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是我养大的,人人都说他手段残忍,直到撞见他手刃求娶我的人

发布时间:2025-09-18 20:35  浏览量:1

满京城都传,当朝摄政王是我一手养大的。

人人都说他性情乖戾,手段毒辣,可我偏不信这些风言风语。

在我跟前,他永远是那个清冷自持的少年,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小妈”。

直到那天,我撞见他亲手了结了那个上门求娶我的男人。他黑发散乱,血珠顺着眼角滑落,宛如一滴泪痣,妖异又残暴,好似从阿鼻地狱爬出的修罗。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夜出逃。

可他还是将我抓了回来,死死地把我抵在床角,那压抑了十年的疯狂占有欲,几乎要将我撕碎。

他嗓音嘶哑,像磨过刀锋:“小妈既然都看见了,儿子也就不必再扮什么正人君子。这些年,我忍得好辛苦。”

1

我十六岁那年嫁入沈府,沈恪才不过十四岁。

我是被送来给沈老爷冲喜的,谁知喜没冲来,反倒把人冲没了。

族中长老们一口咬定我是索命的妖物,要将我沉塘。

就在我彻底绝望时,是沈恪挡在了我身前。

他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故作成熟:“族长,我母亲去得早,程瑛既已入我沈家门,我便认她作我的小妈。”

程瑛,是我的名字。

族长不依,沈恪眼皮一掀,语气里透着不属于他年纪的凉薄:“您非要将我的长辈赶尽杀绝,是打算吃我沈家的绝户吗?”

明明还是个半大孩子,一句话却噎得那老头面红耳赤。

他走过来,亲手解开我手脚上的麻绳。

绳子捆得不紧,可我皮肉娇嫩,还是留下了一圈圈刺目的红痕。

沈恪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红痕上,我反倒安慰他:“好孩子,不碍事的,不疼。”

他忽然扯出一抹狞笑,似讥似讽,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他及冠那天,彻夜未归。

第二天,当初那个要将我沉塘的族长,便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家中。

我带着沈恪去吊唁,听闻那家人哭得撕心裂肺。

“天杀的歹人,专挑着人折磨,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被麻绳一寸寸磨死了,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

我心中猛地一跳,忍不住偷偷觑向沈恪。

他神色淡然地为我添上茶水:“麻绳磨死人,倒是个新鲜死法。”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低头饮茶。

一缕青丝垂落,拂过沈恪的手背,他盯着看了片刻,眸色骤然转深。

骨节分明的手指缠上我的发丝,一圈,又一圈,如同把玩一件珍宝。

“我猜,是这么缠着,再这么磨。小妈,您说呢?”

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我只能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也就错过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大仇得报的快意。

2

日子就这么流水般淌过,沈恪专心仕途,我守着寡。

他是个孝顺的孩子,怕我寂寞,晨昏定省,从不间断,夜里还总陪我用饭。

我怕外人说我这后母苛待继子,便让他不必守这些虚礼。

他为我布菜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望我:“母亲是开始嫌儿子烦了?”

“怎么会。”

他将一块梨花酥夹到我的碟中:“那便好。沈家只剩你我二人,理应亲密无间,相依为命。”

我心中感叹,真是捡了个好儿子,竟如此贴心。

沈恪天资聪颖,科举一举夺魁,圣上御笔亲点为探花郎。

他簪花游街那日,当真是俊逸无双,引得满城闺秀为之倾倒。那些上门说媒的,几乎踏破了沈府的门槛。

我不敢有丝毫怠慢,对着成堆的拜帖和画像千挑万选,只盼着能为沈恪寻觅一位才貌双全的佳人,也算全了我为人母的一番心意。

我拿着选好的几幅画像去问沈恪的意思。

月色清冷如水。

他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外袍松松垮垮地敞着,手里握着一卷书,却半晌没有翻动。

“恪儿?”我轻声唤他。

他掀起眼帘瞥了我一眼,从榻上坐起身。

“儿子不想成亲。”

我将画像递过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总得看看,兴许就有合眼缘的……”

“若非要选,”他打断我,“便选母亲您这样的。”

