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替妹妹嫁给了六十岁的老王爷 新婚夜,他却让我纳一名男妾!

发布时间:2025-07-22 22:53  浏览量:1

我是三品武官家的庶女,没有兄弟撑腰,亲娘不过是位失宠多年的老姨娘。
代替四妹妹嫁给平西王,是我自愿的。
至少我顶了嫡女的名头,娘在府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况且父亲向来不疼我,有那位平妻夫人撺掇,就算这次不嫁,下次指不定给我挑个更不堪的。倒不如嫁这个行将就木的老王爷,守寡倒落得清净。

入王府前我早做了万全打算。
出阁那日,四妹妹攥着我的手直掉泪,满眼都是担忧。
我轻轻拍她的手背,唇角弯成从容的弧度——荆棘丛里若能走出条路来,未必不能开出花。不试试,怎知自己没有这等造化?

虽是侧妃之礼抬进来的,我仍规规矩矩跪在榻前。
平西王在我之前已处置三十九个贵妾,我若不识相,倒能给他凑个整十。
老王爷踏进喜殿时,脚步虚浮得像踩在云头上。他坐到床沿,用脚尖轻轻挑起我的下巴:"抬眼。"
我顺从地仰起脸,烛光将他的面容映得愈发阴鸷。
须发皆白,面容如刀削,常年沉溺酒色的身子骨只剩皮囊裹着,倒平添几分病态的威严。
月白绸缎寝衣松松垮垮裹着,连正眼瞧我的力气都似没有。

"可知本王为何不穿喜服?"他嗓音沙哑,像生锈的铜锁。
我垂眸道:"王爷龙章凤姿,便是披块麻布,也挡不住天家威仪。"
"大管家说你是个伶俐的,果然没错。"
他枯枝般的手指划过我脖颈:"这身段,倒像是能生养的。可惜……"
翠玉扳指忽然抵住我下巴,将我整个人拽近:"丫头,本王时日无多,府里这些家当都给你。但我要你,纳个男妾进来。"

我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背,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芙虞既是王爷的人,自然事事依从。只是今夜……"尾音故意拖长,呵气如兰地凑近他耳畔:"宋家已出过一桩新婚夜不圆房的笑话,男妾也罢,什么都好,求王爷给芙虞留些体面。"

他瞳孔骤然收缩,我瞧见他眼底闪过的迟疑,便顺势将脸颊贴上他手背。碧莹莹的扳指硌得生疼,我却笑得更甜:"即便有王爷允诺,芙虞也会伺候您长长久久。别人家夫君能做的,您定然也能……"

2

我颇受恩宠,在王府中可谓是独领风骚。
成婚第三日,老王爷将那位男妾领至我面前。
他唤作萧宴侯,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颓丧中又透着几分放浪不羁。
但共同之处,是那种病态的俊美。
萧宴侯乃老王爷的男妾,待老王爷百年之后,他亦要留在府中作我的男妾,老王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萧宴侯,可算作半个主子。
"芙虞,好生照料他。"老王爷对我殷切叮嘱。
我跪伏在他膝前:"妾身会的,定会好好侍奉您。"
老王爷面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老王爷终生未娶,平西王府中仅有我这一位侧妃,京中贵妇间的往来应酬,自然由我出面打理。
老王爷威名赫赫,众人惧怕至极,连带着我,也无人敢轻易攀附。
可自萧宴侯入府,外头的流言蜚语便愈发不堪入耳。
坊间早有传闻,说老王爷风月场中无所不沾,豢养着无数美姬不说,最宠爱的便是这位青年男妾。

如今我入了王府,少妇与男妾的闲言碎语便愈发放肆。
尤其是这萧宴侯,生得俊美却一脸颓丧,活脱脱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瞧着就是个行为不检的浪荡子。
可他偏生毫无顾忌,蹴鞠、斗鸡、走马、观花,每日里样样不落。
整日在外游荡,全然不惧流言蜚语。
更有甚者,有时在路上遇见,竟直接策马伴在我车驾旁一同回府。
生怕外头的传言不够离谱。
——他这分明是刻意与我过不去。

3

那日赴右相嫡长女的及笄之礼,因四妹妹不久便要高嫁入安南侯府做世子妃,而与我前后脚出阁的大姐姐在夫家处境艰难,满堂贵妇无甚新鲜话头可嚼,竟将我们姐妹三人翻来覆去比较个没完。

提及我与萧宴侯的纠葛我尚能隐忍,可她们言语间竟扯到大姐姐倒贴护国将军的旧事,我心头怒火骤燃,再装不得聋作哑。当即起身将那些碎嘴妇人逐一斥责:

"王老太君,您家三位嫡子至今可曾给您添个嫡孙?您瞧隔壁太傅府,小娃娃们满地乱窜呢。"

"太傅夫人,您家诗礼传家最重科举,今年童试您府上中了几位秀才?"

