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我看着竹马当街抢亲,没再上前阻拦话:我路过,你继续!
发布时间:2025-08-10 23:30 浏览量:1
青梅竹马的少年怨我阻了他当街抢亲。
害得他心尖上的姑娘,最终被逼着嫁给了那吸食大烟的纨绔。
为泄心头之恨,他虽娶了我,却对我视若无睹,任我在无尽的苦痛与绝望中,耗尽了一生光阴。
他咬牙切齿道:“元玉,若有来世,我定要救淑雪于水火。”
好,那便如你所愿。
再度轮回,那少年依旧在街头策马抢亲。
这一回,我未再多言半句。
即便我深知,他家中主事的兄长已然病入膏肓。
正眼巴巴盼着他归家,去接手那偌大的家业。
重生后,我放任他去追那不属于他的爱。
1
江城的四月,细雨如丝,像是老天爷在轻柔地抽泣。
整座城都被这朦胧的雨幕笼罩着,街道两旁的梨花,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在雨中微微颤动,仿佛也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我正坐在街边酒楼的包间里,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突然,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和唢呐声打破了这雨中的宁静。
我透过窗户望去,只见一队娶亲的队伍正吹吹打打地由远及近。
那热闹的场面,与这清冷的雨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凤年。
他竟直直地站在长街中间,像一尊不可撼动的雕像,正面迎向那娶亲队伍,不许队伍通行。
我的心猛地一揪,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商户白家那位二世祖,来抢亲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瞬间,周围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
“听闻白家大爷病重多日,怎么这小爷没守在床榻前侍奉?”
“兄弟阋墙呗!估计是为了争家产,连大哥的死活都不顾了。”
人们对着白凤年指指点点,那眼神里有不屑,有嘲讽,还有看热闹的兴奋。
而我,身为他的青梅,此刻却稳稳地坐在这里,淡定地看着这一切。
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白家大爷此时正躺在病榻上,生命垂危,就等着白凤年回去继承家产。
我也知道,白凤年只要再晚回去一刻,白家的家底就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族哄抢一空。
可这一世,我不会再像前世那样冲上去阻止他了。
前世,当我得知白凤年去抢亲的消息时,心急如焚。
我火急火燎地赶来,一把拉住了正与娶亲队伍大打出手的白凤年。
我焦急地告诉他白家大爷病重的消息,希望他能跟我回去。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然后,他一句话也没说,便跟我回了白家。
白凤年能力超群,回到白家后,他不动声色地平息了家族内乱,稳住了白家的局势。
我以为,经历了这一切,我们的关系会有所不同。
后来,他主动向我求亲,在我爹面前承诺会好好待我。
那一刻,我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幸福。
然而,婚后的一切却如同一场噩梦。他无视我、冷落我,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在那冰冷的婚姻里,痛不欲生地过了一辈子。
直到我躺在病榻上,郁郁而终之前,才鼓起勇气问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怨恨和愤怒,语气冰冷地说:“我的心早在十七岁那年,就随着淑雪的花轿远去了、死了。”
那一刻,我才如梦初醒,原来我这悲惨的一辈子,都只是他的一场报复。
被活生生气死的前一刻,我听见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元玉,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救淑雪。”
既然他如此执念,那好,这一世,我便如他所愿。
此刻,我眼睁睁地看着白凤年被接亲队伍的人胖揍一顿。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仍坚持朝花轿大喊:“淑雪,你下轿,我带你走。”“你爹欠烟馆和赌场的钱,我替他还,我有钱。”
那痴情的模样,让我上辈子竟以为自己能改变他。
喝完最后一杯茶,我起身离开酒楼。
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正揽着林淑雪肩膀往酒楼里走的白凤年。
“元玉,你怎么在这里?”
他皱紧了眉头,脸上不复以往的少年意气风发,只剩下陌生、警惕和疏离。
他谨慎地将林淑雪往自己身后拽了拽,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我心里只有林淑雪,别的女人再也容不下。”他一字一顿地说,仿佛在宣誓一般。
“即便是你,也不行。”
最后这一句话,轻得就像细雨中的一阵风,却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倾心于他,却从未回应过我的感情。
他照旧带我去看戏听曲疯玩,给我买最喜欢的桂花糕,帮我出头惩治不听话的伙计,这一切不过是他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我强忍着心中的苦涩,淡淡地说:“哦,我路过。”
他有一瞬间的愣怔,大概是没料到我会对他的抢亲无动于衷。
他蹙了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元玉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我抹了把溅到脸上的雨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酒楼。我要用行动证明,这一世,我不会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白凤年和林淑雪消失了整整三日。
等他们一路你侬我侬地回到白家时,面对的是全府一片麻白丧服和悲凄哭泣的两个年幼侄子。
白家大嫂一看到白凤年,立刻冲上前,无力地双手敲击着他的胸膛:
“凤年,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啊?你大哥死了,家产也被亲戚们哄抢光了。”白凤年被锤得后退了两步,脸上洋溢的幸福微笑快速褪去,蓦地变得煞白如纸。
半晌,他双目充血,咬紧了牙关,猛地冲了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是你,你都找到我了,为何不告诉我?让我连大哥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他说得悲痛欲绝,恨得咬牙切齿。
手上的虎口收紧,掐得我几乎窒息。
我爹吓了一跳,拿起拐杖,猛敲白凤年的头。
周围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把人拉开。
白凤年被人困住手脚,不能再动弹,只能带着歇斯底里的恨,紧紧盯着我。
我缓和了呼吸,抬头与他平静地对视,一开口就啐了他满脸:
“白凤年,你大哥病得有多重,你心里没点数吗?自己不守在床前,随时应对不测,偏要跑去抢亲。发生这种事,你怪得了谁?”
“还是说,把一切怪在我身上,把怒气撒给我,你自己就能心安理得了?”
因为了解他,我说出的话都是专往他心窝子上戳的。
白凤年的眼圈立即就红了,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知道了。你是嫉妒我去抢了淑雪的亲,所以故意不告诉我,对不对?”
“元玉,我没想到你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我知道,白凤年心里肯定不明白。
为何自小就爱慕着他的我,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此刻,却对他毫无宽容了。
他肯定以为,我还跟过去一样。
就算他把火气发到我身上,我也不会生他的气,反而会体谅他只是太痛苦了,并不是有意的!
