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我一直以为小哑巴的爱是无声的,后来我才明他只是对我无感

发布时间:2025-07-18 03:48  浏览量:1

漫天的孔明灯,我看着他们写下白头的夙愿。

我一直以为,或许小哑巴的爱是无声的,可我现在才明白,他亦笙歌漫漫,只是唯独不对我动听。

从前他总是苍白缄默,就像是陈旧的坚冰,焐不暖,融不化,我还总是想把他带到天光底下,告诉他这世上有人爱他。

现在有人比我先一步做到了。

我掂掂手中的莲花灯,写下【一切尽意】,放入千愿池中。

莲花灯飘飘荡荡,像是垂死者最后的挣扎,最终西沉湖中。

而他们的孔明灯,赫然飘在最上头,是那么的明亮。

我知道,我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的。

那日,我不知我是如何逃离汴京的。

就像是战场上的逃兵,唯独对他缴械投降。

10

那日后,我还是我的天道众大师姐,他亦是他的昆仑大师兄。

没人知晓天道众和昆仑的首席弟子,曾在万妖林中独处一年之久。

所有流言蜚语扼死喉中,来不及宣之于口。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书里清高的天道众大师姐,会对男主一见钟情,现在终归知晓。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有个久别重逢作铺垫。

后来,我日日待在天道众。

不去念,不去想。

但思而不语,念而不忘,想而不见,爱而不得。

终归是那句「情若能自控,要心何用」。

我一步步清醒地看着自己沦陷在名为「谢行止」的深渊。

11

永和九年,问道大会。

修仙界大大小小的宗门都会参加的盛会。

当然包括天道众。

和昆仑。

既然避免不了相见,那便坦然面对吧。

「下一场参赛弟子是——天道众疏清浅对昆仑谢行止!」

看台下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各种「大师姐」「大师兄」的助威声不绝于耳。

小老头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徒儿,没关系的,放轻松就好,输赢不重要。」

我回头,对小老头报以一笑,转身毅然决然地奔赴看台之上。

我抱拳,盈盈一拜。

「天道众疏清浅,请指教!」

他亦作揖。

「昆仑谢行止,请指教。」

很久没有看到小哑巴这么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群玉山头见,月下逍遥仙,谢行止一袭白衣,凉而淡薄的眼,就和他的本命剑一样冷。

真不像是灯会上那个柔情似水的男子啊。

我先他一步提剑上前,只一剑,削断了他额前碎发。

我蹙眉。

「谢行止,你在想什么?在这个时候分神?」

谢行止沉默不语,眸中盛着三千弱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那个一袭粉衣、娇俏无比的女子。

台下弟子不知情,全以为谢行止是在看我。

「你看大师兄那个眼神,哇哦~」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家大师姐不会被昆仑拐走吧?」

「呜呜呜,可恶!居然使美男计!」

「谢行止!」

我有些怒不堪言,一剑横在他的面门。

「你的剑心呢!」

谢行止不该这样的,他应该孤傲清冷,一剑凌尘破万法。

而眼前这个红尘俗子,哪还有半分像他?

「持剑之人心要稳,谢行止,你现在这样拿什么和我比?」

他回神,对我说了一句抱歉。

侧身,拔剑。

苍生百面,万载犹怜。

我又何尝不是那个芸芸众生里的俗机。

谢行止飞身上前,一剑向我刺来,剑中裹挟着六月飞雪。

我折腰躲过。

方才他看我的眼神,分明比剑意还冷上三分,那才像是我认识的小哑巴。

孤傲独绝,一转眼,袖中青锋试遍人间。

从前和他对剑都是喂招。

这次,我收起不该有的心思,真真正正地和谢行止比上一场。

偏要较量下谁才是剑道魁首。

他的诛魔剑刚劲,我的断水剑柔情。

以柔制刚,拦步天罡。

谢行止提、刺,点、搅、劈、截,十三式纯熟无比。

我们都清楚对方的底细,明了对方的下一次出招,故而一时难辨胜负。

他一剑刺进我的左胸,我用内力封死心海心门,反手一剑削了他的右臂。

反正修道之人最后都能长出来,怕什么。

不过,渐渐地,我变得有些吃力了。

谢行止自然也不好受。

「我认输。」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而是谢行止。

我见他捂住心口,以剑撑地,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是旧疾犯了吗?

旁边有个弟子想扶他,却被谢行止制止。

「苏小小在哪?快!告诉我!」

他面色苍白,勉强站起来,在罡风的衬托下,身子骨薄得跟纸一样。

他白衣染着血,像我初见他那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破碎感。

「小师妹在八号擂台……」

不等那弟子说完,他不顾满身的血,足尖一点,义无反顾地飞身前往八号擂台。

真是……情真意切。

看来谢行止不是旧疾发作,而是中了连心蛊啊。

连心蛊,我曾在《异洲奇闻录》中见过。

连心蛊分为子母双蛊,母蛊受到伤害的时候,子蛊受到同样的伤痛,而子蛊受伤,母蛊却一点事都没有。

真是……相当不公平的蛊啊。

我还记得,种此蛊,双方必须情投意合,互相钟情于对方。

索性,我也忍着穿心之痛,跑去八号擂台看热闹。毕竟凑热闹这种事,人之本性。况且我也怕他一激动做出什么事来。

刚到,我就看见小师妹粉衣破碎,像只残破的蝴蝶,先前还生机勃勃的可人儿,转瞬就没了气息。

谢行止抱着她,眼中毫无亮色,不停地往小师妹渐冷的身躯中输送内力。

但这些内力就像石沉大海,无影无踪。

我记得,这是小师妹伤得最重的一次。

也是「我」即将下乔入幽的一次。

在原著中,「我」会为了讨谢行止开心,傻乎乎地双手捧上自己的剑骨,给小师妹入药。

代价是,要谢行止爱上「我」。

他也确实应了。

小师妹几年没醒,他就陪了「我」几年,即便没有半分柔情,「我」也很满意。

毕竟「我」也不指望拥有小师妹的待遇。

两年后,小师妹醒了。

「我」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叛宗入魔,最后见春台审判。

谢行止此时状态不太对,在场的医仙没一个敢上台。

我看着那个伤了小师妹的大汉,瑟瑟发抖地躲在树后面。

我轻点了头,让医仙先去看看伤情,那医仙哆哆嗦嗦,迟迟不敢上前。

「喂,谢行止,你不打紧吧?麻烦能先让我们天道众的医仙看看吗?小师妹毕竟也是我们天道众的人。」

像是炸了毛的猫被顺毛了一样,谢行止的情绪渐渐稳定,给医仙让了位置。

但是他一直抱着苏小小不肯撒手,极大阻碍了医仙行医。

我索性一把把谢行止拽过来。

「谢行止,振作点,你没死就证明她还有救。」

谢行止弓着腰,抿着唇,苍白着一张脸,没说话。

「谢行止,别让我瞧不起你。」

这次他终于抬头。

我听见他含着哭腔说。

「她该有多疼啊……」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哑巴哭,眼眶红红的,依稀倒映着泪光。