3

我猛地抬头,撞上他毫不避讳的目光,那眼神坚定而沉静,像是覆满白雪的苍松。

又好似一点火星,即将燎原。

灼得我心头发慌,也灼得我隐隐作痛。

我这才惊觉,沈恪,他已经长大了。

他不仅是我的继子,更是一个男人。

那一晚后,我借口礼佛,搬进了佛堂,谢绝了沈恪一切的请安。

并非我多心,只是这无血缘的孤儿寡母,最是惹人非议。半句闲话,便能毁了沈恪的青云路,更能要了我的命。

我在佛堂里待了七日。第七天,侍女汀兰来报,说沈恪想纳一房姨娘。

隔着纱窗,我看见他清瘦的侧影,声音里带着压抑的苦涩。

“是儿子言语无状,惹母亲心烦了。”

“儿子的意思是,想寻一位如母亲这般,端庄娴雅、知书达理的女子为妻。”

“只是娶妻乃是大事,不如先纳一房妾室?正妻的人选,再慢慢寻觅。”

他一字一句,条理分明,压在我心头的那块巨石渐渐松动了。

我打开门:“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尚未。”

一旁的汀兰怯生生地探出头:“夫人,奴婢……奴婢斗胆,奴婢心悦少爷许久……”

我一时哑然。

沈恪却抿了抿唇:“汀兰就很好,家生子,知根知底。”

我舒了口气,展颜道:“如此甚好。”

我笑了,他便也跟着笑:“母亲觉得好,那便好。”

汀兰进门那晚,我如释重负,由着沈恪多敬了我几杯酒。

也就没注意到,他那双幽深眼眸里,除了隐忍,还藏着一丝难以察促的兴奋。

喜酒上头,我昏昏沉沉地倒在了那张空守了十年的床上。

迷蒙间,我感觉腰间的束带被人缓缓解开,一双铁臂将我牢牢禁锢,霸道得不容抗拒。

耳边是他清越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却淬着阴鸷与狠厉。

“母亲,我们本该就是一对,生生世世都要绑在一起!您怎么就想不通?您到底在怕什么?”

“您怕的东西,恪儿都会替您一一除掉。”

“到那时,谁也拦不住我。我只要你。”

“就算是母亲自己,也休想拦我。”

4

第二日醒来,一睁眼便看到沈恪守在我的床前。

我心头一凛,昨夜那光怪陆离的梦境如浓雾般将我笼罩。

“母亲醒了?”沈恪含笑走近。

我强作镇定:“你怎么在这里?”

沈恪伸出手,覆上我的额头,掌心温热。

“母亲昨日饮酒吹了风,夜里发起高热。儿子怕出意外,只好在此守着。”

我暗自懊恼,好好的洞房花烛夜,竟被我一场病给搅了。

“我没事了,你快去陪汀兰吧。”

沈恪点了头,却没有动,反而握住了我的手。

我惊得想缩回,他却神色如常,坦荡大方:“母亲的手还是这么凉。”

他将我的手掖进被子里,才拱手告退:“母亲好生歇着,儿子先退下了。”

我心跳如鼓,低头检查,见身上衣衫完好,才松了口气。

转念又暗笑自己多心,沈恪如此坦荡,倒显得我心思龌龊了。

我低下头,准备宽衣再躺一会儿。

当我的手指碰到腰带上的那个结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不是我惯用的系法,昨夜,确实有人解开过我的衣带。

“沈恪……”

我唤住他,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在发抖。

他仿佛早有预料,转过身来,歪头看我,笑意慵懒。

“母亲,怎么了?”

5

我羞于启齿,他却半真半假地逗我:“是舍不得儿子走?”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昨夜……可有人替我更衣?”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了然,仿佛逮住了一只偷腥的猫儿。

“自然是您的儿媳。”

我暗暗松了口气。

却未曾察觉他已悄然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若即若离。

“不然,母亲以为是谁?”

6

我忘了那天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只记得,必定是破绽百出。

沈恪由着我,并不点破。

这反而让我更加忐忑。

思来想去,我捏着帕子找到了他。

“我要出家。”

此言一出,整个书房都静了。

沈恪握着笔,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我重复了一遍。

他“啪”地搁下笔,直直跪在我面前:“可是儿子哪里做得不对,惹母亲生气了?”

我摇头,说不出话。

他让人取来戒尺,高高举过头顶,一字一顿:“请母亲责罚!便是打死儿子,也只求母亲能消气。”

我紧紧抿着唇,一切都只是我的捕风捉影,叫我如何说得出口?

