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江城监狱门口，姜沐云听曾经的狱友信誓旦旦

“同样是重新开始，我敢保证你在M国更安全。”

江城监狱门口，姜沐云听曾经的狱友信誓旦旦，“以你的能力，在哪不能找到朋友跟安全感？”

但姜沐云垂下眼帘，只轻轻摇头，小叔说过，会来接她。

生活状态，他也想回到五年前。

看姜沐云油盐不进，夏婵只好把号码给她，“想通了，随时给姐姐电话。”

来接夏婵的车，呼啸走远。

八月的江城，很热，气温不会低于三十五摄氏度，可刚从监狱出来的姜沐云，却仓皇无措，浑身发寒。

原来坐完五年牢出来，是这种感觉……

下午三点，傅亦航的车才出现在视野。

姜沐云紧张地打开车门，却只看到司机。

司机像是猜到什么，轻笑：“总裁在陪沈小姐，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空闲。”

姜沐云顿时难堪，一路上都没再说什么。

但这过去十几年里，小叔对她的好，姜沐云仍旧历历在目，只是一次爽约，并不代表什么。

就像五年前……小叔让她给沈柔顶罪，也是情有可原。

暗恋小叔多年的她，日记突然被人曝光。沈柔当时已经是小叔的女朋友，并且怀孕。

在舆论刺激下，沈柔流产，而沈柔当时，又刚好因为经济罪被调查。

小叔说过，如果不是无可奈何，他不会让她给沈柔顶罪。

他会在她出狱前，准备好一切。

五年的时间不短，但对于有家人的姜沐云来说，仍旧前途光明，未来可期。

姜沐云回到别墅。

“小姐，那个才是你的房间。”

保姆的话，让姜沐云微微愣神，她怎么可能连房间都记错？

“沈小姐搬过来住了，总裁说，把最好的房间给她。”

原来，是她在关系上误会了。

姜沐云再次难堪起来，握着的门把，像会发烫。

别墅的女佣很多，但没有一个熟面孔，她们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很糟糕，很不要脸的人。

姜沐云赶紧躲回房间。

还好……房间还是她记忆里的程设。

只可惜这些程设……

在新房间里格格不入，跟别墅现在的装饰风格，也格格不入。

姜沐云很认真地回忆，实在想不起来，五年前是不是这样。

晚上八点，傅亦航才在姜沐云的期盼中回家。

几年前，她之所以从没想过表白，就是因为害怕失去他。

姜沐云八岁的时候失去父母，是年长十岁的傅亦航收养了她。

他是她小叔，更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现在这道光，时隔五年，终于又回到她身边。

“小叔——”

傅亦航进门的瞬间，姜沐云在餐桌边起身。她身形瘦削，神情局促。

傅亦航心底微微不适。

“听说今天你在监狱门口等了很久？”

姜沐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还好——”

“明明可以给我打电话，却非要用这种小动作，来博取同情。”

傅亦航突然开口，截断她的话。

姜沐云满心酸涩，她想说，她五年前的手机早就坏了，可话到嘴边，紧跟傅亦航的沈柔突然开口：“云云可是我们的大功臣，有点小心思又怎么了。

“谁说人家小姑娘，不能用小心思讨长辈喜欢啊。”

一句话，把她所有后路都堵死了。

姜沐云没办法再说解释的话，“小叔，吃饭吧……”

傅亦航听着，反倒觉得她是心虚，“口是心非，以后好好做事，好好做人。”

“好……”

暖光色的灯光下，姜沐云终于有机会，又坐在傅亦航身边吃饭。

她尽可能控制，才不像在监狱里那样，吃得机械且快。

“明天会有家教上门。”

傅亦航突然说：“你毕竟坐过牢，再回去学校影响不好。”

第二章

姜沐云感觉自己的血液，在顷刻间凝固了。

五年前，小叔明明说过，学业很重要，学校生活很重要，等她出狱，一定会给她重新安排身份，回去学校。

可是现在，他怎么能这样说？

姜沐云想说反驳的话，可五年前，日记曝光的场景，又出现在她面前。小叔眼里的愤怒跟失望，像一把能刺穿所有时空的刀。

小叔说，不管日记是不是她自己曝光的，都是她自己写的。

姜沐云把指甲嵌进掌心，“好……但我还是想去学校看看。”

“你这孩子。”沈柔在旁边插话，“花盾发展得很好，你就非要去搅合它？”

花盾是傅亦航掌控的财团，这跟花盾有什么关系？

姜沐云诧异的目光下，是浓浓的不解。

跟对学校生活的怀念。

又或者，她只是怀念没有坐过牢的那些时间。

傅亦航有些心烦意乱，但看姜沐云坚持，还是说：“别给我搞出乱子，我让助理阿杜陪你去。”

“谢谢小叔。”

姜沐云得到慰藉。小叔永远是她小叔，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在姜沐云、傅亦航没注意到的地方，沈柔却在狠狠握拳。

