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二叔的殡葬仪式领孝服要交伍仟元,我磕三个响头恕不奉陪

发布时间:2025-09-20 13:14  浏览量:1

引子

“孝服一套,伍仟。”

堂哥陈伟头也不抬,手指在计算器上按得噼啪响,像是在菜市场算计着几毛钱的白菜。灵堂里哀乐低回,二叔的黑白照片挂在墙上,眼神一如生前那般温和。可我心里,却像是腊月里的冰,被这句话冻得咯噔一下。

我盯着他面前那个红色的功德箱,里面塞满了花花绿绿的票子。那箱子原本是庙里求来的,现在却成了他敛财的工具。

“什么钱?”我问,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亲戚都听见了,齐刷刷地看过来。

陈伟这才抬起眼皮,那双酷似二叔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二叔的温度。他指了指我身上这件粗麻布的孝服,嘴角一撇,“三天的租金,还有孝敬二叔的辛苦钱。劲子,这规矩你都不懂?”

我懂。我懂的是,二叔一辈子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我懂的是,他住院那半年,陈伟这个做儿子的,探望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我还懂,我爸走得早,是二叔像个父亲一样,把我拉扯大,供我读完技校。

这伍仟块,不是给二叔的,是喂了某些人的贪心。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亲戚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我媳妇林惠在后面轻轻拽我的衣角,眼神里全是央求。我知道她什么意思,大庭广众,别闹得难看,为了面子,这钱也得掏。

可我今天,偏偏不想要这个面子。

我松开拳头,缓缓走到二叔的灵前。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只剩下黑白两色。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触碰冰冷的地砖,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得又沉又实。

磕的是我跟二叔这么多年的叔侄情分。

磕的是他教我做人要挺直腰杆。

磕的是,从此以后,我与这灵堂里的某些人,再无瓜葛。

我站起身,脱下那件价值伍仟块的孝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陈伟面前的桌上。

“二叔,我走了。”

我没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出了灵堂。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正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像我此刻的心情。

第一章 一碗没放盐的面

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冰凉。我没打伞,就这么一步一步往家走。身上的白衬衫很快湿透了,紧紧贴在背上,又冷又黏。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陈伟那张轻蔑的脸,和亲戚们或惊讶或鄙夷的眼神。

我错了吗?我反复问自己。那伍仟块钱,我不是拿不出来。我一个高级钳工,一个月工资加上加班费,小一万块。可那钱,给得憋屈。那不是孝心,是买路钱,是给陈伟的虚荣心和贪婪买单。

回到家,我拧开门锁,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媳妇林惠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动静,她探出头来,看到我这副落汤鸡的模样,吓了一跳。

“哎哟我的天!你怎么淋成这样?伞呢?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她赶紧放下锅铲,扯了条干毛巾递给我。

我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胸口堵得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林惠看我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那边……事儿都办完了?”

我摇摇头,把湿透的外套脱下来,扔在门口的脚垫上。“我回来了。”

她愣住了,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回来了?什么意思?你……你不会真的跟他们闹翻了吧?”

我没吭声,径直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热水冲在身上,紧绷的肌肉才稍微放松了一些。镜子里的我,四十出头的年纪,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皱纹,头发里也夹杂着几根银丝。生活的担子,什么时候把我的腰杆压得不那么直了?

我心里乱糟糟的。我不是个冲动的人,厂里人人都说我陈劲师傅手艺好,性子稳。可今天这事,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二叔的葬礼,怎么就成了一场明码标价的买卖?我仿佛看到二叔在照片里对我摇头叹气,他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个“情”字。

洗完澡出来,林惠已经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了餐桌上。几根青菜,一个荷包蛋,是我最喜欢的样式。

“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可察的颤抖。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挑起一撮面条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却发现一点味道都没有。

“你盐没放。”我说。

林惠“啊”了一声,赶紧转身去拿盐罐子,眼圈却红了。“你看我这记性……都让你给气的!”

她把盐罐子重重地放在桌上,终于忍不住了。“陈劲,你到底想干什么啊?那是你二叔的葬礼!你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就那么走了,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你让咱们女儿以后怎么在亲戚面前抬头?”

