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了,重要的是我俩是太监 而且他并不知道春宵一度的人是我
发布时间:2025-08-03 11:15 浏览量:1
我居然怀孕了,孩子的父亲是裴叙。
不过,此刻这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真正要紧的是,我身为太监,而裴叙同样也是个太监。
要命的是,裴叙压根不知道那天晚上和他共度春宵的人就是我。
他竟然还命令我去找出那个爬上他床的女人,声称要亲自让她明白“死”
字究竟该怎么写!
我是裴叙跟前最受器重的小太监,平日里左右逢源,眼看着前程一片大好——要是除夕那晚没喝醉就好了。
要是没喝醉,我也就不会和裴叙在同一张床上翻云覆雨;要是没喝醉,我更不会知晓裴叙竟是个假太监,虽说我自己也是。
但我一直以来都把这个秘密隐藏得很好,就连之前同住的喜公公都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然而,如今我这秘密眼看着就要藏不住了。
今天早上,我伺候裴叙用餐时,被那羊汤的气味一冲,忍不住呕了一口。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裴叙就大张旗鼓地叫来了太医。
我心里暗叫不好,可又没办法拒绝。
蔺太医给我把完脉后,许久都没说话,那神情凝重得仿佛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我心里清楚得很,我这恐怕不是什么大病,而是有了身孕。
好在这时宫中突然传来急召,裴叙离开了,事情暂时还有挽回的余地。
蔺太医不敢先开口,我只好硬着头皮试探道:
“督主不在,大人不妨直说”
蔺太医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声音微弱得像游丝一样:
“钱公公,下官觉得……您这是喜脉”
这下可好,我算是彻底绝望了。
但问题还是得解决啊。
“大人能不能行个方便?”
我试探着问道。
蔺太医谨慎地点了点头:
“公公尽管吩咐,下官一定会守口如瓶”
不愧是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的,就是懂事。
“麻烦大人开个方子吧,最好能快点见效,别让督主看出什么端倪”
蔺太医犹豫了好一会儿,经过再三斟酌,终于开出了一张方子。
“大人每天吃一剂,连续吃七天就可以了”
什么打胎药居然要连续吃七天?我也不懂,也不敢多问。
虽然裴叙不在,但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我和蔺太医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而且说得含糊不清。
方子开好后,我俩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撒腿就跑,生怕一不小心又撞见裴叙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第一剂药喝下去后,我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半。
这时我才有心思回想除夕那晚发生的那些混乱又荒唐的事。
这已经是我在督主府度过的第三个除夕了。
和前两年不同的是,今年进宫赴宴的裴叙迟迟没有回来,都到了亥时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没了裴叙这个大人物坐镇,府里的小太监们一下子就闹翻了天,居然偷偷摸摸地喝起酒来。
其实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然禄、寿、喜三位公公也不会跟着一起瞎闹。
起初,我还记着要伺候裴叙休息,没和他们一起疯。
可是裴叙一直不回来,那四个人又故意来拉我,我一时没忍住,也喝了几杯。
谁能想到,他们偷来的竟是御赐的桂花陈酿。
刚开始喝的时候,只觉得这酒甘甜顺口,可后劲大得惊人。
等裴叙回府的时候,我已经醉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还好禄公公比较靠谱,亲自把我送回了裴叙的沧澜院,没让我大半夜在府里到处乱逛。
他还塞给我两颗薄荷糖,让我嚼嚼清清口,别让督主闻到酒味儿。
等我含着薄荷糖,拿着湿漉漉的帕子准备去伺候裴叙洗脸时,才发现他比我醉得还要厉害。
他的眼尾泛红,眼神迷离得像一汪春水。
要不是他手里还提着那根长鞭,倒真算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美男子。
我当时还没意识到危险,举着帕子就凑了过去。
“督主,奴才伺候您,净,净面”
我的舌头有些不听使唤,可能是因为含了薄荷糖的缘故。
裴叙头都没抬,一鞭子就甩了过来。
“滚出去!”
要不是他喝醉了,这一鞭肯定能把我的脸抽得开花。
看着手里被抽飞的帕子,我一下子清醒了七分。
“督主息怒,奴才这就滚”
我正以为自己能顺利逃走呢,身后又传来了裴叙的声音——
“叫钱多多过来伺候”
督主大人啊!您就没想过,刚刚被您抽了一鞭的人就是我钱多多吗?
没地方讲理去,我只好捡起帕子,又转身回去。
“督主,钱多多伺候您净面”
裴叙眯着那双凤眼盯着我看了半天,才伸手接过绢帕。
“脸怎么肿了一块?”
我赶紧把顶在腮帮上的薄荷糖咽了下去,试图销毁证据。
“没肿,督主看错了”
当着主子的面偷吃,我这不是不要命了嘛。
可喝醉了的裴叙根本不讲道理,捏着我的脸左看右看。
“本座明明看见肿了,张嘴!”
反正糖已经咽下去了,我就放心大胆地伸出舌头让裴叙检查。
可下一秒,天旋地转,我被裴叙一把按到了床上。
当我的舌尖被裴叙吻住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我明白过来时,我已经和裴叙纠缠在一起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长公主胆子大得离谱,居然联合皇帝给裴叙下了药。
要不是有福公公跟着,裴叙差点就落入她的魔掌了!