可若说出口,我们母子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他似乎认定是自己不孝,悔恨万分,竟叫来家丁,对自己动了家法。

那戒尺沉重,一棍棍下去,皆是皮开肉绽的声音。

我看着血色渐渐渗出他月白的衣衫,看着血水蜿蜒过他劲瘦的脊背,终究还是不忍。

“罢了。”

他不顾身上的伤,膝行到我跟前:“您不走了?”

我点了点头。

他如释重负般,对我绽开一个灿烂的笑。我刚伸手想扶他,他却身子一软,如玉山崩塌般倒了下去。

“恪儿!”

我慌乱地抱住他,他却在昏迷中,死死攥住了我的手,十指紧扣。

7

我没想到,沈恪的身子竟如此孱弱。

我抓着医正反复盘问。

医正如出一辙地长叹:“伤势凶险,高热不退,神志不清,恐有不测啊。”

那一刻,我真的怕了。

他是沈府的顶梁柱,是我的继子,更是……我的天。

汀兰哭得几度昏厥,实在指望不上。

我只好搬进了沈恪的卧房,贴身照料,一如他年幼时那般。

夜里,他似乎被高热和噩梦折磨,嘴里含混不清地念着:

“我疼……小妈,我好疼……别走……”

我听得心都揪起来了,拿着帕子为他擦去额头的冷汗:“好孩子,我不走。”

我满心忧虑,看不出他这步步为营的算计,更看不见他嘴角得逞的微弧。

他双眼紧闭,不依不饶,滚烫的下颌在我的肩窝和脖颈间乱蹭。

“好热……小妈,恪儿好热,求您……给恪儿凉快凉快……”

我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浑身都僵住了,手足无措。

也就是这一瞬的失神,被他钻了空子。

等我反应过来时,衣襟前的盘扣已被尽数解开。

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来,将我死死抵在床帐上。我急得满头大汗,推他、打他,皆是徒劳。

好在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紧紧箍着我的腰,侧脸贴着我的锁骨,沉沉地睡去。

那一起一伏的呼吸,听起来竟像是餍足的喟叹。

他烧了三天,也昏了三天。

第一天,他解开了我的盘扣,枕着我的肩头。

第二天,他扯坏了我的外衫,搂住了我的腰。

第三天,他将我拉进了他的锦被,我们同床共枕了一夜。

我的底线一再退让,终究是抵不过一个“病中”之人的疯魔。

我只能安慰自己,他这是魇住了,等他醒来,一切都会忘记。

事实似乎也正是如此。他病好后,待我一如从前,恭敬守礼,谦卑孝顺。

直到一日,我替他收拾书房时,看到一张宣纸上,龙飞凤凤舞地写着八个大字:

徐徐图之,寸寸瓦解。

我心头“咯噔”一声,除了恐惧,竟还有一丝莫名的羞耻。

我慌乱地逃离,没有看到,书房的晦暗角落里,那个如仙鹤般伫立的人影,唇角正勾着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

8

沈恪仿佛天生就是做官的料。

从探花郎到内阁最年轻的首辅,他走得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我心满意足,真心觉得自己上辈子定是积了大德,才换来今生这份安稳。

可外面的传言却不是这么说的。

汀兰叹着气告诉我:“如今上京城里,都说……都说主君心狠手辣。还说他通往内阁的那条路,是用森森白骨铺就的,下面流着血河。”

“住口!”

我厉声喝止她:“旁人胡说也就罢了,自家人怎么也跟着嚼舌根?你与恪儿是夫妻,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不清楚吗?倒学着外人编排他。”

汀兰更觉委屈,捏着帕子愤愤不平:“什么夫妻……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嫁进来竟是守活寡……”

我大为震惊,目光落在她自婚后便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我以为,你已经有了身孕。”

汀兰一愣,随即避开我的视线,竟“哇”地哭出声来:“不怕母亲笑话,汀兰只想求母亲做主!自嫁入沈府,主君……主君还未曾与我圆房!”

