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国兴亡录】40李治废王立武,长孙无忌遭贬黜被赐死
发布时间:2025-07-07 03:29 浏览量:1
大唐显庆四年(659年),七月末的黔州。
一位老者伫立于昏暗的屋内,目光凝视着悬于梁上的白绫。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喃喃低语:"这就是我求得的结局么..."
老者缓缓踏上木凳,颤抖的双手将白绫系成死结。当脖颈触及白绫的刹那,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笑声中透着癫狂与绝望。片刻后,笑声骤止,只余悲怆的质问在空气中回荡:"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泪水划过老者布满皱纹的面庞,随着木凳的倾倒,一代权臣的生命就此终结。这位老者,正是六年前还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从位极人臣到自缢身亡,短短六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何人将其逼至绝境?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宫廷秘辛?
一切谜团,都系于一位女子身上...
武媚娘,即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其传奇人生始于14岁入宫。尽管被唐太宗李世民封为才人,但直到太宗去世,她的位份始终未得晋升。然而,这位看似不起眼的才人却与太子李治发展出一段隐秘恋情。
据《唐会要》记载:
"贞观十年文德皇后(长孙皇后)驾崩后,太宗听闻武士彟之女才貌双全,遂召入宫中封为才人。当时太子(李治)因入宫侍奉,对她心生爱慕。"
这段关系在当时可谓惊世骇俗:
1. 武媚娘是太宗妃嫔,按礼制算是李治的庶母
2. 皇室这种不伦之恋一旦被发现,将面临死罪
3. 二人保密得当,始终未被太宗察觉
太宗驾崩后,按照宫廷惯例,无子嗣的嫔妃需出家为尼。武媚娘被迫进入感业寺,临行前她殷切期盼新皇李治能早日接她回宫。令人意外的是,这个愿望竟因一场后宫纷争而实现,由此开启了这位传奇女性迈向权力巅峰的征程。
事件的起因源于王皇后与萧淑妃之间的争宠矛盾。
王皇后是唐高宗李治的父亲唐太宗李世民亲自为他选定的妻子,出身于名门望族太原王氏。在那个重视家族背景的时代,这样的出身无疑是一种极大的优势。史书也提到,王皇后容貌出众。她早在李治还是晋王时便嫁入王府,起初夫妻感情尚可,但随着时间推移,两人的关系逐渐疏远,或许是因婚姻倦怠,又或许是王皇后性格较为刚强,导致李治对她日渐冷落。
更关键的是,王皇后始终未能为皇帝诞下子嗣,这在当时后宫斗争激烈的背景下,成了她地位不稳的最大隐患,而她对此却没有足够的警觉。
相较之下,李治对萧淑妃更为宠爱。萧淑妃出自开国重臣萧瑀家族,虽然同样出身显赫,但在身份地位上略逊于王皇后。然而,她更懂得如何维系与皇帝的情感,深谙柔情似水之道,这对于性格偏温和的李治来说极具吸引力。此外,她还为李治生下一子二女,母凭子贵,进一步巩固了她在后宫的地位,也成为她与王皇后较量中的重要筹码。
王皇后日渐感受到皇帝的疏远,心中的妒火难以平息。她敏锐地意识到,若再不采取行动,自己的后位恐将不保。她倾尽全力试图唤回李治的宠爱,却始终徒劳无功。
既然正途无望,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王皇后暗自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很快,一个借刀杀人的计策在她心中成形——她要利用武媚娘来分散皇帝的注意力,以此打击萧淑妃。
虽然史书未载王皇后如何得知李治与武媚娘的旧情,但如今李治已是九五之尊,昔日的风流韵事也不再是秘密。真正的难题在于,如何将先帝的妃子重新迎入宫中。
就在李治为此踌躇之际,聪慧过人的王皇后以皇后之尊,为皇帝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难题。在她看来,这或许能成为修复夫妻关系的契机。
事实显示,王皇后只说对了一半。借助武媚娘的力量,她确实成功让皇帝李治疏远了萧淑妃。原本她的计划是,武媚娘完成任务后便退出舞台,自己则趁机重新获得李治的宠爱。然而现实却是,李治并没有将目光转向她,反而与原本不起眼的武媚娘形影不离。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就好比一部谍战剧中的情节:一位女间谍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意外发现真相,最终选择背叛原来的组织,也因此遭到追杀。
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王皇后的预料。虽然萧淑妃已经不再是威胁,但一个更强大的对手却悄然崛起——武媚娘。
起初,王皇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被她当作棋子的人竟如此深藏不露。等到她察觉到这一点时,武媚娘早已牢牢抓住了皇帝的心。直到此时,王皇后才惊觉,自己犯了一个极其幼稚的错误。
甚至可以说,不是一般的愚蠢,而是非常愚蠢!
