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确认脑癌的第二年,我把一切都给忘了
发布时间:2025-09-24 21:00 浏览量:1
确认脑癌的第二年,我把一切都给忘了。
打开手机备忘录,上面显示。
【我叫林靳野,最爱的人是宋南织,可宋南织是我的小姨,是在我父母双亡后,抚养了我十二年的人。】
而备忘录里,等待完成的事项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件——
【林靳野,好好修补和小姨的关系吧,别让你龌龊的爱慕,把最后一个亲人也弄丢了。】
心口涌上熟悉的痛,可我却只能想起。
林、宋两家是世交。
十岁那年,我的父母坐上了一趟永远不会回来的航班。
之后的十一年,我都跟着小姨宋南织住在宋家。
而那些和小姨相处的细节,我一想就头疼。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我看着备注上的夏马克医生,想了一会他是谁后,才按下接听。
“阿野,天大的好消息,你快去买来德国机票,我已经给你预约到了我们这的脑科专家,半个月后,专家就有时间给你看病了!”
医生激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只是如果手术成功,你要永久居住在德国,为我们提供活着的病患样本数据。”
“永居德国吗?”
我捏紧了手机,声音都在发颤,
不舍的情绪在心里乱撞,我的脑子里下意识闪过宋南织那张清冷的脸。
我的眼眶发酸,踌躇着问:“那如果手术失败呢?”
听筒里一瞬间静谧下来,只剩下夏马克医生沉重的呼吸声。
很久很久,他才叹息了一声说:“最近一趟北京飞柏林的航班在七天后,我给你买好了,你调好闹钟,别耽误了航班。”
等夏马克医生挂了电话,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如果手术失败,我将会长眠于德国。
所以这七天。
将是我最后留在宋家,最后能和小姨修补关系的时间了。
别墅外的骄阳透过窗落进来,我伸手去捞,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小姨……”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疏离的声音。
“阿野。”
我的心口一跳,回头就看见宋南织站在我的房间门口,没再往前一步。
她在特意和我保持距离。
可我好像记得,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她把我接回家里时,害怕我不适应睡不好,亲力亲为装修的。
大脑突然刺痛一瞬,被遗忘的过去又翻涌上来。
十岁,宋南织把我接回家,亲自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十一岁,她怕我吃苦,偷偷给学校的教室捐了空调、捐了食堂,所有的支出宋氏一力承担。
十二岁,我感染了流感,医生想尽了办法,我都高烧不退。
也是宋南织顾不上大雨磅礴,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跪上灵隐寺,求释迦摩尼佛祖。
她说:“求佛祖保佑阿野渡过难关,往后免他惊、免他忧,让他事事如愿,长命百岁。”
十二年来,桩桩件件,刻骨铭心……
我怎么能不爱她?
我的脸色发白,苦涩的喉咙滚了滚,想要问小姨,为什么要和我这么生疏?
宋南织却拧着眉,不悦开口质问:“你昨晚为什么没去和小魏吃饭?”
我这才想起来。
宋南织给我安排了相亲,女方是魏家的继承人魏书禾。
因为一年前,我对着她表明了心迹,所以她迫不及待地,要我和别人结婚。
“对不起小姨,我忘了……”
宋南织厌烦地别过视线:“我不想再听见这些借口。”
“作为赔礼,我今天晚上叫了她来家里吃饭,你和她好好聊聊,如果能定下来,就早点结婚。”
“等你和她有了孩子,你的性子也就沉稳下来了。”
宋南织抬腕看看时间,道:“魏书禾七点到,你还有一个小时换衣服梳洗。”
她说完就走了。
全然没注意到,我已经瘦骨嶙峋,病入膏肓。
也对。
自从一年前,我向小姨表白之后。
我就再也不是她心尖尖上的那个人了。
她拉黑了我的联系方式,吩咐秘书:“以后林靳野的事情,不必再告诉我。”
保安也拦着我,不让我再进宋氏,说:“宋总说了,林靳野与狗不得入内。”
甚至只要我出现在小姨的视线内,她都会立即转身离开。
她晾了我半年后,我才意识到。
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大。
大到我明明和小姨还在同一座城市,同一个家,却硬生生这半年来,连一面都没见过。
想起这些,我的头痛到炸裂。
缓了好久,我才再次打开手机,那条重点标记的记事簿内容做了更改。
【我的监护人叫宋南织,她是我的小姨,我的亲人,我不会再对她有任何念头。】
第2章
晚上七点。
我准时换了件衣服,坐在桌上和魏书禾吃饭。
平心而论,魏书禾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很温柔。
与宋南织的清冷、冷淡不同,和魏书禾谈话,让我如沐春风。
上菜时,她自然的从管家手中接过那道菜,专注踢掉肉上的香料,才把碟子放到我面前。
看见我疑惑的眼神,她还特意对我解释:“宋小姐说你不喜欢吃。”
我怔住:“我小姨?”
“来之前我向宋小姐问过你的喜好。”
魏书禾将手机的备忘录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她根据宋南织的口述做的记录。
这一瞬。
我仿佛看见了宋南织坐在书房里,认真在说着我的爱好。
她说:“阿野不能吃番茄,十一岁的时候误食番茄过敏,浑身都起了疹子。”
她说:“阿野不爱喝牛奶,每次喝都眉头紧皱。”
她说:“早餐最好给他准备豆浆小笼包,他爱吃这个……”
十二年来,她最了解我。
甚至有时候,我自己都忘记了,我有什么偏向爱好,小姨却都能清清楚楚地记得。
但现在,小姨却把这些,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另一个女人。
亲自教魏书禾怎么讨我的喜欢,怎么融入我的生活,怎么能尽快和我结婚、生子……
心脏像是被碾压了下。
但也或许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我并没有很难受。
只是头又开始痛了,连胃也一抽一抽开始恶心,开始不断干呕。
可能是要发病了,我攥紧手指强撑着和魏书禾道别:“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然后匆忙起身,回了房间。
服下一大把特效药后,我脑子里那刀劈斧凿的痛才散去。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干脆下了楼,坐在花园中央的椅子上赏月。
现在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能多看一些美好的事物就多看一些。
只是思绪刚放空没一会,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月光落在女人身上,平白为她多添了几分清冷。
宋南织依旧在离我两米之外的地方停下,好似我是什么蛇蝎猛兽。
“听小魏说你晚上不太舒服?”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用装病来逃避相亲和结婚?”