这荒唐的一夜过后,等我扶着墙、忍着腰痛从裴叙的卧房里逃出来时,天已经快亮了。
又惊又吓之下,我发起了高烧。
也多亏了这一场高烧,我才没有露出破绽。
三天后,我又去裴叙跟前伺候,表面上已经恢复得和往常一样了。
可我刚一露面,就又被裴叙嫌弃了。
“怎么裹得这么严实?还戴个围脖?”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退,生怕他一生气就把围脖扯下来,看到我脖子上的吻痕。
“回督主,天气太冷了,奴才怕冻着”
裴叙沉着脸扔给我一件大氅,没再跟我计较。
我刚搂着毛茸茸的大氅松了口气,又被裴叙手里的东西吓得魂飞魄散。
“过来看看,见过这东西吗?”
我看着自己贴身戴了十八年的玉坠,硬着头皮睁着眼睛说瞎话。
“奴才,没见过”
“小福子说,除夕那晚是你伺候我休息的?”
“是的”
“有没有其他人来过本座的卧房?”
“奴才……没见过”
裴叙垂着眼眸,朝我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
“那晚本座休息后,有人来过本座的卧房。
这东西,就是那个人留下的”
我顿时手脚冰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督主饶命!”
“没出息!”
裴叙伸手把我拉了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本座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本座查查,那晚到底是谁进了本座的卧房”
“督……督主不知道吗?”
“本座被下了药,什么都没察觉到”
被下……下了药?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有了一丝生机。
“那……查到之后呢?督主打算怎么处置?”
裴叙冷哼了一声,那双凤眼冷得像刀子一样。
“本座会亲自让她知道,死字怎么写!”
我的膝盖一软,又一次跪了下去。
裴叙越发嫌弃我,踢了我一脚后,就进宫去了。
寿公公和喜公公探头探脑地走进来,看到我一直跪着不起,就过来扶我。
“这是被督主踢坏了?没见他老人家使多大劲啊”
我哪是被踢坏了,分明是被吓得够呛。
裴叙这一脚的力气,还比不上那晚他折腾我的力道呢!
想起那晚的事,我心里一阵悲凉——好日子没过几天,我娘的仇还没报,平白无故被人占了便宜,现在还要面临死亡的威胁!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思来想去,都怪我那个黑心肝的爹!我爹叫钱大富,为了巴结权倾朝野的裴督主,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因为我长得很像我娘,有一张美艳动人的脸。
当年,钱大富就是看中了我娘的这张脸,才不惜花大价钱把她哄骗到手。
我娘到了京城才知道,钱大富早已有了老婆孩子,而且他特别怕老婆,根本不敢把我娘娶进家门。
她只好被打发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我娘心灰意冷,本想一死了之。
可那时候她已经有了我,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带着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我的出生并没有改变我娘的命运,反而成了她的负担。
她曾经那双能挑花绣朵的手,如今只能用来洗衣做饭、打柴割草。
如果只是这样,日子或许还能凑合过下去。
可我偏偏有个禽兽不如的爹。
我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我爹。
他赶到庄子上,把我娘接到了城里,说三天后就回来。
三天后,我等来的却是我娘的尸体。
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伤痕,一看就是被折磨致死的。
我爹说,是我娘不守妇道,在外面勾三搭四。
他本来都打算把我娘娶进府里当妾了,结果她还做出这种事。
被人发现奸情后,没脸见人就上吊自杀了。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娘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她绝对不可能自杀!是我那个不要脸的爹,哭着求我娘去陪一个贵人。
他说,只要陪一晚,就把我娘正式娶进府里当妾。
我娘死活不愿意,最后被捆着手脚送到了那个人的床上。
等再被送出来时,我娘已经没了呼吸。
我娘死后,我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
可生活的艰辛还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险恶。
曾经的玩伴们都变成了欺负我的恶魔。
他们把我堵在打柴割草的路上,又是打又是骂,还对我推推搡搡,肆意羞辱我。
看到没有人替我出头,他们就变本加厉,撕扯我的衣服,逼我给他们磕头下跪。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三年。
我一直委曲求全,以为能换来一点安宁,可换来的却是日复一日越来越严重的伤害。
十岁那年夏天,我又一次被他们堵在了路上。
带头的大毛说:
“小贱人她娘是给男人睡的,小贱人就是给咱们睡的,今天咱们就睡了她”
我那时候还小,不太懂男女之间的那些事。
但他们尖锐的口哨声和难听的淫笑声,让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他们的恶意。
我把双手背到腰后,那里藏着我的柴刀。
三年来的经历让我明白,只有反抗才能让自己摆脱困境。
铁蛋上来扯我,还转头问大毛:
“可我娘说她娘被好多男人睡过,脏得很!这小贱人能睡吗?脏不脏?”
大毛坏笑着说:
“她还是个黄花闺女,自然不脏。
等被我们睡过,她就脏了”
他还知道把和他们一起的二丫支开,免得坏了她的名声。
我曾经叫过姐姐的二丫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躲开了。
“真恶心!你们也不嫌脏!”
我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慢慢地抽出了别在腰后的柴刀……
我拼尽全力反抗,终于为自己换来了久违的平静。
再也没有人敢对我指指点点,说那些难听的话了。
可老天爷似乎就是不肯放过我,专门跟我作对。
十三岁的时候,钱大富又出现了,把我带回了钱府。
他不仅给我好吃好喝的,还请了师傅教我琴棋书画和房中秘术。
原来是他看中了我越来越出众的姿色,想让我靠这个去讨好别人。
正好,我也发愁一直困在乡下,没机会给我娘报仇。
那就将计就计,借刀杀人吧。
我算盘打得挺好,唯一没想到的是,钱大富想巴结的人竟然是太监头子裴叙!京城谁不知道,那裴督主阴险狡诈,心狠手辣。
落到他手里的姑娘,没有一个能活着熬过当晚。
那我学的这些本事还怎么用得上啊?
