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阿娘改嫁 她孤高清冷,不屑宅斗,除了爹,谁也不给好脸色

发布时间:2025-09-03 19:25  浏览量:1

《鱼米迟日》

我跟着阿娘改嫁。

她孤高清冷,不屑宅斗,除了爹,谁也不给好脸色。

我舍不得荣华富贵,一边伺候老夫人,一边陪大小姐玩——

还要智斗白小娘,和她那个爱装的儿子。

大家都瞧不起我,怎么我被大小姐推下水,就你小子端着药汤来看我?

手段高超,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1

阿娘年轻时,是名动京城的才女闺秀。

提亲的人踏破门槛。

可我的旧爹不是个好东西。

中元节放河灯,他拉我娘入暗巷,玷污了阿娘。

外祖父为了保全名声,就将阿娘草草嫁过去了。

阿娘自然恨极了,生了我后,喝了绝嗣的药,身体亏空也不愿再给旧爹生儿子。

旧爹没考上功名,靠着祖上的荫庇,颇有些钱。

他自觉手段虽然低劣,但心是真的,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保娘和我不愁吃不愁喝。

可旧爹这许诺,才几年功夫就作废了。

这几年,我娘决绝,誓不肯低头,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作诗。

见我长得几分像旧爹,便连带着冷落我,由着我在外边招猫逗狗,活得和野孩子一样。

到我五岁那年,旧爹哄得没耐性了。

来我们院里掀桌砸碗,留下一句「等你人老珠黄,你跪着求我都没用」,转头纳了三妻四妾回来和娘斗。

府里都看旧爹的眼色,自然待我们娘俩不好。

送来的饭是凉的,炭是不够的。有个王姨娘有善心,蒸了枣糕偷偷塞给我。

只有她给的东西,我吃了不会上吐下泻,不会一晕就是一整天。

娘却有骨气,从我嘴里扒出来,连油皮纸一起扔出墙。

「不争气的东西,怎么不饿死你?」

娘拂袖闭门,那个除夕夜,我蹲在狗窝旁,咂摸了一整晚的舌头。

枣糕真香啊。我原本是只想吃那一口,把剩下的都留给阿娘的。

可惜了,一场空。

因此雪上加霜,唯一对我好的王姨娘,听说阿娘扔了她的枣糕,便再也不塞吃的给我了。

正月十三,我的生辰,我亲手做了个糖人,拿去给王姨娘赔罪。

她以牙还牙,把我的糖人扔出高墙。

指着我鼻子骂:「周弃儿,你娘好心当作驴肝肺,怪道大家都厌憎你娘俩!」

周弃儿,周弃儿。

我娘是个才女,她会给我取这样的烂名字,自然也不是为了好养活我。

我长大一点,知道了旧事后,才明白,她恨旧爹,连带着也讨厌我。

不要紧,阿娘恨我是应该的。

但阿娘弃我,我不能弃我自己。

我也想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

我从墙根下捡起糖人,好在正月雪多,没沾上土,拍一拍就能塞进嘴里。

那是我第一次见陆春迟。

小小少年,圆头圆脑,递来一块热乎乎的鸡蛋糕:「雪里的东西凉,吃这个。」

我饿极了,但我不敢吃。

府里的其他兄弟姐妹也给过我吃的,那都是有代价的——

要么中毒给他们当笑话看,要么逼我骂我娘是娼妇。

我抡起巴掌想揍他们:「我娘是这世上顶好的女子,她顶顶干净,顶有才华,比你们这些下三滥强百倍!」

我实在饿得瘦弱,一个也没打到,反被压在地上当驴骑。

膝盖和手心都磨破了,那一夜,阿娘罕见地给我端了盆温水。

我以为她要帮我清洗伤口,没想到她拽着我的双手,使劲按进盆里。