就像是……山野尽头无端衰败的玫瑰海。

远点看,是云,是海,是漫山遍野的红玫瑰,但你一靠近,只能听到夜莺歌声中的破碎,爱意焚灰,流年残褪,最后撞得头破血流,却还是回不了头。

他是格陵兰岛的冰川,我焐不化。

还偏要拿自己的心和石头去碰。

那医仙苍白着一张脸,迟迟不肯说话。

有人问他,小师妹是不是没救了。

我余光瞥到谢行止,他的手攥得很紧,隐隐有冷汗冒出。

那医仙慌张地摆摆手,欲言又止。

「不是的,好的话两年就能醒来,只是药材……」

有弟子不满,甚至吼了出来。

「你快说啊!」

那医仙将目光投向我和谢行止,眼神里有些不忍。

那医仙迟迟不说,我只好替她说了出来。

「需要天生剑骨入药,对吧?」

我此话一出,沸腾的人群瞬间寂静。

毕竟天下人都知晓,天生剑骨,百年难得,但偏偏这一脉出了我和谢行止两个。

稀世罕见。

「用我的。」

谢行止清冷的声音打破在场的寂静。

「可是大师兄,你现在重伤,再剔骨,是会死的,况且这苏小小是天道众的人,要救也是他们救吧……」

「你什么意思?你们大师兄重伤,难道我们大师姐就没有受伤吗?」

眼看就要引发一场战争的导火索,我及时打断。

「用我的吧。」

我下手太狠,谢行止要是再剜骨,确实是会死的。

看着周围人震惊的眼神,我接着说。

「不就是失去一副剑骨吗?没有剑骨,你们大师姐照样可以登顶剑道魁首!」

我轻轻抹去眼角的泪,转身对谢行止说。

「小哑巴……」

好半天,我才等到他的一句。

「对不起。」

这次我没有回头,我说。

「小哑巴,我不怪你。」

是我自己要爱上你的。

我迎面朝着夕阳,进了医馆。

医馆里就几个人,医仙,和几个平日里亲近的弟子。当然,谢行止没来,毕竟他要照顾小师妹。

我拿起剔骨刀,先从脊骨往下,一刀划开血肉,露出肌理和森森白骨。

周围的弟子们捂住了嘴,却还是小声啜泣了起来。

他们是在为我哭。

我的意识有点恍惚。

剜骨,真疼啊……

我终归还是像原著那样,爱上谢行止,亲手为他奉上剑骨。

所以我穿书有什么意义呢?

将这些罪再遭一遍吗?

殷红的血顺着我的刀尖往下流,滴到地面上,形成了不大不小的水洼。

最后一下,我亲手剔出了我的蝴蝶骨,将它交给医仙。

随即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12

那日,我高烧不退。

这是我穿书以后,第一次生病。

内力用尽,剑骨被剜,我竟也与凡人无异。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看见了小老头。

我扑到他怀里,有点语无伦次地低声呜咽着。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擅自主张……我没了剑骨……您还愿意做我师尊吗……」

他的手顿在空中,最后轻轻抚上了我的头,没有在意我满身血污,将我紧紧拥在怀里,轻拍我的后背,替我顺气。

我听见他说。

「对不起……」

那晚,我紧拉着他的衣角不肯放松,他也伴我一夜没走。

第二日,我的内力恢复,问医仙小老头在哪。

她却疑惑地摸摸脑袋。

「剑尊?剑尊没来啊?」

我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谢行止,心下已经明了。

怪不得那晚「师尊」的衣摆绣着昆仑仙鹤的纹理,属实是我烧糊涂了。

「哦,那师尊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

从谢行止身边经过的时候,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昨晚的事,寒暄几句便擦肩而过。

刚进门,便看到师尊端坐在高堂之上了。

小老头从高位上下来,踉跄几步拥我入怀,丝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

「呜呜呜,我苦命的徒儿啊,怎么我离开一会,就受了这种委屈。」

我看着闹腾的像小孩子一样的师尊,忽然想到书里他的结局,悲伤却是怎么也忍不住,渐渐红了眼眶。

「乖徒儿,不哭不哭,谁欺负你了,师尊帮你欺负回去!」

师尊待我很好,我却……还是丢了剑骨。

「师尊……对不起。」

小老头捧着我的脸,轻轻替我抹泪。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好徒儿。」

「大师姐,我们回天道众吧……问道大会什么的,我们不参与了……」

我回眸对那个弟子微微一笑,柔和地说。

「怎么?不相信你大师姐吗?」

那弟子赶紧摇了摇头,红着脸说。

「不是的,论天赋,恐怕当今世上无人超越大师姐,但……」

「那就信我。」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缄默。

师尊看我如此坚定,点头准许我参赛。

虽说我受了重伤,但到底还是天道众的首席弟子,毫不意外地,我夺得了问道大会的魁首。

况且,谢行止早就认了输。

在我比赛的那几日,谢行止一直在照顾小师妹,最后竟然向师尊请求,恳求把小师妹留在昆仑。

「剑尊,我与贵门派的苏小小已经结了契……恳求您能让我照顾她。」

可能因为我的缘故,小老头对谢行止颇不待见,冷哼一声说。

「她又不是本尊门下弟子,你应该问灵虚真人。」

「可灵虚真人并不在场……」

「那便免谈!」

眼看气氛降到冰点,于是我很「善解人意」地开口。

「好啦,师尊,犯不着因为一个小辈动怒,既然谢师兄对小师妹如此痴情,何必棒打鸳鸯呢?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余光里,谢行止带着谢意与歉意地看着我。

