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住眼泪,转头联系上潜伏已久的探子:告诉皇兄,我想回家了

发布时间:2025-07-23 21:28  浏览量:1

辽皇赐婚的圣旨下来时。

耶律景正躺在我身边。

这些年,他为我拒了不少婚,怕他再次被罚我叮嘱道:

“阿景再不喜欢那人,也不可触怒陛下。”

他亲了我一口,语气不羁:“放心,这次的人选我喜欢得紧。”

见我愣住,耶律景嗤笑一声。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婢女做北辽的三皇子妃?”

“那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

我忍住眼泪,装作无事。

转头联系上了大盛潜伏已久的探子。

“告诉皇兄。”

“我想回家了。”

“公主所说可是当真?”

李然猛地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赶忙压低了声音。

他在北辽都城潜伏了整整半年,所做的一切只为了让我回心转意,跟他一起回到大盛。

那时的我,满心满眼都是耶律景,根本不愿离开北辽。

然而如今……

我递给他半块龙形玉佩。

这玉佩可不简单,是我和二哥这对龙凤胎降生时,父皇满心欢喜之下,特意让人打造的。

“我只求能尽早回到大盛。”

李然顿时眉开眼笑,可随即又露出了些许迟疑的神色。

“那北辽的三皇子,您就不要了吗?”

我沉默了许久。

“不要了。”

“好嘞!”

李然答应得十分干脆,仿佛生怕稍微晚一点我就会反悔似的。

“半月之后,有一支商队会从北辽都城返回大盛,到时候属下会把公主藏在商队之中。”

半月后?

恰好就是耶律景大婚的日子。

我垂下眼眸,掩饰住心底所有的情绪。

“好。”

就在昨日,耶律景刚从战场上归来。

半年未见,他一回到府中,就拉着我闹了好一阵。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

而辽皇赐婚的圣旨,也在这个时候送到了。

耶律景昨夜闹得太厉害,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为他穿好衣服。

在整理他衣襟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开了口。

“阿景,千万别再和陛下对抗了。”

“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也别因为这事惹陛下生气。”

耶律景成年之后,辽皇已经给他赐了好几次婚了。

可每次都是以他拒婚然后被罚而告终。

耶律景轻轻一笑,一把将我拉到身前,亲了我一口,说道:

“不用了。”

他转身坐到贵妃椅上,懒洋洋地说:

“这次赐婚的人选,我喜欢得很。”

“这么多年了,父皇总算妥协了。”

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砰!”

一不小心,我把桌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

“阿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整个北辽都知道他对我情深意笃,每次拒婚必然是因为我。

也正因如此,我成了北辽百姓口中的异国妖女,更是他母妃眼中的钉。

耶律景抬头看了我一眼,轻蔑地笑了笑。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个敌国公主的婢女,成为北辽的三皇子妃?”

“那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话吗?”

我不敢回应,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

连手指被划破,冒出了血滴,我都没察觉到。

我生怕一停下来,眼泪就会忍不住夺眶而出。

耶律景咬着嘴唇,带着玩味的神情看了我一眼。

“说起来,你和她还算是同乡呢。”

“她的父亲谢回,曾经是大盛的将军。”

谢回!

我犹如遭到了晴天霹雳,呆呆地站在原地。

十年前的牧野大战,至今仍让我心有余悸。

作为大盛主将的谢回,竟然临阵倒戈。

一同出征的大盛太子不幸身死,十万将士惨遭坑杀。

边境的六座城池也因此沦陷。

战败之后,我代替二哥,作为质子被送到了北辽都城。

我来的那天,我的贴身女官阿免,为了保护我而丢了性命。

从那以后,我就只能以她的身份苟延残喘地活着。

谢宁萱。

谢回的女儿,曾经可是上京城的第一才女。

没想到,她竟然是耶律景心仪的对象。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我最爱的人,爱上的居然是仇人的女儿。

在回三皇子府的路上,我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沿途的百姓都在议论着这场婚事。

“三皇子一直钟情的不是他府里的那个婢女吗?怎么现在又答应娶谢回的女儿了?”

“那个婢女独占了三皇子这么多年的宠爱,也该换人啦。只是这未来的三皇子妃又是大盛人,难道大盛女子给三皇子下了什么迷魂药不成?”

这些年,能接近耶律景的女人,只有我一个。

我陪着他度过了十年的时光,却从来不知道他心里一直藏着个谢宁萱。

他把我从围猎场中救了回来。

不顾众人的非议,把我这个异国公主的婢女带在身边。

不论身份尊卑,让我称呼他“阿景”。

曾经,我潜伏在他身边,是为了亲手杀掉北辽大皇子,为大哥报仇。

耶律景知道我的一切想法,却还是默许我练习武艺。

我原以为,除了利用之外,他对我还是有那么一丝真心的。

我也曾想过,放弃所有的一切,只以阿免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

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自以为的特殊待遇和宠爱,不过是他在得不到心上人时的一种消遣罢了。

“公主,接下来的半个月,请您务必忍耐,千万不能暴露身份。时间一到,卑职一定会让公主回到故土。”

“陛下已经在大盛等候公主多时了。”

李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故土吗?

是时候回去了。

我一踏入三皇子府,就发现管家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阿免姑娘,谢小姐有请。”

谢宁萱身着一袭白衣,容貌美丽如画,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裙裾随风飞扬,宛如九天仙女下凡一般。

当我看清她手中拿着的那个茶盏时,不禁微微失神。

那可是耶律景的心头宝贝。

听说那是他早逝的母亲宸妃娘娘留下的遗物,他从来都不许我碰。

谢宁萱看着我,眼神里透着一丝微妙的意味。

“你就是阿免?”

“北安公主曾经的贴身侍女,那个曾经痛骂我父亲的人?”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

“是又怎样?”