"孙二太太,令千金如今与哪家议亲?听说城西李家最喜丰腴女子,您不妨让官媒递个帖子试试。"

我这番话令满堂贵妇面色骤变,尤其是有位二百斤胖闺女的孙二太太,更是涨得满脸通红。众人欲发作又不敢明言——如今我是王府侧妃,再不是当年任她们奚落的三品武官庶女。若真闹将起来,老王爷砍人脑袋素来不问价钱。

气氛正僵时,父亲续弦的赵氏踩着碎步上前,软糯糯地打圆场:"前些日子见着孙家大姑娘,那叫一个珠圆玉润有福相,老话不是说'脸大福大'么,这般好相貌怎会不招人疼?"她惯会装痴卖傻,这番笨拙却"情真意切"的夸赞,倒让众人顺着台阶下了。

连我都不禁暗叹,这赵氏真真是个绵里藏针的,难怪能把父亲那厉害的平妻斗倒。我那滑头老爹在朝堂上比泥鳅还精,偏生栽在这朵解语花手里。

赵氏涵养极好,方才虽有些不快,此刻仍笑吟吟周旋于贵妇之间。我却不行,我生来便带着股宁折不弯的傲气,最是受不得委屈。勉强坐了半席便告罪离席。

直到上了马车,胸中郁气仍难消散。想起大姐姐的境遇,更觉喉头哽着块石头。

马车行至半路,忽听得马蹄声逼近。掀开车帘,竟是萧宴侯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他倚着马背,轻佻笑道:"侧妃何必如此疾言厉色?你大姐姐的闲话早传遍京城,宋家女儿个个离经叛道,你们既做得,旁人如何说不得?"

我深吸一口气,猛然喝令停车。

待马车停稳,我掀帘而出,与骑在马上的萧宴侯几乎平视。春风吹起我的衣袂,也卷来街边零星的议论声,似在无声劝我收敛。

我却扬起手,照着他那张俊脸狠狠掴去。

他被打得偏过头,舌尖顶了顶腮帮,转过脸时,惯常的懒散褪了个干净,黑眸里翻涌着暴戾。

他没问我为何动手。

我却傲然扬起下巴,替他答了:"我想打便打。萧公子这嚼舌根的本事,还是留着伺候王爷吧——男妾就该守着男妾的本分。"

4

老王爷近来病势愈发沉疴,然府中位分最尊的两人闹成这般模样,纵使大管家再能干,也是劝不得、管不住的。

无奈之下,他只得强撑着病体起身,收拾这二人留下的烂摊子。我脊背挺直立于堂前,萧宴侯的身姿竟比我更挺拔几分。

老王爷瞧着我们,无奈地轻笑嗤道:"要不说你俩能掐起来,倒都是一般的倔脾气。"

我们斜睨对方一眼,各自冷哼着扭过头去。

老王爷看向我,语气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芙虞,你答应过我的。"

我垂首应道:"是。"

"那为何又做不到?"

"纵使王爷疼爱萧公子,才将家事托付于我,可芙虞在外人眼里终究是您唯一的妃子。我要守的是侧妃的体统,是王府的颜面,并非萧公子一人的体面。"

我直挺挺跪下,目光澄澈坚定地望着老王爷:"若王爷觉得妾身固执,妾身甘愿受罚,但若有下次,芙虞依旧不会更改。"

我眼神坚毅不屈,老王爷凝视我半晌,眼底隐有赞赏之色,转而对萧宴侯道:"宴侯,你当街戏谑侧妃姊妹,实在有失体统,往后收敛些锋芒。"

萧宴侯撇了撇嘴角,老王爷招招手,他便走过去俯身,老王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过是些女子间的琐事,大老爷们儿还跟小姑娘置气,你害不害臊?也真是有出息。"

萧宴侯这才撇了撇嘴,大剌剌地坐到老王爷腿前的脚踏上,如一只慵懒的猛虎般将头仰靠在老王爷腿上。

我心中明了,萧宴侯再如何桀骜难驯、浪荡不羁,终究是不肯与老王爷闹脾气的。

所以才得以多年盛宠不衰。

老王爷漫不经心地用翠玉烟斗轻敲他的头,对大管家道:"托他俩的福,我都六十了,竟还体验了一回当街被人争风吃醋的戏码。"

大管家抿嘴笑了笑,凑趣道:"敢问王爷,被人争抢的滋味可还暖心?"

老王爷笑着叼住烟斗,含糊道:"……还不错。"

5

我知道萧宴侯不会轻易罢休,他心里装着老王爷,从来都瞧不上我。

我也尽量避开与他的交集。

这个冬天,注定不得安宁。

大姐姐与护国将军依旧不和,成婚两月后,竟被休弃归家。

大姐姐是踩着一双苏绣小鞋,在冰天雪地中一步步走回的,到家时已烧得浑身滚烫,足足昏迷了七日七夜。

我们姊妹闻讯都赶回了家中。

我在王府统管内宅,早已练就一番手段,当下便审问了随大姐姐陪嫁的乳嬷嬷,这才知晓大姐姐竟已暗自倾心那个男人十余年。

犹记得大姐姐出嫁时,曾对小五说:"凉玉,能嫁给他,是我心甘情愿的。"

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又该如何自处?

小五气得直掉眼泪,妹妹们也慌作一团,扎堆在大姐姐房中。

我沉下脸,厉声喝道:"四五六七,都给我闭了嘴!再哭就都滚出去!"

这时下人来报:"护国将军来了。"

我气得猛地砸碎手边茶盏:"这时候来做什么?是来看大姐姐被他折磨得还剩几口气吗?"