归根结底,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王皇后的情商实在不高。妄图用情感去操控另一份情感,本身就是一场高风险的赌局。
永徽元年,王皇后将武媚娘重新召回后宫,却未曾料到这一举动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武媚娘迅速赢得李治的宠爱,使得王皇后重新巩固地位的希望彻底破灭。此后的一系列事件,不仅使王皇后失去后位,更让李治借机铲除了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权臣集团。
永徽二年,武媚娘被册封为昭仪(正二品),地位仅次于皇后。次年,她又为李治诞下长子李弘。此前的恩宠尚能让王皇后勉强容忍,但皇子的降生让她彻底慌了神——在那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若皇后无子,地位必然岌岌可危。
王皇后虽出身名门、年轻貌美,却因性格缺陷难以维系后宫关系。据史料记载:“后不能曲事上左右,母魏国夫人柳氏及中书令柳奭入见六宫,又不为礼。”可见,王氏家族倚仗门第高贵,对六宫妃嫔态度倨傲。王皇后或许正是受家族风气影响,才在宫廷斗争中渐失李治的欢心。
贵族身份既是她的荣耀,也成了她的枷锁。
在这场权力的较量中,王皇后并非毫无胜算,她与武媚娘之间的角力才刚刚拉开序幕。双方各有优劣,胜负尚未可知。
武媚娘心中早已立下志向——她的目标是皇后的宝座。尽管如今深受皇帝宠爱,且王皇后在局势上处于劣势,但她深知宫廷斗争险象环生,容不得半点疏忽。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再无翻身之日。
因此,她采取了稳扎稳打的策略:凡是王皇后冷落之人,她便主动示好;凡是被皇后疏远之臣,她也设法拉近关系。久而久之,宫中众人逐渐觉得这位新来的武昭仪比王皇后更加平易近人、亲切可亲。这种良好的印象自然也传到了皇帝李治耳中,使她在帝王心中的地位愈发稳固。
然而,武媚娘也清楚,单靠温和手段难以迅速达成目标。她暗自思忖:“王皇后可以利用我达成自己的目的,我又为何不能以非常手段实现心中所愿?”于是,她在暗中寻找机会,等待一个能够彻底扭转局势的契机。
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只是代价有些沉重。
永徽五年,武媚娘再次为李治诞下一名公主。尽管她与王皇后之间明争暗斗不断,但在表面上仍需维持和睦。为了彰显母仪天下的风范,王皇后决定亲自前往探望武媚娘与新生的小公主。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一次的到访,将把她推向无法回头的深渊……
当王皇后踏入武媚娘的寝宫时,按理说武媚娘应当亲自迎接,然而奇怪的是,此时武媚娘竟不见踪影。对此,王皇后并未多加在意,而是直接走到小公主熟睡的床边,将孩子轻轻抱起,细细凝视。
“若我也有这样一个女儿该有多好……”王皇后望着可爱的小公主,不禁心生感慨。身为皇后,她已身处权力之巅,但作为女人,她却满腹遗憾与不甘。
眼眶泛红的她,小心翼翼地将小公主放回床上,随后默默离开。
然而不久之后,后宫便掀起了轩然大波——武媚娘刚出生的女儿竟然突然夭折!
没错,就发生在王皇后离开武媚娘寝宫之后。
当武媚娘返回寝宫,发现女儿已经没了气息,顿时悲痛欲绝,放声痛哭。她立刻向皇帝李治禀报,声称是王皇后害死了她的女儿。她的理由十分直接:王皇后是最后一个接触小公主的人。
唐高宗李治得知小公主夭折的消息后,内心经历了一番剧烈波动。虽然最初对王皇后产生了强烈怀疑,但经过冷静思考,他开始质疑这一指控的真实性。武则天作为母亲失去女儿的悲痛固然可以理解,但要说出身名门、素有教养的王皇后会亲自潜入武则天寝宫实施如此卑劣的行径,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关于小公主的真实死因,史书虽无明确记载,但从常理推断来看,王皇后作案的可能性极低。即便真有意图,独自前往他人寝宫动手无疑是自陷险境——在没有其他证人的情况下单独出现在案发现场,这几乎等同于主动承认罪行,以王皇后的政治智商而言,应当不至于犯此低级错误。
千百年来,主流观点多认为此事系武则天自导自演:为扳倒王皇后而亲手扼杀亲生女儿,再嫁祸于对手。这种说法虽无法完全证实,但结合武则天日后的种种行为——迫害亲生子女、诛杀李唐宗室等极端手段,其对权力的渴求程度可见一斑。
作为一个历经14岁入宫、13年不得志、甚至被迫出家为尼的女性,重获新生的机会对她而言太过珍贵。当命运让她抓住李治这根救命稻草时,任何阻挡她前路的人都将成为牺牲品。从这个角度看,为了登上权力巅峰而不惜采取极端手段的行为模式,正是其日后巩固统治的核心逻辑。
权力,如同刻入骨髓的印记,成为我生命中永恒的命题。小公主的夭折,在武媚娘真假难辨的泪水背后,更触动了李治内心深处的隐痛。作为一国之君,唐高宗李治对王皇后情感的疏离与对武昭仪的眷恋,早已超越了儿女情长的范畴,演变为一场关乎权力格局的政治考量。
废后易储的念头并非一时兴起。小公主之死不过是导火索,而真正推动李治作出决定的,是长久以来对权力失衡的隐忍。在永徽年间的朝堂上,长孙无忌把持大权,皇帝的诏令必须经过宰相联署、三省审议的繁复程序。这种制度设计,使得李治的"废王立武"构想面临重重阻碍。
这场权力博弈暗藏双重意图:表面上是后宫更迭,实质是皇权重塑。李治敏锐地意识到,皇后废立将成为检验皇权成色的试金石。然而这个深藏心底的谋划,连最亲近的武媚娘都未能窥见全貌。