我默默地往碗里撒了点盐,搅了搅,继续吃面。我知道她委屈,她是个本分要强的女人,最看重的就是家庭和睦,邻里脸面。

“那不是脸面,是敲诈。”我闷声说。

“敲诈?那是你堂哥!亲的!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闹成这样?”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高了起来,“不就伍仟块钱吗?咱们家不是没有!你给了,全了亲戚的情分,也让你二叔走得安稳,不好吗?”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惠,你不懂。这不是钱的事。如果这钱是给二叔看病,别说五千,五万我也拿。可这钱是干嘛的?是给他陈伟撑场面的!二叔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个!”

我心里想着,这事没法跟她说得太明白。她没经历过我小时候的苦日子,不懂二叔那一碗热汤面、那件旧棉袄对我意味着什么。那份情,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现在陈伟要把这份情折算成伍仟块,我不能答应。

林惠还想说什么,桌上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脸色更白了,把手机递给我,“你大姑的电话。”

我接过来,按下免提。

“陈劲!你长本事了啊!你二叔尸骨未寒,你就在灵堂上大闹!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这个家?”大姑尖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大姑,我没有闹。”

“没有闹?你把孝服摔在你堂哥脸上,扭头就走,这还不叫闹?全家族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我告诉你,你堂哥说了,明天他要亲自到你家来,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你要是还认我们这门亲,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家等着!”

电话“啪”地一声挂了。

屋子里死一般地寂静,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

林惠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心里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第二章 老屋的旧账本

第二天一早,天还是阴的。林惠一晚上没睡好,眼下两团淡淡的青色。她没像往常一样催我上班,只是默默地在厨房里忙碌,把杯子碗筷弄得叮当响,我知道她心里有气。

女儿玥玥背着书包准备去上学,她看看我,又看看她妈,小心翼翼地问:“爸,妈,你们吵架了?”

我摸摸她的头,“没有,大人有点事。快去上学吧,路上小心。”

玥玥走后,林惠端着两碗粥出来,放在桌上。“吃吧。你堂哥说来,估计也快了。”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认命般的无奈。

我没胃口,只喝了几口粥。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怎么跟陈伟说。硬碰硬肯定不行,他现在占着“孝子”的名头,亲戚们也都向着他。我得把道理讲清楚,讲我们陈家的根,讲二叔一辈子做人的准则。

我心里想着,二叔啊二叔,你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儿子把你的身后事办成一场交易,该有多寒心。你总说,人活一世,情义为重。可现在,情义在伍仟块钱面前,好像一文不值。

果然,还不到九点,门铃就响了。

林惠紧张地攥紧了围裙角,我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不止陈伟一个,他还带了大姑和三叔。三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哟,陈劲师傅,在家呢?没去厂里为人民服务啊?”陈伟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话里带刺。

我侧身让他们进来,“堂哥,大姑,三叔,请进吧。”

林惠赶紧倒了三杯水,端到他们面前。大姑和三叔没动,陈伟端起来喝了一口,就把杯子重重地顿在茶几上。

“陈劲,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陈伟翘起二郎腿,一副审判官的架势,“昨天那事,你怎么说?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你让我这个当哥的脸往哪儿搁?让我爸在天之灵怎么看?”

“堂哥,我只是觉得,那伍仟块钱的孝服费,不合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不合理?”陈伟冷笑一声,“我爸住院花了多少钱?请护工,买营养品,哪样不要钱?办后事,请乐队,摆流水席,这不都是钱?让你分摊一点怎么了?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认账了?”

我心里一阵火起。二叔住院,我前前后后送去一万多,他陈伟提都不提。现在倒好,反咬我一口。

“陈伟,二叔住院的钱,我该出的都出了。至于流水席,二叔生前最反对铺张浪费。你这么做,不是孝顺,是给他老人家添堵。”

“你!”陈伟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涨成了猪肝色。

旁边的大姑立马接上了火,“陈劲,你怎么跟你哥说话呢?他为你二叔忙前忙后,人都瘦了一圈,你不体谅就算了,还说风凉话?再说了,收点钱怎么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小时候要不是你二叔拉扯你,你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呢!做人不能忘本!”