倒是小老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啊……」

我装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今晚陪你喝酒!」

小老头连忙接上话。

「成交!」

我们回了天道众,把小师妹留在了昆仑。

回去的路上,小老头几次张了张嘴,看着我欲言又止。

「师尊,你要说什么便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弟子,弟子害怕。」

「清浅啊……谢行止,他非良人。」

「……弟子知道。」

一路无言。

天道众。

师弟师妹们涌上前来,全都在恭贺我夺得第一,明明周围人声鼎沸,却又莫名孤独。

忽然后面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回头,是师尊。

「清浅,走吧。」

13

永和十年。

人间又是一年皎皎明月,谢行止联系了我,邀请我陪他看灯会。

这一年间,我和谢行止的关系发展成为挚友、搭档。

像是天下无数挚友一样,有时一起吃饭、喝酒、打架,不逾越半步,不前进半分。

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那是暧昧,我们不配。

白露暖空,素月流天。

万家灯火,三千浮灯入星河。

人间的烟火最是醉人心。

「阿止。」

谢行止偏头看着我,眸子里晦暗不明。

「怎么了?」

我突然间有点想笑,我猜他心里一定在想:要是陪他看灯会的,是苏小小就好了。

不甘吗?可能吧。

可话到嘴边还是转了个弯。

「别难过了,她一定会醒的。」

谢行止弯了弯眉毛,笑着说。

「借你吉言。」

煌煌灯火,柳径河畔。

人海茫茫,百面苍生,他却如一柄藏于深夜的长剑,清冷半生。

偶然展露的温柔,恍如冰川下藏匿的真实温度。

我好似看见他整个人笼在月影里,像被磨去了棱角,显得温柔,又令人心悸落寞。

山止川行,风禾尽起。

无数次咀嚼他的名姓,最终才了然,他是晦涩难懂的禅机,我参不透。

我的眼睑忽颤了下,最终垂下眸,没有说话。

只觉得眼前雾蒙蒙的,眼眶里不知含了什么东西,迟迟不肯落下。

过了很久。

我轻声问他。

「你和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谢行止目光深远,似是陷入了回忆里。

他缓缓开口。

「八年前。」

我苦笑着,倘若先认识你的,是我……

该多好啊。

「那……还挺早。」

「嗯。」

「阿止,你还记得万妖林里的那些事吗?」

「……记得。」

泪水不自觉滑落,淌过脸颊。

「那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谢行止沉默着。

我强压着哭声,喉咙哽得生疼,胸腔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痛得不能呼吸,眼睛被水雾遮挡住。

「我找了你很久……可我……可我找不到……小哑巴,可我找不到你……」

「出了些事,所以走得匆忙……对不起。」

我狠狠地一眨眼,泪水翻滚而出,又立即用手背将泪水擦去。

「我差点以为你死了……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知道吗?我的故乡有一种说法,叫幻想症,我甚至想过,你会不会是我在林中孤独太久,而幻想出来的人……

「可有一天,你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你是真实的……

「谢行止……你至少……至少不该……不告而别啊……」

我蜷缩着,埋下头,整张脸都埋在臂窝里,低低地抽泣起来,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孤独又无助。

书里既定的结局……

「姐姐,你怎么哭了?是这位大哥哥欺负你了吗?需要愿愿帮你打回去吗?」

我蹲在地上,抬起头,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在挥舞着她并不结实的胳膊,看起来可爱又滑稽。

她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我,甜甜地笑着。

「姐姐,这个给你吃,不要再难过啦。」

不远处,一个妇人朝这边喊道:

「愿愿,快回来,别走丢了。」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往回赶,突然,回头对我说。

「对了,姐姐,我叫陈如愿,也希望姐姐事事如愿呐!」

天边,是流银般的月光,是倾泻而下的星幕。乍起的烟火,冒冒失失地冲向天空,火星稀稀疏疏蹿向四周,照亮了整个夜空。

那些遗憾的、神伤的,尽数烟消云散。

正怜火树千春妍,忽见清辉映月阑。

我想,我可能找到了我追求的道。

月亮触摸烟火,银河亲吻云朵,流浪的吉卜赛人在冬天的夜晚点燃篝火,我编了二三十道华丽幻象来蛊惑。

你眼底的星光依然不是为我。

可那又如何?

把心事交给月亮,让花成花,让树成树。

错过就错过了吧,人生嘛,总会留点遗憾。

我转身,迎着漫天烟火,笑着对谢行止说:

「没关系啦,祝你和小师妹珠联璧合,长相厮守。

「当然,要是想弥补我的话……你们生的孩子要认我做干娘!」

谢行止忽然红了脸,莫名有种小娘子的娇羞。

「好,一定!」

那天的灯会我玩得很尽兴,大概是陈如愿的祝福起了效吧。

烟火向星辰,所愿皆成真。

第二天,我找到了小老头。

「师尊,我想我可能找到了我的道,我想去人间。」

小老头点点头。

「那便去吧,记得寄信报平安。」

14

「卖包子啦!卖包子啦!热腾腾的狗不理包子!一文钱三个,三文钱十个!」

「糖葫芦!糖葫芦!卖甜掉牙的糖葫芦喽!不甜不要钱!」

修仙之人不重口腹之欲,但那天甜腻的糖葫芦着实令人忘怀。

我摸了摸储物袋,忽然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我没带储物袋……

哦吼,玩大发了。

不过我堂堂天道众大师姐,不至于连赚钱都不会吧。

好吧,我承认,我不会。

「哎,姐姐?又见到你啦!」

是陈如愿,她的手里攥着一串糖葫芦,看得出来,她很爱吃糖葫芦。

「姐姐,你是想吃糖葫芦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总不能总是白吃人家小女孩的东西吧。

「啊……不用了。愿愿,一个人出来很危险的,你阿爹阿娘呢?」

她向后指了指。

「喏,我可没自己瞎跑出来。」

那对夫妻匆匆忙忙跑过来,嘴里喘着气。

「愿愿,下次跑慢点。」

「阿爹,阿娘,这是上次的那个姐姐,长得可漂亮了!」

那对夫妻看着我,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我温和地笑着。

「我叫疏清浅,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哦,姑娘叫我陈姨就好,这是我相公,姑娘可以叫他陈叔。」

我乖巧地打招呼。

「陈叔、陈姨好,您叫我清浅就行。」

「好好好~清浅姑娘是初到汴京吧?」

「几年前来过一次,不太熟。」

「那清浅姑娘找到地方住了吗?」

我有些窘迫,脸微红。

「没有……」

「那如果不嫌弃的话,来我们家住吧!」

「是啊,疏姐姐来我们家住吧,愿愿可喜欢你了!给你吃糖葫芦吖~」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谢陈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家夫妇是平民,并不富裕,家里豢养了十几只鸡鸭,种了一些蔬菜。

「家境贫寒,清浅姑娘见笑了。」

「返璞归真嘛,修道之人最爱这种环境了。」

陈叔十分震惊地看着我。

「清浅姑娘是修仙者?」

一旁的愿愿也凑过来。

「哇,疏姐姐是修仙者欸!阿爹,我也想修仙!」

陈叔捂住了愿愿的嘴,抱歉地看着我。

「童言无忌,见笑了。」

我端详着陈如愿,惊喜地发现,她竟还有几分仙缘。

「不一定,令爱身负几分仙缘啊。」

陈如愿开心地蹦了起来,拍着手骄傲地说。

「阿爹,你看,疏姐姐都说我有仙缘!」

「陈叔,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愿愿习剑。」

陈叔附和。

「小女孩子,多点功夫防身也好。」

「菜烧好了,来吃吧!」

陈姨热情地招呼着。

陈姨给我夹了个鸡腿,对我说。

「别客气,当自己家就行。」

「谢谢陈姨。」

这顿饭不算丰盛,但胜在陈姨手艺好,几个菜烧得色、香、味俱全,很快就被吃得精光。

「多谢陈姨款待,陈姨手艺真好。」

陈如愿高昂着脑袋。

「我娘烧的饭是天下最好吃的!」

之后的两个月,我为陈如愿做了把小木剑,教她练剑,闲暇时光就跑到街上溜达。

这天,我还没进门就察觉到不对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我心下道不妙,赶紧飞身进了房间。

