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穿成王爷小妾,开局就是王炸,身边竟然躺着个侍卫
发布时间:2025-07-10 05:44 浏览量:1
我居然穿越成了王爷的小妾,可这穿越的时机实在是糟透了,来的时候已经和侍卫同榻而眠了。
这是王妃设的局啊。
听,前来抓奸的人正气势汹汹地赶来呢。
这下可好,刚穿越过来就要被乱棍打死喽。
我竟穿成王爷的小妾,恰逢这么个不巧的时候,已然跟侍卫躺在一块儿了。
这是王妃精心布置的圈套。
过不了多久,王妃就会领着王爷声势浩大地来捉奸了。
我苦思冥想,只想出要先离开这张床,然后再信口胡诌一番,看能不能侥幸躲过此劫。
毕竟捉奸捉双,要是我不在床上,就定不了我的罪!
我吃力地撑起身子,全身绵软无力。
不禁感叹古代的药效果真好啊。
我深吸一口气,积攒力量,颤抖着双手从躺着的侍卫身上艰难地爬过,累得气喘吁吁、虚弱不堪,就像是翻过了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我本想站起身走到门口,却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床下。
说话声已经传过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我咬着牙,像个意志坚定的伤残勇士一般,好不容易才爬到了门边。
门“嘭”的一声被踹开了,门沿擦着我的发髻砸向墙壁,带走了我好几根头发,带起的凉风直灌进我的后颈。
紧接着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声:
“天啊!”
我觉得她这惊呼声不够带劲,哪比得上21世纪那句经典的国骂呢。
不过我现在“应该”是昏迷的状态,不然我非得给大家秀一句
“哎哟卧 槽”。
我没想到展示这句国骂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原本昏迷的侍卫竟然跪在地上,声音洪亮且激动地说道:
“王爷明鉴!是玉夫人引诱卑职!卑职不从,她竟下药!”
卧 槽!
我噌地睁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我还没开始瞎编乱造呢,他倒先来诬陷我了!
这可不行!
我在众人脚边轻轻地“嘤咛”了一声,装作被他吓醒,然后露出一副迷茫的样子,接着四下张望显得十分害怕,再将视线落在侍卫身上,装作十分惊喜道:
“大郎……
“大郎,你醒了?”
我扭动着身体朝着侍卫爬去。
侍卫一脸惊愕,再次以头叩地想要撇开和我的关系:
“王爷,卑职并没有和玉夫人——”
我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一条大腿。
他跪得挺直,双腿微微分开,我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就伸过去了。
但是,我好像摸到了一个东西……
软硬度刚刚好……
咳咳。
侍卫一下子身体紧绷,大腿硬邦邦的,话也突然停住了。
我把脸埋在他的大腿上,哭得悲痛欲绝,声音哀怨凄惨:
“大郎,你真的要……如此绝情吗?”
鬼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从今往后他就叫大郎好了。
“伤风败俗!简直不知羞耻!”一道威严冰冷的男声呵斥道。
我可不这么觉得。
我用脸蹭了蹭大郎紧绷的大腿,小声抽泣着,声音微弱又饱含深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王爷!”
侍卫满脸的难以置信,声音里满是被冤枉的委屈。
王爷和王妃两人面无表情,就像穿着华丽服饰的两座石像。
王爷沉着脸,缓缓抬起了手。
我感觉他是要下令杀人了。
不行啊!
我偷偷瞄了一眼王妃,然后把头埋下去紧紧抱住大郎的腿,一边小声哭泣着说:
“我……我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感情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我哭得很投入,一边悄悄掐住大郎大腿内侧的一块肉。
大郎猛地一哆嗦,像是想把我甩开,却又强忍着,整个人都在颤抖。
很好,这模样把面对死亡的恐惧和被我深情打动后的震惊表现得淋漓尽致。
“放她走吧”
王妃突然发话了,就像是突然倦了,不想再追究计较了。
裙摆晃动,她从我的身边慢慢走过。
王爷也变得有些消沉,原本挺直的脊背都弯了一些,看上去很无力。
大郎拉着我向前跪行了半步,恭敬地磕头道:
“王爷……”
我也赶忙磕头跪拜,喜极而泣,打断了他的话:
“多谢王爷成全!”
“你——”
王爷挥了挥手,
“阿武,带她回去吧,我从未碰过她”
阿武?
嗯,不错。
好在哪里呢?
懂的自然懂。
我不太喜欢这种命运被他人掌控的感觉,我特别渴望自由自在地生活。
王妃都说放我走了,可抽风的王爷却要我和大郎成亲,还要当主婚人。
说什么看到我和这个类似武大郎的家伙有个好结果,也算是弥补一些遗憾。
这是什么逻辑?他和女主爱得死去活来,看他的小妾和他的侍卫相亲相爱就能弥补遗憾了?
真是奇了怪了!
我和大郎就在一个单独的小院里成亲了,全府的人都来喝喜酒,王爷和王妃主持婚礼并观礼。
婚礼结束后,触景生情的王爷想要对王妃强行占有以重温曾经的爱情。
王妃不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玲珑护卫着她,王爷大怒要卖掉玲珑。
王妃拿着金簪抵着自己的颈动脉逼王爷离开,王爷恼怒地走了。
而我们家大郎呢,在洞房花烛夜坐在屋檐下,脸色阴沉得吓人。
我磕着瓜子猜测他如此愤怒和忧伤的原因,就把这个当作嗑瓜子的佐料,嗑得更起劲了,瓜子壳到处乱飞。
他叹了口气,悲伤又无奈地说:
“你去劝劝她吧”
我眼睛一亮,
“谁?王妃?”
他隐藏在摇曳的树影里,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
“嗯”
虽然我觉得他这个决定很莫名其妙,但并不影响我那颗八卦的心。
我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说:
“噢……”
他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中充满杀气。
我马上收起戏谑的神情,干脆利落地摊开手,
“十两银子劝一次,先给钱”
他表情一滞,恼怒地说:
“你掉进钱眼里了吗?”