既然没有别的活路,那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晚,我就带上身上仅有的几件首饰逃出了钱府。
乔装打扮后,我跑到督主府毛遂自荐当了差。
钱大富不是想巴结裴叙吗?巧了,我也想。
就冲着“权倾朝野”
这四个字,我愿意赌上一切。
我用自己悲惨的身世和两根金簪打动了负责招人录用的老太监。
时隔五年,我终于朝着给我娘报仇的目标迈出了第一步。
可这一步实在是太小了,我连裴叙的面都很难见到。
不过没关系,现在钱大富连督主府的门都进不去。
在督主府当差的当然都是太监,但太监也有等级之分。
裴叙自然是最厉害的那一等,在他下面,还有福、禄、寿、喜、财五个得力的亲信。
我刚进府的时候,被分到了喜公公手下,给他做一些打杂跑腿的粗活。
喜公公负责管理督主府的大小事务,权力不小。
他看我做事勤快又机灵,就把我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就算有这样的待遇,我也只能远远地看裴叙一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他的赏识,为我娘报仇雪恨啊。
机会降临总是毫无预兆。
进入督主府的第二个年头,一桩重大事件突如其来。
裴叙竟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遭人暗算,身中剧毒。
顷刻间,督主府内人人惶恐不安,个个噤若寒蝉。
五大心腹不眠不休,持续严查三日,总算寻觅到一丝头绪。
这毒药,竟被下在了裴叙每晚必饮的那盏安神药里!更令人震惊的是,那安神药均出自我的顶头上司喜公公之手!
喜公公很快就被带走了。
他倒是极为仗义,一口便承认了罪行,没有牵连任何一人。
然而,我心里清楚,绝不可能是他!
喜公公平日里时常将我带在身旁悉心提点,那盏安神药,是他在我眼前亲自熬制出来,而后送上去的。
他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
喜公公被带走的首个夜晚,我整夜辗转难眠。
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安神药从挑选药材直至送入沧澜院的整个流程。
我再度笃定,喜公公绝对没有下毒!
既然不是他,那就必定另有其人。
能够在沧澜院自由出入,并且接触过那盏安神药的人,唯有裴叙的那几位心腹。
除去喜公公之外,福公公当天并不在府中,这一点可以排除。
如此一来,剩下禄、寿、财三位,其中必定有一人是真正的凶手!
我猛地坐起身,天色尚未破晓,便敲响了福公公的房门。
为何不直接去找裴叙呢?呵呵,喜公公得宠的时候,我连和裴叙搭话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是现在。
福公公虽说名字里有个「福」字,实则铁面无私,冷酷无情。
不过,他还是让我进了屋。
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冷冷抛下四个字:
「求情免谈」
我眼珠滴溜溜一转,硬生生将泫然欲泣的神情换成冷静睿智的模样。
「公公明察秋毫,我并非来求情的,而是怀疑凶手另有他人,倘若不将其铲除,定会后患无穷!」
「哦?」
福公公挑起油灯,倒了杯茶,随后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详细说说」
我将思索了大半夜的线索一五一十地告知福公公。
他并未中途打断,待我说完后,却直接抛出一个致命问题:
「那你又怎样证明,这毒不是你下的?」
这……
福公公目光犀利,仿佛要将我彻底看透。
「从头到尾,你都在为小喜子作证,可你又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怪不得福公最得裴叙器重,果然名不虚传!
「我的确无法自证,但恳请公公以督主的安危为重,彻查那盏药进入沧澜院后,都经过了哪些人的手。
要是能查出凶手,自然皆大欢喜。
要是查过之后,依旧无法为喜公公洗清罪名,那我愿与喜公公共担罪责」
福公公冷眼审视了我片刻,神色渐渐缓和。
「小喜子的眼光还算不错」
留下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福公公便把我打发回去了。
三天后,喜公公回来了,整个人瘦了一圈,但身体并无大碍。
他一把抱住我,哭得稀里哗啦,发誓要为我这个恩人做牛做马。
不过,他没这个机会了。
真正的凶手浮出水面,财公公离奇失踪。
福、禄、寿、喜四大公公少了个财,裴叙的脸色极为难看。
「钱多多也是财,就让他补上这个空缺吧」
就这样,我被调到裴叙身边,成了他的近身内侍。
但裴叙并未给我改名,依旧唤我钱多多。
进入督主府两年,我终于成功攀上裴叙这棵大树。
眼见报仇之日即将来临,我伺候裴叙愈发尽心尽力,就连葡萄都要先剥了皮才递给他。
裴叙仿佛不想看见那卖相欠佳的葡萄,将碗轻轻推远了些,这才缓缓开口道:
「钱多多,你这次立了大功,可有想要的赏赐?」
我剥葡萄的手顿时停住,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么简单?