下人吓得跪在地上:"将军说……将军说是来道歉的……外头人根本拦不住……"

我怒极,转身就要往大郎屋里去取宝剑。

凉玉抬手抹了把脸,抓起狐裘披风便冲了出去。

有小五这个未出阁的姑娘亲自坐在府门口,裴诏对她既摸不得也碰不得,反倒被拦了下来。

我在大姐姐房中守着,娘端着药汤进来,看着大姐姐苍白如纸的面容,不禁叹道:"大姑娘和元夫人是一个性子,都是认死理的。这样的人,一旦把终身托付错了人,可就是毁了一辈子啊。"

我默默不语,情爱于我而言太过遥远,我实在理解不了她这份执着。

娘也只是叹道:"芙虞,对大姑娘好一些。若没有她,你和小五早就没命了。"

6

天上又飘起了雪,裴诏进不得门,只能在府门外呆立着。小五像是较起了真,谁靠近就瞪谁。可唯独有个人,小五是拦不住的——那便是萧宴侯。

萧宴侯嘴上说着奉老王爷之命接我回府,可我心里清楚,他分明是来给我添堵的。两个弟弟不在家,后宅全是未出阁的妹妹们,我生怕萧宴侯这男妾身份玷污了妹妹们的清誉,忙让赵氏安排人将姑 娘 们 请进自己阁子里,不许她们出来。

我本不愿让他进大姐姐的院子,只得将他带到自己院中。萧宴侯将屋子环视一圈,轻蔑道:"都说宋家大姑娘看着清冷孤傲,竟是个痴情种,连裴诏这种粗人都厌弃她,真是辱没了宋家门楣。也难怪洞房花烛时,侧妃使尽浑身解数也要得王爷临幸——你们宋家卖闺女是出了名的,那个卖不上价,这个总得往前凑凑不是?"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端然站到萧宴侯面前:"萧公子不必故意激我,有话不妨直说。"

萧宴侯也不绕弯子,从侧边捻起我一缕发丝:"你们宋家女子,哪个手段不腌臜?你姐姐用密谱换圣旨,逼得护国将军不得不娶;你 妹 妹往亲爹床上塞人,把自己从王爷贵妾名单里摘了出去。至于你——你本不愿嫁老王爷,先是买通大管家说你好话,编那些老夫少妻的话本子引老王爷动心思,又找云游道人哄他服丹药,出嫁前桩桩件件都盼着他早死,嫁进来倒装出一副以夫为天的模样。我不知你用什么手段蛊惑了王爷,但我萧宴侯,绝容不下你这佛口蛇心的毒妇!"

我静静听着,竟无话可辩。

即便我告诉他,一个被随意拿捏的闺阁女子,面对嗜血残暴的当权者有多恐惧,他又怎会听得进去?这世上,谁都觉得自己立场绝对正确,谁也不肯可怜谁半分。

我转身背对他:"我知道不是王爷让你来的。我与萧公子,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请回吧。"

萧宴侯却懒洋洋道:"方才我进院子时,瞧见你六妹妹天真烂漫得很。你不是最厌你爹那位梅姨娘么?要不要我帮侧妃一把?"

我猛然转身,手中金簪已稳稳扎进他胸膛。血珠从华袍里渗出来,点点晕开。

他却浑不在意,散漫地垂眸挑起眉毛。我死死盯着他:"公子若厌烦我,尽管冲我来。若敢不守规矩——芙虞与公子之间,必有一个活不成。"

7

那日之后,我又在娘家小住了几日。
萧宴侯日日纠缠不休,我只得将妹妹们尽数拘在自己的阁楼里。

恍惚间,大姐姐已悠悠转醒。
她恢复得尚可,即便未下床榻,也将与将军之间的误会理得分明。只是这回,任凭将军如何软磨硬泡,她都再未回头。

四妹妹出阁后,小五也嫁给了镇北侯。
六妹妹湘韵的婚事被提上日程。
这丫头是个典型的笨蛋美人,空有皮囊无脑筋,梅婉贞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
从前是副无人问津的宅女模样,自被萧宴侯随手撩拨几句,便花痴得整个人都冒着粉红泡泡。
整日躲在闺房绣鸳鸯,连阁楼里都飘着粉红爱心。

我气得直拍桌子,指着那方向骂道:"就他那副轻浮浪荡的德行,也能把她迷得七荤八素?梅婉贞的阴险算计,她是一点没遗传到啊!这哪里像梅家的孩子?继承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四妹妹软声软气地一针见血:"许是随了爹爹的恋爱脑。"

我噎住,竟无法反驳。老爹自纳了赵氏,整日笑得像个痴汉。

不过提及恋爱脑……
我与小五下意识看向大姐姐,她掀起眼皮:"想找打?"

我与小五对视一眼,忙翻着白眼数起房梁上的苍蝇。

大姐姐懒得与我们计较,抿了口茶道:"梅婉贞是梅婉贞,湘韵是湘韵。咱们姊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爹爹靠着联姻成了武将集团的关键纽带,站得越高,摔得越狠。咱们更得谨小慎微,莫要重蹈赵家覆辙……"

小五撅起嘴:"可梅婉贞早已急红了眼,谁知何时会动歪心思?毕竟萧宴侯那般得宠,宠到老王爷宁肯拿三姐姐的名声当幌子,也要保他周全。这般人物,梅姨娘如今还是看得上的。"

大姐姐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我今日便遣人送湘韵去温泉庄子。芙虞,你把萧宴侯看紧些。湘韵向来缺根筋,隔开些时日,说不定就淡了。再者——"大姐姐看向我,"萧宴侯的目标,从来都是你不是么?"