试探性的棋局就此展开。李治选择携武昭仪亲临长孙府邸,这场看似家常的拜访,实则是对权力格局的巧妙试探。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制度与权谋交织,亲情与权力角力,展现出一代帝王在政治漩涡中的深谋远虑。
李治深知要说服舅舅支持自己的计划,必须先给予足够的利益铺垫。一番客套寒暄后,他当即赏赐长孙无忌大量珍玩珠宝,更将其庶子擢升为五品散朝大夫。自认为准备充分的李治,随即试探性地提出废王立武的构想,却意外遭遇了长孙无忌的沉默应对。
面对舅舅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的暧昧态度,年轻的皇帝顿感挫败。这份刻意回避的缄默,在李治看来已然是婉拒的表示。回宫途中,他与武昭仪都难掩失落之情。
厚赐已出,官爵已封,却未能如愿。李治暗自思忖:或是诚意未足,或是国舅碍于情面不便直言?为探明虚实,他决定另遣特使再度试探。
经过深思熟虑,最终选中武昭仪之母杨氏担此重任——其父杨达与长孙晟曾同朝为官,加之杨氏本人博通文史、精通音律,实为不二人选。然而此番精心安排,换来的却是比御驾亲临时更为干脆的拒绝,令李治的期望彻底落空。
杨氏原本因身为女性而具备游说的天然优势,却未能达成预期效果,可见李治的判断存在失误。那么接下来该如何破局?
放眼朝堂,能与长孙无忌有私交却又不属于其阵营的大臣寥寥无几,这让李治陷入了困境。无奈之下,他只得将目光投向一位三品官员——许敬宗。
许敬宗,字延族,出身杭州新城,是隋朝礼部侍郎许善心之子。早在李治还是太子时,他就一直陪伴左右。李世民东征辽东期间,许敬宗先是辅佐李治监国,后又因才智出众被调往前线参与军机要务,是一位文武兼备的人物。此外,他还精通史学,曾负责修撰国史。
然而,许敬宗虽有才干,人品却颇受诟病。史书评价他“虚美隐恶”,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但正是这种善于迎合的性格,让李治决定派他出马说服长孙无忌。李治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许敬宗的父亲许善心与长孙无忌的叔父长孙炽曾在隋朝同朝为官,共事于太常少卿之职。李治希望借这层旧日渊源,能够打动长孙无忌,使其不再拒绝。
许敬宗满怀信心地前去拜见,不料片刻之后便灰头土脸地铩羽而归。这次长孙无忌的斥责比先前更加严厉,几乎将许敬宗的颜面扫尽。表面上许敬宗恭敬受教,实则内心已种下仇恨的种子,暗自发誓必要让长孙无忌为此付出惨痛代价。历史最终印证,许敬宗确实等到了复仇的良机。
高宗李治三番五次试图说服长孙无忌,却屡遭挫败。长孙无忌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这让李治彻底醒悟: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表达方式,而在于长孙无忌早已洞悉他的真实意图。对于手中紧握的权柄,长孙无忌岂会甘心拱手相让?
废黜王皇后改立武昭仪一事,实质上是一场权力博弈。李治选择从皇后废立着手并非没有道理:作为皇帝的家事,情感因素使他占据一定优势;况且长孙无忌虽掌控朝堂与后宫,但对后宫的掌控终究存在薄弱环节——毕竟与后宫接触有限。这正是李治看准的突破口。
既然无法通过协商达成共识,那就只能采取强硬手段!李治已然决定,将以后宫为突破口展开新一轮的较量。
永徽六年六月,朝廷接到举报,称王皇后与其母魏国夫人柳氏涉嫌“厌胜”之术。唐高宗李治得知后,随即下令禁止柳氏进入皇宫,并不久后将王皇后的舅舅柳奭贬至边远地区担任刺史。
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王皇后与母亲的行为牵连到了柳奭。然而,实际上,这一系列举动背后隐藏着李治对长孙无忌的打压意图。
“厌胜”在当时被视为一种严重的罪行。若指控属实,其后果远不止是限制出入宫廷那么简单。《唐会要》《旧唐书》《新唐书》均认为此事属实,而《资治通鉴》则指出,这可能是武媚娘故意陷害王皇后母女的结果。
“厌胜”这类事情本身难以界定,因为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其真实动机。也许王皇后与魏国夫人只是私下抱怨几句,并无恶意,但在复杂的宫廷环境中,这种行为极易引起猜忌,进而被人告发。至于是否为武则天蓄意诬陷,至今仍无定论。
因此,李治的处理方式——先是禁止魏国夫人入宫,继而借机将柳奭调离京城——实际上是以整顿后宫为名,行削弱长孙无忌势力之实。
在永徽年间,长孙无忌的势力遍布朝堂与后宫。王皇后作为其在后宫的重要支持者,背后有着深厚的家族联系——她的舅舅柳奭正是长孙无忌阵营的核心成员之一。柳奭曾担任中书令,但在永徽五年六月主动辞去该职,目前担任吏部尚书。
李治有意废黜王皇后一事,王家自然有所察觉。然而,长孙无忌对后宫的掌控并不如他对朝政那样严密。
魏国夫人柳氏(柳奭之女、王皇后之母)便成了连接长孙无忌与后宫的关键人物。因此,当李治下令禁止魏国夫人入宫时,实际上等于切断了长孙无忌在后宫的情报来源和影响力。
这表明李治正在试图打破被长孙无忌一党所包围的局面,寻找突破口以摆脱束缚。尽管柳奭被调离长安之后,其职位很快由长孙无忌的亲信来济接任,但李治已经开始采取行动进行反击。
对于长孙无忌而言,这是个危险的信号。皇帝已经不再甘于被操控,开始展现出独立意志。若此时长孙无忌能够及时收手,或许还能避免日后的祸患。但他早已习惯于权倾朝野的地位,又怎会轻易放手?