我顿时僵住,满心茫然。
其实,我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装病了,我只恍惚记得,好像以前小姨最疼我了,要是我伤了痛了、受了委屈。
小姨一定会第一时间关心我,替我出气。
这么好的亲人,我竟然没有珍惜,反而还觊觎,确实是我的错。
还好,我还剩下6天可以弥补。
我攥了攥空落落的衣角:“小姨,我不是故意忘了你的叮嘱。”
我乖巧扬起笑容,唇边的酒窝深陷下去:“当时确实有些不舒服,但我和魏书禾相处的很愉快。”
“魏书禾是个很好的人,如果有机会的话,和她结婚也不错。”
我说的真心话,也以为自己表了态,小姨会高兴一些。
可宋南织却脸色骤冷,眼神狠狠盯着我,似乎要把我剥开,看透。
离开时,更是冷然丢下一句:“你最好这样想。”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明白小姨为什么又不开心。
我好像永远都不懂小姨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还好,我很快就要去德国了,小姨心里在想什么,也和我无关了。
第二天,八点。
闹钟刚响,我就醒了。
我的脑子空空荡荡,打开备忘录才知道,距离我离开北京去德国,只剩下6天了。
今天,我的安排是去墓园里,把爸妈的骨灰迁出来,然后带去德国。
如果我的病治不好,到时候就和爸妈合葬。
如果能治好,也能把爸妈葬在德国。
我们一家人,永永远远在一起。
出发前,我给小姨发过去信息:“小姨,我今天回墓园看爸妈,您要一起吗?”
按下发送那一刻,我突然忐忑。
毕竟以前小姨和我爸妈的关系很好,爸妈出事之后,也是小姨花了大代价,才从失事的飞机中,找到爸妈的骨灰安葬。
我记得每一年,小姨也雷打不动地来墓园。
而这次,大概是小姨最后一次祭拜他们了。
只是信息发出去后,我等了又等,也没能等到小姨回信。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干脆自己去了。
不想打车去的墓园的时候,车里的电台正在播放新闻:“宋氏集团女总裁宋南织与沈家少爷沈席深于今日订婚。”
“宋总也公开表示,与沈先生的婚礼,将会定在6天后……”
我的心口跳停一瞬,拿起手机备忘录看了看。
6天后,9月21日。
正好是我离开那天……
第3章
原来今天是小姨订婚的日子,我这都给忘了,难怪小姨没回我的消息。
我的心口刺痛一瞬,又很快释然了。
小姨毕竟比我大7岁,今年过完年,都快要奔三了吧,早点定下来也好。
我独自去了墓园,把手续办好之后,让人把爸妈的骨灰迁了出来。
毕竟我要走了,要把爸妈带去德国,才能时时陪伴、安心祭拜。
等忙完再回到宋家别墅时,已经是傍晚。
我正抱着骨灰盒回卧室。
正好撞上一个陌生男人从宋南织卧室出来,他刚洗过澡,身上裹着宋南织的浴巾,脖颈处有几抹暧昧的红痕。
我的心脏一缩。
想了半天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我完全记不起这个人是谁了。
我不想暴露我得了病,干脆装不认识他,避开他。
却不想,男人的目光如刀扫了过来:“阿野,你抱着什么东西?给姨父看看。”
他说着就伸手探过来。
我连忙抱紧骨灰盒,闪身躲开。
谁知始作俑者反而因为太过得意,脚下一滑,竟然摔了个屁股蹲。
男人丢了脸,脸上闪过一抹怨毒:“阿野,我和你小姨才刚订婚,你拿骨灰来干什么?这也太不吉利了。”
订婚?
原来他就是沈席深。
我抿了抿唇,话还没说出口。
宋南织就急切从卧室走了出来,连忙扶起沈席深:“怎么摔倒在地上?”
沈席深握着宋南织的手,张嘴就诬陷我:“我问阿野为什么要在我们订婚的日子把骨灰盒带回来,他就推了我。”
宋南织蹙起眉,冷睨着我。
她下意识的怀疑,让我心口发紧。
我抱紧爸妈的骨灰盒后退一步,看向走廊尽头的摄像头:“小姨,家里有监控,我有没有推他,一查就知道。”
沈席深瞬间面色惨白,脸上满是心虚和慌张。
他没再看宋南织,只是开口:“南织,我不舒服。”
我觉得小姨浸淫商场已久,一眼就能看透沈席深拙劣的伪装。
但她还是纵容了沈席深:“林靳野,你应该反思,你为什么要在今天抱一个骨灰盒回来。”
我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烫。
被遗忘的记忆突然浮现出来,直戳我的心脏。
三年前,我贪玩去瑞士滑雪,不小心遇上雪崩。
小姨不顾宋氏的阻拦,花了上亿的资金,组织最好的救援队救我。
她九死一生把我从瑞士救回来,带我到我的父母墓前还诺。
“林大哥,林大嫂,从今往后我会始终把阿野放在第一位,你们放心吧。”
可现在,我爸妈的骨灰就她宋南织面前,她却已经忘了她当年的诺言,在我和沈席深之间选择了打压我。
还好过几天我就要走了,没必要为了那一点小事和小姨闹得不愉快。
我很识时务地低头道歉:“对不起小姨,我忘了您今天订婚,不是故意要挑今天去迁爸妈的骨灰的。”
宋南织脸色一变,连声音都没法保持镇定:“林靳野!你真是长本事了,现在竟然连你爸妈的骨灰,都成了你阻止我结婚的手段!”
听到小姨话里的关键词。
我这才又想起,曾经自己年少不懂事,一听小姨在相亲,就势必会找各种理由破坏。
肚子疼、发烧、头疼……
那时,宋南织总会一脸宠溺看着我。
她从小就惯着我,又用行动告诉全世界,她为我撑腰……
想起以前,我一瞬头痛欲裂,像是有斧子狠狠劈来。
我该吃药了……
我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再次道歉:“对不起小姨,以前是我忘了分寸,给您添麻烦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也向姨父道歉。”
说完,我在宋南织错愕的目光中,深深对着二人鞠了一躬,然后进了房间,拿起特效药就要往嘴里灌。
不料下一秒,我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宋南织清冷的声音从我的耳边传来。
“厄洛替尼,你为什么在吃治癌症的特效药?”
