐渐好转,伤口不再狰狞。

时光流逝,转眼半月过去。

这天,胡医生检查完伤口,说:“愈合得不错,痂都结稳了,再静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谢亦清心下一松:“那我可以出院了吗?”离报到只剩四天,他需提前一天出发,时间紧迫。

胡医生点头:“回家静养也可,记得按时上药,伤口别沾水就行。”

谢亦清很快办妥出院手续。但他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陶瓷厂,递交辞职信。领班对他的突然辞职十分意外,语气惋惜:“亦清,我还以为你将来能接我的班呢……”

谢亦清表示歉意:“领班,其实我月初就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本打算那批陶瓷做完就辞职,可没想到出了意外。”

领班听到他考上大学的消息,眼睛里满是惊讶。

谢亦清微微一笑:“这些年,多谢您的栽培,将来有机会再聚。”

说完,他就离开了工作了五年的陶瓷厂。

夕阳西下时,谢亦清回到了军属大院。

他本不想再回来,但得回来拿结婚证去办离婚,也不想在最后几天出岔子。

回到家,谢亦清就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客房。

之后,疲惫感袭来,他就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与此同时。

楚恬遥从邻城完成任务回到军区,她揉了揉疲惫的眉头。

这几天,谢亦清那天看她的眼神,总是挥之不去,每次想起都让她心如刀割,很是郁闷。

那天,特效药确实是她不小心打碎的,是她的责任。

当时,她本打算把何屿希送回病房就去道歉,但军区突然有任务,她就走了。

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半个月。

也不知道谢亦清恢复得怎么样了?

等今晚好好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精神饱满地去医院看看谢亦清,跟他补个道歉。

这样想着,楚恬遥就开车回到了家属院。

谁知,刚进家门,就看到从沙发上醒来的谢亦清。

两人对视,看着谢亦清不错的气色,她皱眉问道:“你就出院了?”

谢亦清轻轻点头:“嗯,我的伤……”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楚恬遥就又冷冷地开口。

“所以你之前说自己伤得比屿希严重得多,不依不饶要抢特效药,敢情都是在骗我?!”

谢亦清胸口一紧。

良久,他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不明真相的楚恬遥,好像真的到了无言以对的地步。

两辈子的感情,都在这一刻化为灰烬。

夜色渐渐降临。

瞒着楚恬遥离开的最后时刻,谢亦清不想再跟她争执了。

只想安静地度过。

于是,他淡淡地解释:“没有,我的伤还没好,只是觉得在医院也是养伤,索性回家养伤。”

楚恬遥一愣,意识到自己刚才冲动误会了他,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抱歉。”

谢亦清不在意地摇头:“没事。”

之后,客厅里一片寂静。

良久,谢亦清才率先开口:“对了,我把我的东西搬到客房了,我后背受伤了,晚上会疼醒,怕吵到你休息。”

明明是体贴的话,楚恬遥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哪里都说不上来。

看着男人要回房的背影,她鬼使神差地开口:“上次你说想看电影,看日落,明天去吗?”

谢亦清愣了一下,想拒绝,又不想楚恬遥察觉到什么。

便说:“大后天去吧,那天是周末,也不耽误你军区的事。”

明天他要去办离婚,这才是更重要的事。

周末即将来临,也是他启程的日子。

楚恬遥却没意识到谢亦清为何要调整时间,只是心中的忐忑渐渐平息,仿佛一切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握之中。

她点头应道:“行,我会尽快把军区的事情处理完,周末好好陪你。”

谢亦清轻抿嘴唇,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楚恬遥就匆匆赶往了军区。

谢亦清对着镜子给自己涂抹药膏,看着背上那些开始脱落的痂,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安慰。

太好了,这不会耽误他去北京报到,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之后,他前往军区,绕过楚恬遥的办公室,直奔政委的办公室。

“政委,我想申请和楚恬遥离婚,希望您能同意。”

说完,他递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离婚报告。

政委眉头紧锁:“谢同志,军婚不是儿戏,你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谢亦清坦率回答:“我被北京大学录取了,马上就要去报到,未来几年都不会回来,我不想耽误她。”

政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来岱河唯一考上北大的状元就是你?!”

