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重来一次,我痛定思痛,让人把他扔在柴房,假装忘了这事

发布时间:2025-05-19 01:58  浏览量:4

“我是小姐的人,除了小姐身边我无处可去。”

连翘顿时心就化了,正如她看见燕鹤龄一样。

我很无奈。

子瞻病好后就在我身边伺候,而我已经有一个月没去找燕鹤龄。

那夜下着雨,我在房门口看见了燕鹤龄,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整个人的感觉跟那些暗卫越来越像。

他的头发是湿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小姐,我新学了一套武功,你想看吗?”

此时我的身边站着子瞻,他着一身白衣,与燕鹤龄成了鲜明对比。

我笑了笑,“改天吧。”

子瞻低眉顺眼地送我进屋,他似乎在外面跟燕鹤龄说了些什么,具体是什么没听清,我只听见一声惨叫。

我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子瞻整个人摔在院子里,他的脸上有伤,正往外冒着血,而燕鹤龄就站在雨里。

子瞻微弱地呼唤我,“小姐……”

我急忙叫人请大夫,子瞻被人抬走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燕鹤龄却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没有解释,也不挽救,只是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睛没有焦点,身体几乎与雨夜融为一体。

子瞻脸上的伤并不严重,连翘还是悄悄告诉我。

“是阿九动手打的他。”

“他怎么不亲自跟我说。”

连翘似乎有些为难,“子瞻听说阿九深得小姐喜爱,他不敢。”

我来到诏院时,燕鹤龄已经跪在那里了。

他那么骄傲的人,何时下跪过。

身侧站了一排暗卫,他的师父拎着鞭子等我示意。

“只要你告诉我实情,我就饶了你。”

我虽厌恶燕鹤龄,但也讨厌这种小家子气的斗争。

但燕鹤龄一言不发。

统领不等我开口就抽燕鹤龄,马鞭狠狠地抽到燕鹤龄的身上,立刻皮开肉绽,血腥染红了他的衣衫。

“主子问话,为什么不回?”

他紧皱着眉,我当即觉得不想看,便想让统领住手。

“是我打的。”

燕鹤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统领面色冷硬,一鞭比一鞭狠。

“停!”

我侧过头,“关他禁闭吧。”

“小姐,犯了错就得受罚,这是府里的规矩,他如此恃宠而骄,已是僭越。”

话说到这份上,我只能离开。

连翘说他挨了三十鞭,整个人血肉模糊。

我没忍住偷偷去看他,燕鹤龄因伤发了高烧,昏睡不醒。

我触碰他的额头,许是手指冰凉,他不自觉地蹭了蹭。

“我有时候觉得,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你?”

上一世我只看到他的皮囊,对他精心呵护,并不知道他的脾气是否也是如现在这样倔强。

想来我确实不了解,否则,怎么也想不到燕鹤龄最后成了暴君。

我的手突然被抓住,梦中的燕鹤龄喃喃自语,我凑过去去听,却听见他喊我,“小姐……”

我顿时觉得手指也被他传染了灼热,烧了起来,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子瞻被我送回柳府,柳惜音瞪着他,似乎对他很不满意。

“惜音,你别怪他,我家那位可没有子瞻听话,身边有个忠心的人不好吗?别把他往外推了。”

柳惜音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你从哪儿学的这么多大道理?”

重活一世就知道了。

在我发现无法对燕鹤龄下狠手时,我足足唾骂了自己两个晚上。

我并不想重蹈覆辙,落入燕鹤龄亲手设下的陷阱。

于是只能远离。

再次见到燕鹤龄是在一个下午,马场新进了一批马,我代爹爹去挑选。

马场主人对我点头哈腰,特意牵了头小白马给我试试。

许是香粉随风落入他的鼻子里,原本乖巧的马儿突然发狂,载着我奋力狂奔。

周围的人顿时慌了,个个惊惧地喊着:“小姐!”