我擦了擦手上的葡萄汁,小心翼翼地确认:
「什么赏赐都可以吗?」
裴叙傲然一笑,神情张狂。
「那是自然,普天之下,还没有本座弄不来的东西。
说吧,你想要什么奇珍异宝?」
我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给裴叙磕了个头。
「督主大人,我不要奇珍异宝,我只想为娘亲报仇!」
或许是闲来无事,裴叙不仅耐心听完了我的遭遇,还饶有兴致地与我一同分析起来。
「按照你所说,你的仇人应该有两个,一个是骗了你娘钱财的钱大富,另一个则是害得她含恨而死的那位『贵人』」
裴叙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我恍然大悟。
之前,我一心只想除掉钱大富,为母亲报仇雪恨,从未想过,那位高高在上的贵人,同样应该血债血偿。
郑意,郑贵妃的亲哥哥,真的会为一个普通百姓抵命吗?
「倘若督主大人能够成全我,我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裴叙轻蔑地冷哼一声:
「就算本座不成全你,你照样得为本座效命!」
禄、寿、喜三位公公听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唯有福公公依旧板着脸,给足了我面子。
报仇的事情就这样被一笔带过,也不知裴叙记住了几分。
我不敢追着裴叙询问,只能每天眼巴巴地望着福公公。
盯了十几天,福公公毫无反应,裴叙却不耐烦了。
「别再盯着看了,先帮你出这口恶气,剩下的,等时机成熟了,一并算账」
我还没来得及琢磨透裴叙话里的含义,就听闻钱大富被抄家的消息。
我欣喜若狂,赶忙告假,跑到钱府门口看热闹。
亲眼目睹钱府被查封,钱大富一家如丧家之犬般跪在大街上苦苦哀求、痛哭流涕,我心中积压了十一年的恶气终于得以吐出。
我在四海楼花重金订了一桌酒席,邀请裴叙和他的四大护法前来赴宴。
然而,一场原本愉快的宴会,却被一个不长眼的家伙搅了局。
我将宴会安排在四海楼最顶级的「临海观云阁」。
点好菜后,我正品着茶等待众人到来,雅间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为首的,竟然是郑意。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但我牢记裴叙「时机未到」的叮嘱,生怕坏了他的计划,只好强忍着怒火与郑意周旋。
可这畜 生不识好歹,上来就掀翻了桌子。
「滚出去!这地方是你爷爷我要的!」
真是嚣张至极!我恨不得把地上的冷盘捡起来,狠狠扣到郑意脸上。
掌柜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壮着胆子说了句公道话:
「大人息怒!这间雅间已经被督主府预订了,大人能否换一间?」
「爷不换!少拿裴叙来吓唬我,那个没根的东西!给爷提鞋都嫌——啊!」
郑意的污言秽语被我扣到他脸上的一只描金盘子打断,他双手捂着鼻子,发出凄厉的惨叫。
我自然也没能逃脱,瞬间就被郑意的手下团团围住。
「狗奴才!今天不弄死你,爷就不姓郑!」
八年前的那一幕仿佛重现眼前,我紧握着手中的盘子,一步也不肯退让。
「你当然不姓郑!你姓畜,畜 生的畜!」
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裴叙赶到时,我浑身是伤,被押在一片碎瓷之中。
郑意满头是血,倒在软椅上呻吟不止。
裴叙凤眸中闪烁着凛冽的杀气,向来挂着淡淡笑容的薄唇此刻也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郑国舅好大的火气,连本座的宴席也敢捣乱!」
不用他吩咐,禄公公和寿公公已然出手将我解救出来。
郑意吐出一口血沫,阴森森地笑道:
「裴督主,你最好把人交给我,否则,爷就把你的督主府掀了!」
喜公公正要上前理论,被裴叙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有本事你尽管试试看,本座倒要看看!走!」
回到督主府,蔺太医早已等候在此。
其实我身上大多是皮外伤,并不严重,但还是被裴叙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本事见长啊?能以一敌百了?那你还求本座帮忙干什么?」
我一边躲躲闪闪地让蔺太医上药,一边还要应付怒气冲冲的裴叙。
「我哪有什么本事,只是听不得有人侮辱督主。
郑意非要自讨苦吃,我自然要让他知道厉害」
寿公公在裴叙耳边低语了好一阵,想必是打探到消息回来汇报了。
果然,裴叙听完后,怒气消了不少。
又见我确实并无大碍,这才总算网开一面,放过了我。
临走前,他还不忘挖苦我一句:
「天下有仇的人多了去了,就属你最没脑子!」
这话我有一半没听懂,好在有喜公公为我解释。
原来,与我相比,裴叙和郑家之间才是真正的血海深仇。
裴叙其实并不姓裴。
他是已故言大将军的独子,言子默。
十六年前,北辽进犯中原,言大将军率领军队出征。
原本稳操胜券的一场战役,在艰苦鏖战三个月后,却因迟迟未到的粮草而由胜转败,几乎全军覆灭。
言大将军战死沙场,三万将士埋骨边关。
消息传回京城,皇帝龙颜大怒,下旨诛杀言家满门。
那一夜,大雨倾盆而下,言府门前血流成河。
唯一幸存的人,只有年仅六岁的言子默。
混乱之中,有人用力将他踢出人群,随后他便被人迅速抱走。
在闪电的照耀下,他看到母亲欣慰地笑了,然后向那个踢他的人深深叩拜。
接着,母亲毅然决然地迎上横在面前的长刀,含笑而逝。
言子默在暴雨中昏厥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成了裴百户的干儿子裴叙。
可惜,好人命不长。
裴叙还未长大成人,裴百户便英年早逝了。
听完裴叙的身世,我的怒火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旺盛。
「那么,粮草为什么会迟迟不到呢?」
喜公公那张天生的笑脸此刻却显得阴森恐怖。
「因为郑氏刚刚被封为贵妃,皇帝要为她重建长乐宫」
「所以,边关将士的粮草就成了长乐宫的建筑材料?」
「不仅如此,还有郑贵妃身上的珠宝首饰,郑家人的奢靡生活」
简直是岂有此理!如果我是裴叙,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要和郑家拼个鱼死网破!