“但这可是好事啊,你不考虑和楚同志商量一下,大学四年而已,她或许愿意等你呢?”

谢亦清微笑着婉拒:“不了,我的人生有了新的规划,我们各自努力,未来会更好。”

听到这话,政委也不好再劝。

沉默片刻后,还是批准了谢亦清的离婚申请。

看着离婚报告上鲜红的钢印,谢亦清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谢亦清心情愉悦地回到家中,一进门就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现在他和楚恬遥分房而睡,正好可以先打包一些近期不需要的行李,这样也不会引起注意。

他把要带走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全部叠整齐,然后放进箱子里。

再把一些个人用品,放进洗漱包,这样即使最后一天使用,也方便收拾。

最后,他把当初和楚恬遥拍结婚证时穿的衬衫,以及结婚典礼时穿的礼服,都扔掉了。

收拾得差不多后,家里几乎再也找不到他的痕迹。

谢亦清心情大好地吃了午饭,下午就待在家里,专心研究北大校园的资料。

正当他看得入神时,客厅里的座机电话响了起来。

他走过去,把听筒放在耳边,电话那头传来教导主任的声音。

“谢亦清同学,终于联系上你了,学校想把你考上北大的消息做成横幅宣传,下周一再为你举办一个升学宴庆祝。”

“有你这个学长做榜样,咱们岱河高中的学弟学妹们一定能勇攀高峰,更加努力学习,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

其实一开始,谢亦清没想过要大肆宣扬。

现在听到主任的话,他转念一想,这样做或许真的能激励更多学生,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但是

谢亦清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开口说道。

“老师,非常感谢学校的推荐,能激励学弟学妹们也是我的荣幸。但庆祝就不必了,我后天就要去报到,时间恐怕来不及了。”

主任听后,也表示理解。

“那好吧,那就只挂横幅在学校激励大家,老师还是想对你说,恭喜你,勇敢地去追逐梦想吧。”

谢亦清开心地笑了:“谢谢。”

挂断电话后,他望着窗外的夕阳,只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当天下午,谢亦清就去买了火车票,明早第一班,八点从岱河出发前往北京。

拿到车票后,他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安心地回了家。

晚上六点半。

楚恬遥竟然准时回到家,两人对视,她竟然有些激动地走向谢亦清。

我已经把军务都搞定了,你可以明天好好睡个懒觉,出门的时间随你定,我会整天都陪着你。

谢亦清轻声一笑:“行,你真贴心。”

楚恬遥看着他那温柔的笑容,仿佛春天温暖的风,似乎吹散了她连日来的忧愁。

她不自觉地投入他的怀抱,感受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气味,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放松,谢亦清如此爱她,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却没注意到旁边的镜子里。

谢亦清整个人都显得僵硬,表情中透露出不适。

第二天,出发的日子。

谢亦清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好了早餐。

楚恬遥走出房间,看到这么早就起床的谢亦清,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他可能很期待与她共度时光。

她带着歉意看着他:“亦清,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说过会陪你一整天的。”

谢亦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习惯了,来吃早餐吧。”

两人正准备吃早餐,门外突然传来何屿希的声音。

“恬遥姐,今天我得去医院换药,你答应过要陪我去的。”

话音未落,他已经走进了屋子。

楚恬遥一愣,想起确实答应过何屿希要陪他去换药,她带着歉意看向谢亦清。

“你去吧,时间还早,他的伤更重要。”谢亦清迅速为她做了决定。

楚恬遥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何屿希离开了,在发动车子前,她心中一紧,不放心地嘱咐谢亦清。

“亦清,等我,这次我会很快回来。”

这次,谢亦清没有回应。

当院子外的吉普车渐渐远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迅速吃完早餐,整理好厨房。

然后,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拿出一直藏着的北大录取通知书。

那一抹鲜红,仿佛照亮了他的人生。

站在客厅,谢亦清把已经生效盖了钢印的离婚协议书放在茶几上,目光触及一旁沙发柜上的合照时。

“咔嚓!”他干脆地掰开,撕掉了自己的那一半,留下楚恬遥的半张躺在相框里。

“楚恬遥,我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在你的回忆里留下任何痕迹。”

