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修《苦枣树》之三十,君子
发布时间:2025-07-14 04:45 浏览量:1
三十,谦谦君子有苦难言,为了真爱甘愿委屈
“爸,你气什么?他们一直都很好呀,不在一起才奇怪呢。”万长根一点都不难过。
“我叫你加大马力去追,可你,连根毛都没追到,太令人失望了。”万德全指着万长根说,“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她脾气太坏了,黄厂长也这么说,追到手也是烫手的山芋,不如找个相貌差点,温柔点的做老婆。”万长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万德泉干脆直说了:“不管她脾气坏不坏,只要她为我们万家生个儿子,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明天约她到家里来,她一定会答应,不要怕!”
面对父亲咄咄逼人的态势,万长根想不通,不知父亲哪里来的底气,想叫郭红秀到家里来就会来,可能吗?
不管父亲是做梦还是喝多了酒说的话,万长根真就跑到郭红秀家,请她到家里玩一下。没想到郭红秀的父母同意了,她本人也非常乐意。
见儿子把郭红秀请来了,万德泉笑眯了眼,吩咐李秋莲,家里剩下的菜放在一边,现场杀鸡杀鸭,一定要让她吃到最新鲜的美食。
郭红秀也不避讳和万长根单独在一个房间里,甚至主动坐到他身边。只要万长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想法,搂住她亲个嘴什么的,她绝对不会拒绝。然而,万长根就像那些狡猾点的耗子一样,送上门的食物不敢吃,偏要自己去偷才吃得放心。此时,以前求之不得的郭红秀投怀送抱来了,他还有点怕,装谦谦君子,连她的手都不敢碰一下。
“昨天,我在路上遇到了思农,和他说了几句话,正好被你爸看见了,不会怀疑我和他依然如故吧。我们真的分手了,互不相欠了。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我?”郭红秀用迷人的眼睛看着他。
“这个、这个……”他竟然回答不上来,好像刚刚才认识她。
她见他回答不上来,便又问:“如果你觉得我人品有问题,也就不要勉强,嘻嘻。”
“这个、这个……”他还是回答不上来。
她的低烧还没有退,不想再为难他了,说道:“我们去吃饭吧,或许你喝了酒就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这是郭红秀第一次来万长根家吃饭,所有的菜都是刚刚做的,可见万长根父母对她的重视了。
郭红秀还没开始夹菜,自己的碗里已经堆满了鸡腿、鸭腿,这都是万长根的父母夹给她的。她没有胃口,哪里吃得了那么多,说道:“不要夹给我了,我自己来,你们也吃。”
万德泉对万长根说:“老同学来了,今天她要是没吃好就是你的责任。”
“嗯嗯,红秀,你想吃什么请随便,一定要吃饱吃好。”往日谈笑风生的万长根,在自己家里变得特别拘谨。
“谢谢,谢谢。我不懂礼节,那就随便吃了。”郭红秀夹了几片青菜叶子放在嘴里嚼。
“吃鸡腿,吃鸡腿,不要吃青菜。”万德泉陪着笑脸劝。
“过年吃多了油腻的东西,我就想吃点青菜。”郭红秀反客为主,“你们不要看着我吃,一起吃。”
万德泉这才恍然,只顾着看郭红秀吃,自己还没有动一下筷子。
到最后,郭红秀只是吃了几片青菜和莲藕,一只鸡腿也没吃。她带病来万长根家做客,觉得对不起万长根,但不这样做不行,陈思农不会死心。万长根掏心掏肺对她,她一直感激他的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觉得应该满足一下他的心愿。无奈他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并不想趁人之危,连碰都不碰她一下。
在万长根家估计待了有四个多小时,郭红秀向万德泉一家告辞。万德泉塞了一个红包给她,李秋莲也塞了一个红包给她,不要不让走,没办法,她只好收下。
请客容易送客难,万长根喝多了点,不敢用自行车搭郭红秀,怕两人都摔到水沟里去。郭红秀没喝酒,想用自行车搭万长根,但她身体虚弱,根本蹬不动,两人只好步行向太平观走去。
到了郭红秀家,万长根酒劲上来了,只觉得天旋地转,走不了了。
还是那把躺椅,万长根躺在上面痛苦地呻吟着,没过多久哇地一声又吐了一地。廖三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拿来草木灰,把地面弄干净了。
“红秀啊红秀,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喜欢你,我爱你,但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就不明说了,不要反悔哦。”万长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反什么悔哟,你自己保重身体哦,不要喝太多就好。”廖三妹抱了一床被子盖在万长根的身上,生怕他着凉。