“大姑,我没忘本。”我看着她,“正因为我记着二叔的恩情,我才不能看着你们这么糟蹋他的名声。二叔一辈子清清白白,不能到头来,还被人戳脊梁骨,说他儿子借老子的葬礼敛财。”

这话戳到了陈伟的痛处,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陈劲,你他妈说谁敛财?我告诉你,我爸还留下一笔账呢!他生前跟我借了三万块钱,说是给你爸当年看病欠下的。这笔账,我还没跟你们家算呢!”

我愣住了。我爸走得早,家里穷,确实欠了些债,但这些年我们省吃俭用,早就还清了。二叔怎么可能还为这事去跟陈伟借钱?

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对,这事不对劲。二叔是个极要强的人,他就算自己再难,也绝不会为了已经还清的旧账去跟自己儿子开口,尤其是他明知道陈伟的为人。

林惠一听欠了三万块钱,脸都吓白了,赶紧拉着我的胳it,“陈劲,这……这是真的吗?”

我看着陈伟那副得意的样子,心里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在撒谎,他在用一笔莫须有的旧账来压我。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小时候,我常去二叔家。他有个习惯,家里大大小小的开销,人情往来,他都记在一个硬皮本上。他说,这不是为了计较,是为了心里有数,别忘了别人的情。那个本子,不知道还在不在。

“陈伟,”我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说的话,有证据吗?”

“证据?我爸亲口跟我说的,还要什么证据?”陈伟梗着脖子喊。

“好。”我点点头,“那咱们就去找证据。二叔的老屋不是还没动吗?咱们现在就去,把他老人家的东西理一理。我相信,二叔一辈子行事光明磊落,他不会留下一笔糊涂账。”

我的提议让陈伟愣了一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当着大姑和三叔的面,他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说:“去就去!我怕你不成!”

第三章 滴答作响的挂钟

去老屋的路上,谁都没说话。大姑和三叔坐在后座,脸色阴晴不定。陈伟开着他那辆半新不旧的本田,手指在方向盘上烦躁地敲着。我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五味杂陈。

老屋在城郊,是一栋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墙皮已经有些斑驳。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还是我小时候和二叔一起种下的。推开虚掩的院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泥土和陈旧木头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蒙了一层薄薄的灰。二叔走后,这里就没人来过了。墙上的挂钟已经停了,指针永远地指向了二叔离开的那个时刻。滴答声的消失,让整个屋子显得格外空旷和死寂。

陈伟一进屋就直奔二叔的卧室,装模作样地翻箱倒柜,嘴里还念叨着:“我爸那人,随手放东西,也不知道把借条塞哪儿了。”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客厅那个老旧的书桌。书桌的抽屉上了锁,钥匙二叔一直挂在腰上。我猜,那串钥匙现在应该在陈伟身上。

“堂哥,书桌的钥匙呢?”我问。

陈伟动作一顿,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扔给我。“喏,自己找。”

我打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票据、信件,还有一个棕色的硬皮本。就是它!我心里一动,拿了出来。

我翻开本子,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二叔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方方正正,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本子里记得很详细,从十几年前的柴米油盐,到后来的人情往来,每一笔都有日期和缘由。

我心里想着,二叔啊,你这辈子活得太明白了,也太累了。你把每一份情都记在心里,也记在这本子上。你怕忘了别人的好,却没防着自己儿子的坏。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很快就找到了关于我们家的记录。上面清楚地写着,十几年前,为我父亲治病,二叔前后一共资助了八千二百元。而在那之后的几年里,我们家陆陆续续还款的记录也一笔一笔地记着,最后一笔是在五年前,上面还特意用红笔标注了“账清”两个字。

根本没有什么三万块的借款!

我把账本递到陈伟面前,“堂哥,你看看,这是二叔的字。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我们家的账,五年前就两清了。”

陈伟的脸瞬间白了,他抢过本子,快速地翻着,嘴里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

大姑和三叔也凑过来看,看完之后,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很尴尬。三叔咳嗽了一声,对陈伟说:“阿伟,这……这上面确实写着账清了。是不是你记错了?”