之后,他提起行李箱,转身离开。

对这个‘家’,他没有丝毫留恋。

对楚恬遥,他也希望此生不要再相见。

楚恬遥送何屿希去换药后,迅速回到军属院。

“亦清,我回来了,我们可以去……”

但她迎来的是一室的冷清,也发现了家里的变化。

房间里少了很多物品,谢亦清以前会在家里放很多成双成对的搪瓷制品,现在都不见了。

她快步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发现他的衣服和其他所有东西都已经空了。

楚恬遥身体一僵,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之中。

怎么回事?为什么家里这么空,也没有人。

谢亦清去哪里了?

楚恬遥茫然四顾,突然看到茶几上放着东西。

她急忙走过去,拿起来一看,‘离婚报告’四个大字映入她的眼帘。

‘轰’的一声,她顿时觉得仿佛被当头一棒,脑袋有些空白。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丈夫突然留下一份离婚申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恬遥把手中的纸张捏得‘嘎吱’响,她立刻想到了军区政委。

既然这份离婚报告政委已经签字,那他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楚恬遥立刻调头,直奔军区政委的办公室。

政委见楚恬遥急匆匆地来打听消息,有些意外,没想到谢亦清之前来找他时,竟然瞒着楚恬遥。

而且看楚恬遥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谢亦清就是那个唯一考上北大的学生。

政委叹了口气:“恬遥同志,你在工作上的确很出色,是个出色的军人,但也要考虑一下家庭啊。”

楚恬遥一听,立刻明白了政委知道一些内情,她诚恳地询问。

“作为谢亦清同志的妻子,你竟然不知道他考上了北大,那你这个妻子确实不太称职。”

楚恬遥一听这话,当场愣住了。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谢亦清考上了北大?!

原来那个被大家传颂、羡慕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另一半,而自己却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楚恬遥心里仿佛被刀割一样,既痛又后悔。

但她也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和谢亦清离婚,她得去找他问个清楚。

她也要真诚地向他道歉。

楚恬遥转向政委:“政委,关于谢亦清同志的事,我承认是我的疏忽,我想去弥补和挽回我们的婚姻,请批准。”

政委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现在军区的事情不多,可以给你批七天假,但如果有紧急情况需要你回来,你必须随时待命。”

楚恬遥眼睛一亮,随即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谢谢政委,我保证不会耽误正事。”

从政委办公室出来后,楚恬遥先回了一趟娘家。

一进门,看到弟弟一家都在。

她提了一下要去北京的事,楚母以为她是去执行任务。

“你去吧,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对了,亦清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我最近腿疼,需要他帮我按按。”

“对啊,姐夫怎么没来?”弟媳坐在凳子上嗑瓜子,也问道。

楚恬遥没有打算瞒着他们,就把谢亦清考上北大的事告诉了他们。

屋里的人听了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楚母皱了皱眉:“之前不是说是屿希那孩子吗?怎么变成亦清了?”

弟媳也开口,语气里似乎带着挑拨:“姐,姐夫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告诉你,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以前楚恬遥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从别人嘴里听到这话。

她的心里突然感到很压抑,第一次不知道谢亦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房间里的其他人看到楚恬遥脸色阴沉,也就没再说什么。

楚恬遥在家里吃完饭后,就回到了军属院。

看着冷清的房间,楚恬遥有些不适应。

以前每次回家,家里都有谢亦清做好的香喷喷的饭菜等着她。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谢亦清对她的态度就有些变化了。

回想起来,应该就是他收到北大录取通知书那天。

但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如果他想上大学,她也不会阻止的。

楚恬遥隐约觉得还有其他原因,但怎么也想不通。

只能等到了北京,亲自去问问他了。

这么想着,楚恬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在书桌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之前看到的谢亦清写的攻略小册子。

她以为谢亦清带走了,但低头时却看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放着那个小册子,而且是被撕碎的。

楚恬遥站在原地,心口突然一痛。

虽然她始终不明白谢亦清为什么突然要和她离婚,但她感觉好像已经失去了什么。

可能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楚恬遥眉头紧锁,努力平复突然涌上的恐慌感。

第二天。

楚恬遥提着行李踏出家门,一路上被军区的家属们拦下,纷纷说道:“楚营长,听说你们家亦清考上了北大,真替你们高兴啊!”

