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非要下嫁江家,怎奈何江驰三十多岁突然爱上女副将再不归家
发布时间:2025-06-16 20:48 浏览量:2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不顾娘的建议,非要下嫁江家。
怎奈何,江驰三十多岁突然爱上女副将。
为她抛妻弃子,与她相守边塞。
人人称颂这对神仙眷侣的感情。
我始终记得,临别时他曾对我说:
「你们苏家地位崇高,我连碰你都要注意会不会弄疼你,怎敢喜欢你?
「一旦真心喜爱,七情六欲不由己,控制不住情感就容易伤人,你过高的家势横在我的面前,我不敢得罪你分毫。
「对你,我始终只敢小心呵护,不敢有半分心思,曾怡则不同,她需要我。」
重活一回,我选择家势相当的章家。
见我与章叙越走越近。
江驰又后悔了,可我觉得他说得对。
嫁人还是要家势相当,志趣相投。
1
我从未料到,自己因操劳过度离世后,竟还能回到选婿的这一日。
“真的确定好了?
“当真要选江家那位公子?”
说话之人站在背光处,面容隐匿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眼前的这一幕,熟悉得令人心悸。
它曾无数次在我后半生的梦境中反复浮现。
我望着眼前的人,眼眶瞬间泛起热意。
“不,不选他了,我听娘的安排。”
母亲轻轻叹息一声,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怎么还哭起来了呢?要是你实在喜欢他,也并非不可。”
我拼命摇着头,将脸颊贴在她温暖的手掌上。
“我只是害怕,一旦离开这个家,很多事就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再也不会有人像亲人这般疼爱我了。”
母亲温暖的怀抱将我轻轻环绕,我嗅着她身上那股清幽的木叶香气。
她温和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缓缓响起。
“娘不是不许你挑选自己心仪的男子,只是章家那位公子也可以见上一见。
“咱们家和普通人家不一样,先不说苏家,就是你外祖父王家,那也是处于顶尖位置的士族。
“江家的爵位是靠战场上拼杀得来的,那位江世子不过是第三代,他自幼在长宁关长大,所学的、所懂的都在边塞那一方天地,你和他没有丝毫共同之处。
“他是否知晓你屋里的茶有什么讲究,娘不太清楚,但你肯定不明白他手中的刀叫什么名字,你甚至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就这般草率地认定了他,实在是太不理智了。”
曾经觉得无比厌烦的唠叨。
此刻我却听得全神贯注。
十六岁的时候,觉得旁人的话都像毒药。
到了三十岁,回想起来才追悔莫及。
现在真恨不得拿笔墨把这些话都记下来!
2
晨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悠悠洒落,一夜时光悄然流逝。
一块冰凉的软帕覆在脸上,让我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明。
前几日与母亲坦诚交谈后。
她决定让我与那两人都见上一面。
初次见面,人数不宜过少。
毕竟这是相看,也不宜有外人在场。
于是母亲借助父兄的人脉,邀请了许多相熟或者她认为合适的男子。
她觉得我钟情于江驰,多半是眼界不够开阔。
早膳端上桌,我慢悠悠地吃着。
侍女萍儿悄悄凑到我身旁。
“四姑娘一大早就来了,正在隔壁等着呢。”
苏云是我的庶妹,在府中向来没什么存在感。
待我出嫁之后,也该轮到她议亲了。
前世若不是她背叛家族,害得父兄惨死。
苏家若没有衰败,江驰又怎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娘心胸豁达,并不在意我爹有多少女人。
甚至在怀孕的时候,还会主动为爹挑选妾室。
按她的话说,像苏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只有枝繁叶茂才能长久兴盛,庶出的子女也有他们的用处。