可我偏不!这一世,我绝不再惯着他了!
我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林淑雪,一字一句地开口问他:
“告诉了你,然后呢?”
“当然是跟你回家见大哥……”
白凤年脱口而出,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他回身看着身后大颗大颗往下掉眼泪的林淑雪,条件反射地将她护在怀里,悔恨地安慰: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2
白凤年一贯肆意惯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大哥灵堂上做出如此举动,有多么不妥。直到周遭隐隐传来唏嘘声,他才施施然地松开林淑雪。
我嗤笑一声:“那你是什么意思?若我说了,你不随我回家,便是为了女人连亲大哥最后一面都不见的畜生,会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所以,你必会弃林淑雪而去,虽保护了家产,却会怨恨我拆散了你的真爱,余生都会想方设法地打击报复我。”
白凤年又气又急:“我不会!”
“不会什么?我没说,都落得你如此埋怨。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不会报复我?”
上辈子,我一颗赤诚真心地相信他。
我劝他先回家见大哥最后一面,等办完了丧事再解决林淑雪的婚事。
我都打听好了,那大烟鬼一直在烟馆吞云吐雾,根本没空回家拜堂。
他那么爱林淑雪,又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肯定不会计较林淑雪跟人拜过堂。
可他却向我求亲。
我以为他是忘了林淑雪,谁知他却当林淑雪已经被我害死了似的,花费一生来报复我。
白凤年的眼神越过林淑雪的肩头,痛楚地看向我。我扫了一眼这两个人,眼中只剩下冰冷和漠然:“我与你只不过是儿时的玩伴罢了!我自问没有资格逼你做出选择,更担不起你的怪罪和埋怨。”
回想起上辈子,我曾劝他先回家见大哥最后一面,等办完了丧事再解决林淑雪的婚事。
我甚至都打听好了,那大烟鬼一直在烟馆吞云吐雾,根本没空回家拜堂。
可他却向我求亲,婚后却无视我、冷落我,让我痛不欲生地过了一辈子。
躺在病榻上,郁郁而终之前,我问他为何要这样对我?他说:
“我的心早在十七岁那年,就随着淑雪的花轿远去了、死了。”那语气中的怨恨和愤怒,我至今仍历历在目。
原来,我这悲惨的一辈子都只是他的一场报复,而已!
被白凤年活生生气死的前一刻,我听见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元玉,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救淑雪。”
好,那就如他所愿。
重来一世,我不再阻拦他当街抢亲。
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接亲队伍的人胖揍一顿,看着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仍坚持朝花轿大喊:
“淑雪,你下轿,我带你走。”
“你爹欠烟馆和赌场的钱,我替他还,我有钱。”
这般痴情,看来上辈子的确是我做错了。
喝完最后一杯茶,我起身离开酒楼。
迎面撞上正揽着林淑雪肩膀往酒楼里走的白凤年,此刻脸上不复以往的少年意气风发,只剩下陌生警惕和疏离。他谨慎地将林淑雪往自己身后拽了拽,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他说:“我心里只有林淑雪,别的女人再也容不下。”
“即便是你,也不行。”
最后这一句话,轻得就像细雨中的一阵风。我听见了,也明白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倾心于他的小心思,却一直没有戳破。
照旧带我去看戏听曲疯玩,给我买最喜欢的桂花糕,帮我出头惩治不听话的伙计。
一抹苦笑浮上心头,我淡淡地说:
“哦,我路过。”
他蹙了蹙眉:“元玉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我抹了把溅到脸上的雨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酒楼。
用行动证明,我没有搞任何花样,也什么都不会做。
我只想等着看,没有了我的阻碍,白凤年到底能不能跟林淑雪共白首?
白凤年和林淑雪消失了整整三日。
等他俩一路你侬我侬地回到白家,面对的是全府一片麻白丧服和悲凄哭泣的两个年幼侄子。
白家大嫂一看到白凤年的身影,立刻冲上前,无力地双手敲击着他的胸膛:
“凤年,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啊?你大哥死了,家产也被亲戚们哄抢光了。”
白凤年被锤得后退了两步,脸上洋溢的幸福微笑快速褪去,蓦地变得煞白如纸。
半晌,他双目充血,咬紧了牙关,转过身看向正跟在我爹身后来吊唁的我。
他猛地冲了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说得悲痛欲绝,恨得咬牙切齿。手上的虎口收紧,掐得我几乎窒息。
我爹吓了一跳,拿起拐杖,猛敲白凤年的头。
周围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把人拉开。
因为了解他,我说出的话都是专往他心窝子上戳的。白凤年的眼圈立即就红了,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知道了。你是嫉妒我去抢了淑雪的亲,所以故意不告诉我,对不对?”“元玉,我没想到你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我知道,白凤年心里肯定不明白,为何自小就爱慕着他的我,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此刻,却对他毫无宽容了?
他肯定以为,我还跟过去一样,就算他把火气发到我身上,我也不会生他的气,反而会体谅他只是太痛苦了,并不是有意的!
可我偏不!这一世,我绝不再惯着他了!
“告诉了你,然后呢?”“当然是跟你回家见大哥……”
白凤年脱口而出,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他回身看着身后大颗大颗往下掉眼泪的林淑雪,条件反射地将她护在怀里,悔恨地安慰: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白凤年一贯肆意惯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大哥灵堂上做出如此举动,有多么不妥。
直到周遭隐隐传来唏嘘声,他才施施然地松开林淑雪。我嗤笑一声:
“那你是什么意思?”“若我说了,你不随我回家,便是为了女人连亲大哥最后一面都不见的畜生,会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所以,你必会弃林淑雪而去,虽保护了家产,却会怨恨我拆散了你的真爱,余生都会想方设法地打击报复我。
白凤年又气又急:“我不会!”
上辈子,我一颗赤诚真心地相信他。
可他却向我求亲。
我以为他是忘了林淑雪,谁知他却当林淑雪已经被我害死了似的,花费一生来报复我。白凤年的眼神越过林淑雪的肩头,痛楚地看向我。
我扫了一眼这两个人,眼中只剩下冰冷和漠然。“我与你只不过是儿时的玩伴罢了!