楚恬遥听后一怔,随即点头示意。

她明白这件事是瞒不住的,而且她丈夫这次高考成绩优异,确实值得大家知道。

尽管她不太理解他为何要保密,但想来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途中,她又遇到了一位军嫂,对方看到她手里的行李袋,好奇地问:“楚营长,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北京。”

军嫂立刻露出笑容:“听说亦清考上北大了,您是去见他吗?这才刚分开就急着去,你们俩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

楚恬遥微微一笑,但想到那份离婚协议书,她的笑容瞬间凝固。

在军属院里,她和谢亦清一直是模范夫妻,感情和睦,从未有过大的争执。

但为何谢亦清突然提出离婚?

楚恬遥此刻并未反思自己对谢亦清的不公,而是想着如果是因为两地分居导致离婚,这个问题完全可以解决。

她仔细思考了谢亦清提出离婚的所有理由,并自认为找到了解决办法。

楚恬遥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她相信只要和谢亦清好好谈谈,他一定不会舍得离婚。

告别了军嫂们后,她直奔岱河火车站。

与此同时,谢亦清拖着行李来到北京大学门前。

望着这座充满历史文化气息、建筑风格独特的顶尖学府,谢亦清内心激动不已。

从今天起,他将在这里汲取知识,实现自我价值。

他满怀期待,期待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期待与志同道合的同学们相遇。

谢亦清抬头,拉着行李走向校门,却被身后的人猛地撞了一下。

他一个踉跄,赶紧扶住旁边的柱子,抬头一看,竟是何屿希。

“谢亦清,你怎么会在这儿?”

何屿希惊讶地看着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考上的北京学校离北大很近,所以过来看看。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亦清。

谢亦清微微一笑,拉着行李继续前行,神态自若。

“当然是来上学的。”

何屿希嘲讽道:“上学?你来这儿上什么学,你连大学都没考上。”

话音未落,谢亦清已拿出录取通知书,递给门口负责接待新生的老师。

“老师,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老师接过一看,随即露出笑容:“你就是岱河唯一考上的学生啊,不错,前途无量。”

接着又查看了他的身份证等资料,挥手示意:“去教务处领入学资料吧,有什么不清楚的,那边有志愿者会帮你。”

“好的,谢谢老师。”

谢亦清没有理会何屿希,径直走进校园。

留下何屿希站在原地,如同被雷击中一般。

他刚刚看到了那份录取通知书,也听到了老师的话。

原来谢亦清才是考上北大的人。

这一刻,何屿希的脸色变幻莫测,回想起之前在谢亦清面前的炫耀和轻视。

现在真是自打嘴巴,疼得厉害。

谢亦清却早已将何屿希抛诸脑后,他也没心情去理会何屿希。

因为他迷路了,北大校园太大,他找不到教务处。

走着走着,路上竟然一个报道的新生都没遇到。

谢亦清正感到迷茫时,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小路上走出一个俏丽的身影。

她的手臂上还系着一条红布,上面写着“志愿者”三个字。

谢亦清心里乐开了花,赶紧跑上前问道:“嗨,打扰一下,教务处怎么走啊?”

他打量着志愿者,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志愿者是个年轻女子,和他差不多年纪,穿着黑色夹克,下身是军裤,脚踩军靴。

她眼睛明亮,牙齿洁白,五官精致,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突然听到女子兴奋地开口。

“谢亦清?”

谢亦清一惊,疑惑地看着女子:“你认识我?”

女子挑了挑眉,笑着说:“谢亦清,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沈知秋。”

沈知秋?

谢亦清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突然想起小时候和他一起玩耍的小女孩,不就是叫沈知秋吗?