8

萧宴侯的目标确实是我。我照顾王爷起居,打点内宅琐事,出门应酬周旋,从未有过半分差池,他便在我妹妹的事情上变着法儿地恶心我。

我气得将他豢养的所有骏马都剃成了秃瓢。萧宴侯的账目单独管理,自己又有产业,缩减开支根本奈何不了他,可他最爱摆谱,没马便不肯出门。我把他的马剃成那副模样,倒要瞧他如何出去招摇。

萧宴侯哪受得了这个,提着剑就要来砍我,幸亏大管家左拦右挡,这才作罢。老王爷听说此事,笑得前仰后合,连着几日吃不下饭的胃口,那日都好了许多。

老王爷身子愈发不济,连床都下不得了。

我心里总是烦闷,毕竟他待我还是不错的。在宋家,大姐姐是父亲的心尖肉,四妹妹有亡母留下的财帛,小五有大姐姐护着,六妹妹有梅姨娘偏心,只有我和七妹妹是妾室所生,下人送来的东西,永远是别人挑剩下的。

可在这王府里,只要我愿意,天下珍宝都能摆在我面前。从父亲那里从未得到过的疼爱,这位老人全给了我。

——我最恨听外面那些说他要死的传言。

因着老王爷病重,西边逐渐乱了套。一封封密报送入府中,显示边陲局势如何严峻。直到此时我才明白,老王爷为何被称为"平西王",这个"平"字,用得何等精妙。

边陲动荡,全靠老王爷的杀名震慑。如今不过是他病重的消息传出去,接壤的小国便联合起来蠢蠢欲动。

老王爷靠在榻上喘着气:"老子隐退不到三十年,他们就当我南国无人了?他 妈 的 再给老子一杆枪,老子还能去前线杀他个回马枪!"

说罢急得直咳嗽,仍挣扎着要下床,大管家劝也劝不住,急得满头大汗。

幸好九殿下亲自来探病,这才将他按回榻上。

9

九殿下紧急召见萧宴侯,我与大管家告退离开。

出了老王爷的院落,我吩咐大管家:"去苏大姑娘处和宫中借调老 鸨 儿与精奇嬷嬷。"

将府中奴仆逐一审讯,连查三日三夜,终是揪出那些传播谣言者、收受钱财泄露机密者,以及私自贩卖王府消息的刁奴。

我望着阶下这十二人,眼底布满血丝。

身为武将之女,我常替那些浴血沙场的将士不值。马革裹尸、十年征战,保的竟是这般蝇营狗苟之辈。

这十二人中,确有心怀叵测之徒,亦有贪图蝇头小利之辈。

我一概不论,令管家召集全府奴仆,又从军中调来二十四名精壮将士。

"每人二百军棍,各处掌事去边上数着。"

将士手中的军棍绝非衙门里的花架子,棍棍带风,声声撕肉。我命人将全府上下聚于院中,亲眼看着这场惩戒。

行至半程,有掌事跪地禀报:"侧妃,已有三人撑不住去了。"

我寒着脸扫过他:"崔掌事,我说的是每人二百棍。便是死了,这棍数也得挨完。"

待二百军棍尽数落下,院中已是血流成河,碎肉混着尘土凝结成块。

下人们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立于抱厦廊下,百蝶穿花的苏绣鞋稳稳踩住那片阴黑的血迹:"我初来王府时,总有些不长眼的觉着我好糊弄,今日便给大家立个规矩。在这府里当差,先得管好自己的舌头。若是管不住,本侧妃可以代劳——这次打的是本人,再有敢往外头嚼舌根的,家人与本人同罪。想让自家老小尝尝鳏寡孤独的滋味,尽管去说,我倒要看看,是我的板子硬,还是你的舌头硬!"

10

此等亡羊补牢,并未对边关危机有何改善。

因西面乱了起来,边边角角一些地方也有些不安定,南国本就根基不牢,稍有不稳便会招致四面八方的钳击。

镇北侯、护国将军,尽皆披甲上阵。

平西军也在准备着「美后安国」后的第十四次西征。

萧宴侯着甲胄,血红披风,深深磕了三个头,接过帅印,戴上老王爷的铁面具,领着虎狼之军,铮铮铁蹄策西而去。

为了不至被人发现是替身,大管家紧随其后。

王府只剩下我与老王爷,我严守府门,整日亲自把着老王爷的院子,半步不曾离开。

外头人见不到萧宴侯,只说王爷征战而去,我空闺寂寞,扣着男妾日夜厮磨,甚是淫贱,然我关上府门,一概不听不问。

这场仗打了大半年,军情密报日夜不断递入王府。

西面的情况非常不好,西贼不相信一个六十岁老者还能有何铁血风姿,挑衅之至。

但萧宴侯,向世人证明了铁面王的威力依旧。

他将西面彻底血洗,统一了被侵占的各郡,一路杀伐到那些不老实的边陲小国。

叩城不开,便屠城,颇有当年老王爷的嗜血风范。

老王爷看着战报,仰头望着即将黎明的天。

叹息道:「若无宴侯则西南乱,若无福祯,则南国乱——他们,果真是美后的后代。」

我伴在他身边,拿他当年赏我的雪狐披风,密密麻麻地裹着他。

什么都不问。

11

老王爷摸一摸我的头发,轻声道:「我今日多口了,你倒沉得住气。」

我知道他说的是前年帝二十三女福祯帝姬,和亲北国狼主最宠爱的第七个儿子,帝姬以一双纤纤玉手,将草原搅和得大乱,牵绊住了北国,错过了这次联合攻南的好时机。

若无帝姬,只怕南国此次危在旦夕。

即便朝中良将颇多,但南国安稳不过三十年,根基甚是薄弱,何堪联手一击?