屋里一片狼藉,陈家夫妇躺在地上,脸色苍白,长气短出。

我用内力为他们疗伤。

陈姨睁开眼。

「愿愿,去救愿愿……」

我确定他们没有性命之忧,使了追踪诀,慌忙地去找陈如愿。

「愿愿,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啊……姐姐求你……一定要没事……」

密林。

我赶到的时候,愿愿已经濒死,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姐姐……姐姐……救我……」

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梗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鼻子也突然酸得发疼,两眼一热便泪落如珠。

豆大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衣襟。

「愿愿……别睡……姐姐救你!愿愿,姐姐求你好不好?别睡,坚持住!」

我把内力往愿愿体内送,却没什么用。

「姐姐,我好疼……」

血不断从愿愿的胸口涌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我任由鲜血染红了我的白衣,双手发抖,攥紧愿愿的胳膊,使劲晃了晃。

「别睡,愿愿……愿愿!」

愿愿在我面前……断了气。

天道无情,就算是修道之人也不能逆天改命,起死回生。

我终于明白了谢行止当时的感受。

「愿愿!」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绞痛,就像心被一刀一刀地割着,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呵,这就是天道众的大师姐?真狼狈啊,不就是个凡人,至于哭成这样?」

戏谑的声音响起,我知道,那是害死愿愿的真凶。

霎时,我的身边围了几十个人,全都是来找我寻仇的。

「天道众的大师姐,你杀我师兄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我没有说话。

断水第一式——斩不仁之人!

我手起刀落,斩了那人的项上人头。

「我杀的,从来都是该杀之人。」

其中一人红了眼。

「师兄!兄弟们,一起上!不过就二十几岁的黄毛丫头,能有多大的能耐!」

我紧紧抱着愿愿,将她护在怀中。

断水第二式——斩妄念之人!

又是一剑横扫,瞬间死了几人。

但一时不觉,竟让人钻了空子,向愿愿刺出一剑。

我连忙转身,用身体挡住了剑势,那一剑利落地刺进我的左胸。

血花四溅。

但好在,没有伤到愿愿。

「真蠢,还护着一个死了的人。」

我听见有人嗤笑一声。

这之后,所有的剑都调转了方向,全都向着愿愿进攻。

由于抱着愿愿,我行动不便,只能以身挡剑。

日落,这几十人尽数被我斩杀于剑下。

我捡起一旁断成数节的小木剑,眸子里暗了下去。

我仿佛看到了才半大的小女孩,颤颤巍巍地拿着小木剑,用着我教给她的剑招,想要对付这些恶徒。

我抱着愿愿,浑浑噩噩地回到了陈家。

「陈姨……对不起……」

我抱着愿愿渐冷的身躯,不停地道歉,但无济于事。

陈姨哭得撕心裂肺,陈叔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捧着愿愿的脸哭。

「愿愿,我的愿愿啊!」

「清浅姑娘,我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我求你了……」

堂堂七尺男儿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他的女儿。

「我……救不了……对不起……」

我跪下,想要搀扶他们起来。

陈姨却一把扫开了我的手,对我吼道。

「都怪你!都是你!他们明明是来找你寻仇的,我可怜的愿愿啊……」

我跪在地上,陈姨的辱骂我都受着,我也自知,是我害了他们一家。

「对不起……」

可再多的道歉都无济于事。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可怜的愿愿再也回不来了!」

是啊,举着糖葫芦在烟火里对我笑的愿愿,开心地说想要修仙的愿愿,骄傲着仰头夸自己母亲手艺好的愿愿,举着小木剑刻苦练习的愿愿,再也回不来了……

我想再看看愿愿的脸,却被陈姨警惕地拦住了。

「你想干什么?害死我的愿愿还不够吗!」

「对不起……」

我也只能说出道歉。

陈姨忍不住嘶声大叫,脸上满是绝望。

「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啊!你走!」

我无奈,留下伤药和碎银,默默离开。

今天的雨下得很大很大,天空阴沉沉的,把我身上的血迹冲刷殆尽,街道上人迹寥寥,偶有行人也是打着油纸伞,快步向前走,不曾注意到我。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感受到无以名状的悲凉。

陈如愿,陈如愿,岂能事事如愿?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我想要救的人,永远救不下……永远无能为力……

我刚找到的道……碎了。

15

我回到了天道众。

我曾在古书里见过一种禁术,能聚人魂魄,助人重生,不过……付出的代价很大。

我用内力探过,那柄小木剑上,附着愿愿的命魂,当务之急,是找到能暂时储存魂魄的器具。

巧的是,我曾在上古秘境中寻得过一面魂镜,能困住人的魂魄,效用也差不多。

我前往云水居,找到了我的储物袋。

我将愿愿的命魂与小木剑分离,将其存于魂镜之中,再温以情丝,保神魂不散。

说来也巧,可能是为虐而虐,在这本书里,情丝效用极多,后来女主也曾用此法救过一个人,与谢行止之间产生误会,分道扬镳,自此这本书踏上了虐文之路。

这倒是给我留下了一个缺口。

玛德,这狗屁爱情,我不要了,谢行止你和你的小师妹天长地久去吧!

我要转修无情道。

——我要救愿愿。

散尽修为,剖除情丝,我体力不支,再次晕了去。

啊,好熟悉的感觉。

当年剜剑骨时,也是这样。

玛德,以后再也不穿书了,真痛啊。

醒来时,小老头坐在我床前,用热毛巾敷着我的额头。

他告诉我,我已经昏迷了三个月,他目光担忧地看着我,眼里满是不忍。

「乖徒儿你一声令下,师尊我这就抄起剑去把那狗日的谢行止杀了!什么昆仑首席弟子害我徒儿如此!」

我扶额,却又心头温热。

有人关心在乎的感觉就是好啊,小老头竟然没嫌弃我成了废人。

「师尊,这次不关谢行止,我自愿的,我剖了情丝,改修无情道了,嘿嘿,你徒儿我以后再也不用为情所困了!」

小老头无奈地笑了笑:「那也不用散功重修啊,大不了小老儿我再为你讨一瓶忘情水,无痛忘记那个谁。」

某天王的歌手在我耳边回响起,仍留有余音。

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流泪~

我目瞪口呆:「啊,还能这么玩?」

艹,白干了。

16

啊,没了情丝就是好,近日来我吃嘛嘛香,心里云淡风轻,顶多有时素质不大好。

但素质不好气的是别人,爽的是自己啊!

一举两得的大好事,谁能不爱呢!