“我没记错!就是有!”陈伟把账本“啪”地一声合上,像是要掩盖什么,“这本子记的都是小钱!那三万块是大钱,我爸没记在上面!”

他这副死不认账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我。

“陈伟!”我上前一步,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八度,“二叔一辈子没撒过谎,你别往他老人家身上泼脏水!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这三万块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有就是有!”陈伟也吼了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质问我?我是他儿子!”

“你就是他儿子,才更不该这么败坏他的名声!”

眼看我们就要吵起来,林惠赶紧把我拉到一边,低声劝我:“陈劲,算了,别吵了,在二叔家里……”

我看着她满是担忧的脸,心里一阵刺痛。我不想吵,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这不是三万块钱的事,这是尊严的事,是二叔一辈子的清白。

就在这时,我突然瞥见书桌抽屉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暗格。我心里一动,拉开暗格,里面只有一个信封。信封黄旧,上面没有字。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存折和一封信。

信是二叔写的,字迹有些颤抖,看得出是病重时写的。

“阿劲吾侄: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二叔大概已经不在了。我这一生,没什么大出息,就图个心安。唯有一件憾事,就是没教好阿伟。他被他妈惯坏了,心术不正,眼里只有钱。我怕我走后,他会拿我的身后事做文章,为难你。这存折里有五万块钱,是我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密码是你的生日。如果阿伟做得不太过分,这钱就给他。如果他真的……让你寒了心,这钱,你就拿着,给玥玥当学费吧。二叔,对不住你。”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把信递给大姑和三叔。他们看完,都沉默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陈伟也看到了信,他一把抢过存折,眼神里放着光。“五万块!爸还藏了私房钱!”

他那副样子,就像一头闻到血腥味的狼。

我彻底心寒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陈伟,二叔的葬礼,剩下的钱我来出。但这钱,不是给你的。我要用这笔钱,给二叔办一个清清白白的葬礼。至于你,不配当他的儿子。”

说完,我拉着林惠,转身走出了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老屋。

出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它依然静止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一切。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进了小阳台。那里是我的工作间,摆着各种钳工工具。我拿起一块半成品的不锈钢零件,打开台钳,开始打磨。锉刀划过金属的“沙沙”声,能让我的心稍微静下来一些。

我是一个手艺人,我相信,用心打磨出来的东西,是不会骗人的。它有多少分量,有多光滑,一上手就知道。可人心,太复杂了。我看不透。

林惠没有来打扰我。过了很久,她端了一杯热茶进来,轻轻放在我手边。

“陈劲,我……我之前错怪你了。”她低声说,“我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我停下手里的活,拿起茶杯,暖意从手心传到心里。“不怪你,你也是为了这个家。”

“那……那接下来怎么办?你真的要跟他们彻底撕破脸吗?”

我看着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万家灯火一盏盏亮起。

“我不知道。”我说,“我只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有些道理,必须有人去讲。”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请问是陈劲师傅吗?”

“我是,您是?”

“我是市劳动模范评选办公室的。您的单位推荐您作为今年的候选人,我们需要您明天上午来一趟,核对一下资料。”

这个消息,像是一道光,突然照进了我阴霾密布的心里。

第四章 一通陌生的电话

挂了电话,我还有点懵。劳动模范?我一个天天跟铁疙瘩打交道的钳工,怎么也跟这四个字扯上关系了?

林惠比我还激动,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真的假的?你没听错吧?市里的劳模?”

“应该是真的。”我心里也泛起一阵波澜。我在厂里干了二十年,从一个毛头小子干到现在的技术骨干,带出过好几个徒弟。我热爱这份工作,我喜欢看着一堆冰冷的零件在我手里变成精密可靠的部件。但我从没想过,这份平凡的工作,能给我带来这么大的荣誉。

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悦,暂时冲淡了家里的阴霾。林惠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高兴地在屋里转圈,“太好了!这可是大好事!老陈家要出个劳模了!看以后谁还敢小瞧我们!”

