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重活一世,他宁愿背负骂名,也要逃离这段感情
发布时间:2025-08-04 18:57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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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蒋文年侧身躲开绣球的那一刻,我心里就明白,他也重生了。
前世,我嫁给了他。
二十年的夫妻生活,我们恩恩爱爱,是襄阳城内人人都羡慕的神仙眷侣。
所以这一世,当我把绣球抛向他的时候,我自信满满地扬起了嘴角。
然而,他却跪在我脚边,求我放过他。
那一刻,我突然醒悟过来。
重活一世,他宁愿背负骂名,也要逃离这段感情。
原来,他不想再过和上辈子一样的生活,也不想再爱同一个人了。
1
绣球掉在地上,楼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父母和朋友们都担忧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忧虑。
这也不奇怪,我和蒋文年本来是两情相悦的一对,连定亲的信物都已经交换好了。
前世,我成了他的妻子。
他对我特别好,夏天我们一起在画舫上游玩,冬天一起欣赏飞雪,手牵手走遍了大夏的山山水水。
最让我难忘的是,有一年我一直没能怀孕,他握着我的手温柔地说:“有楚玉陪着我,这辈子就足够了。”
虽然三十年的人生不算长,但除了后来我因病突然去世,我的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我以为老天爷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活一次,和他再续前缘。
于是我把绣球直接朝蒋文年扔了过去。
我本以为他会像前世一样,潇洒地跳起来,稳稳地接住绣球。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一闪身,当众躲开了。
楼下立刻议论纷纷,父亲在一旁轻声安慰我:“也许是......小蒋一时没站稳......”
父亲的话实在太牵强了,我只能沉默不语。
襄阳城内谁不知道蒋文年武艺高强,轻功在武林中更是数一数二的?
别说一个绣球,就算是千斤重的东西掉下来,只要他想,也能在瞬间把它接住。
见我不说话,大家探究的目光更直接了,热得我耳朵都红了。
蒋文年生怕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往后退了半步,离脚边的绣球更远了。
他这个举动不仅我看到了,大家也都看到了。一时间,议论声更大了。
这场本来应该皆大欢喜的姻缘,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变故。
正在场面尴尬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分开人群,淡定地走到蒋文年旁边,弯腰捡起了滚落的绣球。
“姑娘。”他拿着绣球,嘴角带着三分笑意,“这绣球既然到了我手里,不知道......还算不算数呢?”
2
乔子期,他自称是嘉州人,就是捡起我绣球的那个人。
此刻在正厅里,父亲正不停地向他道谢。
“乔公子刚才帮小女解了围,真是太感谢了。这五千两银票,还请您收下。”
“既然是帮忙解围,哪有收银子的道理。”乔子期轻轻把父亲递过来的银票推了回去。
父亲见乔子期坚决不收银票,担心他真的要和我成亲,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乔公子不知道......按照规矩,参加招亲的男子都要提前递拜帖才行。”
乔子期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着站起来作揖:
“在下刚才见杨姑娘当众受辱,一时着急才出手帮忙。要是因此坏了府上的规矩,实在是冒昧了,我这就告辞。”
父亲赶紧站起来,给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下人把他拦住。
大家都知道乔子期捡起了绣球,如果他在杨府连半炷香的时间都待不到就走了,外面肯定会流言蜚语满天飞。
“父亲,”我开口打破了僵局,“能不能让我和乔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父亲有点为难,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和陌生男子单独待在一起,传出去不太好听。
但这是事情发生后我第一次说话,父亲怕我憋出病来,只好点头答应了。
我仔细打量着乔子期,他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脸型瘦削,眼窝很深,鼻梁高高挺挺的,嘴唇薄薄的,本来应该是一副冷峻的样子,可偏偏有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让这张清冷的脸多了几分说不清楚的暧昧。
我确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和这个人不认识,于是心里更加疑惑了:“乔公子为什么要接这个绣球呢?”
他低下头笑着说:“美丽贤淑的女子,是君子都喜欢的。更何况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见他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索性把话挑明了:
“襄阳城里谁不知道我和蒋公子有婚约?今天这场招亲本来就是走个形式。可你也看到了,他故意躲开了我的绣球,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这个绣球现在就像个烫手山芋,”我叹了口气,“你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乔子期收起了轻松的表情,严肃地说:“如果蒋公子不愿意结亲,大可以私下说清楚,偏偏要在大家面前让姑娘难堪,流言蜚语最伤人了,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呢?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姑娘受这样的委屈。”
他的话戳中了我的心窝,我顿时喉咙发紧。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外人都懂,蒋文年怎么会不明白呢?他偏偏要这样对我。
我强忍着情绪问:“那今天如果换作是别的姑娘,乔公子也会这么仗义帮忙吗?”
乔子期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会,”又低声补了句:“但会让别人出手。”
我没听清:“乔公子刚才说什么?”
乔子期摇了摇头:“没什么。”
话音刚落,管家急匆匆地进来在我耳边小声说:“蒋公子来了。”
我对乔子期说:“乔公子,你是个难得的侠义之人,楚玉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要是现在走了,外人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你能不能在府上住一天呢?”