喜公公却难得地陷入沉思。
「拼个你死我活又能怎样?然后呢?言家依旧沉冤未雪,郑家依旧祸国殃民,除了搭上一条性命,什么都改变不了」
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二次感受到无能为力。
第一次是看到母亲尸体的时候,我救不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为她报仇,空有满腔愤怒,却无处发泄。
自从攀上裴叙这棵大树后,这种无力感逐渐消失了。
曾经我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如今变得轻而易举。
然而,现在这种无力感又再次袭来。
「那该怎么办?总不能换个皇帝吧」
我是随口一说,喜公公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为什么不行?」
我惊愕地坐起身,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得了。
「你想造反?」
「不是我,是我们。
也不是造反,是拥立新君」
回答我的是去而复返的裴叙。
我凝视着他问道:
「新君是谁?」
「大皇子」
「为什么是他?」
「他是皇后嫡出,名正言顺」
停顿了片刻,裴叙接着说道:
「他答应事成之后为言家平反」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道:
「既然都做到这份上了,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呢?」
裴叙苦笑着摇了摇头。
「言家满门忠烈,绝不做乱臣贼子」
我突然读懂了他的那个笑容——他不愿意让言家百年的清誉沾上任何污点,甚至不惜将自己置身事外。
为什么呢?难道就因为他做了太监?
我已然没了分析局势的机会。
裴叙去了又折返回来,原来是郑贵妃突然发起了攻势。
她差人传我进宫,说是要问话,可谁心里不清楚呢,我这一去必定凶多吉少。
早知如此,在四海楼的时候就该多揍郑意几拳解解气。
裴叙那张如妖孽般的俊脸阴沉得好似一潭死水,他一连串地下达着命令:
“小寿子带钱多多离开,小福子跟本座进宫,小禄子去通知大皇子,小喜子留在府里,随时做好接应”
寿公公应了声是,走上前来就要拉我,可我站在原地没动。
“我不走”
我只是脑子不太灵光,又不是糊涂蛋。
这种节骨眼上我要是一走了之,那不正好给了郑家对付裴叙的把柄?这么多年的谋划和筹备,岂能因为我而毁于一旦?
“我要进宫去。
她不是要问话吗?正好我也想问问她,郑意残害良家女子的事情,她究竟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有意包庇?”
“别胡闹!小寿子,强行带她走!”
“我就是不走!”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
“裴督主这儿可真是热闹非凡啊”
来人我见过一回,是郑贵妃宫里的首领太监安公公。
裴叙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彻骨,看来郑贵妃是打定主意不肯善罢甘休了。
离开督主府之前,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看督主府了,说真的,心里头还挺舍不得。
在督主府的这三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舒坦、最自在的时光。
府里的每个人都对我很好,裴叙还帮我报了仇。
虽说没有直接要了钱大富的命,但也足以告慰我娘的在天之灵了。
我没什么能耐,也没办法回报大家,可我至少清楚,不能因为贪生怕死,坏了裴叙他们的大事。
安公公领着我在宫道上绕来绕去。
巧的是,在长乐宫门前,我们碰到了脚步匆匆的大皇子。
大皇子身姿挺拔,气质端肃雅正,宛如芝兰玉树一般,隐隐有帝王的风范。
也难怪裴叙会选择支持他。
不过我对大皇子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身上有股阴郁的气息,而且长相也比不上裴叙。
然而,在大皇子开口说话之后,我决定暂且对他改观。
“安公公,请转告贵妃娘娘,我看上了这位小公公的好模样,想带他回宫玩几天,还请娘娘成全”
安公公没做丝毫争辩,直接行礼告退后离开了。
回到大皇子的乾元殿,就算我再迟钝,也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我诚心诚意地向大皇子行了跪拜大礼。
大皇子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你就是钱多多?”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偷偷抬眼看了看他那张温良谦和的脸,竟从上面读出了“不过如此”
这四个字。
我收敛心神,规规矩矩地又行了一礼。
“多谢大皇子垂询,奴才正是钱多多”
大皇子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也没让我起身。
他拿起一本书,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
“裴叙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为了一个小太监,还要本皇子亲自跑一趟,真是不知轻重”
哼,我之前还白对他有过好感。
要是没有裴叙,你这大皇子算得了什么!我心里暗自腹诽着,一边偷偷地揉着自己的膝盖。
我和大皇子都忘了本啊。
才过了几天好日子,我就觉得自己变得金贵起来了。
裴叙赶来的时候,我依然跪在地上。
裴叙跪得可比我标准多了。
可那大皇子居然稳稳地坐在那里,坦然接受裴叙的行礼。
他哪来的底气啊?裴叙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制止了我想要冲动行事的念头。
“裴卿,慈不掌兵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千万别因为妇人之仁坏了大事”
“微臣谨记教诲,微臣告退”
出了皇宫,坐上马车,裴叙才松开了对我的约束。
“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我满心的憋屈和不满,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到嘴边,最后只问了一句:
“就选他?”
裴叙点了点头:
“只能是他”
这简直要把我气死了!在一群麻雀里挑凤凰,结果一个比一个差劲儿。
可裴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委屈钱公公了”
折腾了一大圈,总算是有惊无险。
回到督主府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便和喜公公凑到一块儿聊起了八卦。
“那个大皇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没瞧见他那副嘴脸,啧啧啧,太令人讨厌了!”