我心里却有些复杂。荣誉固然可喜,可一想到家里那摊子烂事,就觉得这荣誉有点烫手。一个连家事都处理不好的人,配得上“模范”这两个字吗?

我心里想着,也许这是一个契机。如果我真的能评上劳模,是不是就能让陈伟他们有所收敛?是不是就能证明,人活着,不只是为了钱和面子,还有比那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尊严,比如对工作的热爱和坚守。

第二天,我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衬衫,去了评选办公室。工作人员很热情,核对完我的资料,还跟我聊了很久。他们问我,二十年如一日地待在车间,面对枯燥的图纸和冰冷的机器,是什么支撑着我。

我想了想,说:“大概是一种踏实感吧。我把一个零件做好了,它装到机器上,机器就能安全平稳地运转。成千上万个这样的零件,组成了我们这个国家运转的基石。我就是那个拧螺丝的人,我的工作很重要。”

从办公室出来,阳光正好。我心里那点不确定和自我怀疑,也消散了不少。是啊,我的工作很重要。我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活得堂堂正正。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不堪,而贬低自己呢?

回到厂里,车间主任老王拍着我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劲子,好样的!给我们车间长脸了!今晚我做东,咱们几个老师傅出去搓一顿,给你提前庆祝!”

我笑着答应了。可这份好心情,没能维持多久。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我们厂长办公室的电话,让我过去一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厂长姓李,是个很儒雅的中年人。他让我坐下,亲自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叹了口气。

“小陈啊,今天有个人,打电话到我这里来了。”

“……是我家里人?”我问。

李厂长点点头,表情有些为难。“是你堂哥吧?他说……说你为了争家产,不孝敬长辈,连你二叔的葬礼都搅黄了。还说你这个人品行有问题,厂里提拔你当劳模,要慎重考虑。”

我的血一下子就涌上了头顶。陈伟!他竟然把事情捅到了厂里!这是要断我的根啊!

“厂长,他胡说!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急着解释。

“你别激动,我信你。”李厂长摆摆手,示意我冷静,“我在这个厂里二十多年,看着你从学徒工成长起来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但是,小陈啊,劳模评选,影响很重要。这种家事处理不当,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你看,这事你能不能……尽快处理好?哪怕是……委屈一下自己,以和为贵?”

我明白了。厂长是好意,他想保我。但前提是,我必须把家里的“火”灭掉。而灭火最快的方法,就是妥协。

我心里像压了块巨石,沉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一直以为,工作是我最后的避风港。在这里,我靠技术说话,靠汗水赢得尊重。可现在,这片净土也被污染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厂长办公室,心里一片冰凉。难道,我真的要向陈伟低头?用那五万块钱,去买一个清静,去换一个本就该属于我的荣誉?

那不是妥协,那是投降。是对二叔的背叛,也是对自己的背叛。

我回到家,林惠看我脸色不对,追着问我怎么了。我把厂里的事一说,她也慌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她急得团团转,“陈伟也太不是东西了!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陈劲,要不……要不咱们就把钱给他吧?劳模的名额多难得啊,不能因为这事给搅黄了啊!”

“给钱?”我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失望,“你也觉得我该给钱?”

“不然呢?”林惠也红了眼眶,“我们斗不过他的!他现在就是个滚刀肉,什么都豁得出去!我们还有玥玥要养,你还有工作!我们跟他耗不起啊!”

我们俩第一次吵得这么凶。她觉得我固执,为了点所谓的“原则”不顾大局。我觉得她懦弱,只看到了眼前的得失,忘了做人的根本。

争吵到最后,两人都筋疲力尽。林惠背过身去,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绞痛。我何尝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可我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我一个人走到阳台上,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我的手机又响了。还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烦躁地接起来,语气很冲:“喂?谁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声:“请问……是陈劲先生吗?我是市第一医院住院部的护士,我姓王。我这里……有一样您二叔陈广发先生留下的东西,他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第五章 二叔的铁盒子

护士?二叔留下的东西?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烦躁和愤怒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散了。

“您说什么?我二叔留下的东西?”我急切地追问。

“是的。”小王护士的声音很轻柔,“陈大爷住院后期,意识有时候不太清楚,但他清醒的时候,反复跟我交代过一件事。他给了我一个小铁盒子,说,如果他走了,他儿子陈伟来办后事,只问钱,不问情,就让我想办法联系您,把这个盒子交给您。”

只问钱,不问情……二叔,您真是把陈伟看得太透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二叔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心里想的还是我,还在为我铺路。

“护士小姐,谢谢您!我……我马上过去!”我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林惠看我神色激动,追上来问:“出什么事了?”