乔子期想了一会儿就答应了:“好。”
我匆匆吩咐完下人就转身离开了。
我心里全是蒋文年的事,自然没注意到身后乔子期那探究的目光,还有他低声补上的后半句:
“真是一点也没变呀。”
3
在偏厅里,蒋文年正跪在地上。父亲皱着眉头问:“贤侄这是......有什么难处吗?”
他低着头说:“是我对不起楚玉。”
我站在母亲身边,试了好几次才鼓起勇气看向他。
虽然没有了前世那二十年的朝夕相处,但最初的心动和感情,却是真实存在的。
当年我和蒋文年在梅林初次相遇,落花缤纷中我对他一见钟情。
后来他为了保护我父亲,一个人单枪匹马击退了倭寇,受伤后住在我家养伤。
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们渐渐产生了感情,男未婚女未嫁,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父亲为了表示郑重,特意提出要按照祖制抛绣球招亲。
襄阳城里的世家们都心照不宣,今天这场绣球招亲,只是走个形式,好让我和蒋文年的感情昭告天下。
可谁能想到,前世顺顺利利的姻缘,今生却变成了一场闹剧。
我看着眼前十九岁的蒋文年,他还是那么玉树临风,眉清目秀,分明还是那个让我一眼就心动的少年。
但他看我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冷淡,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温柔了呢?
我的心里好像卡了一根刺,本想转身离开,但想到他当众羞辱杨家的行为,我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为什么不接绣球?”
蒋文年沉默了一会儿,竟然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剑,双手递给我:“楚玉,如果打我能让你消气,你就动手吧。”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回避问题,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眼睛一热:
“蒋文年!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你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非要在全城人面前让我难堪?你知道这对一个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他平静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波澜,但声音却低了下去:“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少芝她......”
他低声补上后半句,“少芝她没有安全感。”
林少芝,是前世那个远在老家、成婚一年后就病逝的表妹。
今生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之间呢?
我全身一僵,感觉一股寒意从后背冒了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声音颤抖地问:
“蒋文年.......你是不是......也重来了?”
4
蒋文年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很大:“楚玉,你......”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既然你也重活了一世,就放过我吧......”
他眼眶发红,声音哽咽着说:“前世我们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可是少芝她......她因为伤心过度,随便嫁了人,最后被那个畜生不如的丈夫活活折磨死了。现在重新来一次,我实在不忍心......”
我气得火冒三丈:“蒋文年,你要是早说清楚,我杨楚玉绝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可你偏要在大家面前羞辱我,让我成为全襄阳城的笑柄!”
他羞愧地低下了头:“少芝说......说我们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她怕我最后还是会回到你身边。只有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拒绝你......”
我忍不住恶心地想吐,“好一对苦命鸳鸯!看来前世你就已经看上她了,”
我强忍着恶心,“蒋文年,你还真是辛苦,和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戏。”
蒋文年急忙来拉我:“不是的!前世我是真的爱过你的!只是我对少芝实在感到愧疚。”
我甩开他的手:“别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蒋文年还是不死心,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楚玉,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我气得反而笑了起来:“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想要新欢在身边,又想要旧爱原谅你,你配吗?”
我抬手指向大门,“你要跪就去外面跪,别弄脏了我杨家的地。”
他脸色变了变,又厚着脸皮说:“那......能不能把定亲时的玉佩还给我?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你知道的,那是给我正妻的。”
我正要发作,娘亲突然快步上前握住我的手。
平时温柔的她此刻脸色冰冷:
“要玉佩可以。你现在就去杨府大门口,当着那些看热闹的人的面,大喊三声:我蒋文年德行有亏,配不上杨楚玉,自请退婚。喊完,东西就还给你。”
5
蒋文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脸也黑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的杨夫人,会这么不留情面。
见他犹豫不决,我冷笑一声走上前:“怎么?一说到要丢脸,就把你那娇弱的林妹妹忘到脑后了?”
我的话果然戳到了他的痛处。
蒋文年额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很好。”
在我嘲讽的目光注视下,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院门外。
三声嘶吼传遍了整条街巷:
“蒋文年德行有亏,”
“自知配不上杨楚玉,”
“今日自请退婚。”
我明白娘亲的良苦用心,她既是为我出了这口气,也是要让我彻底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喊一声,我的心就像被钝刀割了一下。
要救林少芝明明有很多办法,可他偏偏选了最伤害我的这一种。
二十年的感情啊,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
眼前一阵发黑,我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6
在梦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我枕边哭泣。
我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娘亲坐在床边抹眼泪。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说:“娘亲,我没事。”
娘亲顿时喜极而泣,丫鬟令儿也破涕为笑:“小姐醒了!大夫说小姐是因为忧虑过度,不出三天就会醒来。”
喝了半碗清粥,我总算有了点力气。
令儿告诉我,那天之后蒋文年带着林少芝连夜去了京城。
我有点惊讶,前世我和蒋文年一直住在襄阳城内,我都不知道他在京城还有关系。
令儿见我若有所思,赶忙安慰我说:
“小姐放心,老爷已经放出话去,和那个负心汉断绝关系,以后蒋家别想再得到杨家的一点照顾。”
我笑着拍了拍令儿的手,“你也放心,你家小姐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连忙问道:“乔子期呢?”