我极其恐惧这种感觉,抓住马脖子不敢松手,直到身侧有另外的马蹄声。

黑衣的侍卫与我并驾而驱,他身手灵活,纵身一跃坐在我的身后,将我牢牢地圈进怀里紧拽缰绳。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声,几乎与我的混在一起。

“小姐,别怕。”

最终马还是停了下来,马场主人连连赔罪,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他不见了,只有手腕上残留热度告诉我刚才不是错觉。

是了,他是暗卫,暗卫本来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他救了我,我理应要谢,可我去诏院找人,他却不在。

一次找不到,两次也扑空。

他是故意的。

夜凉如水,我在池边喝酒,连翘被我打发出去,酒香四溢,我有些醉了。

天上的星星晃得人眼花,一个不注意,我栽进池子里。

池中扑通一声,我被人箍住腰抱了上来。

他浑身湿透,头发紧紧贴着脖颈,越发显得清俊。

许是真的喝醉了,我凑过去看着他的眼睛,“你躲什么?”

“我都没有躲你,你敢躲我?”

燕鹤龄长高了许多,脸上慢慢脱了稚气,真的越发像前世的他。

“小姐不想看到我。”

“我什么时候说的?”

他放开我的手,“我能感觉出来,小姐讨厌我,虽然……他们都说小姐喜欢我。”

“……那你还凑过来干什么,要我说那天就应该答应柳惜音,说不定现在在过好日子呢。”

他沉声道,“我只想陪在小姐身边。”

“为什么?”

他沉默良久,“我不知道,我初见小姐时,就觉得……似曾相识。”

我的酒醒了大半。

燕鹤龄十七岁,身体抽条,远远瞧着,真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一世他习武,身姿挺拔,肤色也没有那么苍白,比之上一世的他更加出挑。

他这模样,不引起骚动是不可能的。

然而,燕鹤龄有一张玄铁做的面具,府里下人基本没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他做暗卫做得很好,好的我都要忘了他的身份了。

在那夜我落水后,我曾试探过他几次,可燕鹤龄的表现却不像重生之人。

暗卫并不轻松,他这几年经常受伤,他若是重生,完全不用吃这种苦。

而且,多数时他都不露面,只在我需要时才出现。

也许我想多了。

最近,羽家要护送一批货物往荣城,恰逢那边的商会邀请,爹便让我一起去。

我坐在马车上,连翘说阿九也在队伍行列。

“我去叫他陪小姐。”

外面的马儿传来一声嘶鸣,随即是齐齐的拔刀声。

意外是突然发生的。

连翘慌乱进来,“小姐,外面有山匪!”

车门突然被人推开,连翘将我护在身后,来人却是燕鹤龄,他的面具不知沾了谁的血,“下车,换马。”

我才发现原本的护卫少了大半,燕鹤龄将我扶在马上,与我同乘一匹。

连翘被其他护卫带在马上,朝另一个方向狂奔。

“分散逃。”

我担心连翘是为了帮我引开敌人,可燕鹤龄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一甩鞭子,马儿如风一般跑了起来。

身后的马蹄声步步紧逼。

燕鹤龄突然紧紧贴着我,他说,“我拖住他们,你不要回头,我们已经发了讯息,很快就有救兵了……”,他重重地喘息了一瞬,“小姐,别忘记我。”

仿佛给我说完了遗言,他翻身下马,马儿也似乎很通人性,疯了似的向前狂奔。

几息之后,我连人带马出现在浴血奋战的燕鹤龄面前。

“你怎么……”

我无奈一笑,“前面是悬崖。”

山匪杀红了眼,原本半跪在地上的燕鹤龄飞身挡过一刀,护着我不住的后退。

他的呼吸愈加急促了。

身后退无可退,前面杀气冲冲,我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成不了以后那个人人恐惧的暴君,我也能报仇。

“喂,你怕不怕高啊?”

我淡然一笑,在燕鹤龄震惊的神色中向后仰去。

“小姐!”

他毫不犹豫的一同坠落,双臂紧紧的抱住我。

其实我不算犯傻,在上面必死无疑,但跳崖就不一定了,那些话本不是有那种跳崖绝不会死的桥段吗?