面对李治的反制,长孙无忌选择了强势回应。在他眼中,李治始终是个未经风雨的年轻人,毕竟当年太宗皇帝是将他托付给自己照顾的。
长孙无忌的反击极为坚决,几乎让李治陷入困境。但李治并未放弃“废王立武”的计划。在意识到长孙无忌的强烈反对后,他明白要直接立武则天为皇后难度极大,于是转而提出封她为“宸妃”这一折中方案。虽然唐朝命妇制度中并无“宸妃”这一称号,但此名号显然意在皇后之下、嫔妃之上(高于昭仪,低于皇后),是一种过渡性的尊位。
在李治看来,自己提出的折中方案应当能够获得舅舅长孙无忌的支持。这样一来,既能提升武则天的地位,又暂时保全了王皇后的权益,表面上也没有触动长孙无忌一派的根本利益。然而,长孙无忌却将此视为一次反击的良机。
这次,长孙无忌并未亲自出面,而是安排自己的心腹——中书令来济和侍中韩瑗代为出手。他们以一句“嫔妃名额已有定数,不可另立别号”直接否决了李治的提议,让皇帝一时语塞,难以反驳。
面对如此强硬的大臣,李治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与不安,甚至隐隐有些畏惧。从长孙无忌一方的态度来看,这场权力之争显然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目前,君臣之间的较量仍在持续,柳奭被贬、宸妃称号遭拒,都成为双方交锋的重要标志,局势陷入僵持,只待新的变数打破平衡。
不久之后,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悄然登场,却意外地改变了整个政局的走向。这个人名叫李义府。
李义府,瀛州饶阳人,唐太宗贞观年间进士出身。史书形容他:“外表温和谦恭,言语时笑容可掬,实则内心阴险狭隘,被人称为‘笑里藏刀’。又因其表面柔顺而暗中害人,得名‘人猫’。”当时他担任中书舍人一职。
若仅看其性格与手段,李义府似乎应是仕途顺畅之人,但事实恰恰相反。他在中书舍人的职位上多年未得升迁,迟迟未能更进一步。究其原因,恐怕正是因为他那“人猫”般的品性过于明显,惹得权臣长孙无忌极为反感。于是,长孙无忌决定将他外放至壁州(今四川通江),意图彻底将其排挤出权力中心。
当贬黜长孙无忌的诏书即将送达门下省之际,李义府通过秘密渠道获知了这一消息。这位精明的政客立即前往拜访许敬宗的外甥王俭德,这位素有"智囊"之称的老谋士为他指点了迷津:既然难以攀附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不如直接向皇帝表忠心。
李义府心领神会。借着替王俭德在宫中值勤的机会,他向高宗李治呈递了拥立武则天为后的奏章。这一举动正中皇帝下怀,李义府随即被擢升为四品官员。当时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长孙无忌集团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但对孤立无援的李治而言,却犹如久旱逢甘霖,终于获得了朝臣的支持,不再是孤军奋战!
历史往往充满戏剧性。谁也没料到,李义府的突然介入,竟成为这场皇室权力之争的转折点。这一偶然事件让李治和武则天意识到:长孙无忌的势力并非铁板一块,只要善加笼络那些被边缘化的官员,并给予他们晋升机会,完全可以组建起与之抗衡的政治力量。
高宗的态度在这场博弈中至关重要。起初的孤立处境确实让他心存疑虑,但随着越来越多朝臣的倒戈,李治逐渐重拾信心。他敏锐地察觉到,双方的对决已进入关键时刻。此刻,主动出击才是制胜之道!
永徽六年九月的一日,早朝刚结束,唐高宗李治突然召集太尉长孙无忌、司空李勣、左仆射于志宁和右仆射褚遂良进入内殿议事。
此前,李治虽曾私下向长孙无忌透露过“废王立武”的打算,但始终未在正式场合提出,因此这次召见也被视为他与长孙无忌一派的公开摊牌。当时众人心知肚明,这或许又是一场政治博弈的开始,而最终的事实证明,这竟是皇帝与权臣之间一场决定性的较量!