我自问没有资格逼你做出选择,更担不起你的怪罪和埋怨。”
3
白凤年怵然看着我,脸色竟比之前还难看几分:「你说什么?」
「你说,你我只不过是儿时玩伴?」
他喃喃几句,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淑雪心疼地帮他拍背止咳,抬头对上我的视线,顿时用手紧紧抓住白凤年的衣摆,露出一副被我欺负了的可怜样子。
这辈子,我分明才第一次与她见面,她这副姿态,当真是莫名其妙!
我送了她一个白眼,拉着我爹回了家。
我爹知道我打小就喜欢跟在白凤年后面,从小到大都没跟他红过脸。
他担忧了我一路,想了一路的措辞,刚进家门就向我保证。
「玉儿别伤心,是白二那小子不地道,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女子。你别担心,爹一定想方设法让白二娶了你。」
我连忙拒绝,坚定表示:「爹,我绝不会嫁白凤年,死都不会。」
我爹赶紧改口:「好,不嫁,玉儿说不嫁就不嫁。我早就看出来了,那混账玩意儿配不上我闺女。」
我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扑倒他的怀里,紧紧地不撒手。
我娘死后,我爹怕我被后娘受欺压,就一直没娶,哪怕被人暗地里说老绝户,他都置之不理。
我爹是出了名的吝啬鬼、守财奴,家底丰厚。
上辈子我嫁给白凤年,他却舍了一半家财给我做嫁妆。
我爹不仅亲手把白凤年扶持起来,还多次出资扶持他的生意,将另一半家财一点点全掏给了我们。
最后,他孤零零死去的时候,我正和白凤年爆发争执,被他罚禁足在家中,丝毫不知我已经没了爹。
想到此,我抬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我爹以为我魔怔了,急得扔了拐杖,直骂白凤年。
骂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唉声叹气了好一阵。
「早知道不嫁那浑小子,今儿就不该随那么多帛金了。」
「玉儿你可记清楚了,这次咱们给白老大随了三两银,等我死了,万万要让他们还回来!」
我顿时破涕为笑。
七日后,白凤年登门。
目的竟然是借钱。
「元玉,我仔细想过了,你那天说的分明是气话,我不怪你。」
「我答应了淑雪她爹,若是拿不出钱帮他还债,淑雪还要嫁给那个烟鬼。」
「还有,你知道我家如今的情形……」
他咬了咬牙,有些难以启齿。
家里的财产都被亲族搜刮一空,如今只剩下个空架子,他当然拿不出。
我只是没想到,那日我跟他都撕破了脸,他还会镇定自若地找我借钱。
我爹警惕地探了脑袋出来,对我使劲使眼色。
我没理,问他:「借多少?」
虽然我恨白凤年,但我不恨钱。
白凤年在经商赚钱上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借出多少,回来的只会更多,我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利息。
「七百两。」
我「呵」了一声。
他赶紧解释:「五百两给淑雪她爹还债,一百两给我大嫂维持生计,一百两我当盘缠去赶考。」
「什么?你要去科考?」我皱紧了眉头。
白凤年咬了咬牙:「是,元玉你信我,我一定会高中。」
「不借。」
我相信,以白凤年的「经天纬地之才」,他会高中,也能做官。
但如今这世道,一千两银子都能捐个道台了。
我借给他七百两,不如多拿三百两,直接给我爹买个乌纱帽。
白凤年大惊:「为何?」
我淡淡开口:「怕你还不起。」
白凤年起身拍桌:「元玉,你现在是怎么了?以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笑了:「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什么都顾着你,什么都听你的,对你的话言听计从?」
「上次我说的话,你可能没听清,我今日再说一次,希望再没有第三次了。」
「我与你只不过是儿时的玩伴罢了!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
白凤年见我不为所动,失望至极,愤然离开。
我爹担忧地走出来,看着我眼圈红红的,心疼溢于言表。
「闺女,要不咱们帮帮他?」
「不帮。」
上辈子,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他不喜欢我抛头露面,我就学他大嫂,做内宅里规规矩矩的妇人。
却浑然忘了,我在娘家时,也是个替父亲管铺子打理生意风生水起、样样并不输给他的女子。
这辈子,我定要继续做那个不输给他的女子!
4
半年时间。
我已经全面接管了我爹的铺子和生意,每天忙碌得找不到人。
而白凤年也真的考上了科举。
他打马过街,一扫之前的颓废,仿佛又做回了之前那个肆意潇洒的白家二少。
林淑雪站在街边,他长臂一舒,将人揽上马背。
少年恣意的笑和少女惊喜的呼声,交织在一起。
我正在巡铺,与他俩打了个照面。
白凤年冷笑一声,环抱佳人,傲然离开。
林淑雪则怯怯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躲闪。
仿佛,我会起什么恶毒心思害她一般。
我厌恶地吩咐小厮,以后不许白凤年登门。
谁知,第二天,白家大嫂却送上了拜帖。
「我想替我家二爷求娶玉儿。」
「本早有打算来提亲,但怕亏了玉儿,如今二爷高中,才敢登门。」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说的话体面客气,但姿态却带着一丝得色。
仿佛,她来求娶,是对我的莫大恩赐。
我笑而不语。
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
白家老大当时为何气急攻心地去了,还不是因为他在外面与人商战败了,欠下了巨额债务。
娶我,是为了我元家的嫁妆,替他们添补这个大窟窿。
前世,白凤年利用我的愧疚,理直气壮的拿那些嫁妆还债。
这辈子,我可不做那冤大头了。
白大嫂看我不语,微微蹙了眉头,再加了一筹码。
「二爷已然高中,再与官府好好打点一二,起码是个巡抚。」
我爹眉心一动,脸色缓和下来。
巡抚,可是花钱也买不来的大官。
「闺女,你怎么看?」
我不动声色,笑了。
那这打点官府的银钱,谁来出?还不是我这个冤大头!
「这婚事,不如等凤年他做了巡抚再定?」
「你!」
白家大嫂「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面露愠怒。
她恐怕没料到,我会这般不识抬举,一时间没控制好情绪,露出了以往不曾对我展现过的厌恶。
但我怎会不知?