深夜，姜沐云辗转反侧，重新见到傅亦航跟沈柔，现在的她，反倒想起很多细节。

沈柔不喜欢她是应该的，毕竟是因为她，沈柔才失去孩子。

虽然因为这个原因，她也帮她入狱五年。

可以后要想留在家里，总要讨好沈柔。

姜沐云一晚上没睡，所以早上起床，特别注意收拾打扮一下自己。

只可惜，她的护肤品、化妆品，都已经过期了。

“云云，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姜沐云刚下楼，沈柔就关切地问。

傅亦航原本坐在桌边看报，闻言也看向姜沐云。

姜沐云有些紧张，“没有……我睡得很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柔突然叹息一声，转向傅亦航说：“亦航，我还是把房间还给云云吧，她在现在的房间里，住得不习惯。”

姜沐云想说习惯，可已经对上傅亦航冰冷的视线。

“我昨天刚跟你说过的话，就忘了吗？”

姜沐云身体像过电般轻颤，到底是她记错了，还是小叔变了？

沈柔刚才的话，分明是很拙劣的挑拨离间……

“小叔，我什么都没说。”

姜沐云实在压抑不住委屈，有些哽咽。

傅亦航还没深思，沈柔已经再次开口：“你房间有套化妆品，是我特意给你新买的，云云，我记得你以前很要强，化妆水平也很好，可现在……偏偏要把这副憔悴的样子给我们看。”

姜沐云心里沉沉的，看向沈柔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点不满。

就算房间里真有那套化妆品，沈柔又有什么必要，这样解读、误会她？

“云云，我跟阿柔的婚期已经定了，以后，她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傅亦航语重心长地看向姜沐云，“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开始，要懂礼义廉耻。”

第三章

得多讨厌她，才会有这样的评价。

姜沐云感觉自己的心要被搅碎了，但这些事情的背后，牵扯太多。

在傅亦航面前，她只能沉默。

下午，姜沐云回到曾经就读的学校。

自由的气息迎面而来，姜沐云的思绪里，却是傅亦航对沈柔的袒护。

“阿云？”

老同学周彦出现在姜沐云面前。

姜沐云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刚出狱就能见到老同学。

可意外之余，有惊喜，更有难堪，她也好想像其他人一样，跟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叙旧，可聊起来，又怕被问到前几年的去向。

“……好久不见。”

“你这是？”

“刚……刚回国。”

姜沐云想想，还是选择撒谎。

周彦顿时生气，“难怪我们好几年都联系不是你。都知道你考了京大，可我们去了京大的同学，也没一个见过你。

“赶紧说说，你这几年去的哪个国家。”

周彦一幅要长聊的样子，还说：“我们准备搞同学聚会，这次你可必须参加。”

这样的互动沟通，姜沐云还有些不适应。

心里也有撒谎带来的压力。

“姜沐云！”

一道轻喝突然响起。

姜沐云下意识站直，“到！”

等她反应过来，只剩下无尽的难堪。这种喊名字应“到”的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留学会导致的习惯。

沈柔跟傅亦航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姜沐云视野。

刚才那句“姜沐云”就是沈柔喊的，这会她正捂着嘴轻笑，“电视剧里演的是真的，坐过牢的人，真的一喊名字就应‘到’。”

姜沐云的面色已经惨白。

跟她对面而立的周彦也有些尴尬，“阿云，我这——”

“对不起。”

姜沐云轻轻念出这三个字，她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但视野里，刚才还邀请她参加同学集会的周彦，已经尴尬地打招呼离开。

沈柔说：“云云，你特意来见他，居然不告诉他你坐过牢吗？”

姜沐云已经要被她颠倒黑白的本事气哭。

“小婶婶。”

不管有没有当着傅亦航跟沈柔的面，这是姜沐云第一次这样称呼她，“你也知道坐牢不好看……为什么还要这样说？

“我已经给你顶罪了，还不够吗？”

倏忽间，沈柔变了脸色。

她害怕地看着姜沐云，最后看向傅亦航，“亦航，呜呜，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傅亦航的脸色，也早就阴沉如墨。

“姜沐云，你是不是太过分了？阿柔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却用这样的语气质问她？姜沐云，道歉！”

姜沐云张嘴，有些诧异地看向傅亦航，“小叔，五年时间，到底是我记错了，还是你变了？

“今天这件事，真是我先针对沈柔吗？”

傅亦航剑眸微敛。他看到姜沐云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还是特意过来见他，本能地有些烦躁。

可是——

如果不是姜沐云暗恋他，还用文字记录下，怎么会有日记曝光？

沈柔又怎么会流产？

“我应该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自己做过的错事，要有勇气担责一辈子。道歉这个词，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第四章

姜沐云的心微微颤抖。

可现在的她，除了讨好傅亦航跟沈柔，还能有第二个选择吗？

“小婶婶……对不起。”

沈柔收敛神情，略显大度地表示：“算了，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沈柔心念电闪，转向傅亦航说：“亦航，云云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已经有喜欢的人，那我们就给她促成好事吧。这样云云高兴，我也放心。”

简单的一句话，又夹杂各种意思。

姜沐云紧张地看向傅亦航。

在重新拥有安全感之前，她确实不想离开。

这绝对不只是爱……

“刚才那人我见过。”傅亦航蹙眉思忖过，说：“很优秀的一个男孩子，姜沐云不配。

“现在的她，先安安心心在家学点知识跟规矩。”

傅亦航说完，又问姜沐云：“想出来看看学校，看够了吗？”

姜沐云苦涩地笑着，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恍惚间，姜沐云好像回到十五年前，刚被傅亦航收养的那段时间。

“云云永远值得最好的，云云别怕，有小叔在身边……

“只要有小叔在，谁都不能欺负我们云云。”