我与他一同滚下了悬崖。

燕鹤龄果然了得,他一路将自己的剑插入山璧减缓速度。

他是真的难杀。

燕鹤龄带着我落地后便昏了过去,我这才发现他的胸口处有一道十分狰狞的伤口,很深。

燕鹤龄脸上毫无血色,若不是还有气息,我怀疑他就是个死人。

我沉默的拿起匕首,在他的胸前比划。

这可是天大的机会,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刀锋触及他的皮肤时,我听见轻微的声音,似是没入血肉,明明是刺在他的身上,我却觉得心如刀绞。

有什么不忍的?就是眼前这个人,欺骗了我,害死了我,且日后是个臭名昭著的暴君,他罪有应得,他的死,是全天下百姓之福。

可我还是觉得难过。

我正打算咬咬牙捅进去,忽地抬头,他的一双眼睛已经睁开了,不知到底看了我多久。

我的手微微颤抖。

果然,犹豫就会败北,这下好了,别说杀他了,他不杀我就算好了。

我硬着头皮继续剜了下去,假装是在为他清理创口。

止血,包扎,我沉默的如同一个安静的哑巴。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燕鹤龄生火,他在一边继续处理其他伤口,够不到背上便放弃了。

其实燕鹤龄应该是很讨厌狼狈的模样,可是这辈子我怎么总瞧见他这副模样。

我主动替他包扎背后的伤口,他的身体微微一颤,便再没有动作,也没吭一声。

“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燕鹤龄显然没意识到我在问什么,“明天我便去找路。”

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所以你打算在羽府呆多久?”

他的呼吸一滞,深深地看着我,“小姐,我只是羽府的暗卫。”

我苦笑着闭上眼睛。

羽纤罗,你完了,你下不去手,迟早要走上死路的。

我们被困在谷底两天,饿得头昏眼花,只能一直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嘴里突然被喂了什么腥甜的东西,我控制不住地咽了一口,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燕鹤龄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他割开手掌一点点喂我,我猛地推开他,他却不恼,默默地放开了我。

“从之前我就想问,为什么亲近我。”

燕鹤龄虚弱地靠在石壁上,“不知为什么,第一次见你时,我就有一种想要靠近的感觉。”

他扭过头,目光宛若一池秋水,“即使小姐不喜欢我。”

又是这样的眼神,他定是捏准了我的弱点,才让我无法抬头坦然的面对。

陷入梦境时,我仍能感觉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

我这一睡,就没有醒来。

我高估了自己娇弱的身体,三天已是极限,不进水粮,实在撑不住了。

燕鹤龄又开始割开手掌喂我。

他的血液灌进我的口中,燕鹤龄诱哄道,“咽下去,咽下去就好了。”

我突然感觉莫大的悲哀,想哭,却没有眼泪可流,明明不想喝,身体却贪婪的吸吮着。

这样的自己,离发狂的野兽也就差临门一脚。

人的饥饿会被无限放大,自制力也会随之崩溃,死成这样,实在是不值当。

“你自己逃吧。”

就这样吧,我真的感觉到累。

意识渐渐消失,不知昏沉了多久,却突然有冰凉的东西灌进我的口里,这里没有血腥味,是水。

“慢点喂,不然会呛到!”

我怎么听到了我爹的声音?

喉咙里的水是真的,那么爹也是真的,我头一歪,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意外让我躺了半个月,甚至治好了我多年的挑食。

干掉了一个大肘子,连翘忙给我倒消食的茶。

吃饱喝足,我决定要去看看燕鹤龄,连翘却说他不在。

“出任务去了。”

这才多久,出什么任务要一个半死的人去。

我正好没消食呢,不如去散散步。

这一散,就散到了燕鹤龄的房门口,我做贼似的进了屋。

燕鹤龄的屋子没什么看头,我坐在他邦硬的床上发呆,前世锦衣玉食的人如今睡这种地方也不见他抱怨过。

床铺也整理的跟框出来的一样,我往后倒去,却碰到了枕头,突然发现有张纸。

是一张不知摩挲了多少次的画像,上面的颜料甚至都脱了色,却还是干干净净,仔细的裱在画卷里,足矣看得出主人对它的爱护。

可它画的分明是我的脸。

“小姐。”

我惊得差点撕碎了那张画,却有一只修长的手接过了它。

是燕鹤龄。

他突然向我解释,“这次任务是将那日劫杀我们的人找出来,所以耽搁了几日。”

“你的伤……”

他摇了摇头,“无碍的。”

我别扭的看了他一眼,“画是什么情况?”