令儿说:“乔公子第二天就离开了。对外说回去筹备聘礼,路途遥远,要一年半载。等时间长了,就说他在路上遇到了土匪......”
我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这个乔子期是个真正的君子,如果让无赖捡到了绣球,杨家可就麻烦了。
令儿提到了匪患,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世招亲后没几天,奉明寺就遭遇了匪患。
正好当时我和蒋文年去上香,全靠他出手才化险为夷。
但到底是第几天呢?时间过去太久了,我实在想不起来。
这一世肯定不能指望蒋文年了。
虽然土匪不多,但等官府赶到,可能早就有人伤亡了。
我立刻去找父亲,说想去奉明寺住一段时间祈福。
父亲是襄阳知府,派几个护卫跟着我自然没问题。
我虽然比不上蒋文年武艺高强,但从小跟着护院学了几年拳脚,保护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谁知道刚到奉明寺住下,推开门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菩提树下。
月光像水一样洒下来,照得那个人眉清目秀。
不是乔子期是谁呢?
7
乔子期听到声音转过头,眼中的诧异比我还厉害:“杨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我随口编了个理由:“母亲因为我操心太多生病了,我特意来祈福。”
他问:“姑娘经常来这里吗?”
想起小时候的趣事,我忍不住笑了:“小时候调皮,经常被娘亲押来这里修身养性,这奉明寺的后山,反而成了我的乐园。”
乔子期笑着说:“现在可看不出来姑娘是个调皮的人。”
我下意识地端正了姿势,毕竟我是知府的千金,总要有点架子。
我接着严肃地说:“这次招亲的事情,多亏乔公子仗义帮忙,不知道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他好像在思考什么:“报答么......本来就是我该报答......”他越说声音越低,看到我疑惑的眼神,连忙说:“以后如果需要姑娘帮忙,我再告诉你,肯定不会是为难你的事情。”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是,如果他有坏心思,当天接绣球的时候就可以要挟我了,“那就说定了。”
想到来奉明寺的正事,我话题一转:“乔公子又为什么在这里呢?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乔子期回答说:“我母亲年轻的时候和奉明寺有点关系,这次住持生病了,我特意来探望。只带了一个小厮一起。”
我不禁有点失望,乔子期这边也没什么能帮忙的人。
回房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一连三天,我时刻都紧绷着神经,一点风吹草动都要起来查看。
可寺里一直很太平,连个可疑的人影都没看到。
明明前世我和蒋文年只是当天去当天回,按照日子推算,土匪早就应该来了。
难道是因为蒋文年不在,事情发生了变化?还是说那些坏人本来就是冲着蒋文年来的?
想到这里,我长舒了一口气,决定明天一早就回去。
刚刚吹灭蜡烛,我忽然听到窗户响了一下。
我猛地抓住枕头下的短刀,正想叫侍卫,却听到乔子期压低的声音:
“别出声,是我。”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8
我的心猛地一沉,匪寇还是来了!看着乔子期苍白的脸色,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我想不起来匪徒来袭的细节,也不会连累无辜的人受伤。
“伤在哪里?”我急忙扶他坐下。
他勉强指着右胸,气息已经很不稳了。
我翻出金疮药就要给他包扎,却被他一把按住手腕。
“不行......姑娘的名誉要紧......我自己来就行。”
我甩开他的手,“命都快没了还讲究这些!你少说话,省点力气别动!”
鲜血已经把他的衣服浸透了,我只好拿来剪子剪开他的衣服。
眼前是一片雪白的肌肤,微弱的月光照着,都晃得我有点头晕。
那触目惊心的鲜血又让我马上回过神来。
我手上的动作很快,幸好小时候调皮,经常和跌打损伤打交道,包扎的手法比一般的闺秀熟练多了。
酒精碰到伤口的时候,乔子期浑身猛地抖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凑近查看,他灼热的气息一下子拂过我的耳朵。
“忍一忍......”我低声安慰他,头发不小心扫到了他的耳垂。
只见他喉结动了动,整个人像触电一样僵住了。
我利落地包扎好伤口,好在来寺庙带的都是素色的衣服,我就拿了一件外袍给他披上。
“情况紧急,乔公子先凑合着穿吧。”
帮他整理衣服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虎口处有厚厚的茧子,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很紧实,这分明是常年练武的人才有的身体。
我强忍着心里的疑问,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伤得这么重?”