那是盆盐水,流血的伤口处,疼得如火烧。

我哭得撕心裂肺,阿娘摁住我,不准我逃,「这下老实了?再胡说八道,我还替他们教训你!」

老实了。

那次之后,我谁的吃食都不敢收,谁的话头都不敢接。

于是我盯着陆春迟手里的鸡蛋糕,咽了咽口水,放了狠话:「少管闲事!我娘都不怕我饿死,你瞎操什么心?」

凶一点总是好的。凶一点,色厉内荏的人就不敢欺负我了。

我扭头就跑,后门处,意外撞见阿娘。

没舍得扔掉的糖人撞在阿娘身上,碎成了渣。

阿娘厌恶地拂拭裙摆,将我向后一推。

「你看见什么了?」

我当时便猜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阿娘,肯定是见什么人去了。

我不敢说,装傻充愣指着她的裙子:「糖人碎阿娘身上了。」

后来我才知道,陆春迟会出现在那里,是陪他爹来的。

2

陆春迟他爹陆越,在大理寺任职,爱慕了我娘好多年。听闻陆越只纳了一个妾室,正妻的位置始终给我娘留着。

阿娘向来性子孤高,她以前应当是瞧不上陆越的。

只是自打她被坏了身子,低嫁周家,就只剩一个陆越如旧追捧她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那之后,我留了心,又偷偷瞧见过几次他俩相会。

阿娘把写好的诗集交给陆越,陆越帮她传播于世间。

他兴许不是最吸引她的,但他肯定是最爱重她的。

痴情等候,倒真让陆越等着了。

我十二岁那年,旧爹寻花问柳,染了一身脏病,渐渐吃不下东西。

他死时,我跪在门边远远看了一眼。被子下旧爹的胳膊瘦成枯木,红色的疹子连成了片。

阿娘穿金戴银地赶来,高声大笑,骂旧爹活该。

笑中带泪,她仰头望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定是老天要我重活一次。」

她在那一刻接受了陆越。

可我想,即便我死了,娘这一辈子再是重新来过,也不会接受我的。

几个妾室骂她白眼狼,说以后大家守寡,阿娘膝下连个傍身的儿子都没有,有的是苦日子要熬。

「我的事,轮不着你们置喙。」

阿娘轻飘飘瞥我一眼,像看不相干的阿猫阿狗:「就算无儿无女,你们也奈何不了我。」

才情出众如阿娘,当然不会过苦日子。三年孝期第二天,门外就敲锣打鼓,八抬大轿。

是陆越,升任了大理寺卿,压周家不知几个头,一进门,就抱起我娘,深情款款:

「静云,我来迟了。」

陆越怀中的阿娘笑了,这是自我记事起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她笑。

我曾在她高烧时,不眠不休照顾她几个日夜,她病好时骂我多事,不曾给一个笑脸;

我曾在腊月的雪地里,跪了大半夜,求旧爹赏点炭火过冬。好炭筛出来,尽数投进阿娘的炉子里,留的残渣给我自己用,也没见过她的笑脸。

阿娘,我是个无用的女儿。我拼尽全力爱你护你,永远比不上旁人。

但人总是矛盾的。我理解并接受阿娘恨我,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对她好。

我心疼她,想看她涅槃重生,做回那只振翅高飞的凤凰。

阿娘喜极而泣,紧紧抱住陆越:「陆郎,若非为了你,我早就一头撞死在周家了。」

郎情妾意,陆越抱着阿娘上了花轿。

留我跟在轿子边,既不是媒婆也不是陪嫁丫鬟,不伦不类的。

陆越知道阿娘生了个女儿,也猜到了是我。

他问我是想留在周家,还是跟我娘走。

那一瞬,脑海中闪过少年递鸡蛋糕的脸。

陆家再是虎狼窝,又能比周家差到哪儿去呢?