燕鹤龄低下头,我催促道,“说啊,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放过你。”

“我确实,觊觎小姐。”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他可以用喜欢,或者爱慕,哪怕是暗恋,觊觎,好像多么见不了光,给人一种鬼祟的感觉。

我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屋子里的空气简直要窒息的时候,我决定溜走。

他却开口,“我知道,我配不上小姐。”

说反了吧?

我几乎落荒而逃。

智者说过,人不能在同一地方摔两次。

何况他是燕鹤龄。

可如果不能杀了他,我们今后的人生,会不会还跟上一世一样。

绝不能这样。

我记得侯府千金出现的时间,为此,杜绝了一切让燕鹤龄遇见她的可能。

于是那天风平浪静,我长长松了口气。

可挂满灯笼的架子因为人多而倒下时,燕鹤龄下意识将我护在一边,我急忙让他救人。

燕鹤龄动作迅速,将一个女孩从灯架下扒了出来,我正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傻乐,却怔住了。

那女孩有一双好看的杏眼,眉眼弯弯,甚是扎眼。

我认得她,好像叫什么……

女孩被救了出来,茫然的看着四周,却突然激动起来。

“鹤龄,真的是你!我是青芷啊。”

对,她叫纪青芷,便是带走燕鹤龄的侯府千金。

我明明避开了那天。

燕鹤龄在外面都是戴面具的,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没有戴?

四周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纪青芷被压住。

我心底发凉,不住的往后退。

难道我们的宿命无法改变?

燕鹤龄的眼睛分明露出了别样的神色,显然他是认得她的。

我越想越不对味,偏偏纪青芷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说她跟侍卫走散了,要燕鹤龄跟她回去。

可是燕鹤龄在短暂怔愣之后站到了我的身边。

“我只听小姐的。”

纪青芷快把我家的门槛踏破了。

她找过燕鹤龄许多次,也许谈得不好,回回都摔门而去,我都想找人修门了。

她没找我谈过,许是觉得不屑,又觉得是我不配,总而言之,纪青芷的耐心不多。

燕鹤龄这一辈子是真的倔,视她如无物,我确实搞不太懂。

再一次目睹纪青芷与他拉拉扯扯后,纪青芷突然厉声道,“燕鹤龄,你别忘了你是谁!”

燕鹤龄停下了脚步,我也把头收了回来。

看来,我真的无法改变既定的事。

惹不起惹不起,我走还不行吗?

我正想着能让爹举家搬迁的说辞,燕鹤龄却在此时进来了。

“小姐……在做什么?”

我没答话,将柜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搬。

我的沉默让燕鹤龄有了几分不安,他抓住了我的手。

“我要离开。”

他的神色恍惚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我帮小姐收拾,我们去哪儿?”

这次是我拦住他的手。

“是我,不是我们。”

燕鹤龄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像极了被抛弃的流浪狗。

“你……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勾起了我的愧疚,但为什么愧疚,我又不知道。

“你跟她走最好了。”

“那么小姐为什么要走?”

他颤声道,“是不想让我找到你吗?”

他还是蛮聪明的。

我继续收拾着东西,他站在原地,仿佛没有生息的石像。

“我并没有奢求太多,我只是……想守在你身边就好。”

我手一软,差点摔了东西,他怎么会说出如此卑微的话。

我憋红了脸,在此时此刻,却生出了冲动,我不该再信他的,可是,可是……

我问他,“你真的不想走?”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那你就去告诉她,你不走,你也不要她许诺的东西,让她不要再来骚扰你,否则,你的主子,也就是我,会报官抓她拐卖我家护卫!”