第4章
我的心狠狠跳了下,脸色发白。
刚得病的时候,我曾幻想过很多次,如果小姨知道我病了,会是什么反应。
但自从决定去德国之后,我就不想小姨知道我得病了。
毕竟小姨治不好我,知道了也是多了一件烦心事。
从小到大,我已经烦了她很久了。
这次,我想自己一个人往前走了。
我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和小姨解释。
宋南织却松开了我的手,讥讽地勾起红唇:“我还以为你改了,结果却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知悔过,喜欢装病。”
我诧异一瞬,连忙扯出一抹乖巧的笑:“是啊小姨,这就是普通的维生素。”
宋南织的脸色越发的冷。
我心虚别过视线,从小姨的手里抢回药瓶,下了逐客令:“……小姨,我要睡了。”
宋南织神色一僵。
大概是想起,我以前面对她时,眼中总带着仰慕,和小心翼翼的讨好,从来没有这样冷淡过吧。
她喉咙滚了滚,似乎想要问我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问,冷着脸迈步离开。
等小姨出了门,我才苦笑着长长呼了口气。
今天心情不好,我想睡得沉一点,把过去的记忆都埋得更深一点,于是多吃了一片药。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记事簿上的提醒,变成了:【距离去德国手术,还有5天。】
我正准备关掉记事簿,微博突然弹出一个词条——
【豪门秘辛,扒扒那些不为人知的不伦恋。】
我瞳孔一震,颤着手点进去。
词条下,我的日历被尽数曝光:
2016年3月9日,雨,今天参加宴会的时候,有人搭讪我,小姨知道之后,直接将人赶出了京城。小姨对我这么好,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2020年6月11日,晴,今天我就18岁了,小姨给了我一个盛大的成人礼,还把她在银行保险库的密码告诉了我。如果我对小姨表白,成功率会是百分之百吗?
是我的字迹,但是我却忘了,我是什么时候写下来的。
下面的评论热弹出来:
【这种人真是太恶心了,居然意淫自己的小姨。】
【不是吧,他是怎么好意思的,要是我好心收养的人对我是这种心思,我是真的会一阵恶寒。】
【人家宋总昨天刚结婚,痴汉日记今天就发了出来,小侄子心思真歹毒啊。】
我一瞬像是被剥光示众,太阳穴又一阵阵刺痛起来。
我想去找到那本日记,却实在想不起来,东西被放在了哪里。
缓过神后,我没再接着找,而是直接登上我自己的官博发了一句。
“日记纯属伪造,我与宋南织先生只是姨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沈席深,这才是我的姨父,感谢大家关注。”
眼睁睁微博上的看着热度降下去,我才松了口气。
小姨照顾了我那么多年,我也终于帮了小姨一次。
可我不知道,小姨看了我的微博后,会直接摔碎了手机……
当晚,小姨没回来。
一直到魏书禾生日的这天,我都没有见到她。
魏书禾的生日当天,想接我去魏家简单吃个饭。
我本来想要拒绝,看到手机备忘录的提示后,才想起这是小姨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魏书禾。
一想到自己即将离开,我确实也该和魏书禾说清楚,就答应了去魏家。
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魏书禾这样温柔,是因为她的父母恩爱和谐。
我太久没感受到过家的温暖,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没忍住多聊了会。
一直到晚上十点,魏书禾才开车送我回家。
担心我回的晚被小姨苛责,魏书禾还特意发消息给宋南织解释。
这么好的人,我实在不忍耽误她,所以坦诚告知魏书禾,我得了脑癌即将出国治疗的事情。
魏书禾诧异一瞬,面露惋惜地看着我:“宋小姐知道吗?”
我仔细回忆,才摇了摇头:“应该不知道吧,我也不想让小姨知道。”
我只想在去德国之前的这几天时间里,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宁时光。
魏书禾当即答应帮我保密。
又聊了几句,我才下车回家。
谁知刚到走廊,经过小姨的房间时,门突然被打开,一双手猛地将我拉入房中。
接着一抹红唇吻住我,强势地撬开了我的唇。
是小姨。
龙舌兰的酒气侵入肺腑,我心脏阵阵发紧,正要推开她:“小姨……”
下一秒,那双冰冷的手探入了我的腰间,一路往下。
第5章
宋南织温热的气息,掺和着低喃喷撒在我的耳边:“阿深……”
我整个人僵住,浑身止不住的战栗。
直到我狠狠把舌尖咬出血,才保持住清醒,猛地将宋南织推开:“小姨,我不是沈席深,我是你的侄子,是林靳野。”
我头疼欲裂,鼻尖不断有温热的血液往下淌,却仍然强撑着说:“小姨,我没有想染指你。”
“无论是一年前,还是现在。”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直觉告诉我,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完后,我也不管宋南织有没有听见,擦着鼻血甩开她,毫不犹豫回了到自己房间。
进了门,我直接跑到卫生间冲洗鼻尖的鲜血……
等彻底止住血,吃了药再睡下,已经是后半夜。
我才刚闭上眼,被抹去的记忆再次重现。
一年前,我约小姨到餐厅表白,结果撞上宋南织被人下了药。
把小姨扶到酒店,我才后知后觉发现她薄情的双眼染上俗情,连皮肤都浮上了一层粉红。
当时,我爱小姨入骨,不忍心看她痛苦,于是主动脱掉了衣服。
可小姨宁愿砸碎花瓶,用玻璃碎片割伤小臂,也不愿意让我碰。
她说:“林靳野,把你教成这样,是我的过错。”
“你没悔过之前,我们姨侄就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后,她摔门而出,后来我们就真的整整半年,都没再见过面。
再见面时,宋南织身边已经有了沈席深……
“小姨,我好后悔喜欢你……”我轻声梦吟,眉头紧皱。
全然不知道,站在我床边的清丽身影僵了僵,然后落荒而逃。
第二天。
手机备忘录再次弹出提醒:【距离去德国手术的日期,还有3天。】
我这才想起,自己留在宋家的时间,只剩下3天了。
吃了药,等精神恢复一点之后,我去医院重新拿了药。
再次踏足医院时,我已经没了第一次独自来时的难过惶恐。
没有小姨陪着,我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医生照例给我做了个检查,结论和一年前一样,脑瘤压迫神经,手术风险百分之九十,只能用特效药硬拖着。
我的心里一片麻木,混混噩噩的回了宋家。
一进大厅,就看见小姨坐在黑色的沙发上。
她脸色不太好,我有点尴尬,以为她要问昨天晚上的事情,正踌躇着该怎么解释。
就听见她冰冷的质问:“阿野,你有没有看见我和阿深的婚戒?”
“内圈刻着我和阿深的名字缩写。”
我的心里咯噔了下,抬眸和宋南织对视:“小姨是觉得我拿走了戒指?”
宋南织眉眼微微下压,没有说话,但怀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小姨。”哪怕忘了过去,我也坚信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我苦涩地扯了扯唇,“我为什么要拿你的婚戒?”
“阿野,为什么拿走我和阿深的婚戒,你心知肚明。”
宋南织眼里情绪起伏不定:“你不用想着自证清白,我已经王妈去你的房间里找了。”
几分钟后。
“小姐,我找到了!”