南国黍稻粮产皆在西面,萧宴侯这一仗真的不好打,若无铁一般的意志,只怕已然被这塌天压力生生挤碎。

我学着萧宴侯的样子,坐在老王爷脚边,将头放在他膝盖上,认真道:「芙虞不管他们是谁的后代。只知道帝姬、萧公子和王爷是护国之柱就够了。」

他动容,又摸了摸我的头。

许久,我突然道:「若萧公子回来,芙虞会和他好好相处的。」

老王爷挑了挑眉:「你们不是互相看不上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身后有即将到来的黎明,那些薄光将我们包裹,我真诚许诺:「芙虞头上的天,是他们在撑着,我会像忠诚王爷一样,忠诚他们每一个人。」

老王爷只是笑,笑得解脱,笑得欣慰。

又是一个雪夜,萧宴侯回来了。

这场钳击之战,南国虽胜却损伤极大。萧宴侯被抬入府中时,仍在昏迷,军医草草处理的伤口已然有些感染腐烂。

听说先几天回来的护国将军更惨,血人一般被抬进了禁中,向圣上求下了再娶大姐姐的旨意,人就昏死过去了。

直到实实闻到血的气息,才知道战争原来这样血腥。

萧宴侯被抬到偏殿,老王爷担心不已,日夜不眠,可他现在已是枯骨半副,病得整个人都空了,根本受不住冷风。

「镇北侯还另有要事处理,大管家也去帮衬,芙虞,我不放心。」

我跪着求他莫要下榻,许诺自己会代替他照顾萧宴侯。

我从小就倔,说到就会做到。

老王爷知我脾性,终于肯靠回去休息。

12

我衣不解带地照看萧宴侯。

第十二日,他终于醒了,看见我,眼睛眨了眨,复才看清:「你为何在这里?趁我病要我命吗?」

我敛衣抚裙,向他深深大拜:「芙虞多谢萧公子。」

直将萧宴侯吓得要跳起来,他扶着背,疼得诶呦,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这是下地狱了?」

我跪行上前,垫着帕子将他摆弄成不至将伤口撕伤的姿势,才开口道:「芙虞出嫁前,深惧老王爷的杀名,用了好些不上台面的手段戕害他,多谢萧公子护着王爷,以至芙虞未能酿成大错。」

他呆愣地看着我,向来散漫的面容,配上这个表情,看起来着实有些违和。

我也认真地看着他,坦然非常:「当日我想杀老王爷,嫁过来就守寡,是认真的。现在我愿老王爷百病退去,也是认真的。」

老王爷给我的,是爹爹都没给过我的,信任、娇养、疼爱。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自己的阳寿去换他安好。

萧宴侯转过去咳了一声:「王爷从不对哪个女人上心,更讨厌京中贵女那哼哼唧唧的腔调,一年多前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扬言要纳一位大家闺秀,若是想换换口味便罢了,可你宋家一出接一出,你一手接一手,还没入府就由贵妾抬成侧妃……我细查究竟,你手手都是杀招,王府怎能娶进一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我点头:「立场不同自然看法不同,芙虞知道。」

他本转着脸趴伏在床上,听闻我的话,他扬起了下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13

萧宴侯一日日好了起来,那日我服侍老王爷洗漱,老王爷笑看我一眼:「总觉得宴侯沉静了不少,是为着这次出去,还是为着你给他磕的那个头?」

我茫然,但手上动作未停,依旧给他挽着袖子。

老王爷道:「去把狐裘拿来,扶我到窗子下。」

我拧不过他,扶他到珊瑚大窗下,给他塞了七八个汤婆子,又用狐裘裹得死紧。

外头下着鹅毛雪,却未有风。

老王爷看着我如临大敌的样子,哭笑不得:「哪儿就那么冷了?」

我却不管,用手摁着狐裘死死压着。

老王爷只一张脸露在外面,看着外头的静雪,轻声道:「先帝荒淫无度,将国家治理得民不聊生,后来又被西凉给绑了去,国中无君,皇子羸弱,各国铁骑纷至沓来,那时的土地都被血沁成了黑色,是美后,以一己之力,扶住了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芙虞啊,我是真的没用啊,无论我多么努力,杀多少人,我也不能保她安稳,保国家安稳。后来,她又有了孩子,是西凉王的,西凉王没有儿子,她生的也是女儿,她没能力给孩子名分,也不想让这个孩子沦为政治牺牲品,只能将孩子交给了我。

「可惜,我没有护住她,她十六岁那年,西凉的摄政王趁我出征,血洗了王府,将她掳走,等我把她救回来,她已经怀上了宴侯。西凉王的女儿们也没有生出儿子。而宴侯是春休和摄政王的孩子,春休生下他便去了,我对外传言母子俱损,摄政王并不肯信,他和他的仇敌,一直在找这个孩子,所以,我只能将他的身份贬到极致——毕竟,谁能想到西凉王女和摄政王的血脉,美后的外孙,是一个男妾呢?」

我安静听着,不知不觉泪水爬满脸颊,护国之艰,不是真正行走之人如何能知道?

老王爷摸摸我的头:「人都要有弱点,对手才会注意你的弱点,我每到一地便掳劫美女,西凉人以为我贪花好色,每年都往王府送细作,可我活不久了,我要找一个能替我守住这王府的人,守住美后血脉的人。好在,我找对了。」

14

「芙虞,对宴侯好一些……」

「你为什么哭了?」

我从那日老王爷的话中回神,在泪眼中,看清了萧宴侯的面容。

萧宴侯皱眉:「是因为你大姐姐又嫁护国将军之事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

萧宴侯撇嘴:「裴诏不要命似的那么打仗,连封侯的机会都愿意拿去换一个女人,怎么?在你们眼里,他还娶不得你宋家一个姑娘?何况裴诏的面容也是十几年前为救你大姐姐而毁。」

跟他接触多了,我也了解了些他的脾气,孤介高傲,有话也不会好好说的,只能耐着性子道:「公子知道吗?上次你来我家前,娘和我说了很多事,许是在这一次我才真正了解,大姐姐在清冷孤傲的外表下,是怎样一个心软和善的人。