我怔怔地看着她,心疼之余,竟生出一丝隐秘的欢喜。

沈恪没有碰汀兰,这个认知,竟然让我感到高兴。

强烈的羞耻感如同一张大网,将我密不透风地包裹。

我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扶住汀兰的肩:“母亲为你做主,别哭了。”

9

当夜,我便叫来了下值的沈恪。

“恪儿,汀兰都与我说了,你和她……并未圆房。”

他沉默片刻,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只好搬出祖宗家法:“沈家如今就你一脉单传,你理应尽早开枝散叶,我也好安心。”

他垂下眼眸:“是儿子不孝,没有管束好内人,让她拿这些琐事来烦扰母亲。”

我怕他迁怒汀兰,忙放缓了语气:“你别生汀兰的气,你是男子,不懂女子独守空闺的苦楚。”

他看着我,忽然说:“母亲本不必受的。”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竟将心里话说漏了嘴,连忙岔开话题:“你为何不与汀兰圆房?”

他眉梢倏地一挑,眸底跃动着兴奋的光,像是看到了猎物终于露出了破绽。

“这可是母亲主动问的。”

我心头警铃大作,生怕他会说出什么我无法承受的话,猛地站起身,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许说!”

他静静地望着我,墨色的瞳孔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在翻涌。

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苦笑。

温热的舌尖轻轻擦过我的掌心,气息交缠,唇瓣若有似无地开合。

“那儿子,便不说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那一刻,仿佛坠入了春日里最迷离的一场烟雨。

……

10

那晚,我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梦里烟雨弥蒙,沈恪拥着我跌入柔软的床帐。

青丝纠缠,十指相扣,他深深望进我的眼底,说这一刻,他已经想了太久太久。

我像一枝被暴雨侵袭的海棠,剧烈地痉挛颤抖,而后,又缓缓地舒展开来。

醒来后,我盯着头顶深不见底的床帏,思绪乱飞。

而后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程瑛,你清醒一点!

你是沈恪名义上的母亲,他是你一手养大的继子!

你想让你们两人都活下去,就把这些不该有的心思给我烂在肚子里!

不然,还不如现在就寻条白绫了断,也省得日后拖累了他。

我用力擦去眼角的泪,起身,更衣,日复一日,重复着从少女时代起便烂熟于心的动作,麻木,沉闷,无悲无喜。

我努力将自己活成一尊没有感情的泥塑。

直到沈恪和汀兰前来请安。

“母亲……”

沈恪刚要行礼,汀兰却抢先一步,脸上带着被雨露滋润过的娇俏笑意:“儿媳多谢母亲关怀,昨夜……夫君与我,已然温存了……”

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而沈恪的神色,更让我心惊。

他拧眉冷笑:“我准你同母亲说这些了?”

“无妨。”我压下心口的钝痛,勉强打着圆场,“那我也好准备些孩童的衣物了,正愁日子无聊,还是你们孝顺,知道为我寻些事做。”

汀兰亲昵地挽住沈恪的胳膊,看着我笑,那笑容天真烂漫,又像是在示威:“可不是嘛,我们是该早日为母亲添个孙儿了。”

沈恪发出一声嗤笑,似讥似嘲,唯独没有半分喜悦。

那神情,让我蓦然想起,当初族长欺辱我时,他也曾这样笑过。

11

我只好私下里提点汀兰:“恪儿心思深沉,你要多用心待他,他不是轻易对人敞开心扉的性子。”

汀兰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您这话说的,倒好似您是夫君的亲娘,对他了如指掌似的。”

我被她一句话噎住,竟无言以对。

她又斜睨着我:“我与夫君好得很,不劳母亲挂心。”

“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为了你好……”

她却句句带刺:“好与不好,汀兰不知,只觉得母亲这话听着像是在挑拨。母亲是不是守寡太久,见不得我们夫妻恩爱?”

我垂下头:“是我多言了。”

确实是我多言了。往后的日子里,沈恪对汀兰的“宠爱”与日俱增。

我不知为此暗自垂了多少泪,但心底里又庆幸,这日子总算回到了它该有的轨道上。

我本就该是一尊泥塑,那些悲欢爱恨,都是我该戒掉的瘾。

沈恪的仕途越发宽广,从文臣一路兼任军职,权势滔天,风头无两。

只是那些流言蜚语也愈演愈烈,都说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手上沾满了冤魂的血。

我只当是政敌间的倾轧之词,听过便算了。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些污言秽语,竟渐渐地转到了我的身上。

我出门买些胭脂水粉,便能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

“瞧那俏寡妇,也不知是想勾引谁。”

不怀好意的笑声无孔不入:“还能有谁,自然是她那个没差几岁的继子呗。”

12

我惨白着脸回府。

沈恪看出我的异样,问我怎么了。

我再三犹豫,终究艰难地和盘托出。

“就为了这?”出我预料,如此羞耻之事,沈恪竟不恼。

他静静听我讲述,眉宇间还带着饶有意味的笑:“编的倒是详细,原来我可以对母亲做这样的事情……”

“恪儿?!”