她上辈子就不怎么喜欢我,更希望白凤年能找一个知书达理的闺秀,而不是我这种跟她抢着当家做主的商户傲女。
但因为巨额债务,只有捏鼻忍下我。
白家大嫂甩袖离开之前,留给我爹两句话。
「元老爹,玉儿到底年轻气盛,不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这子女的婚事,还是得父母来定,我回家等您的消息。」
我爹的眉头跳了又跳:「闺女,这……」
我知道我爹想说什么。
即便白凤年没有银钱打点,也能做个小官。
就算只是个县太爷,还是父母官呢。
对此,我嗤之以鼻。
如果他选择过两年再科举,我恐怕还会担心一二。
但中了这一年的科举?
呵!
他能当上县太爷才怪呢!
5
听说,我拒了白凤年提亲的事,让他发了好大一通火。
他气急,要冲过来找我讨说法,被林淑雪死命拉住,才作罢。
待白凤年冷静之后,立马在醉仙楼摆了宴,庆祝他高中。
他还特意托人给我送了一张请帖。
「元玉,你心里不会还忘不了白二,所以不想去吧?」
送请帖的人是王诚之,他家是江城最大的茶商。
我们几个年纪都差不多大,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关系。
「少放屁,说了我没空。」
这半年来,我ṭûₐ掌管家里生意,收益远超我爹掌事时,所以底气很足。
看我面色不虞,王诚之笑着劝解:「元玉,就今晚,大家一起吃饭,占不了你多少时间。」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误会是不能解开的?」
「你虽是女子,但胆识气魄不输我们这些男子,我想就算你与二少做不成夫妻,也不会怨他的,是不是?」
白凤年向来是我们这群人中的翘楚,如今又高中,王诚之向着他说话也不足为奇。
听这语气,王诚之还是受了白凤年的托,非得把我叫去宴会了。
我再不去,就真成了因爱生恨了。
我准时赴约,去了醉仙楼。
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首席的白凤年。
周围一圈都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发小,全是江城有名的商户子弟。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林淑雪。
她明显没出席过这种场面,神态有些局促。
即便被白家大嫂费心教导了半年之久,那股子小家碧玉的娇怯感也褪不去。
白凤年看出她的害怕,怜惜地拉过她的手,捏了捏。
是了,他最怜爱这种柔弱可怜的女子了。
他拉起林淑雪,跟在座众人一一见礼,笑着说他俩的婚事就定在三月后。
大伙一听,纷纷从善如流地喊一声:「嫂夫人。」
林淑雪羞得满脸通红。
目光在接触到我之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瑟缩地躲在了白凤年的身后。
看她那样子,我就烦。
上辈子,我知晓白凤年娶我的真实目的后,便拿钱把林淑雪从烟鬼家中赎了出来。
我让她自己选择:
若想跟白凤年再续前缘,我便自请下堂,给她腾地。
或者,我给她一笔钱,让她过自己的自在日子。
可林淑雪呢?
只是不停地哭,就是不说怎么选,还私下约见了白凤年。
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她转头就跪在我门口痛哭,口口声声求我饶她一命。
她说:「我嫁了人,终于能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了,你却擅自把我买走,破坏了我的家庭,就是想要报复我。」
我简直无语。
她被那大烟鬼虐打时,隔三差五就找人去堵白凤年,以为我不知道?
我都说了,要自请下堂、给她挪地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站在她身后的白凤年,只是冷笑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强调。
「想要解脱?元玉,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毁了我和淑雪的一生,你就要拿一辈子弥补。」
现在想来,这两个人的言论何其可笑。
可当时的我听到耳中,却只觉得麻木,连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没有了。
回神,看着眼前林淑雪这张泫然欲泣的脸,我笑了一下。
随着众人一样,我淡淡地唤了一声:「嫂夫人。」
锁死!
这辈子让这两个渣滓深深地锁死!
6
不知为何,我的一声「嫂夫人」让白凤年原本笑嘻嘻的目光刹那间变冷。
他手里的酒盏,也瞬间被捏碎成片。
「怎么了?二少,你的手?」
王诚之看着白凤年渗血的手,惊呼出声。
白凤年置若罔闻,扬起下巴直视着我:「叫她嫂夫人?你还不配。」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转头跟身边的一个小姐妹说话。
我满不在乎的姿态,让白凤年的眸色更加冷若冰霜,他怒喊:
「王诚之!你怎么把她请来了?」
「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聚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来就来的?」
「是是是,二少你别生气啊。」
王诚之有些尴尬地看着我:「元玉,你看……要不你先回去吧?」
周围的人全都看向我。
大家都是自小相识,有几个想开口替我说句公道话,但最终都在白凤年骇人的目光注视下,选择了闭嘴。
我知道他们这样选择,无非是因为白凤年高中了,而我家的生意也没有到令人高看敬仰的地步。
所以,我没有跟他们做无谓的争执。
我知道,不管是在生意场还是人际圈子里,要想不再受这样的侮辱,只有站到更高的地方。
事后三日,王诚之特意来找我道歉:
「元玉,那天是我对不住你,早知道白凤年那个态度,我就不逼着你去宴会了。」
「我并未怪你。」
我实话实说。
但王诚之却更加愧疚了。
我思索片刻,问他:「你若实在愧疚,不如入个股?」
上辈子,白凤年执掌白家生意的第二年,便听取了我爹的建议,南下武夷山贩茶。
他买茶山,做茶砖,雇佣驼队将茶叶卖到了新疆和大草原,换回了马匹和皮革。
最后,甚至一步步将生意版图做到了恰克图、尼布楚、库伦等地,带回来数不尽的金子和宝石,打造了白家的商业传奇。
我要做的,便是先他一步。
在他还沉浸在高中的泡沫喜悦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先打造出我元家的商业传奇。
「你真的要去武夷山?那个地界这些年战乱频繁,天灾人祸不断,茶路早就断了。」
王诚之既担忧这个生意的可行性,又担忧我的安全。
我点头:「必须去!我此行的目的就是去打通茶路。」
「所以,你要不要入股?」
要不是看他诚心诚意道歉,我才不会分他一杯羹呢!
