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我娶了漂亮的师妹,都说我癞蛤蟆吃了天鹅肉,其实是师命难

发布时间:2025-09-09 22:38  浏览量:1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根看不见的标尺,精准地丈量着我和妻子陈清之间那段沉默的距离。我坐在沙发的左侧,她坐在右侧,中间空出的位置,足够再塞下一个人,或者,塞下我们二十年不曾言明的婚姻真相。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茶几下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有一张老照片,照片背后是恩师顾教授龙飞凤舞的字迹。那是我心底的一根刺,也是维系这个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文博,”陈清忽然开口,声音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冰冷的涟漪,“下周末,是我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

她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

我“嗯”了一声,视线依然黏在电视屏幕上闪烁的光影里,但耳朵却捕捉到了她那不同寻常的沉默。往常,她会接着说去哪里吃饭,或者干脆抱怨一句“又老了一岁”,但今天,她只是沉默。这反常的安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压得我喘不过气。

“当年,如果……”她又开口,却只说了半句,剩下的话被她生生咽了回去,连同一个几不可闻的叹息。

如果什么?如果当年她没有嫁给我这个平平无奇的师兄?如果她嫁给了那个万众瞩目的赵鹏?这些“如果”,像幽灵一样,在我们二十年的婚姻里游荡。所有人都说,我李文博是祖上积德,癞蛤蟆吃了天鹅肉,娶了我们中文系最漂亮的师妹陈清。他们不知道,我不是癞蛤蟆,我只是一个遵守了恩师临终遗言的、可悲的守诺人。

我的思绪,被这句未完的话,猛地拽回了1998年的那个夏天。

那年我二十六岁,刚刚留校任教,是个戴着厚底眼镜,成天泡在故纸堆里的木讷青年。而陈清,二十二岁,是系里最耀眼的星星。她漂亮,活泼,成绩优异,身后总跟着一大群追求者,其中最出色的,便是学生会主席赵鹏。

赵鹏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英俊潇洒,长袖善舞,是天生的焦点。而我,永远是站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光芒的那个人。我和陈清唯一的交集,是我们都师从德高望重的顾明诚教授。

顾教授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父亲的挚友。他待我如子,我对他敬若神明。那时的我,以为自己的人生轨迹会像一本写好了大纲的书,按部就班地教书,治学,直到退休。直到那个溽热的午后,顾教授把我叫到了他的病床前。

肝癌晚期。诊断书像一张死亡判决,将这位学贯中西的老人牢牢钉在了病床上。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曾经洪亮的声音变得气若游丝。

“文博,坐。”他指了指床边的凳子。

我依言坐下,看着他蜡黄的脸,鼻头一阵阵发酸。

他浑浊的眼睛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就要睡着了。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

“文博,娶了小清。”

我猛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师,您说什么?”

“娶了陈清。”他一字一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道,“我知道这很荒唐,对你不公平。但……这是我这个将死之人,对你唯一的请求。”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娶陈清?那个我只敢在梦里想一想的女孩?那个正和赵鹏爱得轰轰烈烈的师妹?这怎么可能?

“老师,为什么?”我艰难地问出声,“她和赵鹏……”

“别提那个混账!”顾教授突然激动起来,剧烈地咳嗽,脸色涨得通红。我赶紧给他拍背顺气。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抓住我的手,枯瘦的手指冰冷而用力。

“文博,你听我说。小清这孩子,外表看着坚强,其实内心比谁都脆弱。她……她经历了一些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毁了。赵鹏靠不住,整个系里,不,整个学校,我信得过的,只有你。”

“你踏实,善良,心正。你不会欺负她。把她交给你,我才能放心闭眼。”

他的话像一颗颗沉重的石头,砸在我的心上。我看着恩师恳求的眼神,那里面有托付,有担忧,有不舍,唯独没有给我拒绝的余地。

“我……我配不上她。”我低着头,说出了心里话。

“配得上!”顾教授的声音陡然拔高,“文博,才华能养家,但善良才能撑起一个家。算我求你了,护她一辈子周全,别让她再受伤害。”

他说完,便闭上眼睛,剧烈地喘息起来。我看着他被病痛折磨的样子,看着这位如山般伟岸的师长在我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恳求,我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的,只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格外刺眼。我的心里乱成一团麻。师命,恩情,还有那份被我深埋心底的、卑微的爱慕,交织在一起,勒得我喘不过气。

三天后,顾教授去世了。

葬礼上,陈清哭得肝肠寸断。她不知道老师临终前对我的托付。我站在人群的末尾,看着赵鹏把哭到虚脱的她揽在怀里,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窃贼。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顾教授去世后不到一周,赵鹏突然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电话打不通,宿舍里人去楼空。流言四起,有人说他家里出了事,有人说他出国了。

而陈清,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整个人都垮了。她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不见任何人,不吃不喝。我每天去给她送饭,她从来不开门,我就把饭盒放在门口。第二天再去,饭盒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活在煎熬里。一边是恩师的遗命,一边是陈清的痛苦,还有我自己内心的挣扎。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我真的要用师命去“绑架”一个女孩的一生吗?