“要不是为了替言大将军翻案,督主何苦要看他的脸色?”
“就不能自己为言家翻案吗?”
“这话可不能乱说。
皇帝为言家翻案那叫做平反,自己给自己翻案,那叫什么?那叫谋逆。
我心里清楚。
事关言家百年的清誉,裴叙只能捧着一个没啥能力的人,当作有大出息的人来扶持。
锦和八年,皇帝在行宫突然染上重病。
留守京城的大皇子趁机起兵,打出“清君侧,诛妖妃”
的靖王檄文,包围了行宫。
郑贵妃和太子手里掌握着禁军,本来还有一战之力。
可无奈朝野上下的官员百姓,早已对郑氏一族的恶行忍无可忍!禁军临阵倒戈,直接绑了郑贵妃和太子,向大皇子投诚,大皇子这一派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了胜利。
三个月后,新皇登基,开始论功行赏,并且大赦天下。
言家多年的冤屈终于得以昭雪,真相大白于天下。
太子被废黜,郑贵妃被赐死,郑氏一族及其牵连的党羽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处。
裴叙终于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我原本以为,从此以后裴叙就能平步青云,大展拳脚,干出一番大事业。
可没想到,皇帝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
裴叙不但没有得到晋升和奖赏,反而引起了皇帝的猜疑。
除夕宫宴上,长公主敬的那杯酒,不过是新皇帝一种上不得台面的试探手段。
既是试探裴叙对皇帝是否忠诚,也是在试探他的真实身份。
裴叙从来没有在皇帝面前承认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一开始是因为他不愿意玷污言家的清誉,后来则是为了防患于未然,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可这狗皇帝的试探,虽然没能从裴叙身上找到破绽,却给我惹来了麻烦。
好在蔺太医开的药很对症,我只喝了三剂,恶心反酸的症状就消失了。
只是一直没有落红,也许是药量不够,可能还是得喝满七剂才行。
也不知道这药效发作起来是快还是慢,会不会被别人看出异常。
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找个借口出去躲上两天比较保险。
还没等我想出合适的借口,督主府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长公主亲自登门,指名道姓要见我。
见就见吧,她和她哥哥一样,眼睛也不好使。
我在地上跪了半天,她也没让我起身。
“本宫听说,裴督主曾经为了一个小太监大动干戈,甚至还求到了皇兄面前,说的就是你吧?”
“是奴才没本事,才让督主大人为我 操心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确实挺没用的,接着跪着吧!”
呵!我算是明白了,她就是专门来找我麻烦的。
可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呢?
“本宫爱慕裴叙已经很久了”
然后呢?我和长公主对视着,清楚地看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嫉妒。
不会吧?长公主喜欢太监?还是说,裴叙的秘密已经被她发现了?
“长公主,裴督主可是个太监啊”
“哈哈哈!你不知道吗?裴叙对你另眼相看,居然都没告诉你他的秘密?”
我心里“咯噔”
一下。
“奴才愚笨,不明白长公主的意思”
“意思就是裴叙是个假太监,他根本就没有净身!”
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站在一旁的喜公公也慢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奴才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儿,长公主怕是被人骗了吧?”
长公主得意地笑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这是裴叙亲口告诉我的,他有几颗脑袋,敢欺骗皇帝?”
她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我脸上错愕的表情,然后接着说道:
“本宫已经请求皇兄赐婚了,你要是再敢和裴叙纠缠不清,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裴叙赶回督主府的时候,我已经晕过去了。
是跪晕的。
长公主因为嫉妒而心生怨恨,莫名其妙地把我数落了一顿不算,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人看着我,非要我跪满一个时辰不可。
喜公公本来想阻拦,我怕连累到裴叙,还是乖乖地跪了下来。
不过,我现在的身子似乎真的金贵了不少。
才跪了半个时辰,我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我连裴叙为什么要向皇帝坦白自己不是真太监这件事都没来得及想明白。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裴叙的卧房里,吓得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要不是被人拦了一下,我差点直接滚到床下去了。
拦我的人正是裴叙。
他那张英俊的脸阴沉得如同地狱里的罗刹一般,也不知道是谁惹他生气了。
“督主……”
“躺着别动,都晕倒了还不安分”
哦,原来惹他生气的人是我啊。
他脸拉得这么长,莫不是在帮长公主出气?
“奴才已经没事了,这就去把剩下的时间跪完”
“钱多多!”
“你是非要把我气死是吧?”
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不自称“本座”
了?咱俩这么一来一往地对话,感觉还挺亲近的呢!我赶紧抓住这个机会,虚心地问道:
“督主,您为什么要把那个秘密告诉皇帝啊?”
“哪个秘密?”
“就是……您不是真太监那个事儿”
裴叙眯着那双迷人的凤眸上下打量着我。
“本座不是真太监,钱公公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嘛?”
我早就惊讶过了好不好!
“奴才当时震惊得过头了,现在就跟木头人似的”
裴叙轻声笑了一下:
“这小嘴还挺会说!”
“那到底为什么啊?您为什么要告诉皇帝?”
“这是迟早会被知道的事儿,早点说出来也好,省得以后皇帝又拿这个事儿说我欺君”
我没太听明白,但这也不重要。
“长公主说皇帝会给您和她赐婚……”
“不会的,我已经拒绝了”
“为啥啊?长公主长得也还行啊?”