可是现在，她好像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小叔。

狱友夏婵的话，也响在耳边，“同样是重新开始，我敢保证你在M国更安全。”

在监狱的五年里，夏婵是姜沐云唯一的朋友。

夏婵是因为故意伤害罪入狱。

她杀了家暴她的丈夫。

夏婵说，女孩帮助女孩，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靠。

可她却总觉得，她爸爸跟小叔，都是例外。

姜沐云还想再看看代表自由跟青春的学校，可先前抬眼望过去，好像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怀念的人跟事，现在又听傅亦航这样问，只好垂下视线，跟他回家。

后面的几周里，姜沐云都在上课。

按照傅亦航的意思，等她掌握了必备的知识，会给安排他身边的工作。这样……即便她跟他以后分属两个不同的家庭，也能天天见面。

他是她的信仰，是她生命里最亮的那道光。

而她对他来说——

或许，只是一种习惯吧。

姜沐云能感觉到，沈柔对她的敌意，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人跟狗的基因相似度居然有95%，区区5%，竟然能有那么大的差别。”

沈柔在跟保姆聊天，听保姆说到这句，她很自然地接话：“是啊，就因为这5%之外的不同，人就懂礼义廉耻，而不是像狗那样下贱。”

姜沐云握有水杯的手，微微一抖。

沈柔好像发现什么新奇一样，问她：“云云，怎么，你也觉得狗很贱吗？”

姜沐云突然很想离开，就算短暂地见不到傅亦航……

掌握工作需要的知识，也并不困难。

她只是想让他做她的长辈、小叔，永远永远，而不是想，因为那些爱慕，就让所有人难堪。

姜沐云平稳住呼吸，答非所问，“我会离开。”

沈柔没有回应她的话，姜沐云只当她是默认了。

晚餐前，姜沐云特意观察傅亦航的情绪。

现在的他，好像总有什么烦心事，眉心微蹙，可现在的她跟他，毕竟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关系。

有些关切跟疑问，早就无数次盘旋嘴边，却又都咽下。

今天的小叔，好像跟过去几周没有差别。

“小叔——”

晚餐的时候，姜沐云还是鼓起勇气，“我爸妈留给我的那套公寓，一直空着，我想……我想锻炼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先搬出去住。”

傅亦航冷着脸放下餐具。

他用略显愤怒的目光看着她，“阿云，只是坐了五年牢而已，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第五章

姜沐云无比心痛。

她不明白傅亦航的意思，现在很多时候，她好像……都不理解他。

过去的年月里，她对他的信赖跟依赖，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如果不是有必须的原因，她怎么可以离开？

姜沐云微微垂下眼睫，极力控制委屈跟其他情绪，“我已经长大了……再跟你们住在一起，确实不方便。”

傅亦航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冷笑。

“我好像前不久才说过，别用这种小心思来博取我的同情。”

姜沐云被逼到了绝路。

她眼角的余光，落在沈柔身上。

沈柔那么厌恶她，现在是不是该帮她说句话？

姜沐云就算有一万个不情愿，也知道，傅亦航很看重沈柔的意见。

“云云——”

沈柔终于出声，语气有些悲伤，“我真的很想跟你做朋友，别那么讨厌我好吗？如果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我可以改。”

沈柔说着，求助的目光又落在傅亦航身上。

姜沐云心底警铃大作。

“我的教育得多失败，才能把你教出来。”

傅亦航牵着沈柔起身，安慰她：“我们出去吃，让她一个人在家好好冷静冷静！”

姜沐云心凉到极致，眼看着傅亦航跟沈柔离开。

被抛弃的痛苦，席卷而来。

“小姐？你饭你还吃吗？不吃我们可就收拾了？”

保姆突然出声。

姜沐云还没来得及回答，面前的一道道菜，就都被撤了下去。

还被她握在手里的餐具，也被人拿走。

如果放到五年前……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那些回忆，已经泛滥成灾。

姜沐云在家沉郁很久，手机上，突然收到周彦的消息。

【阿云，来参加同学聚会吧。】

【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害怕，我什么都没跟他们说，而且就算有什么，我们大家也很相信你。】

【上次看你状态不好，是应该出来走走了。】

【你现在可不能像学生时代一样，一天到晚就知道读书学习。】

溺水很久的人，好像抓到了一根稻草。

“小叔……我想去参加同学聚会。”

趁家里只有自己跟傅亦航的时候，姜沐云试探着跟傅亦航提议。

傅亦航沉默很久，才问她，“去见周彦？”

姜沐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确实是见周彦，但他也只是她的很多老同学之一。

傅亦航把姜沐云的沉默看做回答。

他本来就很厌烦姜沐云现在的样子，很喜欢他，又偏偏要用那样的手段，让所有人难受。

刚离开监狱，就要跟另一个男人建立联系。

“姜沐云，是不是没有男人，你就会死？”

第六章

姜沐云像被利刃击中，僵在原地。

傅亦航不耐烦要离开，姜沐云才终于反应过来。

自己刚才遭遇的，是怎样的诋毁跟伤害。

“小叔。”

姜沐云鼓足勇气喊停傅亦航，“五年前你说过的话……还有效吗？”