“唉……”我哀怨地叹了口气,恨不得把这叹息声转上好几个弯,
“罢了罢了,大郎只会使唤我,看来其他姑娘才是大郎的心头宝,就我不得大郎欢心,我——”
“闭嘴!”愤怒的低吼声伴随着一锭银子同时出现。
我迅速捂住嘴,把银子塞进怀里就朝着我的任务奔去。
王妃!
我来劝你了!
可惜啊,连王妃的院子都没进去。
在院子门口喂了好几只蚊子后,我揣着银子心虚地回去了。
大郎问我劝得怎么样了。
我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特别好!”
他很满意。
我也很满意。
也不知道大郎在王爷跟前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王爷让我陪着王妃,还说要是能让王妃笑一下,就赏我银子。
我记得原主和王妃可是有仇的呀。
……大郎该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
这古代的勾心斗角真让人头疼啊!
我偷偷跑到王妃面前商量道:
“王妃,王爷说您笑了就赏我银子,咱们商量商量,您每天笑几次,我能赚多少,咱们平分”
玲珑骂我不懂尊卑、冒犯主子、油嘴滑舌、故作姿态。
王妃却不知是领会到了什么笑点,轻轻笑了一下。
我心中一喜。
这哪里是女人的笑声,这分明是银子落入我荷包的美妙声音嘛!
我赶忙拿出连夜赶制的小本子,用炭笔写了一笔。
“你这是做什么?”王妃问。
我扬了扬小本子,
“这个呀?记账本。
您笑几次,我就记下来,然后找王爷拿钱”
“你和以前很不一样了”王妃看着我,眼神里别有深意。
原身以前总是一心想着给王妃使绊子,在王爷面前说王妃的坏话,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仰头45度角,仿佛看透世事般洒脱地说:
“是吗?可能是想通了吧。男人啊,爱情啊,都不如钱财靠谱”
王妃的瞳孔微微颤动,静静地看着我,若有所思。
大郎特别关心王妃的身体和心情。
每天只要见到我都会问王妃今天的饭菜如何,心情怎样。
我都会如实回答。
早上出门要是碰到了,还会仔细叮嘱一番。
如果王妃和大郎很熟悉的话,肯定也能察觉到,他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他是重生了,还是被附身了,或者是穿越了。
哼,经过那一晚之后,我和他都像换了个人似的。
王妃当时设的局也算是成功了吧?
清晨的风很清爽,带着露水的湿气,树影摇曳,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我在明媚的阳光下眯着眼,全身暖洋洋的,很是惬意轻松。
以至于忍不住把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要不,你带着王妃私奔吧?”
他愣了一下,紧接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缩了缩脖子,心里像敲鼓一样,但还是壮着胆子伸出手:
“五百两,封口费”
他唰地拔出匕首,寒光闪闪,咬着牙冷冷地说:
“只有死人才不会——”
我头皮一阵发麻,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把匕首插回刀鞘,陪着笑,一脸谄媚又讨好的样子,
“使不得使不得……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大郎千万别当真。
呵呵呵……
“现在这春光多好啊,大郎要不要听听风声喝点小酒?我给大郎唱首曲子助助兴?”
大郎的脸一阵抽搐,恶狠狠地盯着我,
“玉婵姑娘要管好自己的嘴巴,要是管不住,我不介意割下来当下酒菜”
他这话虽然吓不到我,但让我觉得很恶心。
我连连说不会了。
看到我这么识趣,他松了些劲儿。
我继续讨好地说:
“那啥?大郎想听什么曲子?《分手快乐》?《你那么爱她》?还是——”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去,别在这儿碍眼”
求之不得啊!
“得嘞!”
我跑得比兔子还快。
“王妃!”我兴高采烈地朝着王妃的院子跑去,结果王爷却让我滚。
只因为我冲进房间的时候,王爷正紧紧地抱住王妃强吻呢。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
这也太刺激了……
“玉婵!救我!”
王妃凄惨的呼喊声让我止住了后退的脚步。
这一声呼喊,充满了绝望。
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挣扎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握紧了拳头。
不要多管闲事,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自作聪明……要是在现代遇到这种事……
“玉婵……”
这一声呼唤,就像垂死的白鹤发出的哀鸣,最后的尾音揪住了我的心,让我无法挪动。
她需要帮助。
院子里的丫鬟仆人都不见踪影,只有我这个什么都不知情的人闯了进来。
她已经无助到向我这个曾经和她有仇的人求救了……
要是我,我也希望有人能来救我……
我咬着牙,看着奋力挣扎却丝毫推不开眼前男人的王妃,低着头猛地撞了过去。
结果我被一掌打翻在地,脑袋撞到了拔步床上,顿时感觉像是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剧痛和眩晕一起袭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阎王爷在我眼前跳起舞来了。
“反了天了!”王爷用力甩了一下衣袖,瞪着我,恨不得马上把我踩死。
我坐在地上,眼前模模糊糊的,甚至还带着血色。
耳鸣,头晕。
王妃扑过来,想伸手扶我又不敢,哭着问:
“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
感觉眼冒金星了。
我强撑着,看着那道冷酷的身影,哆哆嗦嗦地说:
“王,王爷。……您真的……想,想让她越来越……恨您吗?”
我声音很轻,但王爷似乎被我的话震住了,半天没有动静。
我没能坚持住,昏了过去。
我为刚才的冲动感到后悔。
我真是,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当我悠悠转醒时,夕阳已然西下。
余晖斜洒,仿若轻纱在风中轻柔曼舞,处处透着静谧祥和的气息。
“你醒啦?”王妃面露惊喜之色,可眨眼间眼眶泛红,满是愧疚地说道,
“是我害了你呀”
我刚欲开口,大郎便从那一片霞光里走了过来。
他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放置着一个小碗。
未等靠近,我就闻到了中药那刺鼻的苦味与怪味。
“我来”王妃迅速接过碗,轻轻吹拂着药液。
我强撑着靠着床坐起身子。
哎呀,脑袋又疼又晕乎乎的!
我只好腾出只手托住沉重的脑袋,呲牙咧嘴地靠在大郎手忙脚乱摆好的枕头上。
瞧着王妃稳稳端着的药,我不禁苦着脸。
“我觉得喝药怕是没啥用,毕竟我是撞了头,属于外伤,敷药就成,您说呢?”