我立即跪地磕头,认了新爹:「阿爹!阿娘盼您盼了十几年,今儿我都为她高兴!我跟你们走,就算当个烧火丫头,我也要陪着阿娘和阿爹!」

谁知阿娘隔着轿帘,冷不丁道:「陆郎,便带她回去做个烧火丫头。」

心下一片苦涩。

她大概在失望。

失望我没和爹一样,早早死在她前头。

不过不要紧。

烧火丫头也好。守着灶台,至少不饿肚子。

于是就这样,我跟着阿娘改嫁。

谁承想,陆家等着我的,全然在我的意料之外……

3

陆家挺好,陆家的饭管够,不饿肚子。

我守着灶台烧火,只撤下来的边角料,都够我吃顿大餐了。

陆越未娶妻,多年来只有一个妾室,姓白。

白小娘生了一儿一女,次子陆春迟苦读备考,为人也中规中矩,没什么可说叨的。倒是长女陆珂,颇受老夫人的宠爱,放整个京城贵女中,都是独一份的。

这些事,都是另一个烧火丫鬟瑞儿给我讲的。

她说两个月前,陆珂说诗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她想不出那是个什么光景。老夫人便大手一挥,组车队、雇侍卫,并四五个照顾起居的一等大丫鬟,送陆珂去西北看大漠风光。

陆珂早已经过了出阁的年纪,老夫人也不舍得她出嫁。陆越一向善待家人,由着老母亲溺爱孙女,也乐得看女儿平安喜乐。

瑞儿说,老夫人打算招赘,好让心肝孙女时刻留在自己身边。

我听着,自然羡慕。

我羡慕的不是陆珂锦衣玉食。

我羡慕有这么多人爱她。

瑞儿见我失神,似是瞅准了时机,看着我道:「说来,你娘嫁给我家老爷,你也是个小姐呀!怎么来和我们下人一起做饭呢?」

我将大厨片出来的鸭骨头炸得酥脆,嚼起来满嘴骨香,我拿起一块给她,「当小姐有什么好?小姐可吃不着这么香的炸鸭骨。」

瑞儿咯咯笑,眼珠子一转,问我:「弃儿,你娘为什么不疼你呢?不会是你家出过什么事吧?」

这样的话,自打进陆府,就总有嬷嬷丫鬟来打问。

他们大概也听到了些关于旧爹和阿娘之间的风言风语。

但至少,别想从我嘴里得到印证。

阿娘已经在往前走了,我想让往事随风去,别再绊倒她。

我把鸭骨头吐进柴火堆里,「不疼就不疼呗,爹不疼娘不爱,难道我还不活了?」

瑞儿自讨没趣,起身去了后院洗菜。

不多时,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自门边响起,陌生却透着一丝熟悉。

「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我扭头看去,是多年未见的陆春迟。

我认得他,他的那双眼睛总是清亮亮的,一看就是没吃过苦,也没见过什么腌臜事的。

他如今已经及冠了,年少时逶落身后的长发,悉数被一支白玉簪子束起,发绦垂在身后。

端的是温润君子。

我向他行礼道:「少爷,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陆春迟却不走,径直走到菜篮子前,拿出几枚鸡蛋。

他又要了面粉和糖。

他做起点心,手熟得像个大厨。

掐着点打开笼屉,蒸熟的赫然是鸡蛋糕。

我没忍住惊叹:「你还会做这个?」

陆春迟递了一块给我,摆明是冲着我来的:「五年前的你没尝,如今亲眼看我没下毒,是不是可以尝一口了?」

我没想到,他还记得当年的事。

我也没敢想,当年他是单纯的善意。

我当着他的面吃起来,吃着吃着就忍不住笑了。

「好甜啊,少爷。」

他也跟着莞尔,手里早端了碗清水给我润嗓子,「春迟,我叫陆春迟。你是继母的女儿,不该叫我少爷。」

我喝了水,吃完了鸡蛋糕。

我抬头冲他笑:「她只有两个孩子,是你和大小姐。我现在是烧火丫头,就该叫你少爷。」

娘准我跟来,是只让我做个烧火丫头的。

她住的春晖园离灶房最远,我也有意避开出门采买的活,这样她就不会再看见我了。

曾在周家时,她深夜醉酒,死盯着我。盯着盯着,她将我拉进了怀里。

娘的怀里是香的,是暖的。

她蓦地捂住我的眼睛,指尖按得我太阳穴生疼。

「和那个禽兽长得一模一样,真想剜了你这双眼睛……」

从那以后,我不再抬眸看娘。

而如今,能让她眼不见、心不烦,大概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谁知,陆春迟却说道:「既然想安心做个丫鬟,不如我引荐你去祖母院里?她老人家向来心善,你想吃什么,她都会给你的。」