最为关键的是,无论何时都要用看似体贴周全的方式,掌握主动权。若是由我爹自己去挑选妾室,肯定没有她亲自挑选的人温顺听话。
世家嫡女所学的管家之道,可不仅仅是会看账本那么简单。
男人有几个女人无关紧要,只要这些女人都乖乖听从当家主母的安排,把后院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主母才能顺利掌家。否则后院人心涣散,传出不好的名声,危害的不仅仅是一家一户,更是整个家族的声誉。
苏云的生母薛姨娘在我父兄的葬礼上——
竟状告我母亲逼迫薛家女子为妾。
我母亲这辈子唯一一次心软,便是给了这个薛雨。
她是我母亲早逝的闺中好友薛容的亲妹妹。
3
当初是薛雨自己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哀求。
执意要嫁给我父亲做妾室。
她趁着我父亲醉酒小憩,偷偷依偎在父亲身旁,被人撞见后便又哭又闹。被我母亲戳穿后,就拿已故的亲姐姐薛容来求情。
如愿以偿后,苏家便多了个薛姨娘。
而薛家的薛二小姐,却就此“病逝”了。
她被家族彻底舍弃了。
后来江驰背弃我而去,我对他再没有半分留恋,每次运送物资都大张旗鼓,为自己博得好名声。终于让我寻到机会,将这对母女挫骨扬灰。
苏云临死前才扯着嗓子,带着癫狂的笑意说出真心话:
“放着章家那样的世家子弟你不要,非要跟我抢江驰,你活该得不到他的真心。”
后来我才知晓,江驰曾救过苏云。
她甚至连婚后要传出怎样的佳话都提前谋划好了。
我放下手中的玉箸:“让她去前院搭把手,不必等我。我记得三叔家的堂姐带着孩子回来了,请她过来陪我一同赴宴。”
我后半生遭受着他人异样的目光。
如今总算想明白了!
并非我不够出色,恰恰是我太过出色。
我总是把苏云带在身边,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事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就怕旁人心里有疙瘩。
好到甚至旁人都未曾察觉到我的用心。
以至于他们能毫无顾忌地背叛我。
……
宴席上,我坐在女客这一边。
望着桥对面与他人投壶的江驰,留意到他看似镇定自若,实则有些不自然的细微举动。
堂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姚姚,章家那位公子在看你呢。”
我的目光从江驰身上移开,顺着堂姐打趣的目光,朝另一侧望去,正好撞进一双清冷的眼眸之中。
见我望过去,他明显愣了一下。
一抹清浅的笑意在他唇边缓缓荡漾开来,似乎觉得有些难为情,不自觉地屈指轻蹭鼻梁,以此来掩饰唇边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好生奇怪,他的反应怎会如此像是对我有意?
我莫名也觉得脸颊发烫。
和江驰高大健壮、充满野性的体格不同。
章叙身形高挑匀称,俊美得无可挑剔。
既有文人的儒雅气质,又有年轻人的肆意洒脱。
我即便看惯了家中兄长的温文尔雅。
依旧觉得章叙美得如同画卷中走出的一般。
怎会有人连眉毛都生得如此干净利落?
4
前生我为何会觉得他平淡无奇?
明明他面容俊逸,非常符合我的个人偏好。
眉宇英挺,但不至于过分锐利。
目光深邃,不笑时显得清冷,笑起来却格外动人。
等等!
我会不会是误解了?
他这双眼看向寻常事物都充满暖意啊!
堂姐掩嘴与我说笑:“怎样?章家人不仅言辞流畅,相貌也极其优越!伯父不止一次向家父感慨,章公亲手酿的美酒举世无双,可惜生了一张嘴。”
我不禁笑开:“对上章公,家父总是稍落下风,小时候我把章公当成一个可恶的人,听到父亲提及他的名字,总要跟着愤愤不平。”
说话间,我不经意间一瞥,发现苏云想要靠近我。
可一旦我表现出意愿,不合心意者便难以接近。
……
距离那天会面已经过去三天。
主院的雅室里,侍女跪坐于茶几前燃香烹茶。
母亲闲适地斜倚摇椅,轻晃腿足:“如何?可有属意之人?是否需要再作挑选?”
时隔多年与母亲相处。
我依旧觉得自己仍显稚嫩。
学不来她从容雅致。
我伏案轻触桌上美玉:“先与章叙见上一面,与他说说话。”
她诧异地顿住动作:“不再执拗了?”