王妈匆匆从楼上下来,对着宋南织呈上手中绢布,绢布中心正是宋南织的戒指。
我的心口一窒,想解释自己没有。
却想不起来,我昨晚是不是发过病,真的拿走了小姨的婚戒。
宋南织攥着戒指,压着脾气:“林靳野。”
她的眸子里闪过的冰冷和一丝愠怒,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性格恶劣、满口谎话的顽童。
“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然后,她就当着我的面,把疑似被我碰过的戒指,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第6章
我僵在原地,心口像是破了洞。
我看着宋南织给沈席深打了电话:“阿深,辛苦你重新再订一对婚戒。”
后面的话,我实在没有勇气没法再听下去,狼狈地逃回了房间,把药翻出来,仓促地喂进嘴里,吞咽下去。
等待药效上来这段时间,我床上蜷缩着,焦虑地抱着爸爸妈妈的骨灰盒。
“爸爸妈妈,要是你们陪着我就好了……”
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更遑论冤枉我的人,还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的脑子混乱极了,一会儿出现之前宋南织质问、把戒指扔掉的画面。
一会儿又是我的记忆完全退化,茫然无措地站在拥挤的人流里。
等平复下来时,双眼已经猩红。
“只剩下三天了……”
我小声安慰自己,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等好点了之后,我起床收拾东西,拿出行李箱时才记起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小姨给我买的。
墙上看的书,晚上靠着睡觉的玩偶,衣帽间的高定和西装,一切的一切都是来自宋南织。
我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还有三天,我就要一去不回了。
这些东西不带走,留在这里估计也是碍宋南织的眼。
我想了想,给魏书禾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魏书禾就带着人来了,把我房间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搬。
“这些应该都是宋小姐送给你的吧,你舍得都拍卖了做慈善吗?”魏书禾语气关怀。
我仔细再看了一遍这个房间。
这间房里的每一样东西,都留存着我和小姨的回忆。
但我和小姨都变了。
我忘了这些回忆,而小姨也已经不再需要这些回忆……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只希望能帮到别人吧,麻烦你了。”
魏书禾笑了笑:“都捐到山区去,一定能帮到别人的,你把这些东西放到我家的拍卖场,我是要抽成的,所以不用谢。”
我的心理负担一瞬间散了。
魏书禾很多事情要忙,我聊了几句就走了。
我看着这些东西被一件件搬走,房间空下来的时候,我的心也像是被一瞬腾空了,只剩下难以言喻的惆怅。
但只搬走房间,是不够的。
如果我是沈席深,搬进来后看见以前的东西还留着,一定会觉得很碍眼。
所以,我还要接着清理。
我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外面的花园上。
花园里,大片大片的橙黄向日葵迎着阳光绽放,让人看了就心生暖意。
我去杂物间挑了把小铲子,去了花园。
这里的向日葵,我记得是当年小姨一株一株,亲手为我种下的。
当时她说:“希望我们阿野,永远都像向日葵一样,向阳而生。”
现在,也轮到我一株一株把这些花铲除,就像是把小姨从我的心里铲除。
这一挖,就挖到了晚上。
我的双手都磨出了泡,却仍旧不想停下来,毕竟我的时间不多了。
直到小姨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说魏书禾今天来把你房间里的东西都搬走了?”
我怔然一瞬,低着头不敢看小姨:“反正我马上也要和魏书禾结婚了,就先搬了些东西过去。”
我记得这件事,就顺理成章的把这件事,当成了借口。
我没看见小姨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更没看见,她看着我,下意识抬起手,想像我小时候那样,揉揉我的头。
我只听见,她冷漠的问我:“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要小姨帮忙吗?”
我依稀记得,自我表白以来,这是我和小姨最温和一次交谈。
我实在不忍心毁掉,于是说了自己小时候说过要给未来妻子准备的婚礼。
“在准备了,准备了蓝色请柬,上面印着太阳花,婚纱是蓝色的,有长长的拖尾,像是人鱼公主……”
宋南织听着,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
她好像不想再听我说,拧了拧眉直接打断我:“准备了就好,阿野,我永远是你小姨,我们永远是亲人,这里也永远是你的家。”
“今天搬走的东西,我会再让人给你准备一份……”
我的心口刺痛,却还是强扯出一抹笑:“不用了小姨,反正以后我也不会常回来住。”
其实不是不回来常住。
而是,我永永远远都不会回来了。
第7章
宋南织脸色微变,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却捏紧了铲子,先一步开口问:“小姨知道沈先生喜欢什么花么?”
“路易十四玫瑰。”
宋南织脱口而出后,眼里闪过一抹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看我的神色有些奇怪。
毕竟从前,我最宝贵我的这些向日葵。
曾经我最好的兄弟想要一朵,我都不肯让……
我看了一眼这向日葵花海,声音轻到风一吹就散:“想送小姨和姨父一份新婚礼物。”
宋南织不耐皱眉:“不用,他什么都不缺。”
我垂着头苦笑。
是啊,我又忘了。
忘了小时候,我要星星要月亮,小姨都会想办法满足,甚至现在市中心,还有一个小型的人工月球展览馆。
也忘了我见识过宋南织疼一个人时的专注和付出,有她在,沈席深当然什么都不会缺。
我只是想要付出一点微薄的心意,来偿还宋南织的养育之恩……
相对而立,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等到深夜凉风吹来时,我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自从得了脑癌之后,我的免疫力就变的特别低下,很容易感冒发烧。
“小姨,我累了,就先休息了。”
我说完就先转身,往房间走去。
我能感受到小姨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直到我进了房门,才彻底消失。
第二天。
我起床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甚至连昨天发生的事情,我都忘得干干净净。
直到手机提醒,离开北京倒计时,只剩下两天,以及今日的待办事项。
我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先吃药,再挑破手上的水泡,到花园里把剩下的向日葵铲走。
就连那个宋南织亲自为我搭的秋千,我也没放过,全都拆掉运走。
接着,我按照手机提示,去了城南的花草市场,挑选了一大批已经成熟的“路易十四”,移植到宋家的花园里。
大约等到小姨和沈席深完婚,这花也会开了。
知道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花园面目全非,我心口的沉闷才散去些许。
小姨照顾我这么多年,清走别墅里关于我的东西,是我送给小姨的第一件新婚礼物。
下午,为了不受病情影响。
我提前吃了药,才去找了魏氏找了魏书禾,想让她帮忙看一个合同。
合同递到魏书禾手里时,她的瞳孔都震了震,眼里除了难以置信还有热烈。
“你要把林氏集团的股份转让给宋小姐?这可是你爸妈留给你的遗产!”