傅亦航没有回身，脸色微沉。

他能听到姜沐云声音里的哽咽，但她有什么资格用这样的语气？

“小叔你知道吗？”姜沐云声音很低，像喃喃自语，“监狱里的日子很难过，但只要想到，我熬完这五年出来，你跟我的关系就能恢复到从前，我的心里就有希望升起。

“可是小叔，你承诺我的那些话，那些事，没有实现……

“小叔，你刚刚还问我，是不是没有男人就会死。”

眼泪从姜沐云眼角滑落，这是她压抑很多年的难堪。爱上自己的长辈，是多大的一个罪过？

姜沐云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所以她用极大的毅力，把这份感情掩埋。只可惜——

当年那几本日记，到底是谁曝光出去？

姜沐云看着傅亦航的背影，尝试解释：“我跟周彦只是普通同学，而且……就像五年前说过的那样，曝光日记的人不是我，小叔，我虽然暗恋过你，但我从来没想过表白。”

傅亦航的情绪已经沉到谷底。

他冷声回应姜沐云：“既然那么有本事，想出去鬼混就直接去，别在这惺惺作态。”

傅亦航挺拔的背影离开，只留下姜沐云。

不远处，有保姆窃窃私语。

“又在犯贱吧？”

“真是的，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女兼小三，一天到晚就知道惹总裁不快。”

“真不知道这种小贱蹄子，是怎样活到现在。”

姜沐云红着眼睛看过去，她们却又偏开视线，好像在说的人不是她。

姜沐云满心委屈。

夏婵的话，第无数次响在耳边。

就在不久前，夏婵还联系过她，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让她来接。

这个世界上，除了小叔，会不会真有另一个人，不管她是谁，是怎样的人，都还是会爱她护她？

可这句话本身……就很虚假。

姜沐云纠结很久，还是婉拒了同学聚会。

现在的她，本身就不敢面对很多人。

更何况，小叔还不支持她。

沈柔的爸妈要来拜访，姜沐云被提前安排出去。

她也不想应付沈柔的爸妈，在附近的闲置公寓里待了一天。

黄昏日暮，姜沐云才被司机接回家。

一条女士内裤，被扔在她面前。

“姜沐云，你是不是该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傅亦航的质问声，紧跟着响起。

沈柔能认出来，这内裤是她的，可是——

目之所及，沈柔正一脸羞愤跟伤心，好像在用眼神控诉：“阿云，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行为恶心人？”

但控诉之余，又有挑衅跟得意。

像是怕她狡辩一样，傅亦航已经大发仁慈地解释：“别告诉我，你把内裤塞在沙发里，是无心之举。被我未来的岳父岳母看到，也纯属巧合！”

第七章

伤心跟难堪上涌，姜沐云已经想不起来，这样难堪的场景，她已经面对过多少次。

或许只要她还在这个家里，错误就不可能停止。

“小叔，这内裤……是我的，但绝对不是我放的。”

姜沐云没办法看这样一个私密用品摊在地上，只能俯身去捡。

一双男士家居鞋踩在上面。

“有脸做，还没脸承认？

“搅浑我跟阿柔的婚期，你现在还不满意？”

姜沐云感觉傅亦航现在踩着的，不是自己的内裤，而是自己的脸。

别墅的女佣们，也都在看着这边。

姜沐云逡巡她们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幸灾乐祸。

跟在傅亦航身边那么多年，她早应该知道趋炎附势、幸灾乐祸是人的本性。

可只是爱过傅亦航的她，又怎么能算十恶不赦？

“小叔，我们别墅里是有监控的。

“你连监控都不愿意查一下，就认定是我吗？

“小叔——”

姜沐云哽咽着，眼泪滴落，好像整个人的背脊都被压弯了。

傅亦航心尖微颤，有一种并不熟悉的情绪蔓延。

但紧跟着，他又恢复常态，“阿云，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傅亦航交代沈柔跟其他人，“你们先出去。”

姜沐云被摔甩在沙发上。

傅亦航说：“实话实说，别再搞小动作。”

姜沐云鼓起最后的勇气，“小叔，这不是我做的——”

姜沐云话还没说完，刚刚还说给她最后一次的机会的傅亦航，突然爆呵，“闭嘴！”

姜沐云最后的那点希望，也被消磨了。

她苦笑着，“小叔……你如果觉得是我，就是吧。”

她早就应该早就认清楚现实。

傅亦航已经转身离开。

后面很多天，傅亦航跟沈柔更加恩爱。

他们原本就不避着姜沐云，现在更像是故意秀给她看。

姜沐云心里犯疼，可更不明白，现在的自己，到底是晚辈，还是小丑？

狱友夏婵的电话再次打进来。

“你在监狱里，对姐姐的好，姐姐偏就忘不掉。

“阿云，你既然还在犹豫，姐姐就另外送个礼物给你。”

夏婵发过来证据，五年前，曝光姜沐云日记的人，是沈柔的弟弟。

沈柔赶回家的时候，姜沐云跟沈祁已经对质完，绝对的证据面前，沈祁承认了这件事。

“姐——”

沈祁脸上有些红印，难过伤心地扑进沈柔怀里。

傅亦航紧跟着进来，姜沐云脸上也有一片红痕，很明显，是被人掴的。

姜沐云红着眼睛，主动解释：“小叔，沈祁他已经承认了，五年前是他偷看我的日记，发现那些……内容后又在网上曝光。刺激沈柔，导致沈柔流产的人不是我！”