我笑意盈盈地点头:“嗯,不执拗了,母亲眼光极佳,他面容俊朗,令人心生愉悦。”
是啊,历经磨砺之后。
我唯一学会的便是顺应。
母亲对我洞察入微,识人眼光远胜于我,由她安排并无不妥。
反观我前生却偏好独行,选择异途。
在外界看到江驰街头救助稚童的景象。
自此倾心爱慕,无法自拔。
于我而言,他处处皆善,不容他人半句指摘,从未平心静气,审视其言行举止。
母亲的否定,反倒激起我逆反之心。
自诩唯我能识其才华,堪为知音。
5
母亲欣慰不已:“男子在仕途里浮沉,女子的进益则在于择良配,来日你不会后悔的。”
前生我也听过此言。
可那时的我急于表现自己。
总想用独特的见解来驳斥母亲的观点。
我认为自己可以扶持江驰登临高位。
提升自家男子的身份,不就是提升我的身份吗?
我这般思忖,也把这个始终未能理清的问题问出口。
为何我前生会走到那般极端的地步?
母亲听完蓦地笑起来:“你呀你,联姻本就是势力整合,何须你亲自出面为他谋划,你什么都为夫君做了,你让他还能做什么?
“日后,无论是他来苏家求援也罢。
“又或是他听你父亲的指点也罢。
“你切记,这些你都当作不知情。”
她探手轻抚我的发顶:“在外行走的人很需要颜面,所以什么关系都要他自己心里有数,你贸然逾越规矩,替他出头,你父兄就会觉得他没有担当,连求助都要依靠女子。”
我若有所悟:“他求人办事,私下便是跪地相求也不失体面。”
母亲颔首:“正是此理!”
也就是说,一切都要他自己争取来的周全,方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恩惠。
“年轻人嘛,满心满眼只有自己,旁人的真知灼见不见得听得进去,你对他好,对他而言却是你对他的安排,为娘比你年少一些的时候,也很固执。”
我细致入微的安排,反而让他感到沮丧。
等等,怎么母亲说得这么像她与我的关系?
我扭捏地凑到她身边撒娇:“我已经不固执了,母亲何必指桑骂槐!看来您对我怨气不小,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听话啦!”
母亲笑着推开我乱蹭的脑袋,端起茶杯小口品尝。
“当然,你们若是关系融洽的寻常夫妻,他就会主动让你去找家里人说事,因为随着你们关系的转变,两家之间的关系也在变化,大家互相了解,也就能少一些客套。”
原来,我还操之过急了!
我满腹疑问:“若是我……”
不待我问出口,母亲轻敲茶几:“苏莹,为娘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疑惑,无非是你把自己代入寻常夫人的位置上了,若是换作与咱们苏家相当的章家,你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
我骤然怔住,幡然醒悟!
“是我想偏了!”
此生,嫁给任何人都有可能。
唯独不会再重蹈覆辙,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章家和苏家一般,都是顶尖的世家。
嫁给章叙,我根本不需要忧心他的前程。
因为他从降生开始,就有人在为他筹谋未来。
两姓结姻是两家人的事。
这话我以前听过无数次。
这个道理我至今才明白过来。
6
我原以为章叙是个冷峻且言辞锋利之人。
前生,江驰尚未离京之前,不止一次被章叙气得摔杯。
“这小子嘴里怕是抹了剧毒,他若不是章家子嗣,我定然要给他两拳!”
与章叙的约见,没有定在苏家。
穿过两条街,便是章家梧桐巷。
这一次,轮到我去章府赴宴。
马车铃音停息,侍女挑帘而出。
我走出来恰好看到翻身下马的江驰。
遥遥相对,他看向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但隔着我身边众多随从,只能欲言又止。
我可没有心思理会他的纠结,失望那么多年,早就淡了对他的那点不牢靠的绮念,比起已经看透的江驰,我现在乐于探索章叙。
这世上谁能有两回生命。
我能嫁两回,自然觉得第二个夫婿更加新奇,稍一搜寻,便与门口迎接宾客的章叙对上视线。
青年风华正茂,正处在最美好的年纪。
他眸光微亮,信步走来:“苏姑娘,伯父近来可好?上次送过去的梨花酿可还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气质清冷,可每次都维持不了太久,像是个笑得灿烂的幼犬,平时只是故作高傲。
我总会产生错觉。
他看到我像是看到了肉骨头?