见我蹙眉,他才敛了笑意,正色道:“不过是儿子手下败将嚼舌根,拼不过才学谋略,便只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母亲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

看他神情笃定,我才稍稍心安。

但也明白,流言不会无风起浪,我终究要做出选择。

13

到了年尾,沈恪因护驾有功,封了异姓王。

圣旨下来,阖府欢天喜地。

沈恪第一杯酒先敬了我:“母亲,从此,您便什么都不用怕了。”

我不胜欣喜,正要说些道贺的话,芷兰抚着孕肚将我挤开。

“夫君既然高升,那趁机换座府邸如何?”

她意有所指地睨我一眼:“沈府就这么两三间房,外人又多,若是孩子出生了,妾身唯恐住不下。”

我看着芷兰的小腹,忍不住心酸,她肚子比同样月份的更大些,仿佛更映证了宠爱有多浓。

她已经怀上沈恪的血脉,那这府上唯一的外人就是,没有血缘的我。

又想起那些积毁销骨的流言,我深吸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恪儿,现如今你对外位极人臣,对内又有芷兰,也该让我卸下担子,歇一歇了吧?”

他唇角笑意骤淡:“母亲是何意?”

我攥着五指,旧事重提:“我想搬去庙里。”

芷兰掩不住眉梢喜色:“听说城外新修了座道观,京城许多高门贵妇在那清修祈福,当真是不错的去处。”

沈恪仿若没听到:“母亲……”

我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不必劝,恪儿若非要拦着,你我情分便断了罢。”

他似被我激怒,一步逼近我,双手钳住我的腕子,几乎要将我捏碎,端雅的皮下透出丝缕狠戾:“若我非要拦呢?母亲以为自己走得出沈府?”

“我晓得你位高权重,但我不怕你,若你非要拦着,我大不了一根绳吊死在横梁上!你拦得住我,可拦得住阎罗王?”

沈恪骤然噤声,静望我半晌。

芷兰立在旁边,脸色异样。

片刻后,他面如静湖,又回到清冷自持的样子:“也好。只是冬日苦寒,母亲不若等开春再搬走?”

我点头,

自知往后便是,忍着心头隐痛,数着离家的日子。

可不到开春,我就平白无故地病了。

12

病情来的湍急,我缠绵病榻,每日清醒的时刻,不到两个时辰。

沈恪请了长假为我侍疾。

我摇头拒绝:“刚领了封赏就告假,落人闲话。”

他眼色沉笃:“为了仕途放着您不管,才落人闲话。”

可我怎么告诉他,我想让他走,是怕他识破我羞于启齿的秘密

——每一个昏沉梦中,都有他的脸。

我们坦诚相拥,我们唇齿相依,锦被如翻起的红浪,青丝似缠绕的月老绳。

情动时,我不再唤他恪儿,

我叫他的名字。

沈恪,沈恪,沈恪……

春光无限,爱意横生。

我怕他听见。

可我却不知。

我的每一声,都落进了沈拓的耳中。

13

每个无人的夜,他合臂抱着我。

胸膛贴着我的后背,发丝缠着我的发丝。

我更不知道,我从来没病过。

每天由沈恪端给我的药汤中,都多了两味药材。

他亲手加进去的,分量如同他这个人一般,缜密细致,足够我昏沉不醒,却也不会伤我身子半分。

他遣走了所有的家仆,将芷兰送回娘家。

他把整个沈府围成我和他的欲念之网,清醒着沉沦,绝望着爱慕。

每个夜晚,他都拥着我,密密匝匝的吻落在我的后颈、我的背。

他的声音,阴鸷幽深,

“你可真不聪明,怎么敢直白告诉我你要走?”