直到第五天,我再去送饭时,门开了。

陈清站在门口,瘦得脱了形,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她看着我,眼睛里空洞洞的,没有任何神采。

“师兄,”她开口,声音沙哑,“我爸妈要来学校了。”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在那个年代,一个女大学生的风言风语,足以压垮一个家庭。

我们坐在学校的人工湖边,沉默了很久。最后,是我先开的口,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师妹,如果你信得过我……顾老师临终前,他……”我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你想说什么?”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将顾教授的遗言和盘托出,只是隐去了关于赵鹏的那部分。我告诉她,老师希望我能照顾她。

她听完,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看着湖面,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拒绝,会骂我无耻。

“好。”她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我愣住了。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近乎绝望的平静。“李文博,我嫁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不要问我任何关于过去的事。永远不要。”

“好。”我答应了。

就这样,在顾教授去世后的第二个月,我,李文博,娶了陈清。婚礼办得很简单,只请了双方的至亲。我的父母看着漂亮得不像话的儿媳妇,笑得合不拢嘴。陈清的父母虽然表情复杂,但看着老实本分的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婚宴上,我那些留校的同学和同事们,一个个端着酒杯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说:“文博,你小子可以啊,真人不露相,把我们系花给摘了!真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我端着酒杯,笑着,一杯杯地喝下去。胃里火烧火燎,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癞蛤蟆?天鹅肉?他们不懂,这桩在外人看来无比艳羡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交易。一场用我的承诺,去换她后半生安稳的交易。

新婚之夜,我们分房睡的。我睡在书房,她睡在卧室。那张我们结婚时新买的大床,从第一天起,就只有她一个人的温度。

我们的婚姻,像一出排练精良的哑剧,人人鼓掌,只有演员自己知道从没入戏。

婚后的生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照常上课,做研究。陈清毕业后,没有去找工作,成了全职太太。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她会给我准备好一日三餐,会把我的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她做得很好,好得像一个完美的管家,而不是一个妻子。

我们之间,相敬如宾。我们会讨论天气,讨论菜价,讨论学校里的奇闻异事,但我们从不讨论彼此的内心。那扇门,从一开始就关上了。

我遵守着我的承诺,从不问她的过去。那个上了锁的抽屉,就像我们关系的缩影。我知道里面有秘密,但我从不试图打开。我怕打开之后,连这脆弱的平静都维持不住。

结婚第三年,女儿念念出生了。她的到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带来了一丝生机。陈清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她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为人母的温柔笑意。

我以为,有了孩子,我们之间会慢慢好起来。但现实是,我们从两个人分房睡,变成了三个人,我和陈清,中间隔着一个女儿。

我依然睡在书房。每晚,我都会隔着门,听卧室里陈清给念念讲故事的声音。那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而那样的温柔,从来不属于我。

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喝水,路过主卧,发现门虚掩着。我鬼使神差地推开一条缝,看到陈清侧身躺着,月光洒在她脸上,她睡着了,但眉头依然紧锁,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那一刻,我多想走进去,抱抱她,问她到底在为什么难过。但我终究还是退了回来,轻轻地带上了门。

我的懦弱,我的被动,让我成了这段婚姻里最忠实的看守,却不是参与者。

随着念念渐渐长大,家里开始有了些烟火气。念念活泼可爱,像个小太阳,融化了我和陈清之间的许多冰冷。

有一年冬天,我重感冒,发烧到三十九度。我不想去医院,就躺在书房的床上昏睡。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在探我的额头,然后是拧干的毛巾敷在上面的清凉感。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陈清坐在床边,一脸担忧。

“感觉怎么样?”她轻声问。

“还好。”我声音沙哑。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帮我换毛巾,喂我喝水。深夜,我烧得更厉害了,开始说胡话。我好像又回到了顾老师的病床前,嘴里不停地喊着:“老师,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第二天我醒来时,烧已经退了。陈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眼圈有些红。

她把粥放在床头柜上,说:“把粥喝了。”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她很自然地在我身后垫了一个枕头。那个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们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昨天晚上,谢谢你。”我低声说。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看我,只是淡淡地说:“你是我丈夫,念念的爸爸,照顾你是应该的。”

一句话,又把我们拉回了现实。是啊,丈夫,爸爸。这些身份,定义了她的责任,却与爱情无关。

孩子是婚姻的照妖镜,所有藏起来的裂痕,都会被他们天真地照出来。

念念五岁那年,有一天,我们一家三口去公园玩。陈清陪着念念在草地上放风筝,笑得很开心。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很多年没见过了。我坐在长椅上,看着她们,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迟疑地喊了一声:“陈清?”