他简单地把刚才发生的变故说了一下,最后严肃地说:“姑娘带来的四个护卫......都已经被暗算。”
我的心猛地一震,那四个人都是父亲精心挑选的高手,前世那几个匪寇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把他们打倒。
而且前世那些匪寇伤人是为了求财,现在寺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目光锐利地看着乔子期。
今晚的坏人想必是冲着他来的。我声音突然变冷:“乔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9
见乔子期不说话,我也就不再追问了。
反正重活一世,我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今晚这些人,是不是非要你的命不可?”我直接问道。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说:“我去把他们引开,这些人行动隐秘,只对会武功的人下手,你躲好就行,你和寺里的和尚不会有事的。”
我看了一眼他满是鲜血的伤口:“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更何况,我还要为我家护卫报仇。”
“姑娘会武功?”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摇了摇头,“就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只能对付一些不会武功的人。”
我眯起眼睛,“但杀人......有时候靠的不是武功。”
我指了指太阳穴,“靠的是这里。”
乔子期眼睛亮了一下:“愿意听听你的办法。”
“既然对方只有两个人......”我凑近他耳边小声说,“我先去厨房等你,你再把他们引过去。”
乔子期闪进厨房的时候,我刚刚把地窖里的杂物清理干净。
来不及解释,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快进来!”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刺客的脚步声。
情急之下,我猛地推了乔子期一把,我们两个跌跌撞撞地掉进了地窖。
这个地窖,其实就是寺院存放新鲜蔬菜的土窑,空间很小。
我们几乎紧紧地挤在角落里,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变轻了。
在完全的黑暗中,他只穿着我那件单薄的外袍,透过衣服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体的轮廓。
宽厚的胸膛下面是纤细的腰,小腹的肌肉很结实,他的双臂被我压在身下,而我的双腿正跨坐在他柔软而狭窄的腰上。
一股热气涌上我的脸颊,耳朵都烫得厉害。
我慌忙想站起来,又想起他胸前的伤,只好硬生生地停住了动作。
地窖很低矮,我只能弯着腰,手不小心按在了他的腹肌上。
“唔......”他闷哼了一声。
我像触电一样缩回手,没有了支撑,最后只能双手撑在他耳朵旁边。
黑暗中,我们的鼻子贴在一起,呼吸交织在一起,四目相对,连空气都变得浓稠起来。
这种让人窒息的暧昧被推门而入的刺客打破了。
我们同时屏住呼吸,连心跳声都怕被听到。
头顶传来刺客翻找东西的声音,其中一个人抬头时忽然看到了挂在梁上的一件衣服。
“唰!”
那个人立刻拔剑刺向衣服,却刺了个空。
梁上忽然掉下一大片粉尘,迅速弥漫了整个屋子。
那两个人被粉尘包围,赶紧捂住口鼻,以为是毒烟。
刺客只好点燃火把照明。
摇曳的火光中,那两个黑衣人很快发现了不对。
这漫天飘落的白色粉末,不过是最普通的面粉而已。
眼看着面粉越落越多,两个人下意识地拍打头发和衣服,嘴里抱怨着:“还以为有什么厉害的招数,不过是面粉而已。”
他们举着火把,开始四处找人,“四皇子出来吧,你活不过今天了,我们给你个痛快。”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整个屋子爆炸了。
强烈的气浪把屋顶都震塌了,断裂的砖瓦像下雨一样砸向那两个人。
在地窖里,我整个身子趴在乔子期身上,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
此刻我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连意识都有点模糊了。
“杨姑娘!杨姑娘!”乔子期的呼唤把我从混沌中拉了回来。
我用力推开地窖门,扑面而来的粉尘呛得我直咳嗽。
幸好我准备的面粉不多,而且窗户留了一条缝,爆炸的威力有限,房梁只是稍微倾斜了一点。
那两个刺客被气浪掀翻在瓦砾堆里,正吐血不止。
我刚要提醒乔子期补上一刀,却见他已经提剑上前,寒光一闪,准确地给两人各补了一剑。
看着再也没有动静的刺客,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乔子期,不,现在应该称他四皇子了。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偷偷看了我一眼,小声嘀咕着:“我不是故意隐瞒身份的......”
我直接抬手打断他,“堂堂皇子殿下,您出门就不能多带几个护卫吗!搞什么微服私访,差点把命丢了!”
10
第二天早上,官府就赶到了奉明寺。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乔子期皇子的身份是瞒不住了。
他本名叫萧乾,是当今陛下的第四子,母亲是端皇贵妃,亲哥哥是太子。
乔是他母亲的姓,子期是他的字。
京城那么远,乔子期的伤还没好,不适合赶路,于是他很自然地住进了杨府养伤。
爆炸的时候我胸口被撞了一下,反而好像把我心里多年的闷气都震散了。
吐出一口淤血后,我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
经过这次生死考验,那些关于蒋文年的执念,忽然变得不值一提了。
最让我庆幸的是,我的那四个护卫虽然武功没了,但性命保住了,这已经是上天最大的仁慈了。
再次见到乔子期,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他本来就是练武的人,再加上府里用好药调养,气色好了很多。
“杨姑娘,”他郑重地行礼,“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我随意地摆了摆手,“就当是还你那天接绣球的人情了。”
“不止如此,”他眼神一动,“这已经是姑娘第二次救我了,我还欠你一条命。”
“第二次?”我一脸疑惑。
11
乔子期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真的不记得了?”
我把记忆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还是摇了摇头:“确实不记得了。”
他轻声说:“小时候我身体弱,母妃带我回襄阳老家,在奉明寺带发修行,求神明保佑。有一天,我早上起来打水迷路了,不小心掉进了溪里,是姑娘救了我。”
我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在齐腰深的水里大喊救命的小沙弥?”