“二叔,二叔他给我留了东西!”我来不及多解释,匆匆下了楼。

在医院的住院部办公室,我见到了那个小王护士。她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还带着稚气。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盒子,递给我。

盒子是那种最老式的饼干盒,上面印着牡丹花的图案,边角已经磨得露出了铁皮。上面挂着一把小小的铜锁。

“陈大爷说,钥匙在他儿子那串钥匙里,最小的那一把就是。”小王护士说,“他还说,谢谢你。他说,这辈子,有你这么个侄子,值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紧紧抱着那个冰凉的铁盒子,像是抱着二叔最后的嘱托。我向小王护士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回到家,林惠和玥玥都在客厅等我。看到我手里的盒子,林惠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这就是二叔留下的?”

我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忐忑。我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是钱?是物?还是……别的什么?

我忽然想起小王护士的话,钥匙在陈伟那串钥匙里。那天在老屋,他把钥匙扔给我之后,我就一直没还给他。我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串钥匙,果然在上面找到了一把很小的、已经生了铜锈的钥匙。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钱,没有金银首饰。只有一叠泛黄的照片,一本比之前那个更小更旧的账本,和一封压在最下面的信。

我拿起照片,一张一张地看。有我满月时,二叔抱着我的照片;有我上小学第一天,他牵着我的手的照片;有我技校毕业,他来参加我毕业典礼的照片……每一张照片背后,都用钢笔写着日期和一行小字。

“阿劲满月,长得像他爸,是个壮小子。”

“阿劲上学了,懂事,知道心疼人。”

“阿劲毕业了,有手艺了,二叔放心了。”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这些我早已淡忘的瞬间,二叔都替我珍藏着。

林惠在我身边,也看得泪眼婆娑。

我颤抖着手,拿起了那本小账本。翻开第一页,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这本账本,记录的不是家里的开销,而是陈伟从参加工作以来,以各种名目从二叔这里拿走的钱。

“2008年3月,阿伟说要买电脑,拿走三千。”

“2010年9月,阿伟说要跟朋友合伙做生意,拿走两万。”

“2015年6月,阿伟说要换车,拿走五万。”

……

一笔一笔,触目惊心。到最后,二叔住院前的一个月,陈伟还以“需要打点关系”为由,拿走了两万块钱。而这笔钱,二叔在后面用颤抖的笔迹写着:“这是我最后的养老钱了。”

原来,陈伟所谓的“二叔欠他三万”,根本就是贼喊捉贼!不是二叔欠他,是他,几乎掏空了二叔一辈子所有的积蓄!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已经不是贪财了,这是吸血!

我强忍着怒火,打开了最后一封信。信是写给我的。

“阿劲: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说明二叔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阿伟这个孩子,我没有教育好,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陈家的列祖列宗。他从小就要什么给什么,养成了好逸恶劳、爱慕虚荣的性子。我总想着,他成家了,有孩子了,就会慢慢懂事。可我错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找我要钱,理由越来越多,金额越来越大。我知道,很多钱他都拿去挥霍了。我劝过,骂过,甚至打过,都没用。他总说,爸,你养儿子不就是为了花的吗?