吃的都够诱惑我了,陆春迟却抛出更多的好处:「祖母身边只二等丫鬟,每个月都能领一两银子,吃穿用度都能私下变卖,你不想攒些钱吗?」

我问他:「我攒钱做什么呢?阿娘并不缺钱,她就算缺,也不会收我的钱。」

夏雨初霁,傍晚的霞光绮丽,打进窗,染得陆春迟的眸子也一片绚烂。

他声音清越,反问我:「围着阿娘走到今天,你就不想攒点钱,走出去看看,过一过自己的人生吗?」

我用向娘赎罪造牢笼,将自己困住。十几年来,天昏地暗。

可陆春迟的引荐,撬开了这牢笼的一隙。

见了光,我自然就生了飞出去的心。

可陆春迟呢?他又图什么?

4

传闻中面慈心善的人很多,但不少都是装的。

我在周家只遇到一个王姨娘是真善,来了陆家也不得不提防。

可我对老夫人防不起来。

能把庶出的孙女真心实意宠上天,送她读书、明理、见人世间,至少打心底,老夫人定然是能体会女子的苦楚的。

她见我第一面,就来拉我的手。

白发白眉的老夫人皱着眼,她问我:「好孩子,饿不饿?」

我守着礼数回不饿,可低头间,老夫人已将一盘桃酥放到了我手里。

老夫人责怪陆春迟:「这样瘦弱的小丫头,你怎能让她来做粗活呢?」

我怕她不要我,忙跪下磕头:「老夫人,我看着瘦,手上有的是力气。灶房的柴火我一次能背两大捆,您带着我,倘若出门在外车马不得行处,我背着您走。」

老夫人扶起我,捋了捋我的耳边碎发。

她对我下命令:「一个月内,你若能吃胖些,我便收下你。」

看着那副慈眉善目,我没骨气地鼻腔发酸、眼眶发红。

我实在是个没本事的人,一点点善意的关怀,都足够让我掉眼泪。

我背过身去,和着眼泪吃桃酥。

老夫人拉我坐下,让我缓一缓再吃。

她说:「哭的时候不兴吃东西,眼泪拌过的,都沾着酸苦味儿。」

她提起她年少时,那时京中盛行纤纤细腰,她又是个贪嘴爱吃的。

「那时候啊,我娘掐着我的腰,说要我减下去七分,怎么能呢?」老夫人讲起故事来,大大小小的丫鬟们便都围了过来。

我听得入神,自然也忘了哭。

「我就和我娘犟嘴,说把肠子肚子都掏出来,我也未必能减七分。」

「可是犟嘴也没用啊,娘整日盯着我量腰,我若哪一日比前一日胖了,她就拿藤条抽我。我就哭呀,眼泪掉进嘴里,连我最爱吃的鸡蛋糕都不甜了。」

提起鸡蛋糕,我猛地看向坐在下座的陆春迟。

也许是因为老夫人爱吃鸡蛋糕,陆春迟才学着做的。

老夫人扭脸问我:「人人都去做的,便一定都是对的吗?」

我蓦地想起阿娘。

当年,她会下嫁旧爹,也是为着所谓的规矩。

被坏了身子的女子便是「脏了」,脏了就不能嫁给好人家。

甚至还得嫁给坏了自己身子的男人,美其名曰守贞洁。

想起阿娘的遭遇,我恨得直摇头。

「人人都去做的,不一定都是对的。他们想要无辜的人听话,想要受害的人闭嘴,怎么能是对的呢!」

我又想掉眼泪了。

朦胧泪眼中,陆春迟递来一块帕子。

他要去温书了,只劝我道:「那便尽力去做你认为对的事。」

他踏着夕晖离去,背影颀长,青衫飘逸。

我从没敢奢望过有人能将我从泥潭里拔出来。

我陷得太深了,若要救我,对方也得脏了衣角。

可陆春迟似乎打定了主意。

他就想逼着我活出个人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