那时候的她,总是脏兮兮的,穿着破旧的裤子,调皮捣蛋,经常惹得她妈妈生气。

没想到长大后,她完全变了样,比小时候漂亮多了。

谢亦清惊喜地叫道:“沈知秋,小时候那个小脏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沈知秋也笑着调侃:“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考上了北京大学,谢亦清,你比小时候聪明多了。”

“哪有,我一直都挺聪明的。”

在陌生的城市遇到老朋友,谢亦清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他和沈知秋互相调侃起来。

“小学毕业后,你们家就搬走了,是搬到北京了吗?”

“这事以后再说,我先带你去教务处办正事。”

谢亦清点点头:“好。”

沈知秋带着谢亦清去了教务处,领了大学需要的教材。

然后,她又带他去了男生宿舍。

到了门口,沈知秋对谢亦清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男生宿舍我进不去,你的宿舍是402。”

“好的。”谢亦清接过自己的行李,“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沈知秋摆摆手:“没事,我是志愿者嘛。以后有事可以去建筑系找我,我被录取了。”

谢亦清点点头,然后提着行李去了宿舍。

北京大学的宿舍是六人间,有上下铺,中间有一张长条桌,用来放东西或学习。

谢亦清到的时候,其他五个人都已经到了。

大家互相介绍了一下,都是来自不同地方,但看起来都很实在。

谢亦清很满意,觉得室友应该都挺好相处的。

在北京大学安顿下来后,谢亦清开始了大学生活。

他报考的是历史学专业,每天都要上很多文史课,还要去图书馆借很多历史文献来看。

第二天,谢亦清正好从图书馆抱着几本厚厚的历史书出来。

下台阶时,他没注意看路,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后倒去。

谢亦清以为会摔得很惨,没想到旁边伸出一只手,及时拉住了他。

他松了一口气,正要感谢对方,却发现是熟悉的面孔。

“沈知秋,又是你啊。”

沈知秋立刻放开手:“对啊,我来图书馆找资料,还好我扶了你一把,不然你就摔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谢亦清翻了个白眼,“为了感谢你,我有空,听说学校外面有条小吃街,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沈知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好啊,你先去把书放下,我也去找个资料,半小时后在校门口见。”

和沈知秋约好后,谢亦清抱着书回了宿舍,然后带着钱去了校门口。

沈知秋也很快就到了,两人一起走向校门口。

他们刚在一家混沌店坐下,就遇到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何屿希一瞅见谢亦清,就急匆匆地迎了上去,特别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沈知秋身上时,那表情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谢亦清,你这人还有没有点羞耻心啊?都结婚了,还跟别的女人约会。”

谢亦清听着这话,眉头紧锁,面无表情地盯着何屿希:“我的事,你管得着吗?再说了,咱们很熟吗?”

何屿希冷笑着回应:“告诉你,我听说恬遥姐马上就要来北京看我了,等我见到她,我非得让她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亦清愣了一下,楚恬遥要来北京了?

她是真的来看何屿希,还是来找他的?

算了,不管怎样,他都不想跟楚恬遥和何屿希再有任何瓜葛。

旁边的沈知秋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到谢亦清脸色不太好。

她问道:“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谢亦清想了想,点头同意:“行。”

两人起身离开,完全没理会身后的何屿希。

最后,沈知秋带谢亦清去了一家专做岱河菜的饭馆。

两人坐下后,沈知秋说:“好久没吃岱河菜了,今天多亏你了。”

谢亦清笑了笑,问道:“你离开岱河多久了?对了,叔叔阿姨还好吗?”

“好得很,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他们,他们肯定很高兴。”

两人又聊了几句,桌上一时安静下来。

沈知秋看着对面越来越帅的谢亦清,她想问他结婚的事是不是真的,还有他以前的事,但又觉得有点突兀。

毕竟两人虽说是青梅竹马,但也多年未见了。

谢亦清看出了沈知秋的犹豫,鼓励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沈知秋想了想,还是开口:“刚才那人说你结婚了?”