我叉着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燕鹤龄却笑了,我分明看着他的眼睛红了。

“是,小姐。”

显然,人还是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那天下午,我在逛街时被人打晕了带走了。

睁开眼,我仿佛回到了前世,纪青芷愤恨地瞧着我,简直要把我生吞活剥。

大意了。

纪青芷是候府千金,身边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抓我绰绰有余。

有那么一瞬间,纪青芷的表情让我以为,我并没有重生,这一切都只是我在冰河底下的一场幻梦。

她高高在上,对我没有多余的眼神。

她在乎的只是燕鹤龄。

我们在林中等了半个时辰,燕鹤龄找过来了,纪青芷看着他,脸上仍是冰冷的高傲,“来得真快。”

“你留了线索,我怎么会耽误。”

纪青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突然就明白了上一世她为什么会掳走我。

当年我在箱子在听到的燕鹤龄的声音并非是虚假的。

他真的在外面。

纪青芷是在试图用我威胁燕鹤龄。

没必要,真没必要。

怎么忘了呢,他上一次并没有选我啊。

在此之前,他也是装得情深义重。我又如何确定,这一次不是装的呢?

“纪小姐,不管你想要什么,我对他而言没那么重要。”

“闭嘴!”

纪青芷根本不理我,“放着皇帝不当,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当什么侍卫,燕鹤龄,你可是皇子,怎会生得如此怯懦无能?”

是啊,我也在想,他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是因为这次某些东西不一样,导致他不选择侯府吗?总不可能是因为我。

“错了。”

燕鹤龄却在这个时候徐徐走近,哪怕身后的人纷纷拔刀,他也没有停止脚步。

“小姐说错了,你对我很重要。”

他注视着我,如同从前那般,只是这一次眼里却有几分哀伤。

“只是可惜,小姐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我,对吧。”

我不自觉低下头,利刃险些划破我的皮肤,可我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对,因为我害怕。

因为我怕会重蹈覆辙。

燕鹤龄说,“所以纪小姐,如果你对我有所求,就更不能伤害她。”

纪青芷冷声道,“燕鹤龄,你在说什么胡话?一个商贾之女,也配做你的主子?今日我便杀了她,叫你记记你的身份!”

剑贴着我的脖子又近了几分。

燕鹤龄脸上顿时失去血色,“住手!”

纪青芷愈加气愤,“燕鹤龄,你也就是运气好,如今上面那位将兄弟姐妹杀得干净,你却侥幸逃脱,不想着夺取皇位,反而甘心在这里任人摆布。”

“皇位本就不是我的。”

纪青芷怒道,“那也不是他的,先帝又没有立储,死得那样匆忙,哪个都名不正言不顺!”

温热的液体流进我的衣襟里,燕鹤龄目眦欲裂,他痛苦道,“别动她。”

“这一切,是我的错。”

脖颈间的寒意将我带回了那个冰冷的夜晚。

此时此刻,燕鹤龄的声音和我濒死时听到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你放了她,这一切……是我的错。”

原来那句话是这样的。

那些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我想起纪青芷的笑声悲凉又癫狂,“当然是你的错,燕鹤龄,你太狂妄了,纪家把你扶上去,你现在要反悔,把皇后的位子给这个不知名姓的野女人,你置我于何地!”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的死是这样的缘由。

所以,纪青芷才会觉得我对燕鹤龄很重要。

“你究竟要怎么样才会放了她?”

纪青芷也不啰嗦,“立刻跟我上京。”

原来也没有所谓的深情,侯府千金想要的,从来都是权利。

燕鹤龄沉默了半晌,就在我以为他会答应的时候,他漆黑的眼睛仍然盯着我颈间的剑,“可你不会放了她,对吧?”

纪青芷冷冷一笑,“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杀她的。”

燕鹤龄只要上前一步,抵住我脖子的刀就用力一分,他的眼神中透着绝望。

哪怕当时在谷底,他也没有这样的眼神。

我知道,纪青芷有一万种方法让我死,她向来如此。

燕鹤龄没有考虑太久,他冷静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反手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膛,黑色的外衣顿时一片湿儒。

“你干什么!”

在场的人无一不被他震惊,纪青芷的的嗓音都劈了,“你疯了?”

我忍住要上前,却被死死拽住。

为什么?

他上辈子最想要的不就是那个皇位吗?