王妃有些发愣,瞅瞅药,又看看我的头,好像突然领会了我的想法,皱着眉头说道:
“大夫说了,这药能化瘀止血呢”
说着,她就把勺子递到我嘴边。
那浓郁的药味猛地窜进鼻腔,我瞬间就产生了呕吐之感。
“快去请大夫!”王妃顿时慌乱起来。
我拉住她的手,说道:
“别”
“你……”
我接过她手中的碗,一只手扶着头,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强烈的苦味、涩味、酸味还有丝丝甜味一同冲击着味蕾,喝下去的药在胃里直翻涌,一个劲儿往上冒。
我紧闭双眼拼命忍住,五官紧紧皱在一起,从牙缝中挤出话来:
“水!快给我一碗水!”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过之后,冰冷的杯子便贴在了我的唇边,
“水来了!”
我一口气喝完,勉强压制住那股想要呕吐的冲动,整个人无力地瘫在枕头上,开始怀疑人生。
王妃陪了我一会儿,始终紧紧握着我的手,她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
似在内心挣扎,又似在自我重塑。
大郎极力劝说她回房歇息。
她不住地叮嘱我好好调养身体,然后才起身离开。
那背影不再像从前那般充满苍凉与绝望,如同濒死的枯木,此刻倒像是竹子一般,纤细却有着很强的韧性。
她似乎变得坚强了许多。
也许那一下真把我的脑袋撞坏了,就像撞成了豆腐脑似的,稍微动一动就感觉天旋地转,还直犯恶心。
我也不敢乱动,整天就躺在床上,接受他人的照料。
澡可以不洗,脸可以不洗,头发可以不梳,饭食就在床上解决也无妨,可大小便总不能在床上吧。
床边有个屏风,屏风后面放着一个恭桶。
我就连面对女孩子都觉得难为情,拒绝了王妃派来的小丫头帮忙,更何况大郎还是个大男人呢。
可是人有三急呀……
趁着没人的时候,我费了好大劲挪到屏风后面方便完,然后扶着墙慢慢往外挪,尽力让脑袋保持平稳。
“你……”
大郎绕过屏风看到我,很快皱了下眉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扶着我的后脑勺,就像抱起一个不足月的小婴儿那般轻松,小心翼翼地把我抱回床上。
我赶忙叫住正要走向屏风的他:
“哎,你你你别弄,等我好了我自己去——”
“味儿这么大,难道留着吃饭睡觉的时候当熏香吗?”
“……”
我竟无言以对。
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伸长手臂拎着恭桶快速闪出房门。
我大概是史上最丢人的穿越者了,绝无仅有。
我真想逃离这个鬼地方。
真的。
王妃前来探望我,陪我闲聊,还带来好多补品啊,首饰呀,还有金瓜子银珠子之类的玩意儿。
这一点我倒是能理解。
但王爷来探我,我就搞不懂了。
他坐在床边,神情冷淡无比。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王……王爷,奴婢——”
“行了,不必多礼”
“谢王爷”
“……”
“……”
就这么干坐着不说话是啥意思?
突然发觉我长得貌美如花了?
还是突然意识到爱的人其实是我?
被他这样盯着看,我头皮直发麻,受伤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王爷……有何吩咐?”
王爷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的脸上,那眼神仿佛要交付给我一个极为重大的任务一样。
“要怎样做,才能让王妃不再恨我?”
我:“……”
我怎么会知道?
难道我穿越过来就是给你们当爱情顾问的吗?
真是莫名其妙!
我斟酌着语句说道:
“王爷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
王爷沉默了,眼中透出冰冷的寒意。
我急忙补救道:
“王爷,您瞧瞧现在这状况,您觉得您和王妃还能像从前那样毫无隔阂地在一起吗?
中间可是隔着血海深仇啊,天啊。
我见他陷入沉思,便又缓缓说道:
“王爷可养过花?
“不管是生长在山野里的,种在花盆中的,还是折枝插在瓶里的,哪种会死得快些?
“您觉得,王妃她属于哪一种呢?”
男子那张俊美的脸瞬间变得煞白,瞳孔急剧收缩,眸光也跟着颤动,望向我。
“她……”
“那您想让她怎样呢?”我眼神犀利地逼视着他,
“您所谓的爱就是把她囚禁在这宅院里,束缚在您身边,给她最华丽的衣裳、珍贵的首饰、美味的佳肴,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愁眉不展、忧思成疾,最终香消玉殒吗?”
“不是!”他红着眼低声怒吼道,
“她不该被过往束缚,过去的都过去了——”
我打断他的话,步步紧逼:
“过去的既然已经过去了,那您当初为何逼死人家爹娘呢?您当时,为何就深陷仇恨无法自拔呢?”
他嘴巴张了张,却哑口无言。
我轻声问道:
“您一个大男人都放不下的血海深仇,反而期望一个弱女子放下吗?
“王爷,您到底,想要她怎样啊?”
向来身姿挺拔的王爷,此时腰杆微微弯曲,神色迷茫且恍惚,喃喃自语道:
“我要她怎样……要她怎样啊……”
他慢慢站起身来,脚步略显踉跄地向外走去。
外面的天空阴云密布,仿佛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我闲闲养伤。
脑袋不那么晕了,我终于可以自己小步走到茅房去解决问题了。
咱们大郎在一个午后状似不经意地告诉我
「倒不必因我一句话,如此尽心尽力,先护好自己。」
我一时半会儿没有搞懂他在说什么,懵在当场。
夏风一吹,我再前后一联系,恍然大悟。
咱们大郎是不是以为我救王妃是因为他?
因为是他请我劝导王妃?
因为我知道他喜欢王妃,所以我那样豁出命去护着王妃是爱屋及乌,等于我有那么点喜欢他?