尽管皇帝的召集显得有些仓促,但几位大臣心照不宣——他们清楚,皇帝此举必是为“废王立武”而来。其中,长孙无忌、褚遂良和于志宁三人立场一致,坚决反对;唯独李勣的态度与众不同。
这位李勣,正是当年被唐太宗李世民临终前特意调离京城、外放至叠州担任都督的李世勣。
李世民驾崩后,李世勣尚未启程赴任,便被新即位的李治召回长安,授予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三品之职,不久又被提拔为左仆射,并因避讳改名为“李勣”。虽然身为宰相,但他并不属于长孙无忌阵营,在权力斗争中常遭排挤。然而,李勣始终保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风格,从不与人争权夺利,也因此未被长孙一派过分针对。
在这场决定大唐后宫格局的关键朝议中,开国元勋李勣的缺席格外引人注目。作为太宗托孤重臣,李勣选择称病不朝绝非怯懦,而是深谙"待时而动"的政治智慧。这位凌烟阁功臣正在等待最有利的时机,准备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朝堂上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长孙无忌、褚遂良、于志宁三位重臣经过周密部署,制定了阶梯式进谏策略。褚遂良担任先锋,以情动人;于志宁居中策应;长孙无忌作为最后防线。这种精妙的战术安排,在初次交锋中就显现出威力。
当高宗李治直抒胸臆提出"废王立武"时,褚遂良当即叩首进谏:"王皇后系出名门,乃先帝钦定。太宗临终执陛下手嘱托'佳儿佳妇'之言犹在耳,皇后无过失岂可轻废?臣宁违圣意,不敢负先帝遗命!"这番掷地有声的谏言,将太宗遗命与现实施政巧妙捆绑,展现出老臣娴熟的政治话术。这场关乎帝国未来的权力博弈,就此拉开帷幕。
褚遂良言辞铿锵,李治一时语塞。《资治通鉴》记载:"上不悦而罢"。初次交锋,长孙无忌阵营赢得先机。从双方论辩来看:一方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伦理纲常为据,一方则高举先帝遗训相抗衡,各有理据。但年轻的李治在应对老练的褚遂良时,临场发挥稍逊一筹,最终只能悻悻作罢。
李治并未气馁。次日早朝后,他再次召集重臣商议此事,并让武昭仪于帘后观阵,以备不时之需。这次褚遂良变换策略,直指要害:"陛下若执意废后,也应择名门闺秀。武氏曾侍奉先帝,此事天下皆知。若立先帝嫔御为后,恐贻讥后世,望陛下三思!"
这番鞭辟入里的谏言,较之首轮交锋更具震慑力。
长孙无忌等人前一天拒绝皇帝后是否已有对策,我们无从得知。但从褚遂良如此激烈的反应来看,他们显然认为李治会像昨日一样"不悦而罢"。这一次,李治确实再次不悦,但更多了几分羞愧。
迎娶先帝嫔妃本就难免非议,如今大臣竟当着群臣之面直言不讳,甚至暗指皇帝亵渎先帝,李治当时的难堪可想而知。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褚遂良这般放肆,完全不顾君臣之礼,让李治羞愤交加。然而对方所言句句属实,若贸然发作,反而会落入长孙无忌的圈套,皇帝只得忍气吞声。
事情本可就此了结,"废王立武"之议成为泡影,长孙一派大获全胜。然而就在此时,局面突然逆转——褚遂良竟又做出惊人举动。
不知是得意忘形还是另有打算,在激烈谏言后,褚遂良竟高声说道:"臣今日犯颜直谏,罪当万死,现归还笏板,乞请陛下准臣告老还乡!"
朝堂风云突变。李治的忍耐已到极限——废王立武之事屡遭阻挠,如今竟以辞官相挟!帝王之威岂容轻慢?"来人!将褚遂良拖出殿去!"年轻的皇帝终于爆发了。
屏风后突然传来武昭仪冰冷的声音:"陛下何不杖毙这狂徒?"一直静观其变的武则天敏锐抓住时机,这声催命之语犹如投进油罐的火星,誓要将反对势力连根拔起。
长孙无忌猛然警醒:"褚大人乃先帝钦命顾命大臣,纵有过错亦不当诛!"