姜沐云看着傅亦航，期待他给自己主持公道。

那一场曝光，正是她不幸的开始。

她受过那么多委屈，这些事，怎么可以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所以你觉得自己暗恋长辈，还记录下来，很有理？”

傅亦航很难理解姜沐云，“就算是他曝光的，又有什么关系？姜沐云，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管是不是你做的，阿柔都已经原谅你了，你怎么还非要计较？在监狱里五年，你就只涨了这点本事？”

第八章

姜沐云如坠冰窟。

记忆跟现实的割裂感，好像越来越明显。

面前这个人，真是抚养她十几年的小叔吗？

姜沐云想从傅亦航脸上看出差别，可这分明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难道也真像某些狱友说的，监狱里的生活太过漫长，所以总会有人生出幻想。

十八岁到二十三岁，这样的五年，她原本应该在学校，在自由的环境里度过。

“小叔，现在的你，是有多厌恶我？”

姜沐云苦笑，“我真的以为，监狱外面，有你在等我。

“小叔——”

姜沐云想说，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离开。

可看着记忆里的面容，又总有一线牵念。

傅亦航也反应过来，安慰姜沐云：“我跟阿柔以后都会照顾你，即便你坐过牢，没本事，我们也会保证你衣食无忧，平安喜乐。云云，你不需要那么敏感。”

所以这个世界上，需要赎罪的人，就只有她而已。

姜沐云又想到五年前，跟傅亦航对峙的画面。

“小叔……如果量刑不只五年，如果……我在监狱里生病，我在监狱里忘了你怎么办？”

傅亦航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照顾好你。”

他说，他会照顾好她，要她给沈柔顶罪的情况下。

可现在，她给沈柔顶罪的原因，真的还成立吗？

“小叔。”

姜沐云强忍着心痛回答：“小叔，其实……我现在也能照顾好自己。”

傅亦航面色阴沉。

“几年不见，你翅膀硬了？”

姜沐云尽量平稳呼吸，“我有个朋友，在M国——”

“姜沐云，我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我既然收养了你，就有责任跟义务，好好教育你。”傅亦航看向沈祁，“向姜沐云道歉。”

沈祁有些震惊，但在沈柔的示意下，还是不情不愿地跟姜沐云说：“对不起，我不该曝光你的日记！”

姜沐云完全没料到……

“阿云。”姜沐云思绪还在停滞，就听傅亦航又交代她，“你是不是也该有点态度？

“以后，阿柔是你婶婶，阿祁你也应该称呼舅舅。

“看看你刚才大呼小叫的样子，赶紧道歉。”

姜沐云才有的那线温暖，顿时变成梦幻泡影。

就因为沈柔是沈柔，沈祁是沈柔的弟弟，所以傅亦航对他们的偏爱跟偏宠，就是毫无道理。

既然这样，自己真的还有什么必要坚持？

支撑她十几年的光，终于在这一刻崩塌。

“小叔，你真的不怕我会伤心吗？”

难得一次，姜沐云没有顺从傅亦航的话，反倒问他：“我欠你的恩情，是不是在过去的几年里，已经还完了？”

傅亦航心底有不适浮现。

姜沐云现在的状态，好像真的很伤心很决绝。

可是——

想到姜沐云对自己的依赖，傅亦航又再次放心。

“我从来不在乎什么恩情。姜沐云，是你离不开我，而不是我离不开你。

“想要继续在我家待着，就好好道歉。”

姜沐云垂下眼帘，眼底一片灰暗，“沈舅舅，对不起！”

沈祁顿时满意起来，拉着沈柔数落姜沐云的不是。

沈柔也语重心长地说：“云云，你还年轻，有时候较真、任性、乖戾，我们也都能理解你。

“只要你好好听话，以后还是可以走回正道的。”

这么说起来，好像五年前犯罪的，也是她。

姜沐云苦笑着，已经说不出话。

晚上，夏婵再一次找自己聊天的时候，姜沐云第一次主动问她，“婵姐，我现在过来，真的方便吗？”

第九章

在办理签证、收拾东西的事情上，姜沐云花了不少时间。

如果是过去，小叔一定会发现她的异常吧，可现在，只有沈柔、沈祁是傅亦航的心心念念。

在离开前，姜沐云想跟傅亦航聊聊，也跟他度过最后一个春节。

看傅亦航难得闲暇，坐在客厅里看书，姜沐云鼓起勇气走过去。

“小叔。”

傅亦航闻言，只是很随意地看她一眼。

可能傅亦航早就习惯了，姜沐云在这个家里可有可无的状态。

只有姜沐云自己知道，在这个曾经心心念念的家里，每一天有多难捱。

所有人都在傅亦航看不到的地方欺负她。

或许就算看到了，也会觉得她咎由自取，又在惹事吧。

或许从傅亦航逼她给沈柔顶罪开始，所有事情，就都变了。

姜沐云忽略掉所有情绪，现在有的，只是晚辈对长辈的敬爱而已。

“我想跟你聊聊，工作的事。”

傅亦航随口回应：“我说过，等你学完，会给你安排好。”

姜沐云解释：“我说的不是——”

“云云。”