我心寒啊,阿劲。我不是心疼钱,我是心疼他这个人,已经烂到根里了。

我生病这事,我没想瞒着你。是他不让我告诉你,他说你家也不容易,别给你添麻烦。其实我知道,他是怕你来了,他不好再跟我开口要钱。

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活得坦荡。可到老了,却要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算计。我怕我走了以后,他会变本加厉,会拿我的死来做文章,去为难你这个他从小就嫉妒的堂弟。

所以,我留下了这些东西。这不是为了让你去跟他争斗,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

阿劲,你是我们陈家这一辈里,最有出息,也最像你爷爷的人。我们陈家的根,不能断。做人,要讲情义,要挺直腰杆。

别怪二叔,二叔是真没办法了。

勿念。

二叔 陈广发”

信纸从我手中滑落。我再也控制不住,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妻女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林惠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也跟着一起流泪。

我哭了很久,直到把心里所有的委屈、愤怒和悲伤都哭了出来。然后,我擦干眼泪,站起身。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惠,”我说,“给大姑和三叔打电话。告诉他们,明天上午十点,在老屋,我要召开家庭会议。所有陈家的长辈,必须到场。”

二叔,您放心。我们陈家的根,我来守着。我们陈家做人的腰杆,我给您挺直了!

第六章 最后的家庭会议

第二天上午,老屋。

还是那间客厅,还是那些人。大姑、三叔、几位族里的长辈,还有脸色铁青的陈伟,都到齐了。

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陈伟一见到我,就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哟,陈大劳模,今天又唱的哪一出啊?兴师动众把长辈们都请来,是想公审我吗?”

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平静地看着在座的各位长辈。

“大姑,三叔,各位叔伯,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让大家看几样东西,做个见证。”

我将那个铁盒子放在了八仙桌的中央,然后,把那叠照片,一张一张地摆开。

“这些,是我二叔留下的。他记录了我从小到大的每一个重要时刻。他说,我是他看着长大的,跟亲儿子一样。”

长辈们看着那些泛黄的照片,神色都缓和了下来,眼神里流露出追忆。

接着,我拿出了那本小小的账本。

“这本账本,也是二叔留下的。上面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儿子,我的堂哥,陈伟。”

我将账本翻开,递到离我最近的三叔面前。“三叔,您先看看。”

我切换到了第三人称的视角,以便更清晰地描绘这幅众生相。

陈劲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三叔接过账本,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他戴上老花镜,一页一页地翻着,手开始微微颤抖。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大姑坐不住了,探过身子,从三叔手里拿过账本。她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愤怒,最后变成了一种深深的痛心。她抬头看了一眼陈伟,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账本在长辈们手中一一传阅。客厅里鸦雀无声,只听得到纸张翻动的声音和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每一个看过账本的人,都用一种复杂的、难以言状的目光看着陈伟。

陈伟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嚣张,变成了慌乱,最后变成了死灰。他想上来抢,却被三叔一把按住了肩膀。

“你给我老实坐着!”三叔的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等所有人都看完了,陈劲才拿出最后一封信。

“这是二叔的绝笔信。”

他没有把信递给任何人,而是站在这屋子中央,用一种沉痛而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将信念了出来。

“……我心寒啊,阿劲。我不是心疼钱,我是心疼他这个人,已经烂到根里了……”

“……阿劲,你是我们陈家这一辈里,最有出息,也最像你爷爷的人。我们陈家的根,不能断。做人,要讲情义,要挺直腰杆……”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几位年长的叔伯,已经老泪纵横。大姑捂着脸,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你这个!”三叔猛地站起来,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陈伟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

陈伟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渗出了血。他捂着脸,看着周围所有长辈们鄙夷和愤怒的眼神,他知道,他完了。

“我……我不是……爸他老年痴呆了,他记错了……”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闭嘴!”大姑也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浑身发抖,“你二叔到走都清清楚楚!倒是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爸的养老钱,救命钱,你都敢拿去挥霍!你还诬陷阿劲,你还跑到他厂里去告状!我们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所有的指责,像潮水一样向陈伟涌来。他终于崩溃了,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哭。

这哭声里,有恐惧,有悔恨,但更多的,或许还是对他未来生活的绝望。

陈劲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他走到二叔的遗像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二叔,您看到了吗?善恶终有报。您一辈子的清白,我给您守住了。”

他转过身,对所有长辈说:“二叔的后事,我会用他留下的这笔钱,重新办。我要让他走得安安静静,清清白白。至于陈伟……”