当初在北辽围猎场,我们这些俘虏就像猎物一样,任由北辽贵族射杀取乐。

阿免被北辽大皇子一箭射中胸口,当场死亡。

她死的时候,穿的是我的冠服。

等身边的人都死后,我不再躲避,指着高台上的谢回破口大骂。

可无论我怎么骂,谢回始终低着头,眼睛也不看我,毫无反应。

“真有意思。”

就在大皇子拉弓准备杀我的时候,是耶律景一脸兴致勃勃地把我救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待在他的府中。

“你懂什么?”谢宁萱双眼通红,激动地说道。

“要不是大盛皇帝苦苦相逼,我父亲又怎么会……”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情呢。

当年父皇抢走了谢回未过门的妻子,此后的十多年里,更是对他猜忌不断、逼迫有加,最终导致他叛国投敌。

我之所以了解这些,是因为——

那被强娶的人,正是我的母妃。

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却一直郁郁寡欢。

牧野大战失败后,谢回叛逃到了北辽。

当时跟随监军的大盛太子,落入敌人手中后,为了不辱皇室的威名,毅然拔剑自尽。

母妃得知长子被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害死之后,也选择了自杀。

那一场战争,让我失去了太多太多。

到了现在,因果报应已经不再重要了。

我冷冷地打断了谢宁萱的话。

“就算大盛皇室对不起他,”

“可大盛太子又何其无辜?”

“那些被异族欺压的六城百姓、被坑杀的十万亡魂,他们又何其无辜?”

“住口!”

谢宁萱脸色变得煞白,扬起手就想打我。

我迅速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只海东青像利箭一样急速俯冲下来,直直地朝着谢宁萱的眼睛啄去。

“央央,别这样!”我大声喊道。

可已经来不及了,谢宁萱用手一挡,被央央啄掉了一块皮肉,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耶律景匆匆赶来,一脚把央央踢开。

他这一脚用了很大的力气,央央躺在地上,怎么也飞不起来了。

耶律景把辽皇赐给他的救命之药,全都倒在谢宁萱的伤口上,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

“是我来晚了。”

他转过头时,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

“这种嗜主的东西,杀了吧。”

杀了?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曾经夸赞过央央护主,也知道它不会随便伤人。

可如今他想要杀了它,只不过是因为我和央央在他心里,远远比不上谢宁萱的一点点分量。

侍卫拿着剑,朝着趴在地上的央央走去。

我彻底慌了,连忙跪在耶律景的面前苦苦哀求。

“央央会这样,全是为了我。”

“求求你饶它一命,以后我一定不会让它再接近谢小姐一步。”

“我会亲自去向谢小姐赔罪。”

耶律景的神色似乎有了一些动摇。

我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保住央央的性命了。

没想到,谢宁萱却哭着开口说道:

“殿下昨天承诺会保护我周全,可现在在殿下的府中,连畜生都能随意伤害我……”

“让我怎么能安心嫁给殿下呢。”

耶律景的眼神立刻变得冷酷无情。

他拔出短匕,挥手将央央钉死在了地上。

这把匕首是耶律景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却是我花光了所有积蓄为他做的。

上面镶嵌的宝石,也是我亲手挑选、打磨的。

自从我把它送给他之后,他就从来没有离过身。

可如今……

“阿免,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耶律景说完,就抱着谢宁萱离开了。

在他侧身走过的时候,我看到谢宁萱的眼里充满了得意的神情。

看着地上海东青的尸体,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感涌上心头。

到最后,我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耶律景或许已经忘记了,央央是我和他一起捡回来的。

那时候,我手里捧着从树上掉下来的海东青幼崽,着急地想把它送回巢穴。

耶律景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沾上了生人的气息,大鹰不会再要它了。”

“如果你喜欢,就养着吧,捡到它也算是你们有缘。”

“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叫央央怎么样?”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央央?”耶律景念了一遍,眼中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琢磨了一会儿,宠溺地看着我。

“那就听你的,叫央央。”

听着他的声音,一种酥麻的感觉传遍了我的全身。

他不知道,“央央”是母妃给我起的小名。

我把这个名字给了这个小家伙,只是想多听听他念出这个名字的声音。

在把央央埋葬后的第二天,管家带着人来到了我的院子里。

他的身后跟着十个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一只精神抖擞的海东青。

“阿免姑娘,殿下说那天是他一时冲动了。”

“特意让人找来了这十只海东青,来向姑娘赔罪。”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南方。

那里,是大盛的方向。

管家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和我相处了十年,一直把我当成女儿看待。

他忍不住劝说道:

“殿下的心里还是有姑娘你的。”

“只是姑娘你千万别任性,把殿下对你的感情都消磨没了,那样可就便宜别人了。”

我回过神来,明白管家是为我好。

他早就劝过我,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耶律景身上。

可感情的事情,又怎么能由自己控制呢?

我拿出一方鸡血石印章,递给了他。

“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应该能卖不少银子。”

“就当作是感谢您这十年的照顾了。”

管家明白了我的意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希望姑娘以后一切都好。”

这方印章是耶律景送给我的。

上面刻着“幼妙”两个字。

我曾经问过耶律景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当时我太高兴了,没有仔细看,也没发现他眼中有几分失望。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幼妙”是谢宁萱的小字。

这枚印章从头到尾,都是耶律景为她准备的。

只是因为送不到心上人手里,他才送给了我这个替代品。

管家走后,我打开笼子,望着天空大声说:“去吧。”

十只海东青展开翅膀,飞向了高空,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它们本来就应该是自由的。

被关在笼子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时间过得飞快。

明天就是耶律景和谢宁萱大婚的日子,也是李然带我回大盛的日子。

三皇子府里到处都挂满了红绸,房檐和廊角都挂着高高的红灯笼,一片喜庆的景象。

耶律景来到了我的院子里。

他的眉眼间洋溢着笑意,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

“阿免,明天宁萱就要进府了,等她进府之后,我就去求父皇,让你做我的侧妃。”

“这辈子,我的后院里就只有你们两个人。”

我闭上眼睛,没有回答他的话,过了好久,才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殿下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谢宁萱,非她不娶呢?据我所知,殿下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谢宁萱。”

“难道只是因为她的才名吗?”