客厅突然响起沈柔的声音。

她从二楼出来，真丝吊带裙包裹的身材若隐若现。

她直接走过来，暧昧地跨坐在傅亦航腿上。

向来端方的傅亦航，跟沈柔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也变得毫无底线。

他宠溺地看向沈柔，沈柔已经继续问姜沐云：“特意避开我，想跟你小叔聊什么呢？”

说着，欲言又止的神情跟语气。

这个家里，早就完全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姜沐云突然想到那条小裤，她后面查过，是沈柔让保姆偷拿的，然后放在沙发边角……

可她没有证据。

不，就算有，也只是让自己更加难堪。

“我想……我想问问你们过年的计划。”

姜沐云不准备再说出国工作的事。

反正，傅亦航也不会在意。

沈柔闻言，手已经落在傅亦航的腹肌上，若有所思，“我跟亦航要去金塔上跨年，你也想去？”

姜沐云如坐针毡。

傅亦航突然握住沈柔的手，示意她安静下来。

这段时间里，姜沐云主动找他说话，还是第一次。

想到姜沐云这段时间变得规矩，傅亦航唇角掠过不易察觉的浅笑。

“你放心，过年那天，我一定会陪你吃饭。”

他知道她的期待，过去五年里，每一次过年，监狱都允许服刑人员给家人打电话。

姜沐云当然也不意外。

她一直说，好想跟小叔一起包饺子过年。

姜沐云虽然没听到“跨年”的答案，但傅亦航能陪她吃一次年夜饭，她也很满足了。

就让这顿饭，成为她跟傅亦航十几年亲情的收尾跟终结。

小叔，这天之后，我也真的，不会再爱你了。

她要去其他地方，寻找属于她的未来。

终于，等到年夜饭那天。

姜沐云一早就开始忙碌，即便厨师、帮厨在沈柔的交代下，也不待见她，她还是抑制住害怕，讨好她们，跟他们共用一个厨房。

她想给傅亦航做一些有纪念意义的菜品。

那是过去的年月里，她会经常做给他的。

而傅亦航，也总会带给她各种礼物跟惊喜……

满满当当的一桌菜，姜沐云期待地等在桌边。

傅亦航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跟阿柔在她爸妈家，今天就不回来了，明年我再陪你跨年。”

姜沐云被手机烫到，想丢开它，却又知道不合适。

傅亦航没等到她的回应，声音已经变得很冷。

“姜沐云，想想你跟我的关系，还想跟阿柔争？”

争什么，争他的爱吗？

姜沐云的眼角有泪滑落，不远处的保姆跟厨师，也在嘻嘻哈哈地看着她。

姜沐云的深呼吸两次，才在傅亦航挂断电话前开口：“好，我知道了，小叔，新年快乐。”

傅亦航沉默一会，还是回应：“新年快乐。”

他也有些愧疚，但来日方长，姜沐云，不可能离开他。

“砰——”

还不到零点，已经有无数烟花绽放，只可惜，这些都是不属于她的幸福跟团圆。

姜沐云默默吃菜。

眼前，出现监狱里的画面。

想不到，出狱后的她，反倒没有人陪伴。

一盘菜吃完，习惯清淡少食的姜沐云，突然一阵反胃。

入狱前习以为常的事，现在的她，早就不适应了。

又何必强求呢？

姜沐云最后一次检查行李，等新年的第一个白天。

她原本可以把机票改签到跨年那天晚上，但想想，不管是司机还是机场的工作人员，也都有团圆的需求。

她不想给他们增加麻烦。

晨光破晓。

姜沐云坐上出租车，奔赴机场。

第十章

跨完年，傅亦航就带沈柔离开金塔。

金塔是整个江城的最高点，但即便在这俯瞰全城，他心里也有些郁闷。

过去五年里，姜沐云每一次对团圆的期盼，都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不是准岳父准岳母盛情难却，他绝对不会把姜沐云一个人留在家里。

傅亦航亲自开车，准备带沈柔回家。

“亦航——”

沈柔突然说：“我好想过二人世界……”

傅亦航握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

“阿柔，我应该早就跟你说过。”

无论如何，他都会把姜沐云留在身边，即便不是生活，也是工作。

沈柔乖顺地点头，垂在身侧的手，却狠狠握紧了。

得多贱的人，才能一直留在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男性长辈身边？她对姜沐云，还是太客气一点。

傅亦航凌晨三点回到别墅，姜沐云房间的灯还亮着，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找她。

姜沐云如果真因为一顿年夜饭闹脾气，他也不可能惯着她。

第二天起床，傅亦航才注意手机。

【小叔，感谢你过去十几年的关照跟照顾，我现在长大了，确实该有自己的生活。】

【小叔，我知道你不会在意，但想想，我作为晚辈，还是有责任跟义务告知你，我决定离开这里，去其他国家工作。我有朋友再那边，小叔不用挂心。】

【过去的事就都过去吧，我不想计较了，也希望小叔能原谅我。】

【那么多荒诞跟错，都源于我对你心动过。】

【所以你现在也可以完全放心，小叔，我不是赌气，只是不适合，然后，我也早就不爱你了。】

几条来自姜沐云的信息。

傅亦航心里警铃大作。

他准备给姜沐云回电话，想想，又直接去她房间。

房门虚掩，轻轻一碰就开了。

房间里很空，只剩下他送给姜沐云的礼物，还留在这里。

是姜沐云入狱前，或者说日记曝光前，他长年累月，送给她的东西。

每一样都被保存的很好，每一样都被她留下。

傅亦航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撕裂，难受蔓延。

他一直知道姜沐云喜欢自己，可现在，她居然直接选择放弃，放弃的同时，还彻底离开自己？

有愤怒在傅亦航心底浮现。

他拨打姜沐云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傅亦航烦闷地差点摔掉手机。

傅亦航联系助理：“去查一下，姜沐云坐哪趟航班，去了哪。”