郭红英和男友严正也在家里,见万长根醉成这样直摇头。
“秀秀,你真的愿意嫁给他?以后天天烂醉如泥,你怎么受得了?”郭红英对着郭红秀的耳朵说。
“妈受得了,我就受得了。我的头晕晕的,去床上躺一下。”郭红秀面无表情地说。
郭红秀浑身乏力,躺在床上总感觉身体哪个地方不舒服,头晕乎乎的,心想:“我这病患了这么久,吃了不少药,反反复复,可能真的活不了多久。思农看到我这样肯定会非常难过,会天天流眼泪,不让他看到是对的。我要是不假装和长根好,他如何能放得下我?我不想让他牵挂我,不想,真的不想!花了那么多心血写的长篇小说黄掉了,他心里难受,我再打击一下他,他能不能扛住啊?他应该从痛苦的幻想中走出来,明白这个世界有多残酷,明白物质生活的重要性,不能只陶醉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我相信,这次我一定会让他彻底清醒,在痛恨中清醒。思农,你一定要坚强……”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万长根醒了过来。他像个谦谦君子一样,一个劲地向郭大财夫妇致歉。
郭红秀艰难地爬起床来送万长根,他见她脸色不好,劝她好好休息,一切顺其自然,不要想太多。
“长根,你可真是个好人,无奈我心里只有思农,请你原谅我。如果我的病治不好,真的会死,你若不嫌弃,就让我死在你的怀里吧,算是我对你的报答。”郭红秀看着万长根远去的背影,心中忧戚。
年都还没有过完,陈思农就被郭红秀无情地抛弃了,可想而知,他的心里有多难受。
此时,陈思农正坐在自家门口发呆,脑海里茫然一片。
以防春节期间有人借拜年的机会来家里讨钱,在父母的指示下,陈思农写了一张红纸贴在门前的苦枣树上,上题:新春免见。讨钱的人见到这四个字便知道什么意思,一般都不好意思上门要钱,会直接从门前过去。
“新春免见。”他看着自己写的那四个字,心想:“这下真的免见了,永远不见了。”
有个老太太手里举着缠了红纸的茶树枝,好像没有看见坐着的陈思农,径直走到家门口,张口就来:“摇钱树啊摇你家,你家发财又发家……”
周月娥赶忙上前和老太太握了一下手,说道:“恭喜发财,恭喜发财。”不得已,她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两毛钱把老太太打发走了。
“贴了新春免见也要来。”周月娥有点不悦。
“她不认识字,贴了有什么用?再有人来讨钱,你就直接说:我家贴了‘新春免见’,看他走不走。”陈厚仁也觉得两毛钱出得冤。
陈思农听了想笑,可又笑不出来。他走进房间,将赞美爱情的文章全部清理出来,在门前一把火把它们烧了,算是和郭红秀断了个干干净净。
这还不解恨,他把烧成的灰倒进了粪坑,心想:“都是些臭东西,你们臭味相投去吧。”这大概就是爱有多深,恨有多深吧。
郭红秀送给他的几张照片还夹在书本里,他装作记不起来,只因实在舍不得烧。
“要断就要断得彻底,不然,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他把手伸向了那本夹着照片的书,拿过来放在书桌上,用尽全力把书本打开,看到了郭红秀的照片,——不,是看到了她本人,正从书本里向他走来,带着迷人的微笑,流着动情的眼泪。
“秀……”他喊了她一声,她便消失了,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是她的照片。
他木然地划亮了火柴,要将那些照片化为灰烬,可是,火都烧到了他的手指,就是靠近不了那些照片。他将熄灭的火柴梗扔在地上,把脸贴在照片上昏昏然睡过去了。
他做了一个美梦,在蒙河的河堤上,月光如水,杨柳依依,郭红秀来了,跫然的的脚步声在静夜里格外响亮。她搂着他的脖子说:“思农,我是和你开玩笑的, 我不喜欢长根,只喜欢你。这些天,你一定很痛苦吧。”他喜极而泣。她脱掉了上衣,露出雪白的肌肤,娇嗔地说:“思农,我只属于你,你也只能属于我,好么?”他激动万分,正要伸手去抱她,忽然,咚地一声响,他摔倒在地,梦醒了。
他所坐的那条板凳,本来三条腿,他找了根木棍撑着,就是用了几个钉子固定,哪知钉子松掉了,摔了一跤,将美梦给摔了个稀巴烂。他再刻意去做这样的梦,便成了噩梦,梦见郭红秀的母亲拿着捣衣棒满街追他,他不是灵机一动躲进了茅房,实难脱身。
郭红秀的母亲廖三妹一心想把女儿嫁给万长根,最讨厌陈思农,唯恐他们俩像膏药一样粘在一起撕不开,这是事实。
现在,未来的女媳严正来了,廖三妹问他:“小严,你觉得万长根那个小伙子怎么样?他家条件挺好,自己也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帮了秀秀很多忙,我是比较中意。”
严正长得英俊潇洒,和郭红英一样也是教师,两人谈恋爱有几年了,准备明年结婚。对于小姨子郭红秀的事情,他从郭红英的嘴里也了解了一些。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发表了几点看法:第一点,万长根长相着实不敢恭维,和郭红秀不般配;第二点,万长根在自己家里喝酒都会喝醉,证明自我控制力有限;第三点,两次醉了在别人家里吐,修养方面有待提高。