王诚之摸了摸钱袋,有微微心动。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若是茶路疏通成功,我定然会带回泼天的财富。
他只是不太相信我。
毕竟,我只是个女子,一个迟早要嫁人,还得罪了白凤年的女子。
「你若是失败了,那我的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
「若我败了,元家的产业以三成价格转给你。」
「当真?」
「当真!」
王诚之来回踱步了三圈,咬了咬牙,递上来五千两的银票。
我挑了挑眉。
要知道,上辈子白凤年找他们入股,王诚之也才拿出了三千两。
「诚之兄,多谢你的信任。」
将家中生意安排妥当,我便作男子打扮,雇佣镖队保护,开启了南下之行。
身后是我最忠心的奴仆石信以及我最器重的幕僚江游。
石信三代为我家奴,还是个练家子。
上辈子,他听我之命,护卫在白凤年身边,曾数次救他性命,最后客死他乡。
江游是个怀才不遇的落魄书生。
上辈子,他卖身葬母,被白凤年买下,成了他通往皇商首富的智囊军师。
这辈子,在白凤年跟林淑雪你侬我侬的那半年时间里,我早一步找到江游,替他病重的母亲治病休养,妥善安置。
他对我感激涕零,心甘情愿地效力在我麾下。
看着我离开的背影,王诚之在后面大喊:
「元玉,我可把我的全部家当都给你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刚喊完,便感觉到后背发凉。
他回头,白凤年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他的身后。
白凤年瞪了王诚之一眼,目光望向远去的人影,叹了一声:
「她倒是有些胆魄。」
疏通茶路是冒死之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胆量和气魄干的。
要不是他已决定走仕途,依着白家目前的处境,他也一定会走这条路。
7
南下这一路,我走得很是艰险。
虽然有石信在,但也算是九死一生。
但我都咬牙挺了过来,心中唯有一个声音:「他白凤年能做到的,我元玉也一定能做到。」
两年后,依旧是梨花开的季节。
我归来。
江城的商界,一夕之间,重新洗牌。
王诚之亲自张罗宴会,依旧是醉仙楼。
这次来的人更多,除了昔日的那些二世祖们,就连他们的长辈也都不请自来。
王诚之的父亲全场陪坐在我爹身边,笑得一下比一下和煦。
看着以往被称作「老绝户」的我爹,如今在他们当中耀武扬威的样子,我含笑移开了眼,刚巧跟坐在对面的白凤年视线撞在一起。
他平和地笑了笑,对我遥遥举杯。
我回敬。
宴会前,王诚之特意跟我通过气:「白凤年这两年过的不怎么顺。」
原来,我南下之后没出俩月,朝廷就查出了白凤年高中这次的科考有人偷题卖题。
这个重大徇私舞弊案因牵连甚深,所有科考成绩均被作废。
这事一出,原本还对白凤年有所忌惮的债主们蜂拥而至,堵在白家门口。
债主们一声声的还钱,搞得白家上下鸡犬不宁。
白凤年想用心准备之后的重考,却日日不得安宁。
白家大嫂更是直接给白凤年下了跪,求他放弃科考,担负起白家的生意。
其实哪有什么生意,白家只剩下空壳一座跟一脑门子的债务。
白凤年原是铁了心不答应,最后是林淑雪软言相劝,他才无奈妥协,自此弃文从商。
这两年间,白凤年凭借其过人的才能,四处周旋,竟把债务还了个七七八八。
即便如此,Ṱü₊距离将白家的家业恢复成以前的水平,他还相差太远。
事实就是如此!
饶是白凤年再有头脑,可没有了我的嫁妆,还有我家那一笔笔砸进去的银子,他想单靠个人获得成功,根本没那么容易。
更别提,如上一辈一般,仅用两年时间就成为江城首富了。
这次宴会,王诚之还特意请了他。
不知道他是故意想给我出了两年前的那口恶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故意在大家面前诉说对我的感激,让他王家跟着赚翻了。
白凤年始终面色淡淡,像是被磨平了锋芒。
但只有我知道,他心里的锋芒还在。
甚至更胜。
他肯定不甘心。
但我也绝不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无关Ṱùⁱ恨他这件事。
只是这辈子,我要做天下首富。
事关我的抱负和野心。
8
宴会上,白凤年的一双眼睛始终若有若无地盯在我身上。
目光里的灼热让我有些烦躁。
宴会过后,我便让石信送我爹回家休息,自己带着江游去铺子里理货静心。
走到街角,我突然被一只手拽住。
江游敏捷地拦在我身前,被我抚肩止住后面的动作。
「是我,元玉。」白凤年压低了嗓音:「我们谈Ţũ̂₁一谈,我不会对你怎样。」
我倒是很想听听他要谈什么,便由着他带我去了一处地方。
月光下的梨树,花影婆娑。
这里是我以前常跟白凤年常来的地方,那时候他喝酒我喝茶,在树下胡扯畅谈生意经。
那时候的他富有经商才华,但骨子里却无意商道,所以能站在更清醒、更超脱的角度侃侃而谈。
我常常看他在月色下泛着光芒的脸颊看痴!
可惜,如今的他也成了局中人。
白凤年不知从哪里取来一壶酒,扔给我。
我没有喝,放在地上:「有事便说吧。」
「对,你从来不喜喝酒的。」白凤年喃喃说道。
我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白凤年打开自己手中的酒,仰头喝了一口,笑着赞道:「茶路的事,你做的很好。我竟没想到,你会做的那么好。
「若你只是想夸赞我,就不必多说了。」
看着他眼里的与有荣焉,我只觉得讽刺。
没错!把握商机、知人善用……这些技巧都是他教给我的,甚至就连疏通茶路的流程,我都参考了他的前世所行。
可,那又如何?
谁说青不能出于蓝而胜于蓝?
白凤年定定地看了我半晌,说道:「以后我们合伙吧。」
「元玉,你知道的,我从不主动与人合伙做生意,但你例外,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实力。」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
仿若恩赐。
但南下两年,我已非吴下阿蒙。
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不安和迫切。
也对,若他真的那么有自信,便该使手段让我主动求他合作,而不是他主动求我合作了!