我娘是老夫人赐的房里人,说她身段善生养,也算得过宠的。可惜当时爹爹房里早就有了个梅婉贞,娘怀过三个男胎,将将成型,就被梅婉贞折腾掉了,好不容易生了二姐。

「梅婉贞见是个丫头片子,也懒得搭理。

「那时候府里只有大姐姐一个小孩子,姐姐年纪小,瞧见了小妹妹,没有不爱的。

整日往小妹妹屋子里钻,爹爹疼爱大姐姐,女儿高兴他就高兴,女儿去哪,他就去哪儿,连带着我娘也又有了几分宠爱,二姐姐也得了些青眼。

彼时府中传言爹爹要在最受宠爱的两位妾室中扶正一位。

「我娘有女又有宠,还善生养,又有大姐姐青睐。

「梅婉贞自是要下手的。

「就这样,她一出手,二姐姐就没了。

「娘说,大姐姐哭了很久,自此再有弟妹,也只得保持着距离,若不???是小五的娘大难产,生下她就去了,小五实在在梅婉贞手中活不了,她也不会养小五的。

「大姐姐从小就喜欢将军,念着他,想着他,等着他成长为一个男人,可惜将军终究负了她,将军有将军的不容易,但他不对的地方就是不对。

「公子,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没有人能评价另一个人,值不值得,也只有自己最知道。」

萧宴侯静静听着,许久,他道:「你说得对,以后我不会再替别人轻言判断了。」

他的确没再说过大姐姐坏话,可大姐姐没有放过他。

15

我一直不明白,大姐姐就算是天下无双的恋爱脑,圣旨二下后也拖了许久,怎的九殿下一入宋府,姐姐就肯嫁了?

「难道是九殿下以太子身份要挟?」我匆匆赶回家。

大姐姐气得银牙咬碎:「九殿下拿着裴诏以前给我写的那些昏话,公开处刑我。」

我:「……」

一言不合就公开情书,此等社死大礼包,的确换谁也扛不住。

萧宴侯知道后,笑得前仰后合,连带着老王爷心情都好起来:「怀仁,可安天下也。」

我拿眼睛白他们,虽然裴诏藏得好,但是与他相熟的都知晓他心里有着一个人,与大姐姐的纷纷扰扰,我们认为裴诏配不起大姐姐,或许这些行伍之人,认定大姐姐配不上保下国家一方安宁的裴诏也说不定。

战后重建,九殿下将东面交与了大姐姐与裴诏。

而西面小国虽被收拢,但最强大的西凉,还是因为新皇狠厉的治国理政手段,巍然不动。

眼见战事又要起。

西凉的新任女皇遣书一封,要南国选纳皇子,与西凉和亲。

末了还悄咪咪补上一句,女皇本人对九殿下一见倾心,非常有好感。

顺便还有女使带来的一段女王招赘感言:「自混沌开天辟地之时,帝王乃龙之相,寡人为龙,不曾见哪个男人可与堪配,幸今南国太子,天人之姿,潜龙下降,想是天赐下来的,寡人以一国之富,愿招太子为王,我愿为后,与他阴阳配合,生子生孙,永传帝业……」

怎么说呢……和她祖宗一样,主打就一个以国相托。

萧宴侯嗤之以鼻:「那西凉女王厉害得很,一万个男人捆在一起也斗不过她,她是看出太子殿下以后必为她西凉大患,想要在太子登基前结果了他!此等妖妇,至歹至毒!也配得起九殿下?」

老王爷叹口气:「只怕殿下是会答应的。」

萧宴侯甚是激动:「殿下少年便在北国为质,后又嫁了亲妹去北国和亲,现在入赘西凉之事又要殿下出面,也不能可着一个人儿这么糟践啊。」

可是——九殿下答应了。

16

西凉使者越逼越紧,九殿下一入西凉只怕性命堪忧。

萧宴侯背上有伤,起不来,在家里气得摔杯子摔碗。

九殿下来探病时,倒是风淡云轻:「孤已习惯。」

萧宴侯气红了一双眼睛,扭过头不说话。

老王爷深深叹气:「楼兰联合赫叱向北国宣战,边境动荡不安。宴侯和裴诏伤得严重,现在出不得征,镇北侯也去不得边境……只有先应下西凉,才能拖延战机啊。」

我疑惑不解:「镇北侯不是去北面了么?」

老王爷道:「非也,北面早有动乱,上次出征,全靠福祯一人在里面撑,宴侯在外头撑,兵力分散北面,才无法同西凉一战。」

「那镇北侯……」

「江淮以南官员已成硕鼠,贪酷之风再不整顿,必会影响战后补给,孤扣着安南世子留在京都做障眼法,安排镇北侯微服去了南面治贪。」九殿下倒是坦荡。

我震惊不已,突然想起前一阵子明月楼的红倌人将江淮总督逼疯之事。

就眼前这个风光霁月的人。

三面起战乱,他派两个战将在前线硬刚,一面祸萧墙,他又让安南世子安排妓家勾搭江淮总督,拿到贪污账本,令镇北侯在南面不着痕迹地清缴。

此等国运之劫,滔天大祸,他就这么四两拨千斤的扛过去了?