散了修为之后,我又开始重修,有了之前的基础,再修也是简单。

三日练气,十日以武入道,三个月金丹大成,这速度,当世之中,无出其二,就连龙傲天谢行止也比不上我。

靠,再说一句,我真牛 b。

最近还从师弟师妹口里听说,南边又出现了个新秘境,有数不尽的珍稀草药,炼器用材。

我要去找药,好让愿愿早点醒来。

秘境入口,人头挤着人头,我都快看不见前路了。

感叹一下,啊,好多人啊~

等了片刻,入口打开,人群推挤间,我终于挤进了秘境。

一道白光闪过,我四周一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啥都没有。

连个人都没有。

我:……

那啥,秘境还挺大哈。

开个玩笑,像这种情况,应该是附近有什么特别牛 b 的东西令其他的物种都不敢靠近。

所谓富贵险中求……

我惜命,我不去。

我抬脚转身要跑,迎面就是一个三个脑袋、三张嘴、两个眼睛、四条腿的不知道什么玩意。

啊,读起来还挺顺。

我想着我也没得罪它,我悄悄溜应该没事吧,谁料那丑东西看见我跟看到宝贝一样,眼冒红光,上来就扑我。

我原本想跑的。

但我看到那丑东西身后藏着的东西,瞬间就停住脚了。

是聚魂草。

顾名思义,聚魂有奇效,至于其他,啥用都没有。

我提起断水,上去就是一剑横扫。

它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就摔在了地上,还哼唧了几声。

「呵,丑东西,姑奶奶我也是你能打的?」

金丹境的妖兽罢了,对我来说,绰绰有余,简直就是上天上赶着给我送饭吃。

谁知那妖兽听了,身上红光暴涨,境界一直攀升到元婴境才停下,随后怒吼一声,给了我一爪子。

我闪身躲过。

忘了,这丑东西既有本事让方圆十里的妖兽不敢靠近,就应该不应该那么弱。

是我疏忽。

看来是老天爷看我不爽,一巴掌把我眼前的饭打翻了。

如果没有散修为,现在臻至元婴不成问题,可是我曾散功重修,那就另当别论。

我想了想,决定一战定胜负。

到底我穿的这身是个天赋狗,那丑东西被我越级斩杀。

它总归要死在断水剑下的。

我拣了这妖兽身上有用的部分,准备拿去卖钱,待回眸定睛一看,居然有小贼偷我的聚魂草。

我当即就怒了。

「大胆何人?敢偷你姑奶奶我的东西!」

于是拔剑,剑尖对准了那人。

谢行止:……

我双目再次凝神,哦吼,原来这小贼竟然是谢行止。

谢行止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是我,我路过。」

我收起断水剑,看着他挑眉一笑:「来这找草药救小师妹的?」

他点了点头。

我只能摊手无奈道:「这是聚魂草,只能聚魂,对于其他,毫无用处。」

谢行止略显失望,却倒是一下子抓住重点:「你要聚魂草做什么?」

我缄默,片刻后哑着喉咙道。

「……救人。」

救一个已死之人。

谢行止见我面色难堪,虽有疑惑,却也没多问,简单道别后分道扬镳。

可能是我运气不好,此后一路遇见妖兽,渐渐地也有些脱力。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按理来说,行至此处,妖兽应越来越多才是,可现在四下寂静一片,哪有半只妖兽的身影?

忽然,地面震动,我心道不妙。

不好,是妖兽潮!

我赶紧使出看家的逃命本领——清风诀,但那群妖兽就像装了 GPS 一样,可劲追着我跑,旁边路过的人它们是半点也不在乎。

说真的,这辈子没被人……哦不,妖兽这么追过,怪不好意思的。

「大师姐!大师姐!」

我向前看去,天道众的师弟师妹正冲我招手,怪喜庆的。

可这不是叙旧的时候。

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大声喊道。

「快——跑——有——妖——兽——潮——」

风声将我的喊声刮得不成样,依稀能听到点零碎的声音。

「大师姐,你说什么?」

靠,不靠谱的小崽子,等活着回了天道众我弄死他们。

「快——跑!」

他们终于听到我说的话了,可惜为时已晚。

「啊啊啊啊,大师姐,你哪招惹的那么多妖兽啊——把人家老婆睡了吗?」

有人这样抱怨道。

我:……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缺大德的人吗?我就算想睡也得有这个能力才行啊!

我又想起之前的猜想,这群妖兽好像只追我。

至于这是不是真的,验证一下就好了。

于是我大喊:「往旁边分散,别在我前面跑!他们好像只追我!」

师弟师妹们听话地往左右靠,果然,这群妖兽只追我。

我郁闷了。

我寻思着我也没睡它们老婆啊。

估计被人暗算了。

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来谢行止。

倒也不是怀疑他的为人或是因爱生恨,只是在我进秘境之后只接触过他一人,实在令人生疑。

这个念头瞬间便被我抛之脑后了,太荒谬了。

还不如信自己真的运气差。

身后妖兽潮实在追得紧,但就这么出秘境我又实在不甘心,踌躇间,竟是又遇见了谢行止。

「好巧啊。」

我笑着打了打招呼,指了指身后,说。

「要不一起逃命吧。」

就算死还能拉男主垫背,人生值得!

谢行止使出法诀跟上了我,他缓了一下,问我。

「你从哪招惹的这群妖兽?」

我脚下清风诀快得几乎形成残影,看着谢行止无奈地耸耸肩。

「这我哪知道?可能我在梦里睡了它们老婆吧?」

谢行止:?

谢行止的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开个玩笑。」

啊,逃命路上有难友相伴的感觉太妙了。

对,我没告诉谢行止这群妖兽只追我,我觉得他有问题,我想试探他。

谢行止微微喘息:「这样下去不行,要么出秘境……」

我打断了他:「我暂时不想出去。」

他顿了一下,佯装宠溺地叹息:「那只好陪你杀出重围了。」

我艹我艹,这 tm 还是谢行止吗?

这 tm 绝对不是谢行止。

我当机立断,决定按兵不动,先看看这个「谢行止」要做什么。

我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您请。」

废话,送上门来到壮劳力,不要白不要,我又不是傻子。

谢行止没有用他的诛魔剑,反而是用了一把市面上最常见的铁剑。

一剑横扫群妖退。

那群刚追我追得正凶的妖兽此时正撒丫子狂奔,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艹,这可牛 b 大发了。

啊啊啊,为什么这个「谢行止」要在我面前装 b 啊,能长肉是吗?

我脑子要炸了。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击退妖兽潮的,但当时「谢行止」行动僵硬,很垃。

真的很垃,跟谢行止比差远了。

得了,我不装了,我摊牌了。

「谢行止,你的诛魔剑呢?」

无情剑修,不服就干。

「拿去淬炼了。」

不信,我不信。

「你是剑修哎,怎么可以不拿本命剑?」

本命剑可是剑修的老婆,出门在外,怎么可以不带老婆呢!