老谋深算的太尉及时出言相救,虽暂保褚遂良性命,却难掩颓势——这场权力博弈的天平,已然开始倾斜。
由于褚遂良言辞激烈、情绪激动,原本围绕“废王立武”展开的争论逐渐偏离主题,最终演变为皇帝要对褚遂良进行惩处。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褚遂良成了这场风波中的关键人物。此时,长孙无忌最紧迫的任务,就是尽力劝说皇帝,保住褚遂良的官职。在当前局势下,也只有他有这个分量去影响皇帝的决定。然而,眼下李治正处在盛怒之中,想要说服他显然并不容易。
此前的两轮较量中,尽管长孙无忌并未亲自出面,但朝中上下心知肚明,真正主导这一切的人正是他。如果此刻他贸然现身,试图劝谏皇帝,恐怕只会适得其反,让李治更加反感。
经过一番权衡,长孙无忌决定启用自己手中的其他力量——他先后派遣宰相韩瑗和来济前去劝说皇帝。二人竭尽所能,甚至声泪俱下,尤其是韩瑗几近痛哭流涕,但仍未能打动李治,劝说无果。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李治好不容易抓住这次机会,意在借机削弱反对派的力量,他又怎会轻易放手?事已至此,长孙无忌已无计可施。虽然内心焦急万分,但他清楚,若此时亲自出马,不仅难以达成目的,反而可能与褚遂良一同被皇帝清算。局势走向尚不明朗,长孙无忌也只能选择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尽管这种被动等待让他倍感煎熬。
权力的天平正在悄然倾斜。面对长孙无忌的强势,年轻的李治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政治智慧。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李治巧妙地展开了他的布局。
不同于西方的直白竞选,深谙帝王之道的李治深知,必须让大臣们"自发"地靠向自己。他选择的第一枚关键棋子,是德高望重的李勣。这位托孤重臣的特殊身份和先前表现出的中立态度,使其成为打破僵局的理想人选。
李治的谋划极具东方智慧:既要争取支持,又要保持帝王威严。他明白,说服谨慎的李勣比直接对抗长孙党更为重要。这场无声的拉锯战,考验的是君主对人性与权术的精准把握。每一步棋都需深思熟虑,每一个动作都要恰到好处。
在这场权力重构中,李治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政治成熟。他深知,真正的权力斗争从不需要声嘶力竭的呐喊,而是在不动声色间完成乾坤挪移。
李治怀着试探的心理,单独召见了李勣,试图争取他的支持。他缓缓说道:“我想立武昭仪为皇后,但褚遂良强烈反对。他是先帝临终前嘱咐我要重用的大臣,这件事难道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李治在言谈中刻意避开了提及长孙无忌,显然是为了减轻李勣表态时的压力。毕竟,长孙无忌一派当时仍掌控朝政,若过分强调其影响力,恐怕会让李勣更加谨慎甚至退缩。
从李治的语气中可以看出,他内心其实早已下定决心,绝不会轻易放弃。接下来的关键,就在于李勣如何回应。
面对皇帝的提问,李勣当然清楚自己的立场应该站在皇权一边。作为先帝托孤的老臣,他在关键时刻的作用正是如此。
不过,李勣为人老练精明,并未立刻明确表态。他需要仔细权衡,既要表达对皇帝的支持态度,又要避免因此陷入政治风波而危及自身。毕竟,他对局势心知肚明:自己虽是重臣,但与皇帝的血缘关系远不及长孙无忌那般亲近。倘若皇帝日后行动受阻或形势逆转,他很可能成为牺牲品。因此,他选择了一种既巧妙又安全的回应方式。
“这不过是陛下的家事,何必去问外人呢?”李勣说完后便沉默不语。
这句话可谓一语双关。表面上,他说的是自己身为外臣不便插手皇室家务;实际上,却是在委婉地鼓励皇帝自行决断、不必过多顾虑他人意见。
正是李勣这番含蓄却意味深长的回答,坚定了李治的决心,促使他最终拍板——立武则天为皇后。
李治成功拉拢李勣成为废王立武的重要转折点,这一举动充分展现了这位性格温和的帝王罕见的政治魄力,标志着其与长孙无忌集团彻底决裂的决心。
在稳固军方支持后,李治开始着手营造有利于废后的舆论环境。他需要一位擅长政治动员的代言人,如同当年裴寂为李渊造势一般。李勣因其谨慎性格不适合这一角色,于是李治选择了许敬宗——这位曾受长孙无忌打压的官员正渴望政治报复的机会。
在一次内廷议事时,许敬宗以"田舍翁多收十斛麦,尚欲易妇"的市井俚语,巧妙点明天子易后乃寻常家事,群臣不应干预。这番看似粗鄙却直指核心的言论,配合武则天的暗中运作,迅速在朝堂形成舆论声势。相较于李勣的正言直谏,许敬宗的反讽式表达更契合李治亟需彰显的皇权威严。
永徽六年(655年)的政治清洗逐步展开:九月,褚遂良被贬潭州都督,标志着对长孙集团的正式打击;十月,王皇后、萧淑妃同废为庶人。
在这场权力博弈中,两位后妃的悲剧在于:她们将宫闱之争误判为单纯的情感竞争,却不知已卷入更深层的政治漩涡。王皇后过度依赖长孙集团的策略,恰与李治的集权意图相悖,而武则天则精准把握了帝王的心理需求。这场废立风波,最终演绎为权力逻辑对个人命运的绝对支配。
永徽六年十月十三日,在废王皇后和萧淑妃为庶人的同一天,李治宣布立武则天为皇后,同月二十一日,宣布大赦天下。
与此同时,武则天上表给皇帝说当初韩瑗、来济全力反对立自己为宸妃,这种敢于直谏的人是国家真正的栋梁之材,希望皇帝能够予以嘉奖,李治当即同意。
韩瑗和来济本是长孙无忌一派的人,按说也属于李治打击的范畴,可武则天的意图是要和解,其实背后是皇帝李治的意思。李治打击长孙无忌一派为什么没有立即痛下杀手,而是首先选择和解呢?
除去李治性格的因素,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拉拢和分化长孙无忌一派。
韩瑗和来济是三省之内的官员,属于宰相班子成员,但在当时的朝廷属于小字辈。李治除了有分化长孙无忌一派的意图,还有拉拢有生力量的意思。可以看出,李治当时并不想打击一大片,而仅仅是想将长孙无忌拿下。
李治的设想是好的,可惜他的和解策略只维持了一年多的时间便宣告结束。
显庆元年(656年)底,韩瑗忽然上疏李治,为褚遂良鸣冤叫屈。当时褚遂良已经被贬出长安一年有余,为什么韩瑗忽然想起这档子事儿,并要上书皇帝呢?