沉浸在喜悦中的耶律景,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

“我确实没见过她,只是我小时候曾经被一个女子救过,她说她会成为大盛第一才女。”

“我打听了一下,护送她的士兵,是谢回手下的人。”

原来是这样。

荒谬的感觉弥漫了我的全身。

我小时候曾经好奇那个让母妃失去笑容的人,偷偷跑到了边关,去了谢回的军营。

结果被谢回抓住了,他派人把我送回了上京城。

路上,我机缘巧合之下,让他人救下了一个异族小孩。

那孩子心怀感恩,隔着轿帘询问我的姓名,我随意敷衍道:“我日后定会名扬天下,成为大盛第一才女,等那一天,你再来寻我。”

我倒也并非诓骗他,母妃曾是大盛最具才情的女子,我自然渴望如她一般,满腹经纶、才华出众。

然而命运弄人,后来竟横空冒出个谢宁萱。而那个曾被我救过的小孩,竟是耶律景。“后来她随谢回来了北辽,我偷偷见了一眼。”

耶律景回忆着,眼中满是倾慕,“只一眼,我便知她就该是这般模样。”那一刻,我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此时的耶律景已对谢宁萱一往情深,再去计较救他之人是谁,又有何意义呢?

“阿景。”我轻声唤他,“我想家了,能否让我回家一趟?”这段时日,我与他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我不再唤他“阿景”,也没了以往的温柔小意。

见我态度软化,耶律景愈发温柔,试图将我拥入怀中。“等我有空,把你的家人接来,如何?”我躲开了他的怀抱,坚定地说:“我想回大盛。”

“休想!”这句话似乎触怒了他,他脸色一变,一把将我推开,怒道:“你别再耍花样。我已许你侧妃之位,别不知好歹。我会派人接你家人来,回大盛,想都别想。”说罢,便冷着脸离去。

他走后不久,管家抬着一大堆箱子前来。仔细一看,竟与耶律景送去谢府的聘礼一模一样。

管家面露尴尬,解释道:“殿下说了,谢小姐有的东西您也会有。只除了……三皇子妃之位。”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北辽三皇子妃之位,我不想为难管家,却也累得说不出话,只能挥手示意他离开。

夜晚,我抱着双膝坐在地上,望着天上的圆月。今夜的月亮格外圆,仿佛在提醒我,该回家了,千里之外有人正盼着我。“你就这么下贱,非要纠缠他吗?”

谢宁萱看着院子里的聘礼,眼神阴沉。我头也不回,半晌后轻声问道:“你爱耶律景吗?”

“爱?”谢宁萱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神色变得凉薄,在我耳边低语,“爱不爱又有何妨,你爱他不就够了。不过没办法,他心里只有我。明日过后,我会是北辽三皇子妃,而你永远只是个贱婢,和你那个下贱的母亲一样。”

母妃是世间最温柔的人,也是这一切恩怨的最大受害者,谢宁萱竟敢如此羞辱她!怒火瞬间点燃了我所有的理智,我一巴掌将谢宁萱扇倒在地。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脸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我惊愕地呆住了。

我出生便是大盛最尊贵的北安公主,来到北辽后,耶律景护了我十年,从没人敢对我动手。而如今,曾经护我之人却对我扬起了手。

耶律景目光阴沉,质问我:“是我太宠你了吗?你竟敢打她。”“殿下!”谢宁萱泪眼婆娑,委屈地扑进耶律景怀中。

我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殿下也要如同杀了央央一般,杀了我吗?”

耶律景皱了皱眉,单手抱起谢宁萱,冷冷盯着我,“你如今太过放肆,竟敢冒犯主母,就在这院中好好反省吧。”

这显然是要禁足我。若是从前,我定会扑到他怀里撒娇,让他舍不得罚我,可如今我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眸中一片死寂。

我已记不清是何时爱上耶律景的,大概是十年前他救我的那一刻起吧。

耶律景是辽皇最宠爱的儿子,是草原上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郎,被无数女子爱慕,却唯独对我这个异族女子另眼相待。

何况,我们都是自幼失去母亲的人,有着相似的经历。耶律景的死敌是大皇子,而我做梦都想杀的人,也是他。

幻花节那晚,满城女子都渴望得到耶律景手中的那枝刺玫,可他谁也没看,径直将那代表辽族男子心意的花束抛给了我。

那一夜,在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下,我心跳如雷,彻底坠入爱河。真正让我死心塌地爱上他,是三年前。

我以为时机成熟,去刺杀北辽大皇子,失败后无处可逃,是耶律景救了我。我忘不了他眼中真切的担忧,更忘不了他为我挡箭时,我心中的恐惧。

身为大盛北安公主,我身边从不缺为我挡箭之人,可真心待我的,唯有耶律景。如今他的真心已不在,我也无需再留恋。

我和李然策马来到街尾。耶律景的婚礼极为盛大,红锦毯看不到尽头,满城树上都系着红绸带,街上百姓络绎不绝,都伸长脖子观望这场百年难遇的大婚。

耶律景身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前往谢府。接上新娘后,花轿缓缓从我的面前经过。

一阵风吹过,盖头下谢宁萱抬起头,目光恰好与我对视,她嘴角上扬,满是挑衅。我扬起马鞭,李然赶忙阻拦:“公主莫要冲动。”

他怕我去抢婚,更怕我当街殴打谢宁萱。我没有解释,只是微微一笑,随即调转马头,不再看那热闹的婚礼一眼,说道:“走吧,回家。”

离开北辽都城后,我和李然脱离商队,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只盼早日回到大盛。越接近大盛,路边的流民越来越多,个个面黄肌瘦、神情麻木。

我和李然将携带的食物全部分给他们,却也只是杯水车薪。起初我们抄小道,还不时遭遇山中匪寇,后来进入燕州地界,在官道上竟也被山贼拦住。

燕州曾是大盛与北辽的交界地,也是沦陷的六座城池之一。“怎会变成这样?”我皱着眉头,挥刀斩杀了眼前嚣张的贼寇。

进入燕州城后,我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小时候我曾来过这里,那时燕州虽是边境,但有谢回镇守,辽人无法入侵。

城主也颇具才华,将城市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匪寇销声匿迹。

大哥初入燕州后,还上书父皇:“谢将军与南城主皆是我大盛的栋梁之材,望父皇能重用。”可惜父皇为情所困,成了昏庸的君主。

得知母妃心中仍有谢回后,他切断了大军的粮草,最终逼反了谢回。南城主在燕州失陷后,以身殉城。曾经繁华热闹的城市,如今却人烟稀少,商铺紧闭。

李然气愤地说:“北辽攻下燕州后,将税赋提高了五成,辽人在城中肆意欺压大盛百姓。百姓苦不堪言,交不起税,要么沦为流民,要么上山为寇。终有一日,我会将这些辽人赶出去。这是我大盛皇室亏欠他们的。”