交代完，傅亦航早就没有睡意。

他平时起床很早，但这段时间，确实因为各种时间很忙很累，回家的时间也变得不规律。

保姆的谈话声，突然在门外响起。

“那贱蹄子真走了？”

“我亲眼看到的，那还有假？”

“那我旅游就有钱了，太太一定会给我们很大一笔钱。”

“先别说了，看看这贱蹄子的房间里，还有什么有用有价值的东西。”

房门被推开，傅亦航看两个保姆兴冲冲进来。

看到傅亦航的瞬间，保姆愣在原地，脸色煞白。

“先……先生……”

“我现在有时间，你们把刚才的话，给我好好解释。”

第十一章

沈柔一早就听到喧闹声。

她愤怒地起床，准备好好教训这些人，开门，却看到保姆张妈走向自己，脸色非常难看。

她还来不及发火，张妈已经开口：“沈小姐，先生找你。”

平时这些人为了讨好她，都是称呼她为“太太”，今天却是“沈小姐”。

沈柔不够敏锐，没有发现异常，她特意让保姆等一等，自己稍微收拾打扮了，才微笑着下楼。

客厅里，保姆跟厨师，乃至司机，都瑟缩地跪在地上。

“亦航，怎么了？”

“每个月两万，用那么多心思对付阿云，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夸你？”

傅亦航侧身看向沈柔，眼底一片冰川。

沈柔顿时慌乱。

这些贱人居然已经招了。

只要背地里针对刺激姜沐云，他们每个人每个月就有两万块钱，结果现在因为什么小事，就在傅亦航面前全招供了？

他们这些贱人还说了什么？

“亦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柔不死心地坐在傅亦航身边，抱向傅亦航的手臂。

傅亦航直接避开，“别跟我废话。”

如果被姜沐云看到，她一定觉得，傅亦航对沈柔的态度，前后变化很大，可只有沈柔自己知道，在过去的五年里，傅亦航对她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否则也不至于在一起那么久了，他跟她还没有结婚。

沈柔忍着悲伤跟愤怒，反问傅亦航，“你觉得我让她们帮忙教育姜沐云错了，还是觉得我应该提前告诉你？

“亦航，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姜沐云应该好好做事，好好做人。

“像她那种不懂礼义廉耻的贱人，教训教训她，不应该是我婶婶的责任吗？

“难道我履行自己的责任，你也要怪我？”

沈柔泫泪欲泣，好像真的伤心欲绝。

傅亦航曾经无数次看过她这样子，每次都很厌烦，但想到那个孩子——

傅亦航心底突然有思绪闪现，可思绪闪得太快了，捉摸不到。

他把注意力放回眼前。

傅亦航看着沈柔，神情没有半点动容。

“污蔑她，偷她的贴身衣服，沈柔，这就是你的教育手段？会不会太下作，也太让人失望了？”

沈柔顿时慌乱起来。

这些人，居然把这些事都说了！

她不知所措地沉默一会，最后反应过来，“你现在维护姜沐云，就不怕她继续纠缠你？亦航，我都是为你好！

“如果你不高兴，以后这些事我都不做了！

“我还会交代她们，好好照顾姜沐云，真正把她当大小姐供着！

“可如果姜沐云又生出卑劣的幻想，又想来纠缠你，你又该怎么做？！”

傅亦航的思绪里，有惊雷闪过。

姜沐云曾经喜欢过他，可从来没有因为这份喜欢而纠缠。

甚至像她日记里写的那样，她对他的感情太过复杂，相较于得到，她更害怕失去。

所以喜欢他很多年，可从来都隐忍克制，不敢表露出来。

现在——

想到那空荡荡的房间，想到姜沐云发给自己的那些信息，傅亦航感觉自己的心像刀绞一样难受。

得多难受，才能让她选择离开？

“你不理解阿云，就不该诽谤她。

“沈柔，你要为你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第十二章

沈柔突然反应过来，那么喧闹的情况下，姜沐云怎么还没出现表态？

一定是姜沐云在作妖！

“亦航，你是不是真被那个小贱人勾引了？”

沈柔彻底愤怒起来，问向在场所有人，“姜沐云在哪？帮我把她喊出来，我倒要看看，亦航，你有多袒护她！”

现场沉静好一会，才有人忖度着傅亦航的脸色回答：“小姐她离开了。”

“离开？”

沈柔不是很理解这句话，但看傅亦航的脸色，他生气，跟这件事不无关系。

姜沐云暗地里算计她。

沈柔重新放缓了语气，“亦航，我知道错了。

“云云现在在哪，我主动接她回家。”

沈柔抱住傅亦航的手臂，用自己的胸去蹭他。

放到过去，傅亦航绝对会心动会心软，可现在，他的脸上只有不耐，“沈柔，我今天早上刚提醒过你。”