燕鹤龄唇边溢出了血,他却笑了,如一朵正在绽放的虞美人花,红与白在他漂亮的脸上分出两个界限,有种诡异的美感。

“我是疯了,但你什么也别想得到,倘若我死了,你们的谋划又有什么意义?”

纪青芷被他镇住了,尤其燕鹤龄还将匕首往里推了下。

“放了她,否则,这匕首还会更深。”

我脖子上的剑撤了下去,我下意识扑到了燕鹤龄身边。

我笨拙地替他捂住伤口,可是血却越擦越多。

“你干什么?”

他对自己真的狠,伤在要害,如此不顾一切,真的是个疯子。

燕鹤龄轻抚我的脸颊,黑色的瞳仁里映出一个哭泣的面孔。

“别哭,对不起,没能保护好小姐?都是我的错。”

“不是……不是的。”

我直到这一刻才相信,这一世的燕鹤龄,并不是前世的他。

“还不赶紧把他带过来!”

纪青芷的护卫要接近燕鹤龄,我不要命的挡在他面前,“纪小姐,今日你带走他,明日你的罪状便会出现在皇宫。”

上一世纪青芷害死了我,让我日日夜夜困在那个噩梦里,所以即使这一次还是选择了燕鹤龄,但我仍然提前做了准备。

我花了几年时间搜集了侯府有祸心的证据,那时候我想,如果燕鹤龄依然选择了纪青芷,那我必要时就会把罪证呈给当今皇上。

我一直防着燕鹤龄,没想到变数其实是在纪青芷这里。

纪青芷没想到我来这一出,一怒之下就要拔剑砍我。

“你杀啊!”

我忍住眼泪,“纪小姐的脸那么多人都看过,凭我们羽家的地位,除非你杀尽城中人,否则,迟早会有人将你的谋划告诉当今皇上,你们蛰伏至今,不知道谋反的罪名当不当得起呢?”

她怔了一瞬,显然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露出了獠牙。

“你的护卫固然厉害,但我爹也不是吃素的,不知道这位高手可否以一敌百?”

纪青芷忽地脸色煞白,偏巧这时有护卫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我猜我爹应该发现了。

不怪我爹没有防备,实在是在这城中没人敢打我的主意,这才让纪青芷钻了空子。

其实纪青芷要像上一辈子那样,带上几个绝顶高手趁着夜色把我带出百里远还有希望,可这一世她对自己太自信,非要在我家的地盘上玩这出。

果然,我听到踩踏树叶的声音,纪青芷显然也听到了。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就此消失,我就当你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否则,你就算杀了我,你,包括你身后的候府,也别想善终。”

纪青芷突然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上辈子你告诉我的啊。

她终于发现她看不起的商贾之女不简单,爹的大队来势汹汹,她几乎没怎么犹豫,一头扎进密林,与她的护卫一同消失了。

我们家护卫几斤几两我知道,我没让他们追,赶紧把燕鹤龄抬回去。

刚才,他太快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露出任何预兆,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在自己的地盘发生这种事,爹大发雷霆,要让纪青芷付出代价。

我没空劝他,我爹也不是傻白甜,他自己会衡量得失。

燕鹤龄伤得很重,我守在他的床边一言不发,爹请来了许多大夫,好说歹说才把我劝走。

我看盯着他的房门始终没有转移视线,直到天微微亮,陆陆续续有大夫擦着汗从房里走出来。

“怎么样了?”

大夫被我盯得走路都有些不稳,好半晌才说,“已无性命之忧,好好将养就是了。”

他一直没醒。

爹见我为一个侍卫哭的双眼通红,表情很是精彩。

我抬头看着爹,“我要他做我的夫君。”

“纤纤,他只是个奴隶。”

爹反复确认良久,才发现我是真心,他自小就溺爱我,要什么给什么,希望我得到最好的,见劝不动,暗戳戳的给我引荐其他适龄青年。

我只能将燕鹤龄的身世告诉了爹。

这件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惊吓,我一连几天都没见到他。

燕鹤龄醒的那日,我爹严肃的告诉我,“既然你决定是他,那么爹会为你扫清一切阻碍,从今往后,他就只是阿九,侯府的事我来解决。”

此时的燕鹤龄,不,阿九悠悠转醒。

“小姐……”

“说吧,什么时候惦记我的?”