父皇曾说,为我赐下“北安”封号,是希望北方安定,可如今正是他亲手将北方百姓推向了深渊。

踏入大盛国境后,情况总算有所改善。城池虽仍留有战乱的痕迹,但百姓脸上的笑容增多了。

李然满眼钦佩地说:“先皇去世后,陛下没有为他修建陵墓,而是把这笔银子和先皇私库的财物都送到了青州,帮助百姓重建家园。不仅如此,陛下还在先皇墓前替他颁布了罪己诏。”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百感交集。当初我不愿跟李然回来,不仅因为耶律景,还因为心中的怨恨。

当年辽皇指定二哥去做质子,一向疼爱我的父皇,却含泪将我送上了去北辽的马车,说:“央央,下辈子别再做大盛的北安公主。”

父皇明知一旦被北辽人发现,我必死无疑,却还是选择了牺牲我。我曾经怨恨谢回,也怨恨父皇,认为他们犯下的过错却要我来承担。

可如今看到大盛百姓重新过上安宁的生活,我才明白,我去北辽,对他们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进入上京城时,百官早已在城门口等候。为首的是大盛的宰辅,也是我的外祖父,更是当初提议让我代兄去北辽的人。

他眼眶泛红,颤抖着跪下:“恭迎公主!”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下跪高呼:“恭迎公主殿下!”

我正发呆时,有人策马赶来,下马后便急切地将我紧紧抱住:“央央,你受苦了。”二哥的声音变了,面容也与我不再相像,他双眼通红,满脸思念与庆幸。

那一刻,我十年未曾放下的心,终于落了地,背井离乡、漂泊半生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我埋头在他肩上痛哭起来。

我还记得小时候,二哥总爱和我较劲,看不惯父皇、大哥和母妃都宠着我,也看不惯我一身娇气。

但在我被送走时,拼命阻拦的是他;我的死讯从北辽传来后,在我灵前守了两天两夜的也是他。他即位后,派了无数人去北辽寻找我的尸骨。

这十年,是我执迷不悟了……我曾以为被所有爱我的人抛弃,耶律景毫不掩饰的偏爱就像溺水者眼前的浮木,让我拼命抓住不放,即便离开也如剜心之痛。

可回到上京城,看到思念我的亲人和百姓,我才明白,我终究是大盛的北安公主,我的目光不应只局限于儿女情长,而应关注大盛的万千子民。

“皇兄这是何意?”我头疼地看着面前十位容貌出众的男子,他们有的穿着华丽,有的温文尔雅,有的剑眉星目,各有风采。

自回来后,外祖父把他适龄的得意门生都介绍给我,二哥也在上京城四处寻找优秀男子让我相看。但我目前心系家国大事,无心谈情说爱。

回来那天,我就请求二哥让我去青州的军营历练。自从进入耶律景的府中,为了给大哥报仇,我一直坚持习武,后来耶律景也常和我对练,我的枪法足以上阵杀敌。

我想用自己的力量收回被夺走的城池,拯救那些生活在苦难中的百姓。可外祖父和二哥都坚决反对。

侍女小云心虚地说:“陛下发话了,公主若不想嫁人,在府中养些面首也无妨。陛下原话是:他耶律景能有娇妻美妾,我大盛的北安公主在后院养几个面首又有何不可?”

我知道他们是想打消我去军营的念头。回大盛这段日子,传来消息说,大婚当日,耶律景为了追府里的婢女,当场抛下谢宁萱,连喜服都没换就骑马追出千里,直到大盛边境。

一个月后,他才失落地回去,宣布婚礼取消。二哥从李然那里了解了我和耶律景的过往,怕我旧情复燃。我看都没看这些人,挥手道:“都打发走吧。”

这时,一位身着黑衣劲装的男子走到我面前跪下,说:“草民愿随殿下前往青州,击退辽人,收复故土。”

我抬头一看,是谢星岩,谢回的侄子。谢家曾经是上京城的功勋世家,祖上追随太祖皇帝立下赫赫战功。他自幼在军中长大,年少成名,曾被称为“小谢回”。

只可惜因谢回叛国,他不仅丢了军职,还被禁止再踏入军中。“你去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谢家?”

我问道。谢星岩眼中满是痛苦,回答道:“草民此去只为赎罪,为了六城百姓。”我眼睛微微闪烁,轻笑一声,对小云说:“告诉皇兄,这个面首我留下了。”

朝贺宴上,当我挽着谢星岩步入会场时,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与耶律景和谢宁萱碰面。虽说早已知晓北辽派遣了使臣,但万万没料到竟是耶律景。

不过短短半年未见,他整个人沧桑了许多,眼中还多了一抹难以言说的阴郁。

他仅仅看了我一眼,便低下头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谢宁萱试图为他倒酒,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一旁大臣家眷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小声议论起来。

“不是说北辽三皇子爱谢宁萱爱得死去活来吗?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你消息太滞后啦,北辽三皇子最爱的是他府上的婢女,为了那女子还逃了婚呢,和那女子比起来,谢宁萱算得了什么?”

耶律景逃婚一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天下人皆知。谢宁萱面色瞬间变得铁青,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一眼,而耶律景却仿若没听见周围的议论声。

这时,皇嫂热情地招呼我:“央央来了。”然后将我引入座位。大家对于我受宠的情况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耶律景听到“央央”二字,眼神突然一滞。他转动着酒杯,低声呢喃:“央央?”随后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他走到殿中,单膝跪地,说道:“陛下,我此次前来,不仅是为了祝贺,还有一事相求。”

二哥虽然不太待见他,但碍于场合,只能耐着性子等他把话说完。他看了我一眼,坚定地说道:“为了确保两国交好,我想求娶大盛北安公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二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可能!”