「九殿下您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老王爷叹道:「怀仁聪慧,齐天之龙也。」

我和萧宴侯点头:这国没你都得散。

九殿下笑笑:「齐天之龙为亢龙,亢龙有悔,逆则破天,孤也是要在高位降一降了。」

老王爷笑一笑:「那这个天,老夫来破罢。」

17

三日后,老王爷突然回光返照,着战甲,戴铁面,杀进禁中,砍下了西凉来使的脑袋,只留下一个长随传话:「回去告诉你们女王,想要太子,便亲自来迎,想来居高临下那一套,问问我这杆大刀答不答应!!!!」

那人连滚带爬地奔西而去。

老王爷彻底倒下了。

他弥留之际,要去二楼的阁台看月亮。

那日正是十五月圆,老王爷躺在躺椅上,晚上的风有金银花的味道,他艰难地抬起手,摸摸萧宴侯,摸摸我,透过我们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楼下谁家烧夜香,玉笙哀怨弄初凉,临风有客吟秋扇,拜月无人见晚妆……」

九殿下跪于他身侧:「三爷爷,皇祖母生前留下密诏,她这一生,不负天下,唯负了您,地宫的棺椁里是贴身的慎嬷嬷代葬,皇祖母葬于西郊梦蝶峰,为您留了位置,您若肯原谅她,她愿与您结后世缘分,偿补今生。您若还恨着他,她愿不入轮回,在梦蝶峰生生世世守着您鲜衣怒马,恣意人间……」

老王爷看着他:「你如此聪慧,怎不知我心意。」

九殿下眼底泛起波涛,在月光下被染上晶亮的白霜:「怀仁,已经安排好……」

萧宴侯再受不住,抓着他的手哭起来:「阿爷,阿爷……」

老王爷用拇指抚上他的眼角:「你大了,再会撒娇,阿爷也抱不动了。」

萧宴侯埋在他的宴被中哭了起来。

老王爷摸着他的头:「别耍赖。」

突然,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盯着前方问我:「芙虞,你出阁前上巳节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我抹干脸上的泪,勉力笑着回道:「芙虞愿意嫁老王爷,芙虞就喜欢老王爷。」

之后,我好像听见了少女娇俏的声音:「湳湳愿意嫁小王爷,湳湳就喜欢小王爷。」

老王爷闭上了眼睛,对着月亮叹道:「湳湳,这一生,竟也这样过去了,你终于来寻我了……」

18

老王爷薨逝,秘不发丧,只将其与皇太后秘密合葬。

大管家本想随老王爷而去,但外界并不知老王爷已驾鹤西去,上战场杀伐之事可由萧宴侯顶替,但?ū3即便老王爷三十年不出府门,日常琐碎,还需大管家在旁打点一二才显得铁面王犹在。

只要老王爷仍在,西邦想乱,便要先摸一摸自己的项上人头。

萧宴侯成了实质性的「平西王」。

他本就身上有伤,自老王爷去后,又大病一场,一日日将自己关在屋内,独自憔悴伤绝。

大管家看着紧阖的窗,叹息道:「宴侯生下来,小姐就去了,他是老王爷捧在手里养大的,搂在怀里学骑马,坐在膝盖上听兵法,这一下,怎让他活得下呢?」

我郁郁,我无法开解他、没有照顾好他,终究是我无能,辜负了王爷的嘱托。

再这样下去,什么人也要熬坏了,那日我在外头转了三五圈,鼓起勇气,端着安神汤推开了门。

他坐在地上,手臂搭在榻前,头埋在臂弯里,身上床上到处都是老王爷的衣服。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是我们都忘不掉的慈爱。

我那些劝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自己都劝服不了,何来劝别人呢。

我丢下碗盏,扑过去,拽着他的衣袖,萧宴侯眼底黑红一片,并无半痕光彩,我再也忍不住,抓着他哇哇地哭。

萧宴侯缓了许久,才知道自己被我抱着,用下巴抵上我的肩膀,泪水随即浸透我的衣裳。

我们两个就像溺水之人,互以对方为此生浮木。

老王爷只当孩子一般养过我们两个。

这世上没有人比我们更能亲尝彼此的痛苦。

我真是太糟糕了,本是来劝他的,自己却惹得他更难过。

可我真的想哭,如果一个人没得到过长辈那样强悍与温柔的宠爱,那她永远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安心可依靠,为什么老王爷给过我???,却又带走了。

外头人进不来内院,我在外头打理账务、周旋应酬的时候,不敢露出半分异样,可我每每想到老王爷已然不再,我回去时,再也不会有那位老者等着我,听完我絮絮今日发生的事,或提点,或对大管家笑言:「这丫头倒有办法,本王都没想到。」

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了……

19

大管家头疼得很,原本一个半死不活,现在两个半活不死。

我与萧宴侯,整日伤怀。

大管家又何尝不想哭一场。

王府已然要运转不下去,九殿下再次亲至,带来一?ū??个消息,也顺便问我的意见。

北边战乱已平,护国公主那死了半年多的夫君七大王,又杀了回来,秃珠大王爱慕公主,扬言要娶做大妃,而七大王不肯放人。

九殿下要迎公主还朝,另选机敏贵女册为宗姬,嫁与七大王为阏氏。

大姐姐荐了我,九殿下问我可否愿意,若愿意,便安排我假死,入皇家族谱。

我沉目想了想,我名义为平西王侧妃,而萧宴侯是实质上的「平西王」,可那日抱头痛哭后,我再离得近些,他便会侧身躲避:「你是阿爷的人……」

这样生活也是尴尬,在这里也实在是太伤心,如果换一个地方,又能于国家有助力,那为何不……

「芙虞愿……」

「嗙!」萧宴侯只着中衣,红着眼冲了进来。

我惊呼:「你的伤口!」他因着心绪悲绝,药石懒怠,伤口迟迟不见好,此刻背上又滴滴答答地淌下断续血柱。

我立刻爬起拿帕子摁住他的伤口,可无甚大用,捂了这边流那边,将我急得坏了。

九殿下了然:「看来侧妃心有所念,也有人心念侧妃,孤今日是得不到答案了,待侧妃主意已定,再告诉大管家不迟。」

言罢,九殿下被大管家恭送出去。

大管家回来的时候,我和萧宴侯还面对面傻愣着,见他回来,我们一起皱着眉问道:「怀伯,九殿下那话什么意思……是在……说谁?」

大管家一拍脑门子:「要不我还是给王爷守灵去吧!伺候你们我都得折寿!」

20

萧宴侯喜欢我?!