谢亦清没打算隐瞒,点了点头:“不过现在已经离婚了。”

沈知秋皱眉:“怎么回事?那女人对你不好?”

谢亦清看到多年未见的童年玩伴,听到自己离婚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自己受欺负了。

这种毫无理由的偏袒,让谢亦清眼睛有些湿润。

但沈知秋误会了,声音低沉:“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亦清,你说出来,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的。”

谢亦清看着沈知秋关切的眼神,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真诚的笑意。

“没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离婚的事。”

谢亦清想了想,还是把这几年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沈知秋听完,有些心疼谢亦清:“原来叔叔阿姨已经去世了,放心吧,以后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毕竟咱们小时候一起玩了那么多年。”

之后沈知秋又讲了一些他们全家离开岱河来到北京后遇到的趣事,逗得谢亦清笑得很开心。

看到谢亦清不再那么伤感,沈知秋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吃完饭刚走到学校门口,谢亦清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亦清”

谢亦清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该来的总会来,既然来了,就一次性解决吧。

旁边的沈知秋看到谢亦清的反应,也猜到了什么。

她先转身,看到了一身军装的楚恬遥。

谢亦清也转过身来,与楚恬遥四目相对。

楚恬遥走了过来,直视谢亦清:“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现在方便吗?”

谢亦清想了想,让沈知秋先回去,他带着楚恬遥来到校外一家比较偏僻的茶馆。

两人相对而坐。

楚恬遥先开口:“亦清,我来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比如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婚,还有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考上了北京大学?”

谢亦清看着风尘仆仆的楚恬遥,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离婚不是一时冲动,我想了很久,至于考上北京大学,我觉得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楚恬遥愣住了,也看出了谢亦清对她的冷漠,她更加困惑:“亦清,为什么你突然就变了,以前你不会这样的。”

既然谢亦清打定主意要离婚,他就不想和楚恬遥再有任何瓜葛。既然她还是不明白,他决定把话说得更透彻。

“楚恬遥,我曾以为我们心有灵犀,但现在我懂了,你并不爱我,你心里装的是何屿希。”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再回岱河了。”

楚恬遥愣住了,她刚才听到的是什么?

谢亦清说她心里装的是何屿希?

他怎么知道的?不,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楚恬遥看着谢亦清,严肃地说:“亦清,我们之间的事没必要牵扯到别人,如果别人听到了,你让屿希怎么站得住脚?”

这时候还在想何屿希,心里不是在乎他是什么?

谢亦清也不想和她纠缠不清了:“楚恬遥,我已经告诉你原因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楚恬遥紧紧抓住他的手:“亦清,你没说清楚,我们的事和屿希有什么关系?”

谢亦清抽回手:“你敢说你心里不在乎何屿希?楚恬遥你自己想想,为了他你都做了些什么。”

“为了他一次次地放弃我,对我的关心视而不见,甚至还要抢我的药。”

“你为了他做了这么多,别告诉我,你不敢承认你心里在乎的人是他?!”

听着谢亦清的指责,楚恬遥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好像突然想起以前对谢亦清所做的一切,这些事情确实是她做的,但

“亦清,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做的事不公平,但我们才是夫妻,我在乎的人是你。”

谢亦清却嘲讽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在乎我?在乎我就是为别的男人一次次伤害我?就是每次你的眼里只能看到别人而选择忽略我吗?”

“那你这在乎也太廉价了。”

楚恬遥被谢亦清说得无言以对,张张嘴想要反驳,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她无法否认,以前她确实喜欢过何屿希。

但由于种种原因,最终只能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

但和谢亦清结婚后,她也想过和他好好过日子。

却不想让他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最大秘密,也失望地要和她离婚。

但一想到以后都不能再见到谢亦清,楚恬遥就觉得心如刀割。

她一点都不想和谢亦清离婚。

想明白这些,楚恬遥立刻对谢亦清说:“亦清,我知道以前是我的错,但我真的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也是真的在乎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亦清却坚决摇头:“楚恬遥,我已经对你失去了信任,我现在只想好好上大学,我们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岱河,各自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