我笑了,摇头,拒绝。
「我也从不主张与人合伙,你也不例外。」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现在的我已经对这美丽的月色、梨花和佳酿,已再无眷恋。
9
白凤年蹙眉,在我身后喊道:「是因为林淑雪吗?你还在怪我?」
我身影微顿,回过头。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亮色:「我从未后悔救下林淑雪,她这般一个弱女子,若嫁到那样的人家,只有一死。」
我点点头。
他没有将罪责都怪到弱质女流身上,倒是让我高看一眼。
「虽然不能合伙,但以后我若再有赚钱的机会,也许能合作一二。」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这回,他含笑点头,眉目舒朗,对我摆手告别。
我想,他也应该放下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林淑雪就找上了门。
「元小姐,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见凤年了。」
「昨晚,凤年回去,有多开心……两年来,他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我好怕,我好怕失去他!」
「元小姐,就算我求你了,求你大发慈悲,不要再缠着他了。」
我骇笑,我缠着他?
林淑雪端坐在那里,整个人就像一株瘦弱的苦菜花。
「我知道,元小姐你有本事,不像我,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内宅妇人。我只有凤年了,若是再失去了他,我便只有一头撞死了事。」
这是,拿死来要挟我了?
不过,我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倒的确像是会为了个男人撞死,然后再用命,泼我一身脏水。
好!合作伙伴又不是只有白凤年一人能当。
「我可以不见白凤年,但也请你回去如此告诫你的相公,让他莫来找我。」
「元白两家,最好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看着林淑雪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样子,我狠下心,冷声警告:
「以后,还请白二嫂莫要再拿死来威胁别人。你死了,我不会有丝毫的感觉,但请你想想你的家人、孩子……」
我话还没说完,林淑雪蓦地站起来。
她也不柔弱了,失控地喊道:「元玉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明知道凤年他根本不肯碰我,你何故还要提孩子?」
我愣住了。
不是因为白凤年不曾碰她,而是——
「白凤年不碰你,关我什么事?」
「这种闺房私事,或许他有病,或许你有病。你们有病看病,别来乱咬人,莫名其妙!」
林淑雪来找我的事,很快就被白凤年知晓了
他曾想来解释,都被石信挡在了外面。
毕竟,我既承诺了元白两家老死不相往,便不会食言。
王诚之来找我喝茶,一边八卦:「哎!说起白凤年和林淑雪,真是冤孽……」
原来,就在一年前。
白凤年和林淑雪成亲那日,路上窜出几个土匪,把林淑雪给劫了去。
土匪们不为钱财,只是留林淑雪在山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将林淑雪打晕了,又扔到了白家大门口。
事后,这帮土匪也没藏着,直接放话说,这是有人花钱报一年前的抢妻之仇。
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能抢别人的亲,别人难道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恶心你了?
白凤年自知理亏,便只好打碎了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咽。
「起初,咱们都以为二少是对林氏情深似海,可万万没想到,他竟是暗里嫌弃人家污了名节,让人家守活寡。」
王诚之的话,就像一道闪电,让我蓦然想起前世:
为何林淑雪明明还活着,数次来找白凤年求他救自己,他却始终不肯与其重续旧缘。
原是,白凤年他也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凡夫俗子而已。
我原以为,他除了害我上辈子郁郁而终之外,本身还是那个风光霁月、不畏世俗的潇洒少年郎。
那样好的男子,他不爱我,我心中多少还是有点痛苦遗憾。
但实际上,他根本不像我想的那样美好。
他平庸如此,他不配我。
我笑出了声,心里敞亮,一扫两辈子的阴霾。
10
元家的崛起,引得无数媒人上门提亲。
我爹是又高兴又忧愁。
「这么多合适的儿郎,一下子都来提亲,我闺女嫁哪个好呢?」
我笑着摇头:「不嫁可以吗?」
老头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不嫁人,没子嗣,以后咱们家的万贯家财,就会被你那些虎视眈眈的叔伯家的孩子瓜分。」
我小小声道:「那只生孩子呢?」
老头在我脑袋上狠狠的敲打了一下:「孤儿寡母的,你道是那么容易就能在这世上立足了?」
我想了想,明白了。
我还是需要个男人来堵住世上的悠悠众口。
王诚之跑来问我:「元玉,你要嫁人,不如嫁给我。我虽然能耐不大,但一定会对你好,护你一辈子无虞。」
我挺感动:「那你愿意来元家做赘婿吗?」
王诚之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嗫嚅道:「我家三代单传,就算我愿意,恐怕我爹也会打断我的腿。」
我与王诚之虽然做不成了夫妻,但却能做朋友。
他积极地替我物色合适的赘婿人选,竟有不少人前来毛遂自荐。
只不过,这次少了那些门当户对的人家,多是些没家世没身家的。
当然,有王诚之的严格把关,也不是什么纨绔流氓都能进门的。
我看着这些或相貌出众、看着就赏心悦目的,或能言善道、哄得人心花怒放的年轻公子们。
还别说,心情是蛮愉悦的。
直到,白家一个小厮混进来,从怀里拿出一只翡翠玉坠。
这是我当年送给白凤年的生辰礼物。
其实是我娘留给我,给未来夫婿的定情信物。
小厮说:「我家公子说,小姐看到这玉坠,便就知道了他的心意。」
我挑了挑眉,将坠子收好。
「我明白了,替我多谢你家二公子,将坠子物归原主,好让我将它送给真正的主人。」
小厮愣住,然后面色发苦:「这……元小姐,可能我家二公子,不是这个意思。」
「我家公子听说您要招婿,闷闷不乐了好多天,才想到这个法子。」
我当然知道,白凤年不是这个意思。
他应当是想让我看到坠子之后睹物思人。
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11
我猜到,白凤年不会轻易放弃。
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冲到我家的铺子内院质问我:
「元玉,你到底想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我冷冷地看了一眼今天当值的伙计,这里的人有半数人都认识白凤年,甚至还有几个是当初他帮我挑选的能干之才。
不过这般吃里扒外,不用也罢。
那伙计看出我眼中的冷意,顿时一头冷汗。
我冷声说:「白二公子,有的地方,外人不得进,我看你还是莫要坏了规矩。」
白凤年笑了一下,扫了一眼四周,低声道:「玉儿,你家哪里我没去过?」
见我蹙眉,眼中难掩厌恶,他叹了口气:
「玉儿别气了。我知道你讨厌林淑雪,但你也知道,我并未与她圆过房。」
「我已经决定了,与她和离,然后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
我心中只觉得可笑和荒谬。