诚然谢行止已经有老婆了吧。

我趁「谢行止」思索时,一剑劈了他,霎时金属外壳四分五裂,在太阳下闪烁着光的。

——是傀儡丝。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谢行止,而是一个仿制的傀儡。

怪不得这么拉,一剑就给干没了。

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连个傀儡都想撩我,坏我道心。

还顶着个我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皮子。

可恶啊,太可恶了!

于是我又赶紧采摘草药,待差不多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回了天道众。

17

太奇怪了。

自断了情丝之后,我的情感发泄跟以前简直是大相径庭。

从前我动不动就会失落,那种爱谢行止已经爱到深入骨髓的感觉令人窒息,整天多愁善感得跟林黛玉似的。

现在没心没肺,看谢行止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最显而易见的,就是素质。

啊,我以前那素质,唐僧来了都得夸一句「施主真有礼」。

现在,呵,那唐僧座下孙猴儿都吵不过我。

越想越觉得诡异。

我之前按照原剧情一步步走下去的那般模样,不正像极了被傀儡丝牵制的木偶吗?

按照原定剧情,我被谢行止手刃,可我的神魂,又献祭给了谁呢?

细思极恐。

这背后就像一直有一个人提着傀儡丝操控一切,所有人按照他想要的,原封不动地走下去。

那才是他想要的剧情。

而我剜了情丝,无异于脱轨的列车,一头搅了他编织好的戏码。

所以有了那个傀儡「谢行止」的温情,虽说演得奇奇怪怪的,但最终目的,是让我陷进对谢行止的爱里,沉沦,乃至更深。

可这爱意却会杀死我,所以自由意志费力挣脱了枷锁,唤醒了我。

待一切后知后觉,我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太像了。

一个豢养人偶的樊笼。

——我要自救。

我把谢行止约了出来,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他,好让他有所防备。

谢行止像往常一样,用诛魔剑砍向磨剑石,见我来了,他停下来动作。

「怎么了?」

我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可能「谢行止」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看向我的眼里,有挣扎,有痛苦。

溺于深海的人在向我求救。

这不是谢行止。

至少不只是谢行止。

我装作若无其事,面色平静地说:

「小师妹大概什么时候醒来?」

谢行止浅笑一声,似是欣悦,眉目间又隐含担忧,像是怕紧要关头又出什么差错。

「快了。」

若不是刚刚窥视到他眼底的挣扎,我估计都要信了,这人连爱意都可以装得无懈可击。

我推翻了之前的猜想。

眼前的「谢行止」和傀儡「谢行止」背后的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或许……

傀儡「谢行止」是想提醒我「谢行止」有问题呢?

所以他的演技才会如此拙劣。

若按这个思路想下去……

一个弥天大谎萦绕在我心头,草蛇灰线埋下的伏笔渐渐清晰。

「一起去看灯会吧,谢行止。」

我想验证这个「谢行止」的目的是不是让我爱上他。

我也想,最后再和谢行止看一场灯会,和过去做个了断。

「好啊。」

谢行止应了。

谢行止浅笑问着我,他像一轮皎洁的月,再次勾起我心底落寞。

「吃糖葫芦吗?」

像,太像了。

我的心蓦地痛了一下。

明明已经挖了情丝。

那种被支配的感觉再次蜂拥而至,我清晰地感受到我的道心动摇。

这就是你所想要的无情道吗?

你不就是因为爱而不得才挖了情丝吗?

承认吧,你就是还爱着谢行止。

你还记得愿愿怎么死的吗?

你修无情道不就是为了减轻内心的负罪感,不就是在逃避吗?

清浅,你就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懦夫!

——不,不是的!

我修无情道……我修无情道是为了……

是啊……是为了什么呢?

不就是为了忘掉谢行止吗?

我就是个战场上的逃兵,打不过就逃避。

我就是个懦夫,还总是害死身边至亲至爱的人。

在我挣扎的时候,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谢行止缓缓勾出了一丝笑,成了。

18

还有三天小师妹就要醒了,那……我该怎么办啊。

谢行止会不会从此不再在意我啊。

要不……小师妹还是永远不要再醒来吧。

自从洁白中拷打出恶念,那恶念就在慢慢腐蚀人的内心,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我俏俏潜入了安置小师妹的闺房,躲过一众弟子的侦查,往她每日喝的药里加了一点东西。

出门走的时候,却被一名巡查弟子发现了。

「那有人,抓住她!」

那群杂碎弟子自然是抓不住我的,可是谁让我遇见了谢行止。

真就是转角遇到爱呗?

谢行止大义灭亲地把我送到了审判台。

「擅闯昆仑,谋害同门,你可知罪?」

审判台虽是天道众的,但这件事毕竟事关昆仑,于是现在台上坐的既有昆仑的执法长老,也有天道众的执法长老。

「清浅这孩子只是一时想不开,乃是初犯,不至于罚太重吧。」

天道众的执法长老替我说话。

「教不严,师之惰,你们天道众还好意思替她说话?」

天道众独占天下第一宗好久了,昆仑早就眼红多时,这下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把天道众压下去,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清浅丫头到底是剑尊唯一的亲传弟子……」

「那便让剑尊来说。」

昆仑早就听说剑尊不知又去哪云游了,所以胆子更大了。

先斩后奏。

听着台上两长老哔哔赖赖那么久,我早就不耐烦了。

「我不认!」

昆仑的执法长老气得胡子眉毛都在抖,指着我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证据确凿,还轮到你不认?」

说着又往我的罪状上添了一笔。

「天道众首席弟子,擅闯昆仑,谋害同门,顶撞长老,毫无悔改之心,处以鞭刑一百,水狱关押五年,十日后终审!」

我:……靠。我穿过来才几年啊。

还有,我犯事也应该是天道众来处罚啊,你昆仑来凑什么热闹?

轮不到我不满,刚宣布完我就被带到了水牢。

我看了看周围,灵力稀缺,寸草不生,只有几十间简陋到可怜的石室,漫着水,关押着犯事的人。

要我在这住上五年,还不如叫我去死。

我要跑路了。

——我要叛宗。

「抓住她!别跑!」

废话,不跑等送死啊?

我笑了笑,怎么可能不跑。

谁知半路又杀出了个谢行止。

「谢行止,如今连你也要拦我?」

我质问他,始终也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什么地方了,我到底哪儿比不上小师妹了?

「清浅,回头是岸。」

「别整佛修那一套,我不稀罕。」

谢行止佯装叹息一声。

「……那我只能拦你了。」

心头再次疼痛难忍。

我默默捂住胸口,好半晌才开口。

「谢行止,你一定要拦我吗?」

在你眼里我又算什么呢。

谢行止没有说话,诛魔剑出鞘,封死了我所有退路。

为什么一定要拦我呢?