裴叙看着我,眼神凉凉的。
“因为本座喜欢男人,尤其喜欢钱公公这样娇俏可爱的小太监!”
蔺太医开的药终于喝完了。
除了变得能吃嗜睡之外,并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所以,我得赶紧把逃跑计划提上日程。
不跑难道等着送死吗?那天裴叙说喜欢小太监时的那个眼神,看得我心里直发慌。
没想到裴叙竟然有断袖之癖!怪不得人们都说送进督主府的姑娘活不过当晚,怪不得和裴叙有过一夜之后,裴叙要我把那个人找出来,说要亲自教她怎么写“死”
字!这根本不是投其所好,分明是触犯了人家的忌讳!我不仅女扮男装,还和裴叙有过亲密接触,这简直就是在裴叙的忌讳上肆意挑衅!怎么看,我都难逃一死。
趁着现在还没被发现,当然得赶紧逃命!
可我忘了,督主府里可不只有裴叙,还有他的四大护法。
我背着个小包袱刚爬到墙头上,就和寿公公撞了个正着。
“三更半夜的,不睡觉打算去哪儿啊?”
“出去看看夜景”
向来不爱说话,只喜欢动手的寿公公没跟我废话,几个纵身就把我拎到了福公公面前。
幸好不是被抓到裴叙面前!
三更半夜,四周一片漆黑。
福公公居然在泡茶。
好吧,他的爱好向来独特,半夜喝茶也不足为奇。
但旁边那两个打着哈欠、嗑着瓜子的人实在太显眼了,我想忽视都难。
“各位公公晚上好啊?”
福公公点了点头,递给我一杯茶,竟然还是红枣桂圆茶。
“说说吧”
太监……喜欢喝这种茶?还有,说什么呢?说裴叙是假太监,可他喜欢真太监?还是说我和裴叙有过亲密接触,现在打完胎准备跑路?感觉说哪个都是在自寻死路。
“我梦到我娘了,想回去给她上炷香,扫扫墓”
“原来如此”
“孝心可嘉”
“真是至孝之人啊!”
“不带着督主一起去?”
与我的惊慌失措不同,福、禄、寿、喜四位公公一个比一个镇定自若。
他们吐出的话语,更是一个比一个让人胆战心惊。
“你打算始乱终弃呀?”
“这可不好吧,都有了那般关系呢!”
我吓得魂儿都快没了,紧紧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我……我和督主都是男子,这样的事儿有违伦理纲常……”
这话一说出口,原本正兴致勃勃八卦的几人瞬间没了劲头,纷纷扔下手中的瓜子,各自散去。
“散了散了,没好戏看咯”
“督主居然还不点破,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只有寿公公留了下来,也许是怕我再度逃跑,一路跟着我,把我送回沧澜院才转身离开。
此时,裴叙屋里的灯亮着,不知道他是还没睡,还是已经早早起身了。
我赶忙轻手轻脚地溜回自己屋子,没想到还是被坐在榻上的裴叙逮了个正着。
“不跑啦?”
他问道。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不想跑,而是根本没机会跑掉。
但我还是想为自己的性命争取一下。
“督主,我真的是男儿身”
裴叙轻叹一口气,说:
“你说是就是吧!”
接着,他伸手将我拉进怀里,贴着我的嘴唇暧昧地低语:
“那本座就与你成就一段断袖之情”
时隔三个月,我又和裴叙有了亲密接触。
这一次,我头脑清醒,他也没有醉酒。
直到一切结束,我都弄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裴叙的手在我的腰间轻柔抚摸,弄得我有些害羞。
这段日子我胖了不少,肉都长在了腰上。
“督主,别摸我腰了”
“为何?”
“我好像长胖了”
裴叙的手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我迷迷糊糊听到他低声呢喃:
“……这是连有身孕都不肯承认吗?”
在进入梦乡前,我含糊地哼唧了两声,心里想着:
哪有身孕呀!我都喝了七剂打胎药了!
那晚之后,我被迫和裴叙住在了一起。
而且,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我身上露出的种种破绽。
这种被看穿却又不被点破的感觉,真的很煎熬。
我说的谎话越多,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不知道该如何坦白。
白天我提心吊胆,晚上也总是胡思乱想、噩梦不断。
几天后,我又见到了蔺太医。
“胎相稳定,大人不必担忧”
他说道。
什么?我喝了他七剂打胎药,他现在居然说胎相稳定?而且还是当着裴叙的面!
裴叙一把拉住情绪激动的我,向蔺太医道谢:
“有劳太医,本座自会重重酬谢”
蔺太医笑着离开了,根本不理会我的绝望。
我只好“扑通”
一声跪下,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督主大人饶命!奴才真不是故意隐瞒的!奴才女扮男装冒充太监,只是为了报仇,绝没有觊觎督主之意!”
“奴才确实不该私自怀有身孕,但奴才已经喝了打胎药,绝没有想用孩子来谋取地位的心思!请督主明察啊!”
然而,我越是苦苦哀求,裴叙的脸色就越阴沉。
“呵呵,原来是本座不配”
“不不不!配!特别配!”
“只是奴才身为女子,命薄承受不起督主的厚爱,但请督主念在奴才尽心尽力伺候的份上……”
裴叙眼眸一冷,笑得十分诡异。
“本座冒昧问一句,钱公公,‘身为女子,命薄承受不起督主厚爱’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横竖都是一死。
我一咬牙,把钱大富彻底出卖了。
“钱大富跟他老婆说,你贪恋女色且心狠手辣,落在你手里的姑娘活不过一晚……”
裴叙又气又笑:
“你就信了?”