“小妈,我不可能让你离开我。”

“你且看着吧,所有议论你我的人,都会消失。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我病得久了,被芷兰瞧出蹊跷。

趁着沈恪上朝点卯,从外面叫来了医正。

医正诊脉后,囫囵道:“尊夫人瞧着不像病了,倒想是被人下了药。”

芷兰神色异样,愣了半晌:“还请先生赐解药。”

我就这么,被灌下半贴药汤。

我是在黄昏时分清醒的,脑子里一片清明,只是身上还动弹不得,眼睛也睁不开。

想唤丫鬟,却张不开嘴,只能像条咸鱼似的,直愣愣躺床上。

夜气清和银轮转,不知过了多久,茜红纱的床帐被人掀起。

似有温热逐渐靠近,

我绷紧了周身,感觉唇上落下一个吻。

尖叫声也是在这时响起的。

14

我听见嗒嗒的脚步声行至我的窗前,听到芷兰撕心裂肺的哭喊。

“沈恪,我说你怎么纳了我却不碰我,原来你们这般龌龊!”

“你们,不知羞耻,你们罔顾人伦!”

我如遭雷劈,心肺具裂。

接着是沈恪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纳你进门,是因为你早就和小厮好过了,已经身怀六甲。我图省心,图你对我无所期盼,可你为何想不开又心悦于我?”

“至于人伦,不过灭人欲的借口。我和小妈,不是血亲,年纪相仿又自幼相守,天高地阔世事艰难,我们只有拥有彼此,我疼她爱她,纵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疯了,沈恪你疯了!我要去官府告你们,我要让程瑛这个贱 人浸猪笼!”

“嗯,我疯了。”

沈恪忽然静下来,我的心却骤然一紧。

我听见宝剑出鞘的铮然,听见沈恪带着笑意的声音:“我既然疯了,杀了你也不为过吧。”

我绝望到极点,却什么也做不了。

芷兰咬着牙:“世人说的没错,你果然是心狠手辣,可惜我不怕。

“我给程瑛下了毒,解药只有我有,你杀了我,她也活不成。”

房中静得只能听到沈恪的呼吸声。

半晌后,他挤出一句:“你要如何?”

“跪下求我。”

15

沈恪性子最是倔强,他爹葬礼上,他挺直跪着,眼圈憋得猩红,却没掉一滴泪,没哭一声。

我记得,还是我给了他一颗糖。

“小少爷,心里苦是不是?要不吃颗糖?”

他愤恨地剜我一眼,吓得我胆颤。

我正欲解释,却听到他一句话:“你要走吗?我可以替我爹签放妻书。”

半大的孩子,个头才到我的耳朵,一双长辈均早逝,家仆卷财四散,只留下如狼似虎的一群亲戚。

我垂眸,看到他纤长眼睫微颤,却倔着不肯低头。

我心骤然一软:“不了吧……”

他猛地抬头,眼底迸出惊喜的光,像是惊涛骇浪中找到一叶扁舟倚仗,却也只克制地点了点头,

“谢谢……小妈……”

这样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儿,怎么可能给芷兰下跪。

泪从我的眼角涌出,我好想告诉他,

沈恪,你让我死吧。我死了,谁都没你的把柄了,你让我死吧。

可下一秒,耳侧便传来膝盖跪地的声音。

沈恪语气沉寂:“我求你。”

芷兰不再得意,静了须臾后,嫉妒几乎要把她撕碎。

“你竟然为了她下跪,你为了一个寡妇下跪!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对,我就是喜欢她!”沈恪掷地有声。

芷兰想叫想喊,想锤他打他,可还没抬起手,泪先掉了。

沈恪仿佛事不关己:“你和我本就没有情谊,何必演这出戏?”

“我不信,你明明愿意和我洞房的……”

沈恪狞笑:“你确定是我?”

16

芷兰唇色尽褪。

他一步步逼近:“那晚你醉的不省人事,怎么就知道那是我?”

“我只是为了让母亲安心,找个小厮或家丁,糊弄你罢了。”

“沈恪,你个疯子……”

沈恪扼住芷兰的手腕:“把解药给我,你可以不惜命,但总要为你肚子里的野种想想。”

“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要觉得我会垂怜无故婴童。”

“为了母亲,即便是神佛,我也下得去刀。”

芷兰面色灰白,颤抖着拿出一个瓷瓶。

“解药,拿去。”

沈恪跪滑床前,小心翼翼地把解药送入我口中。

芷兰看着沈恪的动作,眸光愈发精亮,唇角疯魔地弯起、抽搐。

在我咽下药丸的瞬间,她忽然笑出声。

“对了,我给程瑛下的不是毒药,而是麻沸散。她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可她是清醒的,听得到也感觉得到。”

“我知道,不怕众口铄金。但程瑛呢?”