耶律景似乎早料到众人会有这样的反应,淡定地侃侃而谈:“大盛若能与北辽联姻,可保二十年太平。而且我保证,她会是我唯一的正妃。”

说着,他深情地看向我,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话里的潜台词,那就是未来他若成为辽皇,我将是他的皇后。

席上的官员们神情各异,显然耶律景的话让有些人动了心思。我暗自摇头,这些人真是安稳太久,有些糊涂了。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外祖父,他严肃地说:“十年前送公主和亲,是无奈之举,如今若再将公主送去联姻,那便是我大盛自断脊梁。”

谢星岩也跟着下跪请求:“如今我大盛边关安稳,我们所求的不应仅仅是二十年的太平,而是收复六城,迎回百姓。”

他眼神锐利如箭,直直射向耶律景。耶律景不屑地冷哼一声:“不自量力。”北辽的强盛举世闻名,在场官员们虽怒,但皆敢怒不敢言。

我轻笑一声,打破了这死寂的局面:“三皇子未免太过自信了。我愿自请前往青州,山河一日不收复,北安一日不回京。更何况,如今我已有了婚约。”

耶律景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死死地盯着我。

“阿免还在生我的气?”身后传来耶律景笃定的声音。我不过是出来透透气,他便跟了过来。

我定了定神,转身时脸上挂着客套的笑意:“殿下可是在说笑,阿免十年前就死了,我是北安。”

他苦笑着说:“你还是在气我,气我当初不顾你一心想娶谢宁萱,气我不分对错杀了央央。”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短笛,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一只海东青盘旋而下,落在我的左臂上,它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我。我一时失神,这只海东青竟和央央长得一模一样。

向来目空一切、漫不经心的北辽三皇子,此时罕见地对我低下了头,眼中满是悔意:“央央的事,是我错了。我寻遍大辽的每一寸土地,才找到这只与央央极为相似的海东青。阿免,随我回去好不好?”

他的话语中竟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曾经的我最受不了他这一套,不管他如何惹我生气,我都会轻易原谅他。

“我会风风光光地将你迎回北辽,我的正妃之位,始终为你留着。”耶律景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谢宁萱,脸色早已毫无血色。

我低垂眼眸,再次抬头看向他时,只剩下淡漠与疏离:“多谢三皇子厚爱,只是我如今已与谢星岩订下婚约,不日便会完婚。”耶律景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其实我并未欺骗他,大盛的驸马可以进入军营,我原本就打算借这婚约之力,帮助谢星岩重新掌握兵权。毕竟大盛如今最缺的就是将才。

大婚前夕,耶律景竟然带了人来抢婚,不过被早已守候在此的谢星岩带人抓了个正着。

谢星岩嘲讽道:“堂堂北辽三皇子,竟想来我大盛抢人,不怕天下人耻笑吗?况且你想抢我的妻子,得问问我手中的枪。”说着,他挽了个漂亮的枪花。

耶律景气得咬牙切齿:“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娶她?她只会是我的女人,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永远是。我要见她。”

谢星岩并不生气,只是笑笑说:“殿下不会见你。就算我身份低微,明日过后,我也是殿下名正言顺的夫君。我实在不明白你一个辽人竟敢只身来到我大盛都城,只想奉劝你一句,殿下与你,终究立场不同。”

此时,乔装而来的谢宁萱苦苦哀求:“兄长,求你放了他。”

谢星岩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厌恶:“别叫我兄长,我谢家忠君为国多年,从未出过你们这种通敌叛国之人。”

谢宁萱被说得泫然欲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惜在场的两位都是心肠冷硬之人,只顾着针锋相对。

耶律景再勇猛,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他和谢宁萱一同被擒,关进了大狱。

谢星岩还派人将耶律景押到街边,让他亲眼看着我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地与他一同走进公主府。

跨入府中时,谢星岩在我耳边轻声笑道:“公主可出了这口恶气。”

我自然知晓他做了什么,也看到了耶律景拼命挣扎、绝望的模样,我只是淡淡地瞥了谢星岩一眼,说道:“我想要的,是你遵守诺言,将谢回手里失去的城池,全部拿回来。”谢星岩神色郑重地点点头:“是。”

二哥狠狠地敲了辽皇一笔,才把耶律景送了回去。不过他走的那天,死活都要见我一面。在他磕得头破血流之后,二哥怕他死在大盛,最终还是让我去见了他。

耶律景满头是血,却仍然对着我微笑:“央央,我已经知道当年救了我的人是你。我找了你那么久,上天好不容易把你送到我身边,可我却瞎了眼、昏了心,硬生生把你逼走了。我本以为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个解闷的玩物,却没想到十年相伴,情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疯长。那天得知你离开后,我就后悔了,我不顾父皇和兄长的阻拦追了去,可还是迟了一步。我害怕极了,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我冷冷地打断他:“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耶律景惨然一笑,眼角滑落泪水:“离开你之后,我每天都睡不安稳,满心都是后悔。我这次来找你,不求你回心转意,只想陪在你身边,就像你曾经陪着我那样,我只想做你的阿景。”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十年来,我从未见他哭过。拒婚被辽皇打得浑身是伤,躺了半个月的时候他没哭,反而安慰泪流不止的我说:“阿免,别哭了,我没事的。放心吧,我是不会娶她们的。”

他的同胞兄长被野蛮人杀死时,他也没哭,只是握紧长枪说:“我会杀光他们,为二哥报仇。”

我闭上眼睛,抹去心中那一丝动容,为他拭去泪水,温柔却又残忍地说:“殿下只当阿免半年前就死了吧。下次见面,北安与殿下便是不死不休了。”

说完,我转身离去,留下耶律景眼神空洞呆滞,仿佛心碎魂消。

一年过去了,我手持长枪,与谢星岩并肩作战,成功收回了失陷的五座城池,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座——燕州城。这期间,我的枪下斩落了不少北辽的将领。

青州一战,辽皇派来的正是耶律景,对此我并不意外,毕竟他本就是北辽最勇猛的人,为辽皇打了不少胜仗。

在战场上,他处处护着我,可我却毫不留情地对他下手。最后,在他绝望的目光中,我一枪刺中了他的胸膛。

他倒下时,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伸手呼唤我:“央央。”我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主帅落马,辽军大败。回归大盛的百姓们欢呼雀跃,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我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谢星岩在一旁试探道:“殿下心中就没有一丝担忧吗?”那日耶律景被我刺落马下,被人救走,辽国探子传来消息,说他伤得很重,生死未卜,至今仍昏迷不醒。

我轻笑一声:“不用再试探了,我若留手了,他也不会到现在还没醒来。”

其实我和谢星岩早在半年前他收回第一座城池、被封为将军后就和离了。他曾挽留我:“臣钦慕殿下,殿下为何不与臣试试呢?”