陈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转过身,看着那个男人,脸色一点点变白。

我站了起来。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就是赵鹏。他比照片上更成熟,也更……陌生。

“好久不见。”赵鹏的目光落在陈清身上,复杂难言。

“好久不见。”陈清的声音有些发抖。

念念跑过来,拉着陈清的衣角,仰着小脸问:“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呀?”

陈清还没开口,赵鹏就蹲下身,笑着对念念说:“小朋友,我叫赵鹏,是你妈妈的……老同学。”

他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挑衅。

那天是怎么回家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回到家后,陈清又变回了那个沉默的、冰冷的雕像。

我心里的那根刺,被赵鹏的出现,狠狠地往里捅了一下。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顾老师为什么那么恨赵鹏?陈清为什么会那么决绝地答应嫁给我?

我的核心缺陷——那种根植于骨子里的被动和逃避,让我再次选择了沉默。我不敢问,我怕答案是我无法承受的。我宁愿守着这个虚假的和平成局,也不愿去面对可能分崩离析的真相。

这种逃避,直接导致了我们婚姻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爆发。

那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我破天荒地订了西餐厅,买了一束玫瑰。我想,十年了,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然而,我下班回到家,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客厅。桌上留了一张纸条,是陈清的字迹:“我带念念回娘家住几天。”

我捏着那张纸条,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我把玫瑰花狠狠地摔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像我那颗摔碎的心。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我第一次,拿出钥匙,打开了那个尘封了十年的抽屉。

抽屉里,只有一个木盒子。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上,是年轻的陈清和赵鹏。他们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般配。每一张,都像一把刀,扎在我的心上。

我颤抖着手,打开那封信。信是赵鹏写给陈清的,落款日期,就在顾老师去世前几天。

信的内容不长,但我看了整整一夜。

信里,赵鹏告诉陈清,他要走了。他家里给他安排了去美国留学,并且已经订好了婚事,对方是一个高官的女儿。他说他对不起她,但他别无选择。他让她忘了他。

信的最后,还有一句话:“小清,那个孩子,就当是我们之间的一个梦吧。对不起。”

孩子?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炸开了。

我终于明白了。我明白了顾老师临终前那句“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毁了”是什么意思。我明白了陈清为什么会突然垮掉,为什么会那么快答应嫁给我。

她不是被赵鹏抛弃了,她是怀着赵鹏的孩子,被抛弃了。

而我,李文博,这个老实本分的接盘侠,娶了她,给了她一个名分,一个家,让那个不存在的“孩子”有了一个体面的“消失”的理由。

我们二十年的婚姻,原来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一个为了掩盖另一个谎言而编造的、长达二十年的谎言。

我以为的“师命难违”,是恩师对我的托付。原来,是恩师用他最后的力气,为他心爱的学生,布下的一个弥天大局。

我以为的“癞蛤蟆吃了天鹅肉”,是我高攀了。原来,我娶的不是一只骄傲的天鹅,而是一只受了重伤、断了翅膀的鸟。

第二天,陈清回来了。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未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茶几上,摊着那些照片和那封信。

她看到那些东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站在玄关,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为什么?”我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二十年了,陈清。”我的情绪终于失控,站起来,冲她低吼,“我像个傻子一样,守着这个所谓的家,守着你,守着一个我根本不知道的秘密!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工具?一个帮你收拾烂摊子的傻瓜?”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失态。

她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但眼神却异常倔强。

“告诉你?”她冷笑一声,“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当年有多蠢,多下贱?告诉你我被人搞大了肚子又被抛弃了?李文博,让你这个全校最老实的人,来看我最大的笑话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一步步向我走来,气势逼人,“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每天看着你,都觉得恶心!我觉得我自己恶心!我欠你的,我欠顾老师的!这二十年,我像坐牢一样,还得在你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你以为我好过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插进我的心脏。

“我欠了你二十年!”她终于哭喊出声,“李文博,我嫁给你,不是因为爱你,是因为我欠了你!你懂吗?我欠了你二十年!”