小师妹又没受什么伤。

为什么你先遇到的不是我呢?

为什么?

为什么!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心魔横生,叫嚣着让我毁灭一切。

入魔吧。

入魔吧,清浅。

逃吧。

逃吧,清浅。

所有人都不爱你,那就杀了所有人。

断水剑原本圣洁的剑躯早已萦绕上层层魔气,神圣又妖媚,看起来异常诡异。

「谢行止,今日你拦不住我!」

一剑横刺,我的剑气竟然将谢行止逼退三分。

「谢行止,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哪怕片刻的心动?」

那一刻,我仿佛置身贫瘠荒野,耳边风声猎猎,环顾四周,只见一片草木凋零,土地干裂龟裂。

几根没有生机的树木孤零零地耸立,它们的枝干折断,犹如生命的残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似乎是来自土地的呼喊,又像是一种无助的哀鸣。

——原来这是我的心海。

天道众的山脉苍凉而高耸,山峰像是被岁月削减过一般,显得异常陡峭。

我站在这片心海之中,仰望着苍茫的灰色天空。

听到了那个令我如坠寒窑的话,那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痛苦和无助。

「未曾。」

我听到有人惊道:「大师姐……大师姐她入魔了!」

啊……原来已经……入魔了啊。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我一道剑气横扫,将包围我的弟子击退,剑光闪烁,锋芒毕露,剑气犀利无比,仿佛能撕裂一切阻挡在我面前的人。

他们无法抵挡我的攻势,只能匆忙躲闪,趁此时,我飞身逃离了天道众。

19

「哎哎哎,你听说了吗?那个天道众的大师姐叛宗了!」

「她叫什么名字?」

「清浅。」

有一个疯癫的妇人冲了上去,揪住那个弟子的衣领问。

「你说什么?她叫什么名字?」

那人嫌恶地把妇人一把推开,吐了口口水。

「呸,哪来的疯婆子?」

妇人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喃喃道。

「是清浅吧,清浅,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我的愿愿啊……」

那弟子一听却来劲了。

「老人家,你说什么?那个大师姐杀了你的女儿?」

妇人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道。

「我命苦的女儿啊……」

我坐在大堂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那个妇人,正是失去女儿的陈姨。

心魔一次一次叫嚣着让我冲上去杀死所有人,我把这股念头压下去,付了钱离开这里。

再次踏上我的逃命之旅。

毕竟天道众下来通缉令,点名要逮捕我这名在逃重犯,项上人头价值几十万灵石。

不久,不知哪来的传言道我残忍杀害了一名幼龄女童,一时间人人自危,道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那些无名无姓的杀人案件,都一并算在了我头上。

这天,我遇见了小老头。

他叹息一声,央求我跟他回天道众认罪,他颤抖地说他会保下我。

我没答应。

看着他百般纠缠的模样,不知怎的,我想起了我刚穿过来的日子。

「小女娃,跟我走吧。」

「清浅,跟我回去吧。」

「跟我回天道众,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跟我回去,我会保你的。」

可是亏欠得太多,早已回不去了。

我笑了,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师尊,你还不明白吗?早就回不去了。」

前路荆棘密布,身后没有归途。

我百口莫辩,污泥满身而又心灰意冷。

「师尊,你呢?」

万剑穿过的心脏渐渐失了温。

「你也要像他们那样吗?」

小老头颤抖着肩,看着我,往日挺直的腰背佝偻下去。

良久,我听见他说。

「……你走吧。」

后来,人们道听途说,说他不配做天下第一的剑仙。

像他们诋毁我一样,谩骂着我的师尊。

可师尊他一生坦荡,这世间那么多人谁不曾受过他的恩惠,直接的、间接的。

诋毁他的人,是他誓要守护的苍生。

其实我应该明白的,既站在众生诽谤里,就注定是有罪的。

纸终究包不住火,这样的日子总要有个了断。

我躲了十年,在一艘船上,再遇谢行止。

刹那云起,前尘忽现。

那些爱与恨的记忆纷沓而至,仿佛是一部冗长的电影,不断地重播着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故事,让人感叹唏嘘。

孽缘哟,真是逃都逃不过。

于是再次被谢行止送上了见春台。

我看着他自春光里走来,一身白衣,如画中谪仙般风光霁月,让人心生爱慕,忍不住地想要跟随他而去。

可惜了,见春台显然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见春台自古以来都是审讯罪大恶极之人的地方,伫立于人间,为的就是让天下人以此为戒。

这些人少说手里都是千万条人命。

我疏清浅自认叛宗入魔,杀人未遂这些事情实在配不上见春台审讯。

还是八门会审,真的瞧得起我。

我扫视了台上众人,小老头没来,想来……是在和自己的心魔较量吧。

真稀奇,审讯我的,正是谢行止,跟在他身边的,是苏小小。

我一直知道,谢行止从来都不是个多情的人,可偏偏就是这样冷漠的人却有一双深邃无垠的黑眸,那双眼就像是一泓深泉,能够将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吸纳进去。

心头忽而再次疼了起来。

我不禁疑惑,谢行止是对我有血脉压制吗?

此时他的眼里酝酿笑意,再也没有挣扎。

我知道,这不再是谢行止了。

似是不打算再装了,他直接开口道。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清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喟叹。

「是啊,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我立于见春台中央,一一扫视着台下谩骂我是千古罪人的苍生。

目光触及的一瞬间,他们犹豫地闭上了聒噪的嘴。

我认真地看着谢行止,一字一顿道。

「陈、如、愿。」

20

「或者说,真正的『清浅』。」

「谢行止」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他的表情渐渐僵硬,慢慢抬眸,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你知道了。」

他没有用疑问句,语气笃定。

我缓缓将前后因果娓娓道来。

「你一直很期待吧,有人能从你的手下救下曾经的你——陈如愿。

「入道后,你化名清浅,仙途昌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你爱上了谢行止,乃至最后,被你最信任的苍生口诛笔伐。」

我又看向台下瞳孔放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所谓苍生。

「你是不甘的吧。

「你自认为你的一生是一个死局,把一个又一个异世之人拉入这场死局,不出所料,那些人即使手握剧本,也没人能破局。

「更遑论当年身在局中的你。」

我话锋一转。

「除了我。

「你满腔愤恨,又一直默默祈盼有人能救你于水火,救下还是凡人之身的你。

「所以唯一破局的关键,你全部押在了陈如愿身上。

「从来没有哪个疯子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救愿愿,也没人能够破除深爱谢行止的魔咒。」

他疑惑地问我:

「为什么你会那么笃定,所有的关键在陈如愿身上?」

我没有犹豫,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因为从始至终,所有人都叫我清浅,只有一人叫过我疏姐姐。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你是真正的『清浅』,而非疏清浅。

「还有,你一直以来控制我的,是对谢行止的爱吧。从零星的朦胧情意,一直到至死不渝的爱与恨。」

我问出了那个令我一直困惑的点。

「你最后飞升了,是吧?」

毕竟也没有凡人能够打破时空,开启一次又一次轮回。

「清浅」点头。

「是,我飞升了,还成为了……天道。」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天道大都存在于修仙者口中,但谁知兜来转去,天道竟在身边。

垂死病中惊坐起,天道竟在我身边!