根据史料记载,王皇后与萧淑妃的结局确实令人唏嘘。在她们被废为庶人后,高宗李治偶然忆起旧情,特意前往幽禁她们的别院探望。
面对皇上的突然造访,王皇后恳切地说道:"若陛下尚念旧情,望能让臣妾重见天日,恳请将此院更名为'回心院'。"这番饱含希望的请求让高宗为之动容,承诺会妥善处理。
然而此事很快传到了武则天的耳中。出于对潜在威胁的忌惮,武则天采取了极端手段,将二人残忍处死。
从政治斗争的角度看,王皇后在失势后仍表现出不屈的姿态,这种不肯低头的性格在宫廷斗争中往往适得其反,最终招致更严厉的报复。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武则天清除了政敌,但过于残酷的手段也给她的心理蒙上了阴影。据传她常被噩梦困扰,梦见二人索命,以致后来长期避居洛阳,不再返回长安。这段历史不仅展现了宫廷斗争的残酷性,也反映了权力背后的心理代价。
据史料分析,韩瑗上疏事件背后很可能存在长孙无忌的政治运作。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永徽六年至显庆元年底期间,长孙无忌正专注于编撰《显庆礼》这一礼仪典籍,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位权倾朝野的政治强人会因褚遂良遭贬而主动放权。史实表明,长孙无忌正试图通过编纂典籍的表象来掩饰其政治野心,伺机重掌朝政大权。
然而,长孙无忌的政治判断出现了严重失误。作为最高统治者,李治对权力的掌控意识极为强烈,绝不可能因时间推移而放松对朝局的把控。
值得注意的是,在面对韩瑗的上疏时,李治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克制态度。他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召见韩瑗进行耐心沟通。但韩瑗固执己见、以辞职相要挟的行为,最终导致和解努力失败。
显庆二年三月发生的褚遂良贬地变更事件(由潭州改为桂州)尤为值得深究。史料显示,这一重大人事变动可能未经皇帝批准。这一反常现象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政治风暴,为后续的权力斗争埋下了伏笔。
仅仅三个月后,许敬宗与李义府联合上疏,弹劾韩瑗和来济,指控他们刻意将褚遂良的贬谪地改为桂州——这一战略要地,意图与褚遂良密谋不轨。尽管《资治通鉴》记载此次弹劾可能受高宗李治授意,但更合理的推测是,武则天才是幕后操纵者。这一事件也从侧面证明,当初褚遂良贬谪地的变更,李治可能并不知情。
韩瑗和来济的举动,给了武则天彻底铲除他们的借口。她迅速采取行动:先将褚遂良贬至更偏远的爰州(今越南清化),彻底断绝其重返长安的可能;随后,韩瑗被贬振州(今海南三亚一带),两年后郁郁而终;来济则先贬台州(今浙江台州),三年后再调庭州(今新疆吉木萨尔)。
来济的结局尤为悲壮。龙朔二年(662年),突厥进犯庭州,他领兵迎敌,却因长期郁结于心,萌生死志,未披甲胄便冲入敌阵,最终战死沙场。
来济以死明志,既展现了忠贞报国之心,也揭示了“忠君”与“爱国”并非一体——历史上这样的悲剧并不罕见。不知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内,听闻此事的李治,脸上会是怎样的神情?
显庆四年(659年)的政治风暴达到了高潮。随着韩瑗、来济的失势和褚遂良的去世,长孙无忌集团的实力被严重削弱。尽管长孙无忌在此期间专注于编修《显庆礼》,表现得相当克制,但高宗李治对这个舅舅的戒心始终未消。
四月,一场由洛阳人李奉节举报的案件成为了转折点。他指控太子洗马韦季方和监察御史李巢结党营私。皇帝对官员结党向来敏感,立即指派许敬宗和辛茂将彻查此案。
令人意外的是,韦季方在受审时竟试图自杀。虽然被及时救回,这一极端行为却激怒了主审官许敬宗。为推卸审讯不力的责任,许敬宗借机构陷,将案件升级为"长孙无忌谋反案",指控韦季方是因事情败露而畏罪自杀。这一指控彻底改变了案件的性质,也为长孙无忌的政治生涯画上了句号。
长期以来,许敬宗对当年长孙无忌对他的一番训斥一直心存怨恨,始终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予以反击。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小人则更甚,许敬宗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韦季方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可乘之机,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而且不得不说,许敬宗的编故事能力确实了得,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件事,被他描绘得绘声绘色、合情合理。如果他生活在现代,恐怕真能成为一名出色的编剧。
文章的开篇已经交代了长孙无忌的结局。那么问题来了,李治下令处置长孙无忌,究竟是出于自身的意志,还是受到了许敬宗的挑拨?从史书记载来看,表面上似乎是李治迫于形势不得不为之,但细细分析之后,事情远比我们看到的复杂得多。
我们可以先来看看史料中的相关记载:在正式处理长孙无忌之前,许敬宗曾在两天之内两次与李治进行对话。
第一次,许敬宗向李治进言,称长孙无忌有谋反嫌疑。李治听后大为震惊,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舅舅或许心中不满,但谋反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许敬宗却坚定地回答:“臣已查明,事实确凿无疑。若陛下仍存疑虑,恐怕会对国家安定造成隐患。”
李治无奈地说:“我家门不幸,亲戚之间总有人怀有异心。前些年高阳公主和房遗爱图谋不轨,现在连我亲舅舅也如此,真是让我羞愧难当。如果真是这样,我该如何是好?”