我:
「……」
倒不必如此自作多情。
王妃生辰那天,请来了她的闺中密友长公主,以及许多命妇千金。
府中难得的热闹。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生辰宴竟然还有我的戏份。
王妃认我当义妹,长公主主持仪式,名门望族的命妇千金作为见证,写进族谱昭告天下那种。
有种不顾悠悠众口坚持给我名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从一个丫鬟升为小妾,又成侍卫的正妻,现在摇身一变又是王妃的妹妹了。
谁都得说一句这命运竟如此千回百转。
我有了姓,跟着王妃姓郑,郑玉婵,小字清兰。
我终于知道了王妃的名字,不是瑜王妃,不是苏郑氏。
她是郑山月,小字芷兰。
但有人嘲讽,「郑家都死光了,加上去有何用……」
日光蒙蒙,清风宜人,树影婆娑起舞。
诺达的院子一时间只有风声。
郑山月的脸瞬间苍白。
那女子似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往自己母亲身后躲。
我故意望向座上的苏泽,用眼神控诉:
你看,你让她成了谁都能欺辱的人。
苏泽脸色一青,猛地掀翻了案桌
「来人,将林御史家的夫人小姐请出去,我瑜王府招待不了目无尊卑不知礼数的客人。」
「王爷恕罪!」
林夫人拽着林小姐扑通跪在地上,声音惊惧
「是小女——」
「送客!」
苏泽并不听。
大手一挥,王府侍卫架着两人往外拖。
两人惊叫着,在众多贵妇千金的注视下,被狼狈拖拽出去,毫无半点仪态和尊严。
有人不忍看,但无人敢出声。
从今以后,这两人,怕是不会出现在京城任何席宴上了。
郑山月目睹了这一切,却缄默不语。
只是静静地伫立着,仿若片刻之间就要灰飞烟灭。
我实在有些想要杀人了。
她好不容易才萌生出活下去的念头,还为自己选定了一个家人……
我呜咽一声,捏着帕子擦拭眼角,期期艾艾地道:
「是了,终究是玉婵不配与各位夫人小姐相提并论……呜呜……瞧瞧大家,宛如神仙妃子一般,哪里是我一个丫鬟能够比得上的……
「王妃,玉婵……呜呜呜……玉婵还是当丫鬟吧……玉婵胆子小,又愚笨迟钝,学不来各位夫人小姐们高高在上的派头……以后也定然会遭人取笑……」
有人忍不住呵斥道:
「你……简直,牙尖嘴利!」
我哭声一顿,随即哭得更大声了,泣不成声,「是是是……你们瞧不上我,就算长公主当见证人你们也瞧不上我……我不过哭诉几句就是牙尖嘴利……
「若是……若换了别人家小姐,你们定会夸她一句能言巧辩,口齿伶俐……
「不就是欺我家世不限无人撑腰吗……」
只要我足够弱小可怜又无助,她就会振作起来……吧?
我也无法确定。
我掩着嘴呜呜咽咽不停,小心地瞄着郑山月。
「王妃……人活一口气……我只是个小小的婢女没有福分……她们都笑话我……」
「欺人太甚!」郑山月怒喝一声,美目圆睁,将所有人环视一圈,甩袖朝长公主跪下,「公主殿下,我郑家可是罪大恶极?」
长公主已是一脸愠怒,「不是。」
「我郑家可是通敌卖国了?」
「不曾。」
「我郑家只是看走了眼,信错了人,从未行差踏错过!怎的,如今我郑山月认个妹妹还要被各位耻笑了?
「我郑家,对不起各位了?」
郑山月的声音清脆灵动,但刚劲有力、掷地有声。
她忽然轻轻一笑,
「我以为,请来家父的好友或者学生,定能让今日之事顺顺利利……
「是山月,自不量力了。」
众人脸色尴尬,不知是谁起的头,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讨好的话。
最后全都不约而同地夸赞起我来。
什么「清新秀丽」,什么「聪慧机灵」,什么「楚楚可怜」……
我小步挪到郑山月身旁,拉着她的袖子,怯生生地问:
「王妃……她们怎么又夸我了……是因为发现王妃不好欺负吗?」
郑山月怔愣一刹那,恍然大悟,反握紧我的手,将所有人扫视一圈,眉目清冷,气势逼人:「是。」
众人:「……」
长公主:「……」
我对郑山月的关心越发细致入微。
时常给她送去话本,风筝,甚至还有我亲手做的陀螺,亦或邀她共尝我亲自烹制的烧烤和火锅……
府里的人见到我都称赞道
“玉婵小姐”,我身边围绕着丫鬟,护卫,管事的嬷嬷也悉数到齐。
她的忧郁渐渐被欢笑取代,肉眼可见的好转让我心中颇感欣慰,这时我拿着小本本去找王爷兑钱。
金额是两千八百零五两。
王爷的眼神如深渊般幽暗,似乎在打量一个妨碍他与妻儿快乐的外人。
我轻轻一笑,尝试性地开口:
“王爷,我可否能带走姐姐?”
王爷沉默了许久。
“我和阿芷之间,是否还有和好的可能?”
我直截了当地摇头,
“不会。最终的结果只有同归于尽,或隐匿于江湖,亦或是互相折磨,感情消退,从而心灰意冷,孤独终老”
那些沉浸在爱情中的无知者,皆被这道理掩盖。
片刻后,王爷如同化为一尊沉默的石像,我本以为他会面露愤怒,结果他轻声说:
“我明白了” 我没有再追问。
夜里,他将和离书送给了郑山月。
信中只有寥寥一句话:
阿芷,一别今生,愿你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郑山月捧着信泪如泉涌,低声细述往昔,那年她回府的马车恰巧撞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书生……
她把他送去求学,助他参加科举……
在新王朝建立的过程中,苏泽为此付出了巨大努力,皇帝将他封为了异姓王。
然而在新皇登基前夕,他竟以郑山月为威胁,逼迫她的父母双双自尽。
只待郑山月赶来时,所见的只是梁下摇曳的两具尸体。
那晚,郑山月几近疯狂,用簪子刺伤了苏泽。
苏泽同样失去理智,强行将郑山月抱回府中,当着她的面将传递消息的人处决,却无力阻止她出府的丫鬟们。
我心中如压着千斤石块,感到无比沉重,慨然长叹:
“路边的男人不能捡啊,这可是亘古不变的教训” 她静默片刻,低声问:
“为什么?” 我拖长语调,缓缓说道:
“从前有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我絮叨着,直到口干舌燥,四周哭声不断。
玲珑在床边哭红了眼,抽泣着问我:
“玉婵小姐,小公主真的死了吗?” 我恍惚注视着帐顶,轻声回应:
“死了” 玲珑慢慢紧握郑山月的手,低声唤道:
“小姐……” 郑山月轻轻拍了拍玲珑,
“别担心,明天我们就回家”
“嗯!回家!”