乔子期耳朵红了,低声说:“正是。”
“这次我确实是来探望住持的,”他继续解释,“只是路过襄阳城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人在大家面前羞辱你,我一时着急......”
“这倒真是缘分。”我忍不住笑了。
“现在又欠楚玉一条命,”他认真地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能轻易放过蒋文年:“蒋文年去了京城,不如......你找人让他身败名裂?”
“这......”他露出为难的神色。
“不愿意帮忙?”
“不是,”他摇了摇头,“我进杨府第二天就听说他去京城了,那时我就派人在京城盯着他了,”说着他忽然脸颊微红,“这么小的事情......怎么能用来抵楚玉的救命之恩呢。”
他话还没说完,我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飘向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一不小心撞上了他含笑的眼睛。
我慌忙转过头,急中生智地问:“那天的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乔子期神色一紧:“应该是五皇弟干的,这次来奉明寺,本来就是为了试探各方的反应。”
他苦笑着说,“都说除掉我就能断了太子的臂膀,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
“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不多带点人呢?这次差点就没命了。”我皱着眉头说。
“其实......”他摸了摸鼻子,“暗卫一直偷偷跟着我,只是没想到出了点意外,我受了伤,着急之下就躲进了你的房间,本来是想等暗卫把坏人清理完的,没想到你要仗义出手。”
我生气地说:“你早说啊!害我在厨房忙活了半天!”
我想起在地窖里的那一幕,耳朵又开始发烫了。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领口开得更大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他忽然抬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过......幸好没来得及说……”
“嗯?”
“才能看到楚玉用面粉退敌的妙计。”他笑得更开心了。
我没好气地说:“小时候贪玩,炸过厨房而已。”
他笑着说:“想必杨大人和夫人当年没少为楚玉头疼。”
我这才注意到他竟然直接叫我的闺名。
“以后......我能叫你楚玉吗?”他目光热切地看着我。
我心里暗自嘀咕:这人都叫顺口了才来问。嘴上却只是说:“行吧。”
他忽然拉了拉衣领,这下连胸膛都能看见了:“那你也该叫我子期才行。”
那晚在地窖的画面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慌忙站起来。
“好、好的......子期你......你早点休息。”
话音刚落,我就像逃命一样往外走。
12.
乔子期的伤势刚有了点好转,就整天跟在我身后转来转去,堂堂的皇子,活脱脱成了我的小跟班。
偏偏每次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总是把衣襟敞开一点。
我让他把衣领系好,他就说这样不利于伤口透气。
他那白皙的脖颈,总是让我心里痒痒的,有点心神不宁。
我原本以为自己对蒋文年的感情深到骨子里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对别人动了心思。
可他是皇家的尊贵皇子,以后肯定要娶京城的名门贵女,所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把它压下去了。
更让人发愁的是,如果这位金贵的四皇子殿下再出点什么意外,我们杨家上下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我可万万不敢带他上街,可整天闷在家里也实在是没意思。
于是,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打马吊。
每次父亲下班回到家,我、乔子期、父亲和母亲就凑成一桌打牌。
后来,乔子期白天也闹着要玩,没办法,只好把丫鬟小厮们叫来凑数。
刚开始的时候,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的,变着法子给他喂牌。
可连着输了几天,荷包都空了,一个个都愁眉苦脸地求饶:“殿下饶了奴婢吧,这个月的月钱都快输光了……”
没过三五天,这位一点架子都没有的皇子就和下人们混熟了。
丫鬟们甚至还敢壮着胆子调侃他:“殿下这脑袋瓜,我们怎么都赶不上啊。”
这天牌局开始前,我的贴身丫鬟小菊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张花笺,说:
“小姐,奴婢新学了一个游戏,叫说真话还是去冒险。”
我好奇地说:“哦?说来听听。”
“每一轮赢得筹码最多的人,可以问输家一个问题,输家必须说实话,这就是说真话。”
小菊眼睛亮晶晶的,“或者让输家去做一件事,输家不能拒绝,这就是去冒险。”
我心里正琢磨着这个游戏对皇子来说是不是有点冒犯,就见乔子期笑着把筹码一推,说:
“妙极了!今天就玩这个。”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在场的各位,都要愿赌服输哦。”
13.
牌桌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小菊麻利地洗着骨牌,乔子期却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楚玉可要小心了,要是我赢了……”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让我的指尖都颤了一下,刚摸到的“幺鸡”差点掉下去。
第一圈打完,没想到是小菊赢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输得最惨的小厮阿全,问:“你选说真话还是去冒险?”
阿福哭丧着脸说:“冒险吧……”
“那就去厨房尝一勺甘嬷嬷新腌的辣酱!”
大家正笑着,第二圈我的牌运突然变好了。
当最后一张“一饼”落下来的时候,乔子期面前的筹码已经没剩多少了。
我捏着赢来的玉牌,正好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这人难道是故意的?
“殿下选哪个?”我故意装出一副架子。
他用指尖轻轻敲着桌子边缘,说:“我选说真话。”
“那……要是说真话的话。”
我心里莫名地一颤,鬼使神差地问:“殿下……有没有心上人?”