上辈子,白凤年怨我阻止他抢亲,这辈子成功抢来了林淑雪,他自己又犯贱要和离。
我看着他,笑道:「我说过了,我不会嫁人,只会招婿。」
「若白二公子想要进我白家大门,可以先去外面报个名。」
白凤年从小骄傲到大,骨子里又是我才发现的迂腐。
招他入婿这样的话,无疑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果然,差点气吐血的他一言不发,站起来甩袖就走。
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我才收回视线,眼睛落在了我挂在账房墙上那张商道图上。
看向北面那片广袤的草原,我眉心一动,眸光闪了闪。
方才,白凤年一定也看到了。
他并非一心男女之情的人,相反却很有野心,又有极强的商业嗅觉。
所以,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茶道之事,我已先他一步抢占先机,拥有了白家比不上的财力,这次即便他起了心思,我也不用慌。
虽不用慌,但我也从不轻敌,第二日便采取了行动。
我爹拦住我:「玉儿,这次爹不同意你去。」
「去武夷山已经用了你两年的时间,若再去恰克图……你一个好好的姑娘,青春年华都浪费掉了。」
Ṭũ̂₊
老爹说这话的时候,腰弯得愈发厉害,还不停地咳嗽。
「玉儿,我觉得身子不大好,快要死了,你能不能在家陪着爹。」
我看着他斑白的头发,哪怕知道他多半是装的,但心里还是涌上一丝酸涩。
于是,我拿出告示,给他过目。
上面是我招婿的条件,能带我白家商队拿下草原的生意者,便是与我厮守一生之人。
就算是选婿,我也要一位能力见识与我相当之人。
无论他的出身,相貌,我只想有个人助我,把白家壮大,站在白凤年他们那些人再也无法企及的位置上。
这个条件一出,原本想来攀亲事的人立刻走了大半。
剩下的面面相觑,将生意做到大草原上去,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最后,所有人都走了。
王诚之急匆匆跑来跟我通风报信:「不好了!元玉,白二他扬言要北上与草原牧民做生意,今天就动身。」
他焦急得直跺脚:「江城有好几家看好他的,已经投了银子入股在他身上。」
「你这边还没有人来揭榜可咋办啊!」
我看着账簿,态度淡定:「等一等,也许会有人来呢。」
王诚之叹了口气,小心地看向我:「怎么可能?这江城除了白二,谁还有不远万里赴大草原的能耐啊!」
「其实,白二他临走前,还让我捎话给你,他说让你等他拿下西北草原的生意,做聘礼去你过门。」
我「呵」了一声。
他未免太自大了些。
以为江城除了他白凤年,就找不到第二个出色少年郎了。
12
「东家,有人揭榜了!」
江游连滚带爬地进来禀报。
紧跟他身后的是一位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
男子面容白皙,眸子狭长清亮,看到我的时候,眸子又亮了亮,只是还未开口说话,耳尖先红了。
「在……在下杨致,年……年二十,西城人士,母亲早逝,家中有父亲,还有……有兄弟五人。」
他一进来,就先报家门,说话的时候也不敢看我。
「愿为小姐赴西北草原,将白家生意发扬光大。」
倒是最后这句,说得十分认真且严肃。
我莞尔:原来杨致年轻的时候,竟然是这般容易害羞!
「江游,带杨公子去认识家里的伙计,晚点再带杨公子去西郊仓库清点北上的货物。」
杨致张了张Ťű₎嘴。
他一直很头疼,怎么向元小姐表明自己的本事,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就信了他,难道就不怕他是个骗子?
杨致挠了挠头,心想:她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的没心计,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
哎,幸亏他及时赶来了。
江游带着杨致离开后,王诚之跳脚:「元小玉,不是吧?你真的相信那个傻大个?他一看就又傻又天真,怎么做生意?」
「你别不是看他长得俊,被迷得算不清账了。」
我白了他一眼:「人不可貌相,你就等着看好儿吧。」
杨致,上辈子在白凤年成为皇商首富之后,冒出来的一匹商界黑马。
那时候的他也不再年轻,端的也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
但他行事大胆,手腕凌厉,尤其眼光奇准。
听说,他若不是年轻的时候家境实在太贫穷,一路全靠自己白手起家,这首富的位子根本轮不到白凤年做。
上辈子,我与他曾在白家的家宴上见过面。
他一点也不像现在这般青涩害羞,甚至可以说是无礼的、猖狂的。
他跟白凤年拿一场生意打赌:「输了,在下愿奉上半副身家;赢了,在下就把白家夫人亲手抱回家。」
这对白凤年来讲,无异于侮辱,我也觉得莫名其妙。
当然,最后白凤年赢了,只是赢得很不光彩。
杨致没赖账,奉上半数家财,从此隐退江湖。
有次,白凤年喝醉了酒说:「这世上,唯有此人可与我一较高下。」
我便知道,若是光明正大的斗,白凤年赢不了他。
其实这辈子,我是怀着些许把握,他会前来揭榜的。
因为上辈子他输了赌局之后,除了送出半数家财,还曾暗地里托人给过我一封书信。
信上文字很短,只有一句:「憾此生与卿无缘,惟愿卿顺遂安康。」
在这样的世道,没有一个人会蠢到用半数家财去赌一个有夫之妇。
我想,也许他与我曾有过什么机缘,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既如此,这辈子,他或许能来找我。
是的,我在赌。
当然,若是赌不赢,我便打算亲自去西北大草原走一遭。
但幸好,我赢了。
13
又是两年后。
白凤年回来了,他带去的所有中原货品卖了难以想象的高价,带回了大量的马匹、皮革还有黄金。
白家瞬时风头无两。
白凤年亲自上门提亲,可我却早已梳起了妇人发髻,正笑容可掬的送一老人出门:
「爹,您路上慢点!」
老人是杨致的父亲,他是个老实人,两年多没有儿子的音讯,很是担心,便来我家打听。
我爹留他住了小半月,两个人虽然常常鸡同鸭讲,但相谈甚欢。
「哎,哎,好!」
杨老爹和他儿子一样,面皮薄,叫一声爹就激动得脸颊通红。
不过,我知道他挺喜欢我的。
他没有闺女,只有五个儿子,言谈间小心翼翼提出想让我们以后生了闺女,其中一个姓杨。
我满口答应,都不用跟杨致商议。
虽然这辈子我们只相处了两天,他半数都是害羞的不敢看我,但我能感觉跟他相处很舒服。
这种舒服的感觉,即便历经两年也不散。
白凤年问我:「这是那个男人的爹?」
「还没成亲,你怎么就喊上爹了?」
我白了他一眼,转身进门。
白凤年这次是赚了不少,但还撼动不了我元家在江城的首富地位。
我现在单靠引茶种,便种遍了江城以及周边数地,并且控制了大江南北的茶叶买卖。
14白凤年视角
白凤年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夜里又失魂落魄地去了那棵大梨树下。
醉酒后,他喃喃说道:「这次彻底失去了玉儿。」
时至今日,他终于说出了那声「悔」。
是的,他后悔了。
之前,他在元玉面前强撑着姿态,说不后悔抢亲,不后悔救林淑雪。
可实际上,他其实早就后悔了。
若是他没去抢亲,他便不会错过大哥的最后一面。
白家的百年基业就不会被亲族争夺一空。
他会顺利地继承白家产业,然后安安稳稳与元玉成亲。
婚后,他们一定会很幸福,因为他们从小就有说不完的话,一辈子白头到老绝不会感到厌倦。
玉儿漂亮又能干,一定会帮着大嫂把家里的处理得井井有条。
而他呢,则会在外面大展宏图,建立白家的商业版图。
白凤年又仰头灌了一口酒:「若是这样,该多好啊!」
林淑雪找到了他:「白凤年,你非要这样吗?」
月色下,她再一次泪流满面。
白凤年看着她的眼泪,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原本最怜惜她的泪,如今瞧着一次比一次厌烦。
除了哭,她还会做什么?