无论如何，他都会把姜沐云留在身边。

沈柔早就有过的猜测，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傅亦航，你是不是喜欢她？”

傅亦航没有回答，已经有保镖在她的示意下，对沈柔做出请的收拾。

“沈小姐，你该回去了。”

所有威胁，在这一刻也变得非常清晰。

沈柔因为榜上傅亦航，才成为江城豪门里赫赫有名的名媛，沈家也是因为榜上傅亦航，才在江城有了一席之地。

可现在，傅亦航不仅要她离开，还跟她说，要为她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所有坚强消失，沈柔真的开始害怕跟委屈，“亦航，我才是你的爱人，我也真的爱你！”

沈柔在哭喊中，被保镖拖出去。

傅亦航看着面前的其他人，烦闷地挥挥手，让助理去处理。

从沈柔那得到的钱会消失，他们在江城，都不可能待得下去。

伤害姜沐云，总要付出代价。

可真的，只是因为这些事，她就毅然决然离开吗？

傅亦航越发烦躁，明明以前，姜沐云受到什么委屈，都会告诉他。

只是五年过去，姜沐云的变化怎么那么大！

傅亦航等了两周，助理才查到姜沐云的消息。

他跟姜沐云的聊天界面，她也一直没回过她。

“总裁，这是小姐在国外的联系方式，不过她似乎……不准备回来。”

助理向傅亦航汇报：“她现在在落城，已经开始工作，准备定居。”

傅亦航已经明白，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发现姜沐云异常的机会明明很多，可他每一次都没有珍惜。

可想到姜沐云的决绝，他心里还是有烦躁升起。

“后面几天的行程，全部改期。”

傅亦航交代助理，“给我定最近的机票，我亲自去找她。”

M国，落城。

姜沐云从房间里跑出来，大惊失色。

夏婵像看到什么好笑的事，问她：“不就几个孩子几只狗吗？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

姜沐云还没来得及回答，房门就被人拉开了。

三个小孩、三只狗窜出来。

他们围着姜沐云，都要她抱。

“云云姐姐，我们妈妈说了，必须被你抱抱才有糖吃。”

姜沐云被缠得无处可退，只好蹲下身，让她们每个人第无数次拥抱自己。

小狗也想往姜沐云身上跳。

“啵——”

萨利趁机亲姜沐云一下，“云云阿姨，我们都很爱你。”

第十三章

姜沐云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好像又被柔软地触动了。

原来离开傅亦航，这个世界上，真的还可以有其他人爱她。

可过去十几年里，傅亦航对自己的好，也没办法作假。

人，好像远比她预想得复杂。

就好像现在，她明明已经放下了，可想到傅亦航……至少还是会觉得，最后的那次年夜饭留有遗憾。

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执念。

明明很努力过，可为什么，她偏偏就不能得到它？

“谢谢宝贝们。”

姜沐云看着这些孩子，即便知道，他们也是也在夏婵的要求下，才这样亲昵自己，可或许……来日方长。

真心，总可以换回真心。

一辆计程车在庄园外停下。

有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姜沐云的视野。

姜沐云的神情瞬间僵硬。

“云云姐姐，你怎么了？”

有孩子反应过来，已经向傅亦航冲过去。

他才六岁，却张开双臂挡在傅亦航面前，“怪兽，不可以伤害云云姐姐！”

夏婵也疑问地看向姜沐云。

姜沐云尴尬地笑了下，她也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见面的空间，还是被让了出来。

“小叔。”

骤然看到傅亦航，姜沐云意外之余，也觉得惭愧。

或许她应该跟他多做一些解释。

至少应该答复他在网上的那些消息。

【长本事了吗？】

【又耍心机？】

可有时候，她还是有任性的冲动跟底气。

就算傅亦航不在意，那五年的监狱生活，她自己却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所有经历，都已经伴随年岁，刻进她的生命里。

“我已经教训过沈柔了，还有那些女佣、保姆。”

傅亦航开门见山，“如果玩够了，今天就跟我回去，想跟那些人道别的话，我就跟你在落城多呆几天。”

他直接断言了她的去留。

甚至觉得，只需要简单的二选一。

“小叔……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姜沐云试探着问：“你说教训沈柔、女佣……是为什么？”

傅亦航眉心紧蹙，可还是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他们私下针对你。”

可小叔，这是你给的底气。

姜沐云把这句话藏在心里，转而叹息。

她清秀的小脸上，有很浅很淡的释然。

她现在更多学会的，是那一句“没关系”。

“小叔。”

姜沐云坐在庄园的小马扎上，看过傅亦航身后的草地，才收回目光看他，“我已经决定好了，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只有你的世界里。

“小叔，谢谢你，也对不起。

“你过去十几年对我的照顾，就让我……用那些经历抵消了吧。

“或者实在有必要，我以后也可以还钱给你。

“现在的生活，我很珍惜。”

傅亦航的心底，有强烈的慌乱升起。

他看着姜沐云，很想去牵她，可好像，又怕这个动作会吓到她。

傅亦航的脑海里，响起沈柔的话。

“傅亦航，你喜欢她。”

他其实……

傅亦航攥紧双手，压抑住自己呼之欲出的情绪。

沉默好几秒，他才再次开口，“你以前为了留在我身边，连表白都不敢，那现在呢？你既然已经有了孤注一掷，要离开我的勇气，又怎么不敢放手尝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