清晨,郑山月召集她的陪嫁丫鬟、管事,开始清点嫁妆。
黄昏时分,几架马车浩浩荡荡,数十人穿城而过,归回郑家。
沉睡的宅院被骤然涌入的人声所惊扰,烛火点亮,人影闪动,顿时热闹非凡。
简单收拾出可供休息的地方,人人嘴角挂着微笑,安然入眠。
我和大郎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不是,你为何跟过来了?”我不解地询问。
大郎面色如常,
“王爷说,既然我们已成婚,自然不宜分开” 他掏出一张纸,
“王爷将奴籍交给我了” 我陷入沉默。
“明日我们去消除奴籍,顺便把婚离了吧” 大郎沉思片刻,
“可真是顺道” 他将奴籍收回,转身离去,
“我去安排人值守” 今日出门时,苏泽未作送行。
黄昏时分,大郎带着约五十名精壮的护卫,默默在值守的位置上就位。
郑山月看在眼里,心中虽有感触,但却没有发表任何言语。
清晨一到,府中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仿佛我们并非刚刚归来,而是早已在此安稳生活。
经过几日的整理,郑山月带着我一同前往祭拜父母——前朝的太傅郑父和郑母。
两位先人合葬于一座孤坟,矗立在山坡上。
郑山月陪我一同向墓碑下跪,向他们介绍我,趴在墓碑旁,细声述说着那些温暖的美好往事。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一伙山匪模样的汉子突然从密林中窜出,挥舞着刀朝我们冲来。
大郎带着侍卫们迅速走上前去阻挡,而我则紧紧抓着郑山月,拖着玲珑拼命朝山下逃跑。
后面突然窜来的两个山匪,竟是势在必得,紧追不舍。
她们的衣衫被树枝划破,发丝杂乱无章地飞舞,急促的喘息声在幽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样下去可不行。
郑山月本就因抑郁而病弱,玲珑自然不习惯如此剧烈的奔跑,而我这副身子也支撑不住。
我一边跑着,一边环顾四周,终于在前方右侧的山坎下发现了一根枯树枝。
“你们快往前跑,千万别回头!”我大口喘着气叮嘱。
郑山月匆匆朝我投来一瞥,满是汗水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我拍拍她的肩膀,慢下脚步假装崴脚倒地,滚到了路边,然后悄悄地沿着树丛藏身滚进了山坎。
山匪的目标应该不在我身上,偏偏他们追来的只有两个人,不会分出手来对付我…… 我紧靠在坎壁上,聆听着上方传来的动静。
眼前这个小弯道,两侧树木葱郁,还有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
可以有效遮挡后面的追击,且方向还在下坡……
当听见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从隐蔽处突然一把将一根干枯的小树枝扔到那两人脚下。
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绊倒在地,体态狼狈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听见几声咒骂,我顾不得其他,便抱住头往山下滚去,不能再被他们抓住。
滚不动了,我索性抓着树木和草丛向下爬去。
下方有岔路,如果我动得快,或许还能够赶在她们前面。
哦,情况不妙。
郑山月和玲珑已经被抓,正被人强行拖拽向山下。
那骄横无礼、满脸仇恨的女人,正是当初在王府被拖出去的林夫人。
走着走着,她似乎气愤不已,停下脚步用力踩在郑山月的脸上,冷冷地吼道:
“贱 人!”
“小姐!”玲珑焦急地拼命挣扎,却被甩了几巴掌,甚至脚踹了几下。
“跟你娘一模一样,长得像个狐媚子…… 你娘抢了我的亲事,而你也敢来抢瑶瑶的亲事……你们母女真是下 贱!幸好王爷不要你了……”
郑山月咬紧牙关,不发一语,表情越加坚毅。
“你别想逃!我会等着你被山匪糟蹋了,再大张旗鼓地把你送到郑府……我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寒意逼人,令人不寒而栗。
说罢,她冷冷地命人扯住郑山月的衣裳,自己则在旁边满脸得意的快意。
我紧握拳头,手中抓着一块石头,猫着身子悄然靠近,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猛扑向林夫人,举起石头就朝她的头顶砸去。
“啊——”尖叫声回荡在空气中。
乱成一团,我不顾一切地拉起浑身发抖的郑山月,连同玲珑急忙窜进了林子深处。
未曾想到,经过一番疯狂奔逃,我们竟成功抵达了官道。
目光所及,路上仅有寥寥几个行人,被我们的突然出现吓得一跳。
郑山月喘息得如同破风箱般,嘶哑而沉重的呼吸声让人担忧,犹如烈火上烤的模样,令人心疼。
当一位中年男子走近,刚开口喊了声
“姑娘”,郑山月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恐惧:
“快,快去报官……御史大夫林嘉文大人的夫人……被山匪劫持走了!” 我立刻明白过来,匆忙用尽全力补充道:
“夫人心地善良……我们的护卫还在山上与山匪搏斗……求求您,快帮帮我们!” 就在这时,一队快马从城门方向飞奔而来,尘土飞扬,马蹄声如急促的战鼓。
近了,才看清骑在最前方的,是苏泽。
我回头望向郑山月,她也注意到了此人,但她默默地后退,让出了一条道路。
即将在与我们擦肩而过之际,苏泽勒握紧缰绳,马儿骤然停下,长声嘶鸣中,它前蹄高高抬起,随后又重重踏下。
苏泽已然跃下马背,急切地握住郑山月的手,「芷兰——」他的话未完,郑山月猛然跪下,额头抵地,撕心裂肺地呐喊:
「快去救救林夫人!她被山匪劫走了!若再不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苏泽神色一怔,眉头紧皱,随即转头显然向我探求确认。
我微微点头,他迅速将目光扫过我们三人,脸色骤然阴沉。