我看的很开:“我爸妈在欧洲给我留了钱和庄园,国内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就当是……小姨这么多年照顾我,我给她的一些补偿吧。”
“毕竟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我给她添了很多麻烦。”
人的感情真的很神奇,我很不合时宜的想起来。
一年前,我还为了宋南织不爱我这件事,心痛如绞。
甚至宋南织为了让我别纠缠,对我说过一句话。
她说:“林靳野,你别跟个软骨头似的粘着我,要点自尊好吗?”
这句话,当时给我留下刻骨铭心的痛。
可现在,我竟都几乎要忘却了。
再想起时,我的心也如一滩死水,再无波澜。
或许,这病让我忘掉的也不止过去,还有我对小姨的眷恋和爱,难过和伤痛。
我拜托魏书禾:“过两天小姨就结婚了,她大概不愿意在婚礼现场看见我,到时候……能麻烦你帮我送给她吗?”
这份林氏的股权转让协议,是我送给小姨的第二件新婚礼物。
魏书禾答应了。
我向她道过谢,就回了宋家。
回家时,管家说我收到了一个国际快件。
我打开一看,才发现是夏马克医生寄给我的,一张国际电话卡。
我开心极了,给夏马克医生回了句:“谢谢。”
接下来两天,我都留在宋家等着,想要在我离开、以及小姨婚礼之前,最后正式的向她告一个别。
但或许是婚礼太忙了,有太多要筹备的东西。
小姨一直到婚礼前夕、我离开前的最后一晚,才满脸疲惫的回了家。
我本来头痛地厉害,听见小姨进门的动静,连忙又倒出几片特效药吃了,才飞奔出去找她。
我曾经奔向过小姨很多次。
却唯独只有这次,不是为了追寻她的步伐,热烈的爱她。
而是为了和小姨,我这个唯一的亲人,做最后的告别——
第8章
和小姨在客厅四目相对时。
我罕见地止住了头痛。
宋南织扫了眼我空荡荡的衣服,眉头皱了皱:“宋家是没给你饭吃吗?”
她目光巡视一圈,抬起指尖捏了捏眉心问我:“而且,家里为什么空荡了这么多,弄得一丝人气也没有。”
我心头微哽,避开小姨的视线:“您要结婚了,家里的旧东西要清走,福气才会进来。”
“小姨明天就要和心爱的人结婚了,多福才会多子。”
宋南织的眉尾一挑,看我的眼神讥讽十足:“爱人?福气?多子?”
“林靳野,你现在要对我说的话,就是这些?”
或许是曾经太多在意小姨,我敏锐捕捉到了小姨的不开心。
可我却不知道,又是我的哪句话惹了她不高兴。
还是说,我只要在小姨眼前,她就会不开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姨以后每天都会开开心心的了。
因为,这已经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明天上午十点,当小姨穿上婚纱,去教堂结婚,我就要赶往机场,飞往柏林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诚恳看着小姨,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祝愿。
“小姨,希望你……以后都要幸福开心。”
宋南织眉头紧皱,好像觉得我有些不对。
偏偏这句话我以前常说,也偏偏我的脸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甚至都没等她回应,说完就转身上了楼。
第二天,9月21日。
我早早就起床把行李收好了,我难得没头痛,也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是我飞往柏林的日子。
只是……宋家老宅从上午九点开始就热闹了起来。
现在,豪车云集的车队,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财经大佬,同时聚在宋宅。
电视台和媒体也都在外面,跟拍宋沈两家的这场世纪婚礼。
我吃了药后,才敢踏出房间。
一出门,就撞见宋南织一身白婚纱从房间出来。
她看了我一眼,细眉拧起,隐隐有些不满:“你今天要穿成这样,去参加我的婚礼吗?”
我心尖微刺,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自己不去参加她的婚礼。
好在这时,楼下军政商三界的大佬催促声传来。
“南织,该下来了,等下吉时都过了。”
宋南织只能不耐抿了抿红唇,欲言又止的叮嘱我。
“去换衣服。”
我含糊应了声,看着她下楼,又听见有长辈调侃她。
“今天都做新娘,和爱的男人结婚了,怎么还板着张脸不开心?”
“……”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楚。
但我心里却明白,这是我最后一次和小姨见面了。
我回到卧室,看着爸妈的骨灰盒,真心的说。
“爸爸妈妈,小姨要结婚了,我替你们见过她的未来丈夫,又帅又多金,也和她很相配……”
我摸了摸骨灰盒,声音发哽:“以后我们一家人,也永永远远在一起……”
正低喃着,吉时到了。
我站在窗边看着宋南织被人群簇拥着,坐上礼车离去。
热闹的宋宅空荡下去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空了一瞬。
但也仅仅之有一瞬,我就收敛好情绪,在剩余佣人们诧异的目光中,抱着骨灰盒,拉着心里箱,上了专车前往机场。
第9章
我去机场的这一路。
商场的电子大屏、出租车的显示栏,都在轮播宋南织和沈席深的合照,祝贺他们新婚快乐。
我看了一路,眼眶都被风吹得有些干涩。
等了机场,我忽然收到了魏书禾发来的图片。
点开一看,我才发现,这是小姨婚礼的现场。
迎宾两边扎着不同深浅的橙色气球和蓝色花束,用白蓝色花插成的一人高呆萌小熊,外面的红毯两旁铺满了向日葵。
我看着,心口却忍不住颤了颤。
因为蓝色调、向日葵、小熊,这些都是我说过要在婚礼上给未来妻子准备的……
这个现场的布置,也和我前几天同宋南织描绘里的婚礼如出一辙。
是故意,还是巧合?
但很快,我就把这个念头摁了下去。
我就要走了,这个婚礼现场无论是故意布置成这样,还是巧合布置成这样,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而第二张,是现场内部的照片。
照片中,宋南织一身雪白婚纱,身旁的沈席深穿着黑色高定西装,胸前别着蓝宝石胸针。
魏书禾发来信息说:“你送给宋小姐的新婚礼物,我会等婚礼结束后送过去的。”
“阿野,祝你手术顺利。”
尽管照片上的两人让我心口发涩,可我还是长长舒了口气。
至少,我的最后一个亲人,得到了幸福。
我微笑着回复了魏书禾:“谢谢你的帮助,也祝福你,早日找到真正心爱的人。”
刚按下发送,夏马克医生就打来了电话,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问我。
“阿野,你出发了去机场了没,我给你寄的国际卡,你有没有收到?”