我只是笑着摇头:“我与谢将军,终究不是同路人。”所有人都以为我对耶律景念念不忘,却没人知道,我不想让婚约成为束缚我的枷锁,如今我只想守护大盛百姓一世安宁。

辽皇派了谢回与大皇子驻守燕州。得知这个消息时,谢星岩眼中满是兴奋与跃跃欲试,他早已迫不及待地想除掉这个二叔。

谢回一向用兵如神,然而在战场上带兵作战的却不见他的身影,只有北辽大皇子。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北辽大皇子阴鸷地看着我,抚摸着沾满血迹的刀,眼中杀意尽显:“你就是北安?当初要是早知道你的身份,就算拼着伤了耶律景,我也要杀了你。可惜啊,不过现在也不算晚,杀了你,想必耶律景也会疯掉吧?”

我摸了摸枪尖上大哥送给我的红缨,心想若能让这红缨染上北辽大皇子的血,也算是为大哥报仇了。

北辽大皇子继续说道:“大盛太子的头就是用这把刀砍下的,要是再添个大盛公主,我这刀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听了他的话,我愤怒到失去了理智,发疯般地想杀了他。大哥是这世上最温润善良的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

盛怒之下,我忘了北辽人本就骁勇善战,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其中的佼佼者大皇子。

“北安!”谢星岩想唤醒我的理智,可已经来不及了。大刀挥动间,溅起的鲜血洒在我的脸上,刀锋离我的脖子仅有一寸之际,被人拦下了,是谢回。他反手砍下了北辽大皇子的头颅。

满脸是血的谢回见到我,温和地笑着说:“你很像她,性子也像。”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母妃。

虽然我被他救了,但心中满是怨恨,我声嘶力竭地质问他:“你若是爱她,又为何要杀了她的长子?我大哥不像父皇,他一向仁善,又欣赏你的风骨,若他不死,必能成为一代明君。因为你们的那点私情,他死了,大盛的十万将士也埋骨于此,六城百姓苦不堪言,饿殍遍野,仅仅是因为你们的私情。谢回,你如今还敢来此,就不怕那十万冤魂来找你吗?”

谢回的眼中闪过后悔与痛苦,最终化为苦笑:“是我对不起他们。我本想借此机会扶持太子杀回上京城,杀了你父皇,让他做这大盛的皇帝。可太子宁愿死,也不愿谋反。我早该知道,他和你父亲不一样,却没想到他如此宁折不屈。我苟活这么多年,没脸去见他们啊。”

谢回回头看了看那些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百姓,缓缓露出一抹笑容:“如今我也该把这条命赔出去了。”说完,他拿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脏。

“爹爹!”匆匆赶来的谢宁萱双眼赤红,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想堵住谢回的伤口,却于事无补。谢回看也不看她一眼,伸手望着天空,轻声呼唤:“茵娘……”随后便咽了气。

茵娘乃是母妃的闺中旧名,我神情复杂,默默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是我做错了。”谢宁萱哭得几近癫狂,到最后竟发出了凄厉的笑声。“我不该偷走你的虎符,不该和北辽人勾结在一起,把你逼得不得不走上谋反的绝路。”

“可是爹爹啊,直到生命的尽头,你心心念念的仍是她,自始至终都不肯原谅我。”

谢星岩怒目圆睁,眼中满是怒火:“竟然是你所为!”

“二叔一生英明,我谢家百年积累的赫赫功勋,竟被你这样一个女子毁于一旦。”

提及谢家,谢宁萱眼中的恨意愈发浓烈。

“谢家算是什么好东西?”

“倘若当初不是谢家逼迫我爹迎娶我娘,我娘又怎会郁郁寡欢,最终抑郁而亡。谢家上下,统统都该死!”

“你……”谢星岩气得双手颤抖不已。

“就算是我谢家有负于你母女二人,可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又何罪之有?”他高声喝道,“谢宁萱,你好好看看你脚下,已然是尸山血海。”

谢宁萱充耳不闻,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对着谢回的尸首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她那充满恨意的目光突然投向了我。

“凭什么?”

“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拥有一切?凭什么那个女人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父亲神魂颠倒?自从我来到这个世上,父亲从未正眼看过我一眼,即便我拼尽全力,努力让自己拥有和那个女人一样的才名,依然无法得到他的关注。”

“北安,我痛恨他们,但我更恨你。”谢宁萱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刃,直直刺向我。

“你平日里骄横跋扈,可当年父亲初次见到你,脸上便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你有宠爱你的父皇和兄长,可我呢,母亲早早离世,亲人个个心如豺狼虎豹。”

“而我所有的不幸,都源于你的母亲。”

我没有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只是痴痴地望着北辽大皇子和谢回的尸体。

我曾日日夜夜盼着能亲手杀了他们,如今他们真的死了,可我的大哥,却永远地离开了我,再也回不来了。

谢宁萱眼中满是疯狂,猛地拔下头上的金钗,毫不犹豫地向我刺来。

“北安!”谢星岩惊呼声划破长空。

那一刻,我本可以轻松躲开,可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噗呲!”鲜血飞溅,溅满了我的脸庞,奇怪的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我看到耶律景的胸前一片殷红。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为我挡下伤害了。

他的眼中满是深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央央,下辈子你能不能原谅我?”