他仿佛想伸手去扶郑山月,可最终却死死攥紧拳头,转身吩咐几句,四名护卫连忙抱拳应声,牵马过来,恭顺地道:
「请。」
苏泽深深凝视郑山月一眼,带着人往山上奔去。
回到郑府,郑山月一边说着话却突然晕了过去。
呼叫大夫,抓药,喂水,换衣服……经过一番手忙脚乱,我感觉头脑昏沉,脚步踉跄,几乎摔倒。
忽然,一只大手撑住了我的后背,我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多谢……大郎?」当我看清来人时,惊讶地叫出声。
大郎脸上的血迹尚未洗净,右肩的伤口鲜血淋漓,身上多处伤痕累累。
他皱紧眉头,面露不满
「叫我武岳,别再称我大郎,否则我就缝了你的嘴!」
我连连点头
「好好好,武岳,快去包扎伤口吧……王爷那边……」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王爷已经带着从山匪手中好不容易救回的林夫人去林府了。」
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武岳焦急的脸庞慢慢远去,最后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林夫人未遭受什么大碍。
武岳的功夫出色,加上十多个顶尖侍卫的协助,他们在苏泽赶到之前便已成功将山匪击退,并与林夫人会合。
尽管林夫人试图伪装成可怜的受害者想要翻盘,苏泽根本不愿言语,直接下令剥去她的衣物。
林夫人在言辞恳切与恶骂之间陷入疯狂,直到武岳将她打晕,处理完剩下的仆从后。
林夫人躺在自己亲自带来的板车上,被送至林府大门前。
城中茶馆、酒楼和客栈,人人都在讨论林夫人被山匪凌辱之事,而郑小姐舍下护卫去救林夫人的伟大事迹,也成为人们热议的焦点。
「那……王爷怎会如此及时……」
武岳看向郑山月,略显犹豫地低声说道
「王爷给了我们信号弹,若遇险情可发射,王府的侍卫和暗卫便会立刻赶来救援,绝不惜任何代价。」
我瞥见郑山月的目光微微动容,却也仅此而已。
「看我做甚?」
郑山月轻声一笑
「王爷的大恩我会铭记于心,以后若王爷有需要,我定会义不容辞。」
我鼓掌称赞
「那么不如这样,我们共同做生意,给王爷分红?」
郑山月的眼睛一亮,随后又故作严肃,像个长辈一般说道:
「你有什么计划,详细说来。」
我见不得她这副样子,伸手对她进行痒痒的攻击,郑山月笑得直不起腰,竟然也回击过来。
玲珑在一旁急得跳脚,「二小姐,你轻点,二小姐你伤口未愈……」
我并没有收手,反而将她拉入这场战斗中。
武岳不断后退,最终一不小心被绊倒,屁股一坐在石阶上,无奈地笑着,神情满是温柔与宠溺。
林夫人最终被送往尼姑庵,从此度过清淡孤寂的余生。
林小姐则被紧急嫁往北方,成为她外祖家一个远房表哥的妻子。
而林大人亦亲自来郑府说媒,要将郑山月娶为平妻。
癫了,真的是癫了。
这算是什么新颖的报复方式呢?
他女儿年纪与郑山月相仿,他竟然厚颜无耻!
难道他觉得自己是个香饽饽吗?
我气得直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郑山月却走上前拦住我,微微鞠了一躬道:
“谢谢林大人的厚爱,山月如今只想撑起郑府门楣,婚嫁之事无心,烦请大人把这些东西带回去”
林有知面无表情,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怀念,望着郑山月的神情越发迷离。
我心中一阵恶寒,感到浑身不适。
“你和你母亲,真是极像”
他眉眼间舒展开来,仿佛已预见未来的幸福,轻理衣衫,显得颇有几分风度翩翩的书生气息。
他拱手道:
“林某择日再来” 我再也忍不住,冷声警告道:
“林大人,今晚最好只用一只眼睛睡觉,那些逃跑的山匪虽然出力却没拿到报酬,心里恼火着呢”林有知的瞳孔骤然缩紧,随即又松开,厌恶地瞪了我一眼:
“不过是个贱婢”
“你这个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老东西!”
“你!”
“你就不怕你林家祖宗从棺材里跳出来抽你的耳光吗?”我叫道。
“你你你——”
“你个老脸连基本尊严都不要了,不知羞耻!为老不尊的死鬼!”
“胆子真是大——”
“来人!”郑山月突然高喊:
“将林大人带来的东西全都抬出去!” 林有知面色瞬间变得阴沉,怒火中烧:
“不要不识抬举!”
“抬举得真是见鬼!”我越发厌恶,拉着郑山月向垂花门走去。
越想越生气,我拉过武岳:
“明天……不,今天!你立刻就和芷兰成亲!” 郑山月忍不住问:
“……怎么突然这样?” 武岳愣了愣:
“我们还没有离婚” 我执拗地转身就走:
“……那就现在去离婚!”
“够了,清兰”郑山月无奈地拉住我:
“我能解决好这个问题,你别急” 没过几天,城中谣言四起。
听说林御史家里没钱了,林夫人当初的嫁妆都填补亏空去了……
族里学识平平,难以支撑门第,族中的年轻人也只会享乐,全靠林大人养活…… 林家如今急于托人家以求翻身,四处找冤大头来囫囵结亲,居然看上了别人的嫁妆……
虽说这些流言是我亲自散播出来的,我还是迫不及待地向郑山月打听:
“真的吗?” 郑山月忍笑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娘说过,因为外祖家不富裕,嫁妆少,林家当初才对我们不愿意亲近”
“啊?”我追问。
郑山月一边绣花一边娓娓道来:
“林大人的祖父和我外祖父在江南时做官,后来一同回京,林大人与我娘也是青梅竹马,两家都心向结亲。
“回京不久后,在一次宴会上,林夫人与我娘相识,渐渐成为好友,林大人对她也十分倾心……
不知为何,偏偏就此执念于林夫人……
我娘嫁给了外祖父的学生,成为我爹。
“林夫人得意了好一阵子,我小时候她还常常在言辞上奚落我。
我娘怕树敌,不敢过于反击……直到我爹中榜眼,地位逐渐高于林大人……
“我父母恩爱,我爹也没有小妾,林夫人每次见到我们都带着嫉妒的目光……
“坊间更是传言,之前我爹与林夫人有过定亲,我娘抢了她的姻缘……”
“这……真是定过吗?”