“收到卡了,我也在机场了。”
听我这样说,夏马克医生这才松了口气,放缓了声音安慰。
“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我对治好你抱着很大的期望,一定要相信我们的医术,和我们要治好你的决心。”
我的心口涌上暖意,鼻尖也有些发酸。
虽然我得了癌症,有一段不太成功的感情,以后也要独自一个往前往异国他乡治病。
但我还有一直关心我病情的医生。
或许我从来……都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相信你,夏马克医生,等我登上飞机后,就会换上你寄给我的国际卡。”
“好的,我们等你。”
挂断电话,我罕见地没有离别的乡愁。
反而,我甚至还有些期待之后的生活。
登机之后,我才坐下,空姐就给我送来了一袋喜糖,说:“今天宋氏集团女总裁结婚,她给今天所有在北京的人都发了喜糖,您也沾沾喜气。”
我眸光闪了闪,这才发现,原来整个北京,都在庆祝小姨的婚礼……
我谢过空姐,撕开一颗放进嘴里。
糖很甜,和小时候小姨给我带回来的糖一模一样。
只可惜……我是最后一次吃了。
我含着糖果,最后望了一眼窗外的北京后,拿出手机点开置顶对话框,敲敲打打。
“小姨,祝你新婚快乐,也彻底忘记我吧,我也要去追寻我自己的生活了。”
发出这最后一条短信后,我拆开手机,取出这张电话卡,掰碎放进了垃圾袋里。
把新的国际卡插进手机的时候,我甚至感受到了,新的生活在向我招手。
“女士们、先生们,由北京飞往柏林的航班,已经开始准备起飞……”
失重感和推背感缓缓传来,我戴上眼罩,遮住隐隐发红的眼睛。
无论此次手术成功与否。
我与小姨之间都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隔着小半个地球。
重逢的日期,是遥遥无期……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为小姨落泪了。
从今往后。
无论我是喜是忧,是健康还是病着,我也都不再是宋南织羽翼之下的雏鸟。
我自己爱自己,也能让自己长出翅膀飞往远方,再不回头。
小姨,再也不见了——
第10章
飞机划过天际时,宋、沈两家众人瞩目的婚宴上。
神父低沉的声音响起:“宋小姐,沈先生,无论贫穷富贵,健康或疾病……”
沈席深憧憬又爱慕地看着宋南织:“我愿意。”
宋南织看着他,心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林靳野。
他穿西装,应该要帅的多吧,想到这,她隐隐有些不安,还有一丝隐秘的痛意涌上来。
宋南织下意识看向台下。视线不断找寻着林靳野的身影。
却次次落了空。
林靳野为什么没有来?
魏书禾看了眼时间,拿着合同上前:“宋小姐,阿野离开北京了,这是他走前让我转交给你的新婚礼物……”
宋南织脑内嗡了一声,当即问道:“离开?去哪儿?”
魏书禾顿了顿,没想到宋南织反应这么大,但因为之前和林靳野的约定,只是摇了摇头。
宋南织眸光冷冽地扫过她,拿出电话,从通讯录中调出林靳野的号码,拨打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宋南织眉头紧锁,烦躁感愈盛,她不死心地再次拨打过去,逐渐失控的情况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电话那边再度传来:“对不起……”
宋南织咬了咬后齿,无视身旁的沈席深和台下的宾客,直接出了婚宴厅。
她抬手叫来付秘书:“付秘书,看林靳野是不是正躲在宴会厅的哪里,我着急。”
“是,宋总。”宋氏的人纷纷散下去,一间一间屋子寻找。
宋南织随便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匆匆给家里拨去电话:“王妈,阿野在家里吗?”
“小姐,先生出去了,走的时候还拿着行李箱,和……骨灰盒。”
宋南织眉头拧起,心脏一紧,急声问询:“他离开多久了?”
王妈那边想了想回道:“小姐,应该是两个多小时……”
宋南织挂断电话,手指轻点几下,继续给林靳野打过去。
另一只手慌忙翻开林靳野让魏书禾转交给她的新婚礼物。
竟然是一份林氏股份的转让协议。
林靳野这是什么意思?
“哔——”
电话里的空音响了许久,最后截断。
依旧是无人接听。
宋南织手指心烦意乱地扯了扯勒紧的腰,想弄松些,让她能透口气,却一下不慎扯散了,连带着与之相连的珍珠花链都被扯断,大大小小的珍珠散落了满地。
宋南织难得失态地低声骂了句脏话。
手机一震,是付秘书的电话。
“找到人了吗?”
宋南织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压着性子询问付秘书。
“没有,宋总,整个婚宴厅都找了一遍,没看见林先生。”
“再找。”
宋南织快速将电话切换成信息,不停打字发道:【林靳野,接我电话。】
【我没耐心陪你闹,别再耍那些小孩子把戏。】
但是发出的信息全部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宋南织咬了咬牙,闭眸,将心中莫名的怒火压下。
“南织,刚刚都要宣誓了,你怎么突然就走了?”
沈席深推门走进休息室,只见宋南织面色冰冷地坐在沙发椅上,攥着手机的手指骨节突白,周身气压极低,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般。
宋南织滚了滚喉,嗓音发哑:“阿深,婚礼推迟。”
第11章
“推迟?为什么?”沈席深忽然尖声发问,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我们双方的父母、亲戚朋友,还有邀请的宾客、生意场上的伙伴现在都在婚礼现场,你这个时候说婚礼推迟?”
沈席深的视线落在桌上翻开的文件合同上,上面赫然写着林氏股份转让协议。
他嗤笑了声,嘴里阴阳怪气道:“这人可真是不知道羞耻,小姨都要结婚了还不放过人,非要在婚礼闹这么一下,生怕他喜欢自己小姨的那些破事没人知道似的。”
听到沈席深的话,宋南织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猛地望向他。
“沈席深,你在瞎委屈什么呢?”
尽管语调很浅,却仍让沈席深心底不由生起寒意,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宋南织忽地冷笑了下:“你跟我本来就是商业联姻,是家里长辈们看顺眼撮合到一起的,没有半点感情……”宋南织顿了下,想起几天前,她也是这样非要撮合林靳野和魏书禾的。
从小的耳濡目染,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把老爷子那套都学了过来。
“婚礼推迟,或者取消,你自己选。”
宋南织将合同收好,起身朝休息室外走。
她现在要去找林靳野,没工夫和沈席深扯。
“宋南织。”沈席深出声叫住宋南织:“你觉得大家要是知道,你为了侄子推迟了和订婚丈夫的婚礼,他们会怎么想?”