这三点也只是万长根留给严正的第一印象,具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严正并不清楚,但足够了,一句话:万长根根本配不上郭红秀。
廖三妹语塞,不好怎么解释。郭大财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证明赞成严正的看法。郭红秀呢,不知是说气话还是说心里话,说一切都听母亲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今后郭红秀过得幸福不幸福,责任就全在母亲廖三妹的身上了。这个责任廖三妹自感承担不起,担心以后女儿过得不好,大家都来埋怨她。
最后,严正总结了一下:“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主张和见解,特别是在婚姻大事上,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和取向,父母可以参考,但最好不要过多干预。当然,恋爱中的女孩是零智商,这一点也说得没错。接下来的主要问题是:你是嫁给爱情,还是嫁给恩情,谁也不能做主,恐怕只有秀秀自己拿主意了。”
郭红秀觉得姐夫说得很对,一直纠结在心头的纷乱如麻的事情,被他三言两语给破解了。想嫁给爱情,她可以选择陈思农;想嫁给恩情,她可以选择万长根。
“秀秀,你主意拿定了么?”郭红英问郭红秀。
“已经拿定了,陈思农不会再来找我了,就和万长根好吧,况且母亲聘礼都收了。”郭红秀表了态。
廖三妹觉得女儿这样说不对:“聘礼收了可以退,你因为这件事情而选择万长根,到时还怨我,说是我逼你嫁给他的。你自己拿主意,与我没关系。”
母亲这样说话,郭红秀听了很是刺耳,况且身体又不舒服,反驳:“那你明天就把聘礼退回去。我选择万长根,我们自己会慢慢交流,还没有确定下来,你为什么要急着收人家的聘礼?这不就等于把我们绑在一起么?”
“这确实有点被动,妈这一点做得不对。”郭红英就事论事,“这会让人觉得我们是贪人家的财,搞得秀秀一点主动权都没有,人家也会看不起。”
涉及到名誉的问题,郭大财干咳了一声,说道:“当时,万长根的父亲登门说这件事,我就表明了,说只要他们两个年轻人谈得来就可以,我们做父母的没有话说。他硬要留下两千块钱,说是给秀秀买几件衣服。我生死不肯要,你们问问她。”他指了指廖三妹。
“我也说了不要,他放下就跑了,我一个女人追得上他一个男人么?”廖三妹还挺委屈。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郭大财若把两千块钱还给万德泉,等于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不还回去吧,又会让人误解是贪他家的财产,才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许给长相奇丑的万长根。
严正拨云见日:“这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只要秀秀同意,不用还钱;如果秀秀不同意,还钱。”
“大家都不要再说了,就这样。”郭红秀说完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低烧让她浑身酸胀,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吃了几片医生开的药,躺在床上特别悲观,心想,“我的小命都未必保得住,还谈什么未来?熬一天是一天。”
然而,在陈思农看来,郭红秀如此绝情,就是因为她爱慕虚荣,贪图富贵,不然不可能爱上万长根。他心如死灰,不得不面对现实。
令陈思农感到烦恼的是,郭红秀再次去见了朱婆婆,朱婆婆见人就夸陈思农谈的女朋友知书达理,心地不知有多好,惹得何火英产生了疑心,怀疑朱婆婆把压箱底的两块银元给了郭红秀。何火英向周月娥提起此事,周月娥蒙在鼓里,便问陈思农有没有那回事。陈思农心里烦得很,说道:“两块破现洋又值几个钱?丢在路上我都不会捡!”
“不是值不值钱的事情,那是传家宝,不和你好,为什么要给她?思娣想拿块现洋去打首饰,你奶奶就是不吱声。如果给了外人,换谁也受不了。”周月娥很不高兴。
“我说没有给,你们又不信,叫我怎么办?”陈思农考虑到问题的复杂性,没有说出实情。
“我是无所谓,你婶婶总是疑神疑鬼,问了你奶奶几次,又来问我。”周月娥相信了陈思农说的话。
“真是烦,烦透了!”陈思农正准备走进自己的房间,黄大龙来了。
黄大龙此来不是为别的事情,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假话,郭红秀和万长根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一番闲聊之后,他直接对陈思农说:“思农,说出来你也不要伤心,我都看见郭红秀去了万长根家,这下你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