“是的,祖母祖父接连离世,余下的家产被亲戚占尽,我爹一贫如洗,因此林夫人才选择退亲”
我:
「……」
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随之而来的雷声如轰鸣般响起,震耳欲聋。
倾盆大雨倾泻而下,猛烈地敲打在瓦片上,声势浩大。
我抬头望向屋檐下流淌的雨水
你带把伞出去,问苏泽:
『你能让我父母复生吗?如果可以,我也会让他们复生你的父母。』
郑山月停下脚步,缓缓抬起眼,注视着我:
「……有时我在想,你的想法如此透彻,是不是因为生前遭遇的……太过于惨痛……」
我一愣,拼命忽视的过往如洪水般倾泻而出,下意识握紧拳头:
「也算可以吧,只不过是家里重男轻女,为了给哥哥换彩礼,把我骗回家嫁给一个老鳏夫,我拼命反抗,结果被那老鳏夫打死了……」
我当初费尽千辛万苦考上了大学,读到大三,正当我以为终于可以逃出生天时……
他们说,奶奶病重,可能时日不多……
那是把我养大的奶奶;在父母不爱的日子里,她一口米汤、一个红薯将我养活;她帮我逃跑,让我坐上了去读大学的火车;她省吃俭用,偷偷给我生活费的奶奶…… 我瞬即慌乱,焦急赶回家。
谁能想得到呢,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我一踏入家门,竟被那些畜 生给绑了呢……
谁能想到奶奶已经去世半个月,他们却隐瞒真相,骗我呢……
「没事了,没事了……」
郑山月将我紧紧搂住,轻柔地拍着我的后背
「你已经远离他们了,接下来将是美好的日子……」
我抚摸着郑山月的手臂,露出灿烂的笑脸:
「当然! 我在临死前,点燃烟花,放倒在屋子里……他们啊,已经一起飞上天了……」
「算了,别出去了,他想怎么站就怎么站吧,雨水会弄湿你的裙角。」
我轻轻拉扯着她的裙子,丝绸般轻盈,若是湿了,便不美丽了。
玲珑终于端来了一个简易蛋糕,而武岳则手捧一束鲜花,我拍着手开始唱生日歌:
「祝你生辰快乐……」
王府管家前来报告,王爷淋了一整宿的雨,结果病倒了,烧得神志不清,太医建议让郑山月去探望他。
我说:
「你去告诉太医,最重要的是想办法降温,否则王爷高烧不退,恐怕会变得痴傻。」 管家惊恐地瞪大双眼,慌忙想要出去,郑山月却出声制止:
「我与你一同前往。」
管家的愁苦表情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王爷康复后,随之而来的便是解除宵禁的好消息,我与郑山月共同商议的夜宵摊终于可以揭幕了。
第一位客人,便是公主和苏泽。
这时我恍若明白了,郑山月去探望苏泽的真正用意。
有些人一旦明了自己的追求,甚至可以将仇人加以利用,若她强大起来……
借着公主的名义,苏泽的权势,我们又开起了汤锅店、首饰铺、成衣铺,甚至购置了大量土地,种植时令蔬菜……
如今的郑山月,已然成为京城备受瞩目的女商人,然而无人敢心怀觊觎。
我开始反思自身。
当初,除了拼个鱼死网破,是否还有更好的、更痛快的解法呢? 我无从知晓。
但在未来,我将更加冷静处理事务,更利于自身,凡事三思而后行。
只要人仍在,总会迎来更好的日子。
番外——郑山月
在父母离世的那一刻,我心中明白,与苏泽之间的恩怨,注定要不死不休。
无论是针锋相对,还是让他体验失去三个月孩子的痛苦,或故意向朝廷的政敌散播风声……
我誓言将他拖入深渊,让他在我父母面前跪地忏悔。
但他一定会口吐莲花,狡辩说我父亲早已杀了他父亲。
十一年前,南方遭遇了特大洪涝灾害,无数流离失所的难民如潮水般奔向京城。
父亲被紧急召命,前往安置难民,力图将他们阻挡在距离京城十里的庆丰镇。
唯有刚到城门口,那些饥肠辘辘的难民看到满车的粮食,宛如恶狼见到猎物,疯狂涌来争抢。
尽管随行的官员、将士拼命敲锣呼喊,场面却仍然混乱不堪。
有人试图阻挡的士兵被推倒,有人为争夺而相互厮打,甚至有人因担心抢不到食物而自小身躯从人群脚下钻入,被踩得昏迷。
眼看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父亲咬紧牙关,抽出一把锋利的大刀,径直刺向抢夺最激烈的那人胸膛。
“都给我停下!”父亲怒喝一声,
“否则结果就和这人一样!” 士兵们连忙拔刀戒备,这才终于将混乱的局面制止。
在确保一车车粮食安全送入城中府衙后,父亲便命人查明死者的身份背景,探究他是否有妻儿,并叮嘱妥善照顾,以示安慰。
其后,为了安置难民,登记造册,熬粥施粥,发放粮食…… 父亲忙得像个陀螺,根本停不下来。
待他腾出空来询问时,得知那名叫苏的男子,妻子姓王,本就身患重病濒临死亡,得知丈夫惨遭杀戮后,心中的悲痛一口气没能喘上来,随即去世了。
育有一子,如今却不知去向。
这成了父亲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每当夜深人静或独自一人,他总是感到懊悔与愧疚,寝食难安。
父亲一生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多次告诫我,世间还有不少人深陷水火之中,他必须更加努力,督促皇上,教导太子要勤政爱民,唯有如此,万民百姓才能安然度日,才能避免昔日的悲剧重演。
事情分轻重缓急,我对父亲的决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甚至在当时的情况下,面对小问题可能演变为大事件时,以杀一儆百的手段,确实是颇为有效的选择。
可我如此劝慰他,而父亲却抚摸着我的头,凝视着屋檐外的蓝天,脸上满是凄凉的神情:
“我的做法没有错,然而……我的决定却改变了一个家庭的命运,让一个原本幸福的孩子沦为了孤儿……”
或许是因为这深沉的哀叹,或许是父亲深重的愧疚,也许是那日阳光异常明媚,导致我在回府的马车上不顾一切,撞倒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书生,毫不犹豫地将他带回了郑家。
父亲离世时,也许反而是种解脱吧。
毕竟他的心中最大的遗憾,便是这件往事,他最愧疚的,也是这个人……
可我却心中悔恨无比……
我真的后悔啊……
我将那个在院中极为不安分的玉蝉送到了苏泽的床上,结果他却像疯了一样折磨我,指责我竟然将他推给其他女人。
这种逻辑岂不是可笑至极?