鲜血大股大股地往外流,谢宁萱呆立在原地,手像被火灼伤一般,下意识地放开了金钗。她仿佛瞬间失去了灵魂,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我……我并非有意如此。”

我回过神来,伸手覆上他的手掌,那一刻,耶律景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然而下一秒,那丝狂喜便被绝望所取代。

我轻轻将他的手移开,轻声说道:“耶律景,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遇见了。”

耶律景缓缓倒在地上,眼泪滑落,与地上的鲜血混在一起。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央央。”

但我充耳不闻,只是默默地捡起了红缨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宁萱跪在耶律景身旁,手忙脚乱地想要堵住他不断涌出的鲜血。然而,耶律景却突然回光返照,一把将她推开,目光直直地追随着我的背影,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谢宁萱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她指着耶律景和谢回的尸体,发出阵阵狂笑。

“你们都爱着她,都心甘情愿为她付出生命。为什么?”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声声泣血。

最终,谢星岩手起刀落,结束了谢宁萱的性命。

“谢家断然容不下你这般心思歹毒之人。”

我心中弥漫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场如同滔天巨浪般的灾祸,竟然仅仅是因为这些荒唐的缘由。

【番外耶律景】

明日便是我和宁萱大喜的日子,管家早已将婚礼所需的一切筹备妥当。这场婚礼必将成为大辽近年以来最为盛大的一场庆典。

我苦苦哀求了许多年,才终于打动父皇,得到他的应允,迎娶宁萱这位叛将之女。

多年的心愿即将达成,按说我应该满心欢喜,可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却隐隐笼罩着一层不安的阴云。

脑海中,阿免的面容不断浮现,时而娇嗔,时而生气,时而撒娇……当初救下阿免,不过是觉得此事有趣,想要拆大皇子的台,顺便将她培养成对抗大皇子的一枚棋子。

这些年来,我对她宠爱有加,却也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我把她当作退婚的借口,父皇虽然清楚我真正心仪的人是宁萱,但也对阿免这个魅惑主上的婢女颇为厌恶。

不知情的母妃更是视她为眼中钉,任由宫中之人肆意刁难她。

都城之中,那些对我有意的女子,也常常找她的麻烦。而阿免每次都默默忍受着这一切,我虽然都看在眼里,却只觉得好笑。

然而,不知不觉间,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变化。我开始不由自主地护着她,无法容忍任何人欺负她。我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即便是父皇也难以约束我。

我不愿深究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但此刻我不得不承认,阿免在我心中的地位,早已不再仅仅是一个工具。

尽管她比不上宁萱在我心中的分量,但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我向来不会亏待自己,既然在乎她,便去求父皇准许她做我的侧妃。只是之前为了安抚宁萱,我一时冲动杀了央央,想必这会让阿免伤心不已。

事实上,动手之后我就后悔了,还派人挑选了十只海东青送给她。可管家后来回报说,她把所有的鹰都放飞了。

我知道她在生气,但她不过是一个婢女,生死都掌握在我手中,又有什么资格跟我置气呢?

我虽然宠爱她,却也不想让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于是便冷落了她几日。

今夜,我突然无比想念她,回忆起无数个夜晚,她依偎在我怀里,怯生生地唤我:“阿景。”

我来到她的院子,告诉她我会娶她,并向她承诺,我的后院里只会有她和宁萱。然而,她并没有如我预期般欣喜,只是淡淡地问我为何会钟情于宁萱。

十二岁那年,我遭大皇子算计,仆从全部遇害,我独自一人在外流浪了整整一年。

在我最为落魄的时候,宁萱宛如仙女下凡,救了我一命。我对她一见钟情,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她,娶她为妻。

对于这段过往,我向来守口如瓶,父皇和母妃都不曾知晓。但今晚,我却忍不住想要倾诉,希望她能理解我对宁萱的感情。

然而,听完我的讲述,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她说想要回到大盛。

我的内心瞬间变得空落落的,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愤怒。

在怒火的驱使下,我说的话越发伤人。我眼睁睁地看着阿免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我的心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泛起阵阵剧痛。

我强忍着痛苦离开了。我知道阿免是在生我娶宁萱的气,也气宁萱在我心中的分量超过了她。为了让她明白她在我心中也有重要的位置,我让管家连夜准备了一份和给宁萱相同的聘礼,派人送去给她。

管家回来后,只是默默叹气,一言不发。我放心不下,匆忙赶去时,却看到她打了宁萱一巴掌。看着宁萱委屈的模样,我一时冲动,抬手打了阿免。

她愣住了,我也愣住了。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打她,巴掌挥出后我就后悔了,暗中减轻了不少力道。但阿免的皮肤太过娇嫩,脸上的红痕依然格外刺眼。

我不想让她受委屈,可更不忍心让宁萱难过。我狠下心,抱起宁萱匆匆离开,不敢看阿免的表情。

大婚当日,所有人都察觉到我心不在焉。当谢府的人拦路时,我罕见地大发雷霆。碍于我的身份,众人不敢再阻拦。我心急火燎地将宁萱接上花轿。

花轿走到半路,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心中的烦躁如野草般疯长。这种烦躁在拜堂前彻底爆发,管家递给我那方鸡血印石。

“殿下,阿免把这方印石给了我,今天一大早她就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都城,都没有她的踪迹。”

“咔!”我用力捏碎了那方印章,碎片嵌入掌心,鲜血滴落在地上。这方印章是阿免最珍爱的宝贝,她日日带在身边,如今却轻易地送人了。

“殿下!”谢宁萱焦急地掀开盖头,伸手拉住我的手查看伤口。我一把甩开她的手,双眼通红地瞪着侍卫。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阿免竟敢离开我,她怎么敢?

我愤怒地扯下身上的红衣,冷冷说道:“不,我要亲自去找她。”

“殿下?”谢宁萱紧紧拉住我,眼中满是泪水,苦苦哀求道:“求你不要去。”

我面无表情地掰开她的手指,只留下一句:“婚礼取消。”

然后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满堂的喧哗声和谢宁萱无法抑制的哭泣声。但此刻我已无暇顾及这些,心中只有无尽的恐惧,害怕再也见不到阿免。

当我得知商队的消息时,已经太迟了。我一路追到了大盛的边境,也没能看到阿免的身影。我彻底慌了神。

我找遍了大辽的每一寸土地,终于找到了一只和央央极为相似的海东青。与此同时,北安公主归国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这怎么可能?当年我亲眼看见北安被大皇子一箭射中胸口。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身为北安贴身女官的阿免对大皇子恨之入骨。

从商队那里我得知,带走阿免的人是大盛的探子。如果……我的心开始剧烈跳动。

我本打算亲自前往大盛探查情况,可父皇却派兵把我囚禁在府中。不过他也担心我会不顾一切地发疯,便允许我派人去大盛调查。

北安公主的画像传回后,我盯着画上的人看了整整一夜。直到谢宁萱走进房间。

她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殿下就那么喜欢北安吗?”