满屋子的喧闹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乔子期正看着我,他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柔情。
“有。”
小菊迫不及待地插嘴问:“是哪家的小姐?”
“哗啦”一声,乔子期把骨牌推进了牌堆里,说:“赢了我就告诉你。”
接下来的两圈,我接连输给了小菊和阿全。
我都选了去冒险,心想他俩也不敢为难我,谁知道小菊和阿全居然异口同声地让我赔偿这些天的赌资。
到了第五圈,我一拍桌子站起来说:“最后一圈了!再玩就要耽误吃晚饭的时间了!”
结果,乔子期大获全胜。
“轮到我提问了。”他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赢来的筹码,“楚玉选说真话还是去冒险?”
14.
我看到小菊拼命给我使眼色,小声说:“小姐选说真话!”
我没理她眨得飞快的眼睛,说:“我选去冒险。”
乔子期突然站了起来,他弯下腰凑近我,头发梢扫过我的手背,还带着一股药香味。他温和地说:“听说襄阳的灯河非常有名,”声音里带着询问的语气,“楚玉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这可不行!”一旁的刘管家急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殿下的伤还没好,而且晚上外面风大。”
我也皱着眉头摇摇头说:“殿下,我这点本事可保护不了您,贸然出府太危险了。”
乔子期突然伸出手,轻轻拉住我的袖角,说:“我的剑法保护你绰绰有余。”他眼尾微微下垂,竟然露出了一点委屈的样子,“而且还有暗卫会在暗中跟着……楚玉就答应我这一次吧?”
西边快要落山的太阳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了脸颊上,让我的心都软了。
我最终还是妥协了:“那只能去襄阳河畔,看完灯河必须马上回府。”我竖起食指强调,“多耽搁一会儿都不行。”
他立刻眉开眼笑,说:“都听楚玉的。”
襄阳河畔灯火通明,就像白昼一样。
我正想去拿两盏莲灯,乔子期却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说:“楚玉,我们放一盏怎么样?”
他突然凑近我,温热的呼吸吹在我耳边,说:“楚玉知道灯河的传说吗?”他低沉的声音在喧闹声中格外清晰,“如果有情人一起放一盏莲灯,就能得到月老的祝福,永远在一起。”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是在……表白吗?”
“是啊。”他笑着说,“我的心上人,就是楚玉。”
河灯顺着水流漂下去,映得他的眉眼格外好看。
“一开始,我只是想报答你当年救我的恩情。后来看到你被心爱的人背叛,却还是那么果断勇敢,我对你又多了几分爱慕……”他握住我的手,手掌热乎乎的,“直到在地窖里,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外面有刺客想要我的命,里面是救我的你,那一刻,我想我就爱上你了。”远处的灯火照着他认真的样子,“后来住在杨府,我看到的不只是临危不乱的杨小姐,更是会因为丫鬟输钱而心疼,会在后院养一群流浪小猫的楚玉。”
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这样的你,让我怎么能放手呢?”
我的心微微震动了一下,但还是努力镇定下来,把脸别开,说:“殿下的感情,未免来得太快了。才两个月的时间,就能爱得这么深?”
话刚说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了,这话听着好像在撒娇似的。
“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而且越来越深。”他突然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说:“楚玉觉得,要多久才能对一个人至死不渝呢?”
远处的河灯顺着水流漂着,就像我乱糟糟的思绪一样。
前世我和蒋文年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他说变就变,现在我怎么还敢轻易相信这些动听的誓言呢?
更何况他是皇家的尊贵皇子,以后肯定会有三宫六院……
“楚玉。”他突然低下头靠近我,让我不得不和他对视,“你在害怕什么?”
我看着他热切的目光,心想,既然重新活了一次,何必再这么胆小怕事呢?
我一咬牙,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这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却让这位刚才还从容自在的四皇子一下子红了耳根,连脖子都红了。
我歪着头笑着说:“殿下刚才不是挺会撩人的吗?”
在男女情事方面,我可比他多经历了一辈子呢。
15.
回到府里,我刚走进闺房,小菊就马上凑了过来。
她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说:“小姐小姐!奴婢敢用三个月的月钱打赌,殿下的心上人肯定是您!”
我随手摘下耳珰,说:“我知道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刚刚向我表白了。”
小菊兴奋得跳了起来:“我就知道!小姐,你说刚才怎么不带上我呢!”
我看着铜镜里自己微微肿起的嘴唇,眼前又浮现出在马车里那个缠绵的吻。
乔子期把我按在车壁上,热乎乎的手掌托着我的后颈。
直到车夫提醒说到地方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我。
最后还用拇指帮我擦去嘴唇上的水渍。
“呀!小姐的嘴……”小菊突然捂住嘴惊呼起来。
我一下子扑进锦被里,不管她怎么哄我,我都不肯抬头。
虽然我这具身体还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记忆里和蒋文年的夫妻生活都还记得,怎么会不知道刚才在马车上乔子期已经动情了呢。
第二天早上,乔子期竟然拿着象征皇子身份的蟠龙玉佩跪在父亲的书房里,把父亲吓得连茶盏都打翻在官袍上了。
父亲明明知道得罪皇子可能会惹来大麻烦,还是说道:
“殿下明察……小女从小在襄阳野惯了,京城的规矩又很严格,只怕……”
“岳父大人。”这个称呼把父亲吓得差点摔倒,“小婿不要求楚玉适应京城的规矩,”他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映出窗外偷偷看他的我的影子,“我会在这襄阳城守护她,就像您这些年守护她一样。”
乔子期离开的那天,阳光很灿烂,他在门口紧紧握着我的手。
“楚玉,等我回来。”
16.