虽说……
“督主府确实没有一个活着的姑娘……”
裴叙生气了。
他依旧和我一起吃饭、睡觉,没说一句重话,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左思右想,我去找喜公公寻求办法。
我们聊了一下午,最后我带回了一堆针线活儿。
喜公公说,宫里的娘娘 们争宠的时候都这么做。
可我并非为了争宠,也没有娘娘 们的本事。
熬了大半夜,荷包上的针脚还不如我手指上的针眼多。
被裴叙看到后,他把我的针线都扔了。
第二天,他直接把我交给了禄公公。
“带去庄子上吧”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有些舍不得。
但我还是恭恭敬敬地给裴叙磕了个头,说了句“督主保重”。
裴叙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马车上,我哭得很惨,禄公公一边拨弄算盘一边安慰我:
“行了行了,知道你舍不得督主,很快就回来了”
怎么可能回来呢?裴叙明显不想见到我了,不然怎么会把我送到这么远的地方?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庄子,再往前走就出京城了。
庄子很大,收拾得井井有条。
我被禄公公带到一个安静的院子,里面全是女子。
她们有的织布,有的纺纱,有的刺绣,都在忙碌着。
难道这就是我以后的安身之处?“禄公公,我以后就住这儿吗?”
“住?你再仔细瞧瞧”
我只好又认真打量起来,发现有几位姑娘容貌出众。
一位正在绣凤穿牡丹的姑娘看到我们,起身迎了过来。
“见过两位大人”
“姑娘客气,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极了!再好不过了!多谢督主的救命之恩!”
我心中一动,难道这……
禄公公点点头说:
“那几个长得好看的,就是以前送到督主府的姑娘。
送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督主就把她们送到这儿学门手艺”
原来如此!从绣坊出来,禄公公带着我继续参观。
“庄子上还有督主收留的孤儿,有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但也得去田里干活,不能白吃白喝”
我真心感叹:
“这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比我小时候强多了。
回督主府的路上,我又听到一件新鲜事。
钱大富破产后染上了赌瘾,不仅输光了剩下的家产,连自己都搭进去了,现在居然在小倌馆挂牌接客。
这么解气的事儿,肯定是裴叙干的!我央求禄公公绕到小倌馆,找了些地痞流氓去给钱大富捧场,让他们好好照顾钱大富的生意,别嫌弃他人老珠黄。
看完热闹回到督主府,天已经黑了。
沧澜院的廊下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单薄得让人心疼。
“督主,人我给您带回来了”
禄公公行了个礼,转身就走,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裴叙看着我,目光平静。
“敢回来了?”
我硬着头皮拉住他暗紫色的衣袍,小心翼翼地哄着他:
“您是孩子的爹,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你最好是这样!”
被裴叙折腾了一番后,他说话终于正常了。
他把我抱在怀里,温和地和我商量:
“钱多多,咱们成婚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推辞道:
“是不是太快了?”
裴叙摸了摸我微微隆起的肚子。
“再拖下去,这可就藏不住了”
这话倒是没错。
我叹了口气:
“蔺太医的医术不行啊,喝了那么多打胎药,一点效果都没有!”
裴叙轻笑一声:
“你觉得他敢给你开打胎药吗?”
我惊得一下子坐起来,把裴叙压在身下,连尊称都顾不上了。
“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还有,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真太监的?”
“那是保胎药。
你身体弱,要不是那几副药,长公主罚你的那次,别说孩子,你自己都危险了”
裴叙把我往上拉了拉,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枚玉坠给我戴上。
“我自然是除夕那晚发现的,本来第二天想好好跟你说,可你跑了,还装作没事发生,我就那么招人嫌吗?”
“所以你就吓唬我,还教我死字怎么写……等等!”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你是说,那晚你亲我之前,不知道我是个姑娘?”
“那你还亲?”
“要是我真是个太监呢?”
裴叙按住抓狂的我,轻轻吻了我一下。
“本座早就说过,你要是真太监,本座就与你断袖”
“钱多多,我喜欢你,不在乎你的身份和性别”
蔺太医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钱公公,下官看您这是喜脉”
我们都没有亲人,也不在意婚礼的排场。
要不是福、禄、寿、喜四个非要喝喜酒,我都想把酒席省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对了,裴叙辞官了,我就更舍不得花钱了。
新帝一心想把长公主嫁给裴叙,听说裴叙私自成婚后,大发雷霆。
裴叙毫不退缩,直接辞官。
言家的冤案已经昭雪,他对官场的勾心斗角早已厌倦。
我表面上开心得拍手叫好,其实心里忧心忡忡——皇帝会不会翻脸?
裴叙会不会有危险?
以后靠什么生活?
我攒的那点银子能撑多久?
我愁得吃不好睡不好,有点风吹草动,就觉得皇帝没安好心。
裴叙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
成婚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带我去了码头。
我们乘船南下,直奔江南。
在豪华的大船里,裴叙避开福、禄、寿、喜,半跪在榻前把私房钱交给我。
我看着那一沓沓银票和地契,真心提议:
“要不,咱俩换换名字,你叫钱多多吧?”
裴叙合上匣子,放到我手里。
“不用换,我的就是你的”
孕期容易多愁善感,我感动得泪流满面。
“你真好,就算你真是断袖,我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