许敬宗趁机进一步施压:“房遗爱不过是个乳臭未干之人,与一个女子合谋尚且难以成事。但长孙无忌不同,他与先帝共同打下江山,担任宰相长达三十年,天下人心归附。一旦他真的起兵谋反,恐怕无人能够抵挡。幸好我们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请陛下尽快决断。”
此次谈话就此结束,然而李治并未立即表态,而是要求许敬宗继续深入调查此案。
许敬宗连夜审讯韦季方后,次日再度向李治禀报案情进展。他陈述道:“臣反复审问韦季方,追问长孙无忌谋反的动机。韦季方供称,韩瑗曾向长孙无忌透露,他们当初力主立梁王李忠(李治长子,生母为刘氏)为太子,但梁王最终被废黜。此后,陛下对长孙无忌心生猜忌,将其子流放。长孙无忌因此对朝廷日渐戒备。后来韩瑗、来济相继遭贬,他预感自己难逃厄运,遂与韦季方密谋造反。”
李治听罢,叹息道:“舅舅竟真存叛逆之心?可朕实在不忍诛杀亲舅,否则后世将如何评说朕的为人?”
许敬宗当即引史为鉴:“陛下明鉴,汉文帝之舅薄昭仅因杀人,文帝便命百官逼其自尽,至今史书仍赞文帝为明君。而长孙无忌之罪远甚于薄昭,其心可比王莽、司马懿之流。臣唯恐迟则生变,届时陛下悔之晚矣!”
李治未再召长孙无忌对质,直接下诏削其官职,流放黔州。一代权臣长孙无忌的政治生涯,就此黯然落幕。
李治与许敬宗之间关于长孙无忌是否谋反的两次对话,在历史上被广泛解读为许敬宗构陷忠良、蒙蔽皇帝的证据。
然而,若仔细分析这两次对话的内容与逻辑,会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1. 谋反之罪为何仅判流放?
若长孙无忌真的犯有谋反大罪,按律应处以极刑,而非仅仅是流放。这一量刑本身便透露出处理此案的“温和性”,似乎更像是一种政治安排,而非真正意义上的惩治叛逆。
2. 李治为何不与长孙无忌对质?
在古代司法体系中,尤其是涉及重臣的大案,通常会给予当事人辩解的机会。但此案中,李治并未让长孙无忌当面自辩,直接采信许敬宗的调查结论,这种做法显然不合常理,也暴露出皇帝在其中的主导地位。
许敬宗首次提出长孙无忌有谋反嫌疑,实际上为李治提供了一个“合理”的切入点。但此时李治并未立即下定决心,而是要求继续调查。这并非出于犹豫,而是为了寻找一个更具说服力的理由来处置这位权势滔天的元老重臣。
在次日的汇报中,许敬宗引入梁王李忠作为关键人物,通过推演“谋反计划”的具体实施路径,使得整个指控看起来更具逻辑性和现实可能性。这种精心设计的说辞,显然是为了满足皇帝“师出有名”的政治需求。
许敬宗固然在其中起到了“推手”作用,但他更像是李治意志的执行者。面对皇权的压力和政治风向的转变,他所做的不过是把皇帝不便明言的想法,用一套看似严密的逻辑包装出来。因此,将长孙无忌悲剧命运的全部责任归咎于许敬宗,实属偏颇。
从整体来看,长孙无忌的倒台并非单纯由许敬宗构陷所致,而是唐高宗李治为巩固皇权、削弱外戚势力所精心策划的一场政治清洗。许敬宗的作用,是为这场政治行动提供合法性的外衣,而真正的导演始终是皇帝本人。
权力的转移往往伴随着血雨腥风,李治夺权的决心成为这场政治博弈的决定性因素。若无帝王意志作为支撑,纵有千百个许敬宗这样的谋臣也难以撼动权臣地位。
在长孙无忌被贬黔州后,李治并未就此罢休。三个月后,中书舍人袁公瑜奉旨前往黔州,完成了对这位昔日重臣的最后审判。一根白绫,终结了长孙无忌跌宕起伏的一生。
这位贞观重臣的人生轨迹令人唏嘘:从开国元勋到顾命大臣,最终沦落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权力巅峰时的风光无限与生命尽头时的凄凉孤绝,构成了强烈的反差。当脖颈伸入白绫的那一刻,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说清心中滋味。
作为臣子,长孙无忌对大唐的忠诚毋庸置疑;但作为政客,他的自私与冷酷同样令人侧目。那些被他构陷致死的宗室大臣,如李恪、薛万彻等人,临终前的愤恨与诅咒,或许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也化作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长孙无忌之死不仅是个人悲剧,更象征着贞观旧臣时代的终结。大唐的政治舞台就此完成了新老交替,正如历史车轮永远向前,新贵们粉墨登场之时,旧日功臣的哭声早已湮没在时代的浪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