我喜欢萧宴侯?!

这比让我给七大王做妾还让我震惊。

「不是,萧宴侯怎么能喜欢我呢?」我拉着大姐姐。

大姐姐呷了一口茶:「瞎呗。」

我噘嘴不干:「那你为什么喜欢护国将军?」

「我一直瞎。」

「……」

最近萧宴侯非常烦大姐姐,每次见到她都想往外赶——因为大姐姐是劝我去北国的。

劝我要点强,学学护国公主,舍得一身剐,狼主拉下马。

萧宴侯又气得摔碟子摔碗,可是大姐姐巍然不动。

他反而一时受瘪,因为他不仅不能和大姐姐动手,大姐姐外头的马车里还坐着护国将军。

每次我被姐姐洗脑,萧宴侯就气得不理我。

我不知道萧宴侯在气什么,大姐姐告诉我,因为萧宴侯喜欢我。

可是萧宴侯并未接受我啊,他还要把我当王太妃供养起来呢。

大姐姐无语,但坚决不点破,天天来府里坐着劝我改嫁,就那么耍着萧宴侯玩儿。

有的时候,萧宴侯受不了:「大姑娘为何还不回去,护国将军在我家守门很好玩吗?要是被御史参了, 你 妹 子也要跟着杀头。」

大姐姐捻起一颗葡萄,一双笑眼看着他:「不着急,我现在才知道,男人嘛,就要吊一吊。」

萧宴侯气得直爆粗口:「你特么天天把正则当风铃那么吊着,你求雨还是求晴天呢?!」

大姐姐眉峰一挑:「你们果然私交颇深,我问他他还不承认。」

萧宴侯:「……」

我:「?」

大姐姐看向我,往我眉心扔了一颗葡萄:「我昏迷那几日,他日日来,逼着你把妹妹们关在阁子里,自己拖住你,裴诏才偷偷往我阁子里跑啊。萧公子,知足吧,若是我五妹妹知道她数九寒冬地在外头坐着,其实却没拦住裴诏,肯定放镇北侯砍你了。」

萧宴侯:「……」

我:「……」

大姐姐轻笑:「好了,我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既然萧公子识趣,我也有大礼送给萧公子。」

言罢,姐姐站了起来。

萧宴侯甚是防备。

却不想姐姐抓住我的袖子「撕拉」一扯,笑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便袅袅娜娜出去了。

我和萧宴侯愣着,他问我:「什么意思?」

我知意,红着脸举起手臂给他看。

那手臂上赫然的,是一枚鲜红的守宫砂。

萧宴侯挠头:「你这是……胎记嘛?」

我气急,抓着他的领口往房内拽,胎个屁的记胎记!

想想也真他娘的悲哀。

我们宋家闺女,难道就是嫁直男的命吗?

后记(老王爷视角):

房间里,男声惊诧不已:「你你你……你……」

女子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我什么我?」

「你胎记怎么不见了…」

「那是狗屁胎记啊!那是守宫砂!」

「可你不是和阿爷………而且你出嫁前请王府嬷嬷教了好几个月,不是为了伺候阿爷吗?」

「老王爷只是给我脸面而已,谁说给脸面就要……再说嬷嬷是王爷派来的,也不是我要学的啊!」

「那……」

「那什么那!过来!」

「真不愧是王爷,看上的孩子和养大的孩子,在情感上都是笨得要倒找钱。」

我在天上看着大管家一边听墙根一边吐槽我,深深皱眉,表示有点不服。

我有什么办法,那王府险象环生,进来的十个女人,能有十一个是细作。

那都是里里外外经过训练的,颠鸾倒凤也不耽误她们一剑封喉。

宴侯确实没见过贞洁女子。

「养的这个是傻了点,但我看上的这个还算不错吧。」我努力找场子。

湳湳在身后笑道:「确实骁勇。」

我皱眉,湳湳摸摸我的头:「诶呀,真厉害,我的小王爷在哪儿找到的?」

「你都知道吧。」她的魂体这样浅淡,就是不肯轮回,三十年一直在阳间跟着我的缘故。

她撒娇:「我想听你讲给我听。」

我这才道:「那次西凉刺客下毒,我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放心不下宴侯,想着以后跟着大管家这光棍儿混能混出什么来,家里还是要一个好女子打理,所以放出话,要娶一位世家嫡女做妾,看看能在凶险环境中厮杀出来的那个女孩到底配不配得上咱们的宴侯。」

「真的是给宴侯找的?你还让人调教她房内之事。」

「诶呀,宴侯自从成为男人起,每天都防备着刺杀,我总得预备个知情解趣儿的,再说孩子的幸福也得考虑啊。」

湳湳又笑:「就你有理。」

我回头,拉着她的手,看着彼此那少年模样:「我们真的能不再投胎转世,一直相伴吗?」

「嗯,文判说你我这一世历的情劫太苦,魂体皆伤,三灯俱灭,已入不得轮回,恰逢穷神大士在三清山修养,需人陪伴,便荐了你我二人,做个小仙童。」

我叹息:「这一世,确实太苦,苦到每一次回首,都痛彻心肺。」

湳湳的唇吻上我的眉心:「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便不苦了。」

我闭上眼,其实苦也值得,我的心是飞鸟,即便多少风霜雨露,你也是我的天空。

我拉上她的手,想起什么,眉头又皱起来:「穷神?我们就不能去一个富裕点的神那里做仙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