两个月过去了,先来到杨府的不是乔子期,而是狼狈不堪的蒋文年。
那天,父亲刚刚接到盐运使的任命圣旨。
宣旨的公公前脚刚走,刘管家就急匆匆地来报告:“蒋公子又来了,这已经是今天第三回了。”
我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见他。”
蒋文年带着林少芝到了京城以后,靠着前世的记忆在各个诗会上出尽了风头,没过多久就破格提拔为文渊阁中书舍人。
又因为他长得帅,被吏部尚书家看上了,想招他做女婿。
吏部尚书的千金性格温柔,蒋文年在尝试过林少芝那种泼辣的性格后,又开始怀念温顺的人了。
对于这门婚事,他可是求之不得。
乔子期派去的人故意在林少芝的院子外面大声谈论:
“听说了吗?最近很有名的徐大人要和吏部尚书家结亲了。”
“哪个徐大人?是那个才华横溢的中书舍人吗?”
“没错!徐大人和尚书千金在诗会上用诗表达了情意,真是一段佳话啊。”
“以后有尚书大人的提拔,这位徐大人肯定仕途顺利。”
林少芝听了,就像被雷劈了一样。这些日子,蒋文年总是说参加宴会不方便带她,等他有了高位再风风光光地领她去见人。
谁知道转眼间他就要另娶他人了,而她这个正妻眼看着就要变成外室了。
她冲到文渊阁去找他,却被门房拦住了:“徐大人还没娶妻,哪来的夫人?”
林少芝不肯罢休,当场就闹了起来。
蒋文年听到消息赶过来,竟然拉着她赔着笑脸说:“这是我老家的表妹,去年丈夫去世后精神就不太正常,所以才来京城投奔我看病。”
林少芝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说:“表妹?”
蒋文年死死地盯着她,示意她闭嘴,然后对门房拱手说:“改日请兄台吃酒赔罪。”
17.
蒋文年一路拉着林少芝回到了小院。
刚关上门,林少芝就泪如雨下:“文年哥哥,外面都在说你要娶尚书千金了……你不要我了吗?”
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蒋文年心软了,连忙把她抱进怀里。
“傻丫头,我在这京城没有一个亲人,哪敢得罪吏部尚书啊?”他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等我在朝中站稳脚跟,一定用平妻的礼节把你娶进门。”
林少芝一开始还有点怀疑,但经不住蒋文年的好话,又是发誓又是保证,最后终于破涕为笑。
蒋文年心里却盘算着过几天找个借口把她送回老家。
谁知道林少芝突然红着脸告诉他:“我……我怀孕了。”
“真的吗?!”蒋文年又惊又喜。
前世他和我只生了一个女儿,这一直是他心里的遗憾。
他马上小心翼翼地扶着林少芝坐下。
第二天,他就花重金请了一位有经验的嬷嬷,专门照顾这个来之不易的胎儿。
从那以后,蒋文年就很少回家了。
林少芝怀孕了,心思比较多,整天以泪洗面。
“也不知道文年哥哥要怎么应付那个尚书千金,他为了我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嬷嬷一边给她揉着浮肿的腿,一边叹气说:“老奴听说尚书千金最是善良贤惠,如果夫人亲自去求求她……说不定她们就会同意你进门了。”
“真的吗?”林少芝抹着眼泪抬起头。
“女人最懂怀孕的辛苦。”嬷嬷在她腰间多塞了一个软枕头,“如果能得到尚书府的照顾,这个孩子肯定能养得更好。”
这个嬷嬷自然是乔子期安排的眼线。
可怜的林少芝哪里知道高门大户的规矩。
还没娶正妻就先养外室,还弄出个庶长子,谁敢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啊。
于是有一天,林少芝拿着蒋文年的笔墨直接去了尚书府。
她在尚书府门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轻轻抚摸着还不明显的肚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孕了。
她话还没说,眼泪就先流下来了:“求姐姐可怜可怜我……”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擦眼泪,“妹妹肚子里已经有了徐郎的孩子,不敢和姐姐争宠,只求能在姐姐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丫鬟……”
尚书府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先回家等着。
林少芝满心欢喜,以为事情真的成了。
没想到当天下午,一队家丁抬着聘礼,浩浩荡荡地堆在了文渊阁门口。
为首的管事当着众多官员的面,把婚书撕得粉碎:“我家老爷说了,徐大人这样的风流才子,我们尚书府高攀不起!”
蒋文年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少芝在收拾行李。
他一下子掀翻了桌子,茶具砸在地上,碎了一地,“蠢女人!你知道这门亲事对我的前程有多重要吗!”