他费尽心机接近我、娶我,甚至不惜手段害死我的双亲,却期待我对他心生爱慕?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我将玉蝉抬为妾室,安排在苏泽的院子里。
那个愚蠢的女人竟自以为是得到了苏泽的宠爱,时不时来讥讽我,时不时给我下绊子,更时常惹我厌烦。
苏泽许简直是疯了,他竟然想用那个女人来激怒我,让我心生醋意,我只感到一阵恶心。
于是,我决定以这个愚蠢的女人来交换他一名亲信的性命。
武岳正是他将绳索绑在房梁上的那个人。
这个计划看似相当成功,但我却不敢确认为真成功。
玉蝉,似乎已不再是昔日的她。
她的眼神中满是算计与心机,却又瞬间化为热情与纯真,仿佛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她重新活过来,真切地做回了自己。
然而,她的内心却隐藏着几分狠辣与痛苦,似乎只要情绪稍有不如意,便会将周围的人一同拖下水,玉石俱焚。
她的个性充满矛盾,也透露出善良的一面。
玉蝉与厨娘 们一起择菜,和花匠共同浇水,还和打扫的丫鬟们嬉戏玩闹……
甚至会先将跌倒在她身边的小女孩扶起,安抚好她后才想到去收拾被菜汤打湿的衣裙。
因此,我试着向她请求援助,心中觉得,她会帮助我。
果然,她没有食言。
她教会了我,外面的世界还有别的可能;在这样的生活中待下去不如尝试另一种活法;这个世界广阔无比,岁月绵长,不必因一段失败的关系荒废自己有限的人生……
这让我心生向往,继而激起了我内心的野心。
于是,我开始行商买地,各项生意自此蒸蒸日上。
在我二十九岁那年,我再次步入婚姻的殿堂,对方比我小三岁,是个出色的俊朗年轻人,没父没母,愿意入赘来我家。
苏泽那天醉醺醺地前来庆祝我的婚礼,胡言乱语被人抬回府上,没多久,皇帝便下旨剥夺了他的封号,贬为庶民。
就在他离开京城的那天恰逢我的生辰,和往年一样,他站在府门前,手中握着生辰礼,恳求我见他一面。
玉蝉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小姑娘拉了拉我新裙子,稚嫩的声音响起:
“姨姨别去,雨水会弄湿你的新裙子”「火锅来了!」表哥高兴地喊着,把火锅摆在桌子上,顺势把小丫头抱了起来,笑道:
「爹抱,娘要吃饭喽。」
我的小丈夫随后端着菜走进来,笑容温文尔雅,语气中满是宠溺,「夫人,玲珑刚才推了我。」
「我何时推你了……」
玲珑气呼呼地端着菜,目光瞪得圆圆的,嘟囔着:
「不小心撞一下也算推……」
这样的日子热热闹闹的,简直太好了。
番外——武岳
明明感觉到敌人锋利的长枪透入了我的胸膛,然而心中的不甘与怨怒却如潮水般翻滚,迷迷糊糊中再度醒来,却发现自己毫发未损。
我心中一惊,迅速打量四周,脑海中零零散散地浮现出模糊的记忆——
我竟然回到了瑜王府! 边关距离京城数百里,我到底是如何回到这里的?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个躺在门边的女子……
竟是玉夫人?
表妹夫的小妾?
我心生一计,决意要除掉她,以免她对表妹造成干扰。
我在众人面前微微发出一声「嘤咛」,装作被惊吓到的样子,眼神四处游移,显得无比惶恐,最后目光落在侍卫身上,惊喜万分地喊道:
「大郎……」
「希她」紧紧抱着我的腿,哭诉着那难以自抑的情感……
我想尽办法将她置于表妹眼皮之下,令她受制于表妹的控制,不得为非作歹。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让表妹慢慢开心起来,甚至因我一句话,让表妹达到了那样的境地。
大夫说,如果王爷再重一些,恐怕脑浆都要迸裂了。
苏泽这个该死的家伙呀…… 因此,我决定对她好些,于是,在她养伤期间,细心照料,不遗余力。
表妹终于成功和离,这实在是值得庆贺的喜事,她们搬回了郑府。
我故意在苏泽面前来回走动,故意暗示她们两个女子的处境并不安全。
他似乎还有几分良心,便让我带着数十名护卫前往郑府。
与郑玉婵相处的时光真是无比快乐,她总能给我带来新奇的故事与构想,还有各色美味的佳肴;她聪慧果敢,意志坚定,乐观向上,甚至不惜性命去救助表妹和玲珑;可是… 不,她并没有那么快乐。
这个小小的弱女子竟然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最终还为此付出了生命。
心口一阵抽痛,我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口,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做了什么?
我竟然想着去伤害她,甚至还威胁和恐吓她…
我真是该死。
她对我不喜欢,实在可以理解。
她一次次表态要与我和离,还试图撮合我和表妹。
可那是我的表妹,我怎能心生不该有的念头?
我又不是禽兽!
我急切地向她们澄清身份,表妹哭得无以自控,而郑玉婵淡淡地说道:
“我也是你的表妹,你这是乱伦啊……”
我:“……”
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我和郑玉婵最终还是走到了和离的那一步。
她便随商队走南闯北,忙着进货售货,而我则稳住了京城的生意,也培养出了一个得力的助手,踏上了追妻之路。
我希望她至今未曾遇到心仪之人,希望在她的眼中,我依旧能够占据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