林淑雪也看了他的厌烦,歇斯底里地哭诉:「你嫌弃我,你一直都是嫌弃我的对不对!」
「你嫌弃我脏,可元玉她就不脏了吗?她打小混迹在男孩子中间,早就不干净了。」
「还有,当年她去武夷山,与一帮男人一走就是两年,如今她又与其他男人有了婚约,她更脏!」
「闭嘴!」
白凤年起身,狠狠地甩了林淑雪一记耳光。
「我从小看着她长大,或许她绝情绝义,她得理不饶人,但她干净,比任何人都干净!」
白凤年醉醺醺在梨树干上比画着元玉的身高,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从还尿裤子需要别人擦屁股的孩童,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如今可望而Ťũ₅不可即的冷漠的她……
玉儿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明明比自己小三岁,却不肯喊哥哥,一口一个白凤年。
每当他看过来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狡黠眸子却亮晶晶的,盛满张扬热烈的喜欢,让他不敢直视。
他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淑雪这般温柔如水的女子,而不是和玉儿一样骄傲张扬的女子。
原来,自始至终,便是错的!
白凤年哭了,手指着林淑雪:「你什么东西,也配跟她比?」
14
又一年,杨致回来了。
他没带回太多的金银财宝,但是带回了好几个北边的大客商。
他把客商交给元家的几个掌柜,江游便每天带着人与大客商谈生意,几乎搜罗了江城各个类别的商品。
没办法,大客商们看啥都跟看到明晃晃的银子似的。
杨致规规矩矩地坐在我的面前,含笑的眸子尽是温柔。
我打量着他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略有些粗糙,但比之前显得愈发稳重成熟了。
我笑着说:「我爹选了下半年的好日子,到时候你进门。」
他脸又红了。
我问:「可以吗?」
他猛点头。
我又问:「我想早点生个孩子,你能帮我吗?」
是了,原来我才是那个离经叛道、不想被世俗束缚的,所以当初才会被以为是同类的白凤年吸引。
杨致剧烈咳嗽,我过去帮他顺气。
「你若是不愿,我也可以再等半年。」
「我,愿意的。」
他抬头,眸光水色氤氲,反盯得我脸红腮热。
我当晚就摸进了他的屋子。
初时他害羞拘谨,但很快转被动为主动。
那双粗糙的大手猛掐我腰肢,害我喘息连连。
某些瞬间,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前世那个偏执疯狂的影子。
一夜无眠。
清晨,我叫了人来送早膳,与他对坐而食。
我起了坏心思,拿糕点去喂他,他又恢复了那个害羞的模样。
「呿,扮猪吃老虎。」
他闻言一愣,而后低笑出声。
我忍不住问出口:「你为何会来揭榜?」
「娘子为何相信我?」
因着昨晚的事,他开始明目张胆唤我娘子。
我回:「我总觉得与你相识,但又记不起……」
他眸子闪了闪:「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说说?」
他看向我,眸色温柔含笑:「你曾抢过我的梨花酿。」
还是那棵大梨树下。
当时的我年幼叛逆,想要尝试我爹不允许我喝的酒,便抢了一棵梨树下卖酒少年的酒壶,喝了之后,醉倒半日。
他年纪也不大,以为自家酿的酒喝死了人,吓得哭了半日。
好在我最后醒了,便隔三岔五地去找他买梨花酿。
每次不敢喝多,只喝一点点,但也满足得不得了。
我奇:「你是西城的,每天都来江城卖酒?」
他回过神来道:「我只卖给你!我娘那时候刚去世,只有她会酿梨花酿,存的其实不多。」
不多,只够她一人喝。
「那时候的我想,这世上有个人如此喜欢娘亲留的梨花酿,娘亲一定很开心。」
渐渐的,看着她满足地眯起眉眼,便入了他的心。
原来让一个人开心,他会更开心。
我眨了眨眼,竟是这样的缘分。
杨致点头,至于后面的事情,便不适合在这个气氛下多说了。
其实,他后来也一直有去。
但少女的身边多了一位张扬的少年郎,他发现了她偷喝酒这件事后,便严厉禁止她再喝。
她似乎很听那少年的话,便再也不曾喝过。
当然,也不会再记得卖酒少年。
但其实,除了第一次喝,梨花酿不醉人的。
我轻笑道:「这么说,有些怀念梨花酿的滋味了。」
杨致眸子亮了亮:「你想喝吗?」
「你让我喝吗?」
女子饮酒,如同女子做生意,都有那么一点不为世道所容。
杨致开口:「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陪你。」
「任何事?」
「任何事。」
我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此生,我终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