他看了一眼那个还在痛哭流涕的男人。

“他,毕竟是二叔的儿子。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怎么处置他,是你们长辈的事。我只有一个请求,别再让他,去打扰二叔的安宁。”

说完,他走出了老屋。林惠在门口等着他,看到他出来,迎了上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阳光透过院子里的桂花树,洒下斑驳的光影。一切,似乎都该结束了。

第七章 雨过天晴是清明

那场家庭会议之后,陈家的天,像是变了。

陈伟成了家族里的透明人。没有人再理他,也没有人再跟他来往。听说他卖了车,把从二叔那里拿走的钱,连同那伍仟块的“孝服费”,都交给了三叔,请三叔转交给我。

我没要那笔钱。我让三叔用那笔钱,以二叔的名义,捐给了市里的希望工程。二叔一辈子节俭,我想,如果他知道自己的钱能帮助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一定会很高兴。

二叔的葬礼,我重新办了。没有喧闹的乐队,没有铺张的流水席。只有我们这些真心怀念他的亲人,聚在一起,安安静静地送了他最后一程。在那个简单的仪式上,我把二叔留下的那些照片,一张张讲给所有来宾听,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多么善良、多么重情义的老人。

市劳动模范的红头文件下来了,我的名字,赫然在列。厂里为我举办了表彰大会,李厂长亲自给我戴上了大红花。站在领奖台上,看着台下同事们羡慕和祝福的眼神,我心里很平静。这个荣誉,我受之无愧。因为它不仅代表着我的技术,更代表着我作为一个人的坚守。

我和林惠的感情,经过这场风波,反而更好了。她不再只盯着眼前的柴米油盐和邻里脸面,她开始理解我内心深处所珍视的东西。她常说:“陈劲,我以前觉得你傻,现在才知道,你才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

我知道,她说的不是智商,而是做人的智慧。

转眼,春天来了。清明节那天,天气格外好,雨过天晴,天空像水洗过一样蓝。

我没有去厂里加班,而是带着林惠和玥玥,一起去给二叔扫墓。

二叔的墓地,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种满了青翠的松柏。我们清理了墓碑前的杂草,摆上了二叔生前最爱吃的几样点心,还有一瓶他舍不得喝的好酒。

我给二叔的杯子倒满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二叔,我来看您了。”我把酒洒在墓前,“您在那边,都好吧?别再那么省了,也别再操心我们了。”

玥玥把一束白色的菊花,恭恭敬敬地放在墓碑前。她看着碑上二叔的照片,问我:“爸,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拉着她在墓前的石阶上坐下,林惠微笑着坐在我们旁边。

我指着远处的城市,对玥玥说:“你看,那座城市里,有成千上万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像你二叔,也像爸爸一样,是普通人。我们没有多大的本事,也不会赚很多很多的钱。我们能做的,就是认认真真地做好自己手里的每一件事,堂堂正正地做人,把情义看得比钱重。”

“二叔就是这样的人。他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没欠过人一分钱。他把自己的那份工,干得漂漂亮亮;把他认定的亲人,爱得彻彻底底。他活得不富裕,但是很体面,很有尊严。”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山风吹过,松涛阵阵,像是在回应我的话。

我看着女儿似懂非懂的眼睛,继续说:“玥玥,你要记住。以后你长大了,也会遇到很多选择。可能会有很大的诱惑,也可能会有很大的压力。但你心里要有一杆秤,要知道什么东西是真正宝贵的。金钱、名利,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有你做过的好事,你守住的良心,你付出的真情,才会永远留在别人心里,也让你自己,活得心安理得。”

这,就是二叔用他的一生,教给我的道理。也是我们这个普通家庭,最宝贵的财富。

我们一家三口,在二叔的墓前坐了很久。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淡淡的、温暖的怀念。

下山的时候,我回头望去,二叔的墓碑在阳光下静静伫立。我仿佛又看到了他温和的笑容。

我知道,他会一直在那里,看着我,看着我们这个家,如何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坚守着那份平凡而可贵的尊严,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