“你是宋氏集团的掌权人,或许没人敢说什么,那林靳野呢?网上的痴汉侄子要是再被议论一次……”
“威胁我?”宋南织眸子里先前激起的感情一瞬间全部消失,只剩下冰冷。
“沈席深。”
宋南织冷声念了遍沈席深的名字,一字一句地提醒道:“你代表的是沈家,如果做错了事,代价也会由整个沈家承担。”
说完,宋南织就离开了婚宴厅。
她给秘书打电话交代了几件事情,之后一直没休止地给林靳野打电话,但都无法接通。
回到别墅,宋南织第一时间去了林靳野的房间。
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居住过的痕迹。
“嘟——”
又一次通话失败告终后,宋南织朝跟过来的王妈道:“电话给我。”
但不出意外,一样的结果,没人接。
宋南织气极反笑,攥着手机,咬牙切齿道:“林靳野,真是好样的。”
“宋总。”付秘书匆匆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人,手里捧着大小不一的纸箱:“您先前让买的东西到了……”
宋南织看了眼纸箱,只觉心中更加烦躁,吩咐道:“王妈,带着他们把这间屋子按照之前的样子复原。”
她将手机递给付秘书:“这个号码,一直打,打到通为止。”
宋南织离开林靳野的房间,进到自己的书房。
在电脑上点开几个网址,输入账户和密码,一瞬间,五花八门的消息内容瞬间弹了出来。
“宋总……”付秘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宋南织声音沙哑地问道;“电话通了?”
第12章
“没……没有。”
宋南织的视线看向正在拨号的手机,见仍然是未接状态,才抬眸看人。
付秘书被宋南织看得背后一凉,下意识回道:“抱歉,宋总……”
电脑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各种信息内容,几乎涵盖了一个人手机里的所有软件。
付秘书犹豫了下,还是问出:“您这样掌握林先生的信息……”
“打你的电话。”
宋南织将视线放回到电脑账户上,这些账户是林靳野十八岁前,她与林靳野关联的,从林靳野十八岁成人后,宋南织就没再碰过这些账号。
宋南织移动鼠标,一条条内容浏览起来。
先前她缺席的那段时间,也一点一点被填补起来。
只是林靳野记载的内容,很少提及他自己,几乎全都是她。
俨然已经将她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忽然,宋南织的手指一顿,视线被一条信息的联系人吸引。
脑科孙医生。
她迅速点开。
聊天记录的第一句话就是林靳野在问医生,他还能活多久。
宋南织心脏忽地发闷,她的手指迅速滑动。
林靳野和医生的往来信息,让宋南织觉得有几分不真切。
脑癌……
林靳野竟然在两年前就已经确诊患有脑癌。
原来林靳野并没有骗她。
他是真的生了病。
她明明都看见了他吃治疗癌症的药,却没相信他。
知道自己得了绝症,阿野当时该有多慌啊。
但她却只是当成他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敷衍了事。
想到这里,宋南织心脏泛起阵阵疼痛。
她记下与林靳野沟通的医生电话,拨打过去:“你好,请问你两年前是否接诊过一名叫林靳野的脑癌患者?我想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
“林靳野?你是他什么人?我们不能随便泄露病人的隐私。”
“我是他的监护人。”
宋南织将自己与林靳野的关系证明发给医生。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确认收到的信息。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在医院保守治疗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发现他对市面上的脑抗癌药产生了一定的免疫性。”
“刚好德国的医药实验室与我们有合作,他们有自主研发的抗癌药物,我们就将他们推荐给了林先生,后面的检查结果显示,实验室研发的药物也确实稳定了他的病情。”
宋南织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发颤,她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过林靳野骗她。
说这个癌症是假的,医生也是他找来假扮的。
为的就是想要引起她的重视。
但一切都晚了。
宋南织深深合了下眸,问道:“医生,他现在的时间还剩多久?”
指尖停在聊天记录上孙医生最开始的回答,五年。
医生叹了口气:“两年前我跟他说,他还有几年的时间,但那只是在为了让病人有动力活下去虚加的。”
“随着癌细胞的不断恶化,他现在应该只剩半年的寿命。”
半年……
宋南织心下一跳,心脏泛起阵阵疼痛,痛得像是要与她剥离般。
第13章
“以林先生现在的肿瘤扩散程度,即使吃了药,应该会有较强烈的脑部疼痛,失眠、恶心等情况都会发生……”
宋南织听闻喉咙像是被扼住般,气流进出不得,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每天都要经受这些,他该有多难受。
“林先生先前的失语和记忆缺失的情况,也会随着加重。”
记忆缺失……所以林靳野才会经常忘记事情……
电话那边的医生继续说道:“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从第二年开始,林先生就一直在夏马克医生那边接受治疗。”
“好,谢谢,我知道了。”
宋南织挂断电话,在心里默默念着夏马克的名字,手快速搜索。
找到了。
她在聊天记录里找到了关于林靳野做手术的事情。
“订张最快去德国柏林的机票。”宋南织起身,收了电脑和一些充电设备。
“好的,宋总。”付秘书又多嘴问了句:“是林先生有什么消息了吗?”
“嗯。”宋南织仓促地应了声。
王妈敲了敲书房的门,面露难色道:“宋小姐……宋老先生来了。”
宋南织走出房间,见父亲坐在一楼客厅的梨花木椅,双手搭放在拐杖上。
她刚走下楼,就听到父亲的训斥声。
“南织,为什么突然延迟婚礼,还把阿深一个人丢在婚礼现场?”
宋南织没有说明,只是道:“我有事情需要处理。”
宋老先生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处理事情?”
他将话挑明:“南织,你是长辈,和一个小你七岁的小辈拉拉扯扯、关系不清不楚的成什么样子?这要是传出去了,你把宋家的脸面放在哪里?”
宋南织轻嗤一声,不卑不亢道:“是沈席深向您告的状?”
宋老先生的语气放重了几分:“就算阿深不说,还有网上的那些人说,别告诉我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你对阿野真有那种肮脏心思。”
付秘书下意识看了眼宋南织,宋老先生指的是网上掀起的第二波言论,小姨对侄子心怀不轨,恶意引导。
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当时,是宋南织叫他找人在网上引导言论,把关注林靳野的风向全都引到自己身上,最后再降下热搜,结束这件事的。
宋老先生提起拐杖,敲了几下地砖:“说话,宋南织。”
付秘书深知后面的话题不再是他一个秘书该听的话。
他看了眼时间,上前提醒,并有意错开话题:“宋总,最近的一趟航班在两个小时后,如果确定是这趟的话,现在就该出发了。”
尽管付秘书的声音不大,但宋老先生还是听见了。
他皱眉看向宋南织,神色凝重:“你要去哪儿?”