我感觉到,覆在我面上、温热的手掌,开始颤抖。

我甚至没有睁开眼的勇气。

我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小妈?爱人?或是……不可言说为人唾弃的,某种人伦关系?

“母,母亲……”

他颤着声音唤我,小心翼翼,携惊带惧。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手,

落下一巴掌。

17

这是我第一次在沈恪脸上看到慌乱。

他唇瓣翕动,不知所措:“母亲,我,我……”

“你给我滚。”

他抓着我的手,摇头:“求您听恪儿解释,听我说……”

滚烫的泪落下,我痛苦地揪着胸口衣襟:“滚……”

他眼中闪过慌乱和心疼交织的情绪:“好,恪儿滚,这就滚,母亲不要动气,恪儿这就滚。”

汀兰又哭又笑:“好,好一出,母慈子孝,真让我感动,真让我开眼,真让我恶心!”

“芷兰……”我无奈唤她一声。

她啐我一口:“贱 人。”

“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恪儿是你的夫君,难道你要毁了他不成?”

她呸一声:“淫妇。”

沈恪掐住她的脖子:“你敢对母亲不敬?!”

“我还没骂你呢, 畜 生!”

我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无法言状的情绪,促使着我站起来。

不假思索的,捡起沈恪丢在地上的剑,刺进芷兰的身体里。

沈恪鹤立在一旁,满脸震惊。

我看着芷兰倒在血泊中,虽然害怕,却也松了口气。

她可以骂我辱我,可她不能骂沈恪。

我要沈恪高坐明堂,我要他风光霁月,谁也不能毁了他。

若是谁造次,我不介意杀了她,哪怕是遭天谴的罪,哪怕……那个人是我。

也可杀得。

18

我看着血缓缓朝我流过来,看着芷兰不瞑目的眼睛瞪着我。

手上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想跑,脚却仿佛粘到了地上。

忽然,一片温热覆盖住我的眼睛。

“母亲,不要看。”

“母亲不必动她的,恪儿有分寸,没得脏了母亲的手。”

“你有什么分寸?”

我怒喝一声:“从此以后,不要踏进我房门半步!”

喉结滑动,沈恪眼神痛苦:“母亲在怕什么,明明你也对我……”

“你闭嘴!”

我指着大门:“滚出去。”

他不甘地望着我,终究敌不过我铁石心肠,颓然地抬起双腿。

我在他身后,一字一句:“叫家丁,要有死契在手上的。刮花她的脸,趁着夜色,扔到乱葬岗。不必发丧,对外只说身染恶疾,一尸两命罢了。”

沈恪转身,歪头笑得懒散邪肆,

“母亲怕也好,不承认也好,其实和我一样疯魔。”

“我们骨子里,是一路人。”

“相得宜彰,天生一对。”

“你闭嘴……”

“我偏不!”

他大步回来,不由分说地抱起我,把我扔到塌上。

我起身要逃,却被他压到身下,困住手脚。

“沈恪,我是你小妈!”

他笑了笑:“横竖母亲已经知道我的真面目,那恪儿也不必再装正人君子。”

“这些年,儿子忍得很辛苦。”

19

我以为沈恪会将我囚禁。

可他对我百般呵护,并不束缚我的行动,甚至准我上街闲逛。

我问他:“你不怕我跑了?”

他攥着我的腰:“您就算是死,也不会跑。”

滚烫的汗珠砸在我背上:“恪儿比您更清楚,您舍不得我。”

我闭上眼睛,在绝望中沉沦,在痛苦中享受。

他像噬人心魄的修罗,让我甘之如饴地走向毁灭。

事后,他从来不急着走。

总是一遍一遍问我的感受。

我紧闭双唇,他就幽幽地笑。

“你总该面对你真实的感受,现在你就是我的。”

“我没感受!”

恶狠狠的吼出,却投鼠忌器,他捏着我的耳垂,声线餍足又纵容:“小妈说谎,刚才声音,明明那么好听。”

我推开他:“沈恪,只当我求你,你清醒些,不要再……”

引诱我。

他正了神色:“恪儿很清醒。”

“那你为何如此?为何不考虑下世人悠悠之口,人言可畏?”