阿九笑了,“我不是说了?我一见到小姐,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只想靠近……”

他仰着头,“也许,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对不起小姐。”

我替他掖了掖被子。

“是啊,你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所以今生是给你弥补的机会。”

他点了点头,小心地握住我的手。

半年后,坊间突然传闻先帝有遗腹子流落永州。

当年先皇尚未立储就突然病逝,引得皇位之争血流成河,年长的尚可一争,年幼的只能秘密送出宫保全性命。

即使流言十分模糊,纪家仍悄悄去了永州寻找,燕鹤龄野性难驯,倒不如找个更年幼乖巧的扶持上位,好大权在握。

在寻到所谓“皇子”时,听说皇上接到密告,当场将纪侯爷人赃并获。

谋反是大罪,案子审了一个多月,纪家虽销毁了大部分证据,却仍然查到了蛛丝马迹,罪证确凿,下场很是凄惨。

爹说可算解决了心腹大患,我才知道所谓“皇子”是爹放出的饵。

当今皇上还算亲善,比之燕鹤龄好了不知多少倍,我暗暗松了口气,好歹这一世他对皇位没有意思。

甚至,他有种奇怪的抗拒感。

当我问他后不后悔时,他却一本正经的告诉我, “我不适合,我也不能。”

真奇怪。

不过, 前世种种都过去了。

而从现在开始, 才是新的一生。

(正文完)

番外

燕鹤龄在登上皇位后的第十年,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他几乎杀光了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旧人。

那些人哭嚎时,曾让他恍惚了一瞬,但没能阻止他。

杀人的感觉是什么样子?

大概是能把幼时那个倍受欺凌的自己解救出来, 让他也体验一把凌驾他人生命之上的感觉。

可是, 他仍然觉得自己被困在笼中。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利用他, 这世上, 确实有人真心待他。

但她已经死在他登基的那年。

在夺嫡的道路上, 他始终把她隐藏在身后, 他从不说爱,旁人也以为他不爱她。

连她的父亲也这么认为。

这样很好, 那些腥风血雨便不会侵袭到她。

他很有耐心,他要坐上那不可一世的高位之后再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可他千错万错, 不该太过狂妄。

他不愿将侯府千金封为皇后, 反而要让一个平民女子做他的妻子。

他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 直到候府的人掳走了她,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他们用她的生命来报复他的狂妄。

纪青芷嘲笑他, 他竟然对那个女人是真心。

他们朝夕相处的那些年,他不可避免的被阳光照耀到, 于是他从阴暗中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燕鹤龄发自内心的快乐过。

可当候府的人出现时,他还是回到了那个噩梦里。

父皇死得很突然, 兄长伪造圣旨登上皇位,他们这些皇子成了他的心腹大患,身边的宫人拼死将他送出来。

虽为皇子, 但因为这张脸, 他曾被百般羞辱,逃亡时他明明刻意隐瞒了,可仍然被奴隶贩子抓住。

他太弱小了。

燕鹤龄曾经以为自己是无法拥有什么的,可是他却在羽府过了几年好日子,他甚至拥有了羽家千金。

他生出了妄念, 他也想将天下至宝献给她。

他不想这样弱小,所以答应了纪青芷的要求。

燕鹤龄渴求过权势地位, 直到他心爱之人惨死之时。

他愤怒,却无能为力。

他杀了那么多人,除了一身罪孽, 没有带来半点满足。

人人唾骂他,畏惧他,他彻底面目全非。

只是又一年祭辰, 他向满天神佛祈求。

若能重新见到她, 让他付出所拥有的一切也愿意。

他重重地将额头扣在地上,所以没注意到天边突然出现的佛光。

一睁眼,他回到了初遇她的那一年。

笼中的他毫无记忆, 只是当他注意到那道炽热的眼神时,他愣了一瞬。

“纤纤”,他听到她身边的男人这样叫她。

于是那颗心开始重新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