「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期待过有人能救我,是陈如愿那个蠢货,非要去救那些卷进来的人!」

天道的眼里尽是疯狂,神色扭曲,双目血红,仿佛一个即将失控的疯子。

那是捅破最后一层纱的垂死挣扎。

但天道的威力毕竟不是现在这群人能抵挡的。

我尽量保持平静,可心脏仍旧跳得极快,手心也出了汗。

我算到了「陈如愿」是他仅存的善意,或许天道早已失去理智,但没想到他会直接现场开大啊!

仙门长老全部出动,暂时压制住了暴动的天道。

要是真正的天道一定能一击杀死这些长老,但……他毕竟存于谢行止的身躯里,乃修士之身,而非神之身。

看来谢行止一定做了什么,把天道困在了他的身体里!

我头痛欲裂,死死握住手上的断水,仿佛这样才能寻回一丝丝理智。

不,不,一定会有办法的!

不可能有必死的局!

什么?破局的关键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陈如愿、小老头、疏清浅、谢行止……苏小小。

对,苏小小!

谢行止和苏小小是书里的主角,到底也是身负大气运的位面之子。

谢行止既然能把天道困在自己的身躯里,那苏小小一定也能发挥什么作用的!

一定,苏小小一定会成为这场局里的唯一变量!

众长老已经压制不了暴动的「清浅」,千钧一发之际,小老头竟然出现,拦住了他!

即使陷入心魔,他还是……天下第一的剑仙啊!

我抽出断水剑,丝丝魔气缭绕其上,剑尖横立于苏小小面前,我目光深远地望着她,眸里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浪花。

「你是要救他,还是救他守护的天下?」

苏小小有一瞬间的犹豫,毕竟杀了天道,谢行止就将再也不存于世。

她攥紧手里谢行止送给她的剑穗,倏尔,剑穗破裂成流光,谢行止的声音乍现。

「小小,杀了我,趁我还是我。」

苏小小久违地听到谢行止熟悉的声音,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笑了,自毁神魂。

「师姐,我与行止种了连心蛊,我神魂俱散,他也逃不了。那个为非作歹的天道,早该换了,他既然敢附身现世,就应该做好被毁灭的代价!

「师姐,其实我早就发现行止不对了。况且,师姐,你忘了吗,你在我的药中加了一味鉴心草,不就是为了让我品鉴一下身边人的真心吗?

「好在现在终于证实,那个滥杀无辜、面目全非的人不是行止,我很开心。他既然选择拼尽一切将天道锁在这具身躯里,我也只好助他一臂之力!」

她趁着还剩最后一口气,缓缓道。

「师姐,不要为我难过,你去做这个新的天道吧。我相信你可以。」

苏小小的决然赴死是我没有料到的。

终归是万人敬仰下生成的气运之子,受苍生福泽,自也要护养天下。

我寻回了自己的声音,问她:

「你什么时候发现谢行止不对劲的?」

苏小小缓缓闭上了双眼,脸上有晶莹划过,她想起了自她醒来时,见谢行止的第一面。

「从他望着我,瞳孔中央倒映的不再是我,而是车水马龙、利欲熏心时。」

两人的身躯破裂,渐渐化作飞舞的万千蝴蝶,化作荧光点点,化作流星火线,在夜空中翩跹。

——或许,可抵一个盛大的春天。

永和二十一年,死了这世上最伟大而又平凡的一对恋人。

眼前模糊一片,暖黄色渐渐晕染了视线。

原来不知何时,我落泪了。

是为谢行止,也是为苏小小。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千愿池前,他们许下白头的誓言。

那时,他们的孔明灯飘在最上头,昭示着一切心想事成。

现在,应该算另一种意义上的白头吧。

修士既魂飞魄散, 就再也没有投胎转世的可能了。

——他们真真正正地实现了,生生世世, 唯君一人。

他们的爱赤诚如夏野漫山的玫瑰, 千秋万代,永不落幕。

正如我之前所说,一切都结束了。

长老们收拾残局,天下苍生感慨这场热烈而又决绝的殉情。

被我复活的陈如愿也在那场见春台审判上消散。

她说, 她很开心。

她很开心我能把她的「恶念」杀死,她困在这场周而复始的恶劫里太久了,久到她已经数不清死了多少异世的人, 久到她都快忘记自己是谁。

她说,幸好有我。

我摇了摇头,我说:

「幸好有你, 陈如愿,幸好你还存留一丝善念, 幸好你给了天下苍生一次生机。」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蓝鸢尾绽放的那一瞬间, 消逝在了天地间。

我见所有人好似被抹除了记忆一样, 再也记不得慷慨赴死的谢行止与苏小小。

——这世间,独留我记着这一切。

后来的后来,陈姨的失心疯好了, 和陈叔又生了一个女儿,明明不记得陈如愿,偏偏给这个刚生的女儿取名陈如愿。

师尊他老人家午夜梦回时, 总觉得忘了谁, 梦里好似有人在和他撒娇。

他叹笑,终究是梦罢了, 现实里谁会有那个胆子朝他撒娇。

天道众的弟子平日里惶惶不安,总觉得他们之前有一个夺得剑道魁首的大师姐和一个温温柔柔的小师妹才是。

昆仑山上,那群弟子总觉得竹林里应该有一个晨起练剑的身影。

「欸?故事到这就结束了?」

「这也太惨了吧,疏清浅一个人记着一切, 拯救苍生的谢行止和苏小小被所有人忘却, 这谁编的话本,太难过了吧……」

最热闹的酒楼中央,说书人无奈地合上了折扇。

「这谁知道, 那个给我寄这话本的人,自那以后就销声匿迹了。」

有人调笑他。

「欸, 你说给你寄话本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书里的疏清浅?」

说书人呵斥他道。

「这些故事听着当一乐就好了, 没必要当真吧。」

那人被训了也只能打哈哈一笑。

「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谁都知道,这话本哪能当真啊。」

又有一人反驳。

「可这书里的人都是真名,难怪有人把它当了真。」

「话说这剑尊收过弟子吗?」

有人接话。

「没有, 剑尊从来都没有收过弟子, 我就是天道众的弟子, 反正我们天道众没有一个叫疏清浅或苏小小的。」

有人举手发言。

「我是昆仑弟子,我们大师兄才不是那个谢行止呢,我们昆仑甚至都没有首席弟子……」

我居于九天之上, 淡看世界纷扰,或许,这就是成神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