“小妈还是怕。”他拍着我的背,哄孩子似的,“没事,没事的,别怕别怕。”

“悠悠之口是吧?唐高宗和武皇似乎也是我们这样,怎么不见世人议论……”

我颤着声:“这是杀头的大罪,你快住嘴。”

他顺势攥住我的手,放在心口,餍足喟叹:“小妈担心我。”

我的目光拂过他的眉眼、鼻梁,看着唇角心满意足的笑,欣喜又胆寒。

我必须要走了。

我缠住他的腰,第一次主动。

他浑身一震,转而更用力地抱住我。

我忘了有几次,只记得最后,他满心欢喜地睡去。

而我,趁着月色,连夜奔逃。

我不能毁了他。

20

我寻了一出山清水秀的小镇,隐姓埋名地住下。

每日吃饭、喝茶、赏月,又回到不悲不喜的生活。

偶尔想起沈恪,只叹息一声,遥祝他万事顺遂,官运亨通。

本以为也就这样了却残生,某一日,摄政王从上京来了镇上。

我正在街上买菜,老远看到仪仗煊赫,忙往路边躲。

“这便是那位姓沈的异姓王?是他打着扶正朝纲的旗号,逼退圣上,拥立幼主继位的?”

“哼,什么匡扶朝纲,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狼子野心。幼主年幼,不过十四,现如今整个朝廷可不是捏在了他手中?”

“说到沈恪,他何止这一条罪过?听说他这次出来,是为了找人,嘘,是女人。可他那位结发的姨娘,才离世不过几个月。如今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全国寻美人,真是不知羞耻。”

我听得面色发白,忍不住浑身颤抖。

我仿佛听到了他在说什么,他在向我宣战——

小妈,我知道你最在乎我的名声,最盼着我出人头地、名垂青史,所以你才逃。可我要是已经满身污秽,早已罄竹难书,和你在一起不过是我背负的最轻的罪孽,那你还怎么拒绝我?

我爱你,以自毁的方式,也要爱你。

我还是低估了沈恪的疯魔,为了找我,他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那位小姐,还请抬头,让本王看看。”

我被一道清明男声,拉回纷飞的思绪。

茫然抬头,恰对上沈恪探究的眼睛。

21

“小……”

在他叫我之前,我转身欲逃。

钳子般的手按住我的肩,头顶声音沉寂幽深。

“这么多人,小妈也不愿看我失态吧?”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跟我走。”

我带他回了我的小院。

“你跪下。”

他一字不辩,撩袍跪到我面前。

“你可知错?”

“恪儿知错。”

我气得胸口疼:“知错还要这么做?”

“还不是小妈心狠,丢下恪儿一个人,找不到您,只能出此下策。”

“我一直让你找不到,你又要如何?”

他边笑边说:“作。作到民不聊生,作到天下大乱,作到您看不下去主动回到我身边。”

我几欲昏厥:“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孽子?”

“我本就是个魔王,您是拴着我的那根绳,没了您,我只能无法无天了。”

我被他气得上不来气,捏着帕子的手都在颤抖。

他叹了口气,为我抚背,语气终于软了下来:“小妈安心,那些人传的,儿子一件没做过。扶立幼主,是因为圣上昏聩,而幼主是百年一遇的明君。您不要小瞧了十四岁,恪儿也是十四就掌家了啊。”

“另一件,就更不必说了。恪儿何曾好过女色,不过是为了寻您罢了。”

我这才心安:“那便好。”

他循循善诱:“既如此,小妈随恪儿归家吧?”

我仍有顾虑:“我还是,不愿回。”

他不由分说,攥住我的手,钻进马车。

“我是那不受控的魔王,小妈是拴着我的绳。

“您若是不回去,恪儿不敢保证做出什么,或许血流成河,或许民不聊生。您一定要逼着恪儿成为李治,您成为武媚吗?”

我咬着牙下定决心:“好,归家便归家,但你不能再对我做逾矩的事,要记住我是你小妈。”

“你很奇怪。”他侧眸看我,目光宠溺,“我小妈被芷兰姨娘传染恶疾,随芷兰去了。我此次迎进门的,是我年幼走散的青梅,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我点评:“如此安排,还算不错。”

他捏着我的耳垂:“等到晚上,恪儿才是真的不错。届时还望小妈,大声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