我抬头看着她:“你早就知道了。”

谢宁萱一脸坦然:“没错,十年前我就知道她不是阿免,而是北安公主。不仅我知道,我父亲也清楚这一点。”

我抽出最下面那张北安幼时的画像,一把扔到谢宁萱脸上,厉声质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当年救我的人也是她?”

当年她救我时,虽然隔着轿帘,但她离开时的那阵风,让我隐约看到了她的容貌。原来救我的人一直都是我的阿免,并非谢宁萱。

我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可随即又想起对她说过的那些狠话,心瞬间变得冰冷无比。她好不容易来到我身边,却又被我亲手推开。

我第一次向父皇求情,是为了迎娶谢宁萱;第二次,则是请求作为使臣前往大盛参加朝贺宴。

北安公主出场的那一刻,我的心激动得几乎要跳出胸膛。还没看清她的面容,我就确定那一定是我的阿免。

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少了几分娇蛮任性,多了几分沉稳端庄,人也瘦了许多。我拼命克制自己不去看她,但眼角的余光始终紧紧追随她。

大盛皇后唤她“央央”,原来央央是她的名字。我的心潮澎湃,后悔之意愈发浓烈。

不经意间与她的目光交汇,她神色平静,只是礼貌地对我点点头,但我能感觉到,她对我和对旁人有所不同。可我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我太害怕失去她了,害怕到不顾一切地当场提出了联姻,甚至无耻地以大辽的利益作为要挟。只要能让阿免回到我身边,我觉得任何手段都是值得的。

然而,她果断地拒绝了我。阿免眼中的坚定让我感到陌生,仿佛有一团寒冰,冷意瞬间蔓延至我的全身。

海东青停在了阿免的手臂上,我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动容。

从抓到这只海东青开始,我日夜不停地训练它,用阿免留下的衣物让它熟悉她的气味。如今它和央央简直一模一样,但它终究不是真正的央央。

北安依旧没有原谅我,她只是温和却又坚决地与我划清界限,并告诉我她即将和谢星岩成婚的消息。

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地狱,烈火无情地焚烧着我的身心。

北安大婚的前一日,我心急如焚。为了她,我顾不上与父皇之间那所谓的父子情分,毅然要前往大盛抢婚。就在我满心急切地赶路时,谢星岩突然拦住了我。

那一刻,我心里积攒的所有怒火,犹如找到了宣泄的缺口。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夺她?

我满心都是杀意,恨不得立刻不顾一切地杀了他,哪怕结果是我会死在大盛这片土地上。奈何我双拳难敌众人之手,最终还是落入了谢星岩的掌控之中。

当她穿着那身娇艳的嫁衣,与谢星岩携手走进公主府时,我的双眼仿佛要裂开一般,内心痛苦到了极点。

我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想要呼喊她的名字,可嘴巴却被人死死捂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睁睁看着她和谢星岩完成了拜天地的仪式,我的眼中忍不住流下了血泪。

大盛皇帝打算送我回北辽。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再见她一面。于是我不顾一切,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终于获得了这个机会。

见到她的那一刻,我清楚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能够挽回她的机会了。

在这一瞬间,我抛开了北辽三皇子的身份,也放下了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的荣耀,我只是一个深爱着她却求而不得的伤心人。

我深情地对她诉说着我的心意,毫不掩饰地向她展露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甚至拿起了我曾经最为不屑的眼泪当作挽留她的工具。

她轻轻为我拭去眼泪,话语依旧如从前那般温柔,可那话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彻底斩断了我所有的希望。

她说让我就当阿免在半年前就已经死了,还说下次见面,便是不死不休。

回到北辽后,父皇勃然大怒,毫不留情地将我囚禁起来。就这样过了一年,父皇派我领兵守城,而对面敌军的将领竟然是她和谢星岩。

在战场上,只要看到谢星岩,我便会毫不犹豫地向他下死手;而对于她,我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保护她。

然而,命运弄人,她竟将长枪直直地插入了我的胸膛。随后,她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她的心就像坚硬的磐石,再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虽然还活着,但心却已经死了。

我缓缓倒下,眼前恍惚间全是她飘逸的发丝。我艰难地伸出手,眼中满是泪水,口中喃喃道:“我的……央央。”

或许是上天怜悯,我并没有死,被人救了回去。但我足足昏迷了两个月才苏醒过来。当我睁开双眼,看到谢宁萱满眼通红地守在我床边,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可我心里只关心她,张口便问道:“她呢?”管家一脸疲惫,长叹一口气说:“殿下还是把她忘了吧。”

谢宁萱情绪激动地说道:“她如今一心想要你死,若不是陛下用整个太医院的性命相威胁,太医们日夜守护、拼死相救,您又怎么能醒过来呢?她是北安,和她母亲一样,冷心冷情,就算您死在她眼前,她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我听不进去这些话,愤怒地将手边的东西都扫落在地,还打翻了谢宁萱手中的药碗,大声吼道:“滚!”

当我得知父皇派谢回和大皇子前往燕州时,已经太晚了。

谢回曾经是大盛的名将,这些年把蛮族人打得不敢轻易进犯;大皇子也是北辽难得的勇士,而且心狠手辣。

我放心不下她,不顾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急忙赶到燕州城。可等我到达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谢回和大皇子都已身亡。我看到谢宁萱拿着钗子刺向她,以她的身手,躲开这一刺轻而易举。

可她却一动不动,嘴边挂着解脱的笑容,竟是一心求死。我疯了似的冲过去,金钗刺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心里居然有一丝庆幸。

随着体内传来的剧痛和鲜血不断流出,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我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问出了那句:“央央,下辈子你可愿原谅我?”

我不敢奢望此生能和她在一起,只盼望着下辈子我能不再糊涂。

可是,她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冷冷地说:“耶律景,下辈子我们不要再相遇了。”这句话就像无数把刀子,在我的心间来回穿插翻绞。

谢宁萱惊恐地跪在我面前,却挡住了北安的身影。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开,看着北安渐渐远去的身影,一声声地唤着“央央”,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