宋南织滚了滚喉,说道:“阿野生病了,我要去德国陪他做手术。”
“他的事,宋家会有人去处理,你安心留在北京把婚结了。”
宋南织没理会,拎起外套要往外走:“付秘书,去开车。”
宋老先生用拐杖用力敲砸了几下地砖,怒声道:“宋南织,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宋南织依旧没有半点退让:“阿野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亲人,我得在他身边。”
“啪——”
别墅内传来一声巴掌落下的响声。
宋南织滚了滚喉:“满意了?”
说完,她立刻抬步离开别墅,坐车前往机场。
十三个小时,落地德国,柏林。
出了机场,宋南织一路压着限速,直奔林靳野所在的医院。
终于,在医院楼下的座椅上,看见了她心心念念的林靳野!
第14章
我正想着事,耳内突然闯进道哑得厉害的女声。
“阿野。”
熟悉的唤名声令我条件反射般,下意识回身看过去。
但看到人时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从没见过宋南织这个样子,没打扮,身上随便套了件黑色的卫衣,双眼布满血丝,像是一整晚没睡。
左面的脸上还有个很明显的巴掌印。
此刻那双通红的眼眸正紧紧盯着我,暗流涌动,我的心脏不由颤缩了下,一种被逮住的莫名恐慌,让我下意识想要逃离。
但身体却像是僵住般,完全动弹不得。
大脑仿佛也失去了思考,只剩下一个问题。
宋南织怎么会在这里?
宋南织几步走过来,她逆着光,我看不到她那张脸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分外压抑。
她的身影遮挡住了我面前的阳光,几乎完全笼盖住我。
我下意识开口叫人:“小……小姨。”
“你还知道我是你小姨。”宋南织的声音又哑又沉。
她滚了滚喉,坐到我身边的位置上。
“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人担心?”
宋南织的语调很轻,像是责问又像是抱怨,我一时分不出。
“抱歉,小姨。”
宋南织深吸了下气,缓缓吐声:“以后无论去哪儿都要告诉我,我是你的监护人,应该知道。”
“知道了,小姨。”
感觉宋南织周身的阴霾散下去了些,我才开口询问:“小姨,你怎么会来德国……?我刚刚看道新闻上说宋爷爷生病,你的婚礼推迟……”
“阿野,先回答我。”
宋南织打断我的话,她的视线落在我手腕遗留的检查带上:“刚才检查,医生怎么说?”
宋南织合了合眸,压着话音中的不稳:“我知道你生病了。”
我心脏颤了颤,小姨知道我患癌了。
“医生说,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可以接受手术。”我没有隐瞒宋南织,因为医院在我身后,即使不说,她进去也能什么都一清二楚。
宋南织默了声,两手交叠,慢慢摆弄着手指:“什么时候手术?”
“七天后。”我注意到她手上的婚戒也没了。
宋南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段时间我会留在德国,陪你手术。”
我本想问她是怎么找到我的,但一想,以宋南织的身份地位,想要查到我的位置,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我抬眸看向宋南织,问了下一个问题:“小姨,那你待在德国,宋爷爷和国内的工作……”
“他没生病。”
宋南织缓缓吐出口浊气,身体姿态也逐渐放松,靠向座椅,有些玩笑的口吻道:“而且中气十足。”
“至于国内,会有其他负责人处理。”
我疑惑地问道:“那宋爷爷没生病,为什么会延迟婚礼?”
宋南织的眸子对上我,静静地看了会儿,才说道:“大人间有些事需要处理。”
“哦。”我点点头,避开宋南织的视线,总觉得那双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好像再多看一眼就会发生问题般。
“小姨,你脸上的那个伤……是怎么回事?”
宋南织听闻心虚地抬手遮了下,吞了吞喉,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小心撞的。”
撞的……
第15章
我收回视线,这么明显的巴掌印,哪里是撞的。
下手的力度看起来也不轻。
以宋南织现在的地位,我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对她动手。
除了宋老先生。
所以宋南织是和她父亲吵了架?
因为推迟婚礼的事吗?
“你住哪儿?”宋南织起身:“我带你去取行李。”
我清楚,宋南织的意思是要我搬到酒店和她一起住:“小姨,我没打算……”
“他住在医生指定的民宿,不搬。”
乔夏的出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将提着的青菜粥递给我:“早饭。”
她是夏马克帮我雇的德国地陪,我现在也是住在她的民宿。
“你是?”
宋南织眉头不由蹙起,露出防备的神情,审视的目光落在突然插进的第三人身上。
“地陪。”
乔夏说话很简短,而且不带什么情绪,所以听起来会很生硬。
眼见宋南织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我正打算从中调和,宋南织却突然换了话头:“先吃饭。”
“这里有风,去车上吃,我的车停在医院门口。”
“好。”我点点头,往那边去。
宋南织的手机震了下,她接起:“说。”
“宋总,夏马克医生不愿意提供林先生病情相关的资料,监护人证明我也给他看过了,但他就是不松口。”
宋南织的步伐逐渐放慢,与我们拉开距离。
“她是你的追求者?”乔夏忽然开口问道。
“怎么会?”我有些惊讶,不知道乔夏为什么会这么说,说明了宋南织的身份:“她是我小姨。”
乔夏回身看了眼宋南织,没说话。
宋南织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心烦:“告诉她宋氏愿意出资赞助,直到她的实验室新药研究成功。”
说完她便挂掉电话,跟了过来。
宋南织看了眼乔夏,稍微将人隔出些距离:“你有事可以先离开,吃完我会送阿野回去。”
乔夏看向我,询问我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她才应了声,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见乔夏走了,宋南织的眉头这才松了些,坐上车。
“她是从哪儿找的?”
“是医生找的,人相处起来还不错。”我将粥盒盖上,装进袋子封好。
“换掉。”
宋南织侧身过来,帮我拉过安全带:“你手术期间我在,用不到她。”
我没说话,看向车窗外。
车行驶了有一会儿,宋南织突然出声:“阿野,你不想换?”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内显得十分突兀。
“嗯,如果小姨有事要回国……”
宋南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冷了几分,语气有些偏执强势:“阿野,我说过了,我会在德国陪你做完手术,跟你一起回……”
前方的载物货车忽然向左侧偏行过来,宋南织意识到不对,紧急踩了刹车。
偏偏后面的车没反应过来,硬是将宋南织的车往前推撞出一段距离。
货车左后方的轮胎彻底瘪气,车身就此发生倾斜,向左侧侧翻,朝我们的车子砸压了过来。
“阿野,待着,别动。”
宋南织的声音很急,话音刚落,我的耳边便传来巨大的碰撞声,我下意识闭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轰然的巨响中我竟然听到一声扣带解开的脆声。
像是安全带,被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