林少芝捂着肚子坐在地上,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她深爱的人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然后在乔子期的精心安排下,那些被蒋文年抄袭诗文的寒门学子都站了出来。
他们捧着自己的手稿跪在文渊阁门口,其中一位快七十岁的老秀才颤抖着说:“这《破阵子》是老朽花了一年时间写出来的心血啊……”
我坐在酒楼的雅间里,看着乔子期给我的信,说:“楚玉真的是料事如神。”
前世当了二十年的夫妻,我早就知道蒋文年根本不懂诗词文章,那些在京城引起轰动的诗赋,全是靠重生的记忆偷来别人的作品。
不到半个月,蒋文年就背着“文贼”的骂名,灰溜溜地带着流产的林少芝回到了襄阳。
在城门口,以前追捧他的学子们纷纷扔来烂菜叶。
18.
蒋文年又来了。
我还是不想见他,拒绝了。
可我没想到,他居然凭借前世的记忆,找到了离我院子最近的墙,翻了进来。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很复杂。
一年前,我和他还是恩爱的夫妻。
半年前,他背叛了我,选择了别人。
现在,他一落千丈,狼狈极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只知道,我和他没必要再见面了。
他急切地说着,回忆着我们前世的点点滴滴。
可我没什么耐心听他说这些,就让小菊把他送走。
他走之前,我对他说:“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新的生活,那就好好过吧,祝你们和林少芝白头偕老。”
蒋文年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说:“不是这样的!我对她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我只是因为前世她为我而死,心里愧疚,不忍心再看到那样的结果。”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好笑。
要帮林少芝有很多办法,但他非要用英雄救美的方式,还牺牲我来让他的美人安心。
也许是我的沉默让蒋文年误会了。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眼睛发亮,说:“楚玉,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休了她,把她送回老家,绝对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等这件事过去,我再来娶你。”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菊就气坏了,大声说:“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对我家小姐说这些话,我家小姐已经有未婚夫了,你别在这里乱攀关系!”
蒋文年不相信地说:“才一年时间,我不信你就不爱我了!”
“你忘了我们曾经相敬如宾,要白头到老的约定了吗?”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我冷笑一声说:“是吗?那你为什么又要去求娶尚书千金呢?”
他赶紧解释说:“那是我迫不得已啊。”
我彻底无语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他前世有我这样知书达理的妻子,这辈子又想尝尝带刺玫瑰的滋味,试过之后又想回到温柔的怀抱。
说到底,他就是自私自利。
他情绪越来越激动,想上来拉我,我赶紧往后退。
他也被听到动静赶来的父母和家丁赶出了家门。
19.
后来,蒋文年又三番五次地来我们家。
他每次来都带着前世能讨我欢心的小玩意儿。
但无一例外,都被父亲带人赶走了。
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挺直了腰板对父亲说:“岳父大人,这襄阳城谁不知道楚玉和我曾经住在一起,谁还会娶她呢?嫁给我是她最好的选择。”
父亲气得胡子都抖起来了,刚要说出四皇子的事情,母亲和我一左一右赶紧按住他的手。
过了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林少芝尖锐的骂声:“蒋文年!你又去勾搭别的女人了!”
我和母亲相视一笑,看着蒋文年被揪着耳朵拖走的狼狈样子。
林少芝因为怀孕心思多,又突然流产了,医生诊断说她很难再怀孕。
蒋文年多次上门骚扰后,我和母亲就合谋了一个计策。
让林少芝听到药童说,四水散能让男子失去生育能力。
本来以为他会像前世一样,潇洒地接住绣球。
我最后一次见到蒋文年,是在一个下雨天的晚上。
他毕竟是练过武的人,五石散没有要了他的命,只是毁了他苦练了二十年的功夫。
他踉踉跄跄地拍打杨府的大门,原本英俊的脸现在又凹又青。
他沙哑的声音混合着雨声传来:“楚玉!我把那个恶毒的女人赶走了!我现在单身一人了!”
回应他的,是紧闭着的杨家大门。
有一天,襄阳城突然热闹起来。
大街上,一支由军队开道的迎亲队伍看不到尽头,乔子期带着大量的聘礼和皇帝赏赐的婚书回来了。
蒋文年挤在人群里,看着乔子期腰间挂着的蟠龙玉佩,终于如梦初醒。
半个月后的好日子,送亲的队伍从杨府一直排到了城郊。
我嫁给了乔子期。
在喜烛高照的洞房里,乔子期握着喜秤的手居然有点发抖。
当他掀起我的盖头的那一刻,我们看到了彼此开心的笑容。
“楚玉,”他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块木牌,“这是我在奉明寺求的许愿牌。”
牌子上歪歪扭扭地刻着“生生世世”四个字,我忍不住笑着说:“堂堂四皇子,刻字的手艺这么差啊?”
他突然把我扑倒在鸳鸯锦被上,鼻子贴着我的鼻子说:“我亲手刻的才管用。”他温热的嘴唇轻轻擦过我的耳垂,“保佑我们……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我搂住他的脖子,看着晃动的红帐子想,谁能保证来世呢?
这一世能和他一起看遍襄阳城的日出日落。
这已经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