争吵,最终在精疲力竭中结束。

我们陷入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的冷战。这个家,安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念念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

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打开门,客厅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开了灯,看到念念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她的画笔。

我走过去,轻轻地抱起她。小丫头在梦里呓语:“爸爸,妈妈,别吵架……”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把念念抱回她的房间,给她盖好被子。出来的时候,看到陈清站在客厅里。

我们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视着。她的眼眶也是红的。

那晚,我们进行了一次长谈。没有争吵,没有指责,只有疲惫的、坦诚的交流。

她告诉我,当年她发现自己怀孕后,去找赵鹏,结果只等来了那封分手信。她万念俱灰,甚至想到了死。是顾老师发现了她的异常,把她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老师去找了赵鹏的父母,但被羞辱了一顿。回来后,老师就病倒了。”陈清的声音哽咽,“老师临终前,把我叫到床前,他说,他已经都安排好了。他说,文博是个好人,会对我好。他说,让我忘了过去,好好活下去。”

“孩子……后来呢?”我艰难地问。

“我嫁给你后第二周,去医院……拿掉了。”她说出这句话时,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落下来。

我沉默了。所有的愤怒、不甘、怨恨,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对她的心疼。

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独自承受着这一切。被背叛,失去孩子,还要背负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生活二十年。

“对不起。”我说,“我不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她摇了摇头,泪水掉得更凶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对你,不公平。”

二十年的相敬如宾,原来只是相敬如冰。那一晚,我们之间那堵厚厚的冰墙,终于开始融化。

我们没有立刻变得亲密无间。二十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但我们开始尝试着,去了解对方,去沟通。

我会开始在晚饭后,和她聊我工作上的烦恼。她也会跟我讲,念念在学校又拿了什么奖。

有一次,我妈打电话来,让我教她怎么用微信视频。我对着电话,耐心地,一遍遍地讲解:“妈,你点那个绿色的图标,对,就是那个像对话框一样的……然后点右上角的加号……不是,是加号,不是减号……”

我在电话这头讲了快半个小时,口干舌燥。挂了电话,一回头,看见陈清站在书房门口,静静地看着我。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感动,有愧疚,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一直都……这么有耐心。”她轻声说。

我笑了笑,“对我妈,没办法。”

那天晚上,她没有回主卧,而是抱着枕头,走进了我的书房。

“沙发床太硬了,对你腰不好。”她说。

从那天起,我们才真正像一对夫妻,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我们的关系,在一种缓慢而笨拙的节奏里,慢慢修复。

直到那天下周末,我们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日。

我没有订餐厅,也没有买花。早上,我起得很早,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陈清也起来了,她穿着睡衣,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我忙碌的背影。

“今天……想去哪儿?”我一边煎着鸡蛋,一边问。

“随便你。”她回答。

还是那句“随便你”。二十年来,这句话我听了无数遍。以前,我听到的是敷衍和疏离。但今天,我从这三个字里,听出了一丝依赖和信任。

我关了火,转过身,看着她。晨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眼角的细纹,不再显得那么清冷,反而有了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温柔。

“我们去看看顾老师吧。”我说。

她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眼睛红了。

我们买了老师生前最喜欢的白菊,一起去了墓地。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顾老师依然是那副温和儒雅的样子,仿佛只是睡着了。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风吹过,松涛阵阵,像老师在我们耳边的低语。

回去的路上,车里放着一首老歌。陈清忽然开口:“文博,如果……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二十年前,顾老师的病床前,你还会……答应他吗?”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我没有立刻回答。我侧过头,看着她。她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有紧张,有期待。

二十年。我用二十年的时间,遵守了一个承诺,也用二十年的时间,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她。我失去了爱与被爱的权利,她失去了坦然面对过去的自由。

值得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没有这二十年,就不会有我们可爱的女儿念念。如果没有这二十年,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原来平淡的生活下,也可以隐藏着如此汹涌的情感。

我笑了笑,腾出一只手,覆在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上。她的手,有些凉。我用力握了握。

“我不知道。”我说,“但是,如果是现在,有人问我,愿不愿意和你过下一个二十年。我的答案是,我愿意。”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一次,不是痛苦的泪,也不是愧疚的泪。

她反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车窗外,城市的风景飞速倒退。我们的人生,也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开始了。

……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依然被调在35。

我和陈清,依然坐在沙发的两端。女儿念念坐在我们中间,叽叽喳喳地讲着学校里的趣事。

我看着陈清,她正含笑听着女儿说话,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无比柔和。

我拿起遥控器,手指悬在音量键上。这个刻度,曾是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陈清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们对视着。

我没有去调那个数字。我按下了红色的电源键。

电视屏幕,暗了下去。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念念清脆的声音。

这片安静里,再没有了往日的压抑和沉重。它变得温暖,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我看着陈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我想说,陈清,其实那天在湖边,我还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就算没有顾老师的遗命,我也想照顾你一辈子。

我想说,陈清,我们浪费了二十年,但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个二十年。

我想说,陈清,谢谢你,让我终于明白,爱不是一见钟情的灿烂,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但最终,我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对着她,露出了一个二十年来,最轻松,也最真心的笑容。

而她,也对我笑了。眼里的星光,比二十年前,初见时,还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