“家父早就觊觎章叔父的美酒,奈何平日与章叔父探讨得太过激烈,愣是没敢厚着脸皮上门讨要。”
我年少时恨屋及乌,觉得章家叔父总让我父亲生气,故而对章家颇有怨气。
当时很不理解母亲,为什么把章叙纳入我夫婿的人选。
母亲总后悔把我养得太过纯真。
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多差。
没想到到头来,只有我自己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
章叙顺势走在我身旁,为我引路。
“稍后走的时候,我让人去酒窖里取一些过来,只是饮酒过量容易伤身体,还要劝着伯父一些。”
一路交流下来,我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以前认为他性格必然沉闷不已。
没想到他没有辜负章家人的天赋,竟然这么健谈!
每次与他对上视线。
他眸中仿佛盛满星辰,璀璨得晃眼。
以至于我时不时被他勾得晃神,没顾及脚下的路。
一脚踩空台阶,整个人往前倾倒。
千钧一发之际,我听到有人惊呼“小心”。
章叙迅速伸手,恰好握住我的手臂,袖摆宽阔,拉扯间噌地上滑,他炙热的掌心,恰好把我的手臂包裹住,滚烫的热意瞬间从我的肌肤传递过来。
刹那间,我与他一起红透了脸。
短暂的分离,我才往后望去。
随从阻隔着想要靠近的江驰。
我在他眼里看到对我的关切,以及对章叙的不喜,这可不是目前这个江驰该有的眼神。
看来世上如我这般幸运,能再活一回的人,还有一个呢!
可是我无意搭理的人,便如他这般,连靠近分毫也不能。
不知没有我的帮助,今生他能走多远?
我若无其事地转头,与章叙说起母亲赠我的好茶,顺便邀请他与我共同品茗。
7
邀请章叙一同品茶,便是表明属意他,愿意与他继续接触。
他听懂我的意思,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好。”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身后灼热的视线,或许是江驰?
不过他怎么想,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来也怪,他不去找曾怡,总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
走神间,我的脚步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身后的讥讽议论,清晰地传进我的耳中。
“那个被拦下的人是谁啊?”
“不知道,以前没见过啊?”
“没点名号也敢往苏家贵女身边凑?”
“谁知道他在干吗,想出头想疯了吧?”
“太没眼色了,前头两人好事将近才走到一起,他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不用回头,我也能猜到江驰此刻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以前他不爱听别人艳羡的奉承。
不知道现在当面的讽刺,他听不听得惯?
不过我还是对他了解太少。
未曾料到,他会突然动手,打了说闲话的蓝衣男子。
章家府兵蜂拥而上,不过片刻就拉开他们。
章叙护着我来到回廊另一侧,还不忘赞赏:“这人武艺挺不错。”
时下人追捧名士风范。
世族子弟且不说镇定自若,像章叙这般拎着我跑来的实在是少有。
以至于我的注意力跑偏,盯着他看了许久,完全忘记不远处的江驰。
江驰抬高音量:“议论我的是非也就算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议论女子,未免太让人瞧不上!”
挨打的蓝衣男子怒不可遏:“我哪一句说的不是实话?你这粗鲁之人动不动就打人,简直目无王法!”
江驰逐渐冷静下来:“一来,你侮辱我,二来,苏家和章家对外并无任何宣告,你却说苏家女与章家郎君好事将近,简直是无稽之谈。”
一番气势汹汹的斥责,成功吓得对方节节败退,一时张口结舌,想不出辩驳的话来。
8
与人辩驳,失了气势,便无法冷静思考。
周边的人开始对他指指点点,让蓝衣男子压力倍增。
与此同时,江驰看向章叙:“今日赴的是章家的宴,不如让章家来评评理,不知我说得可有道理?”
我轻淡地瞥去一眼,没想到他还想给章叙拉仇恨。
“怎么不问问我这个当事人?是我苏家门第太低,还是说这位见义勇为的好汉,打心眼里看不起小小女子?”
江驰的语气顿时缓和下来:“我并无这种想法,只是……”
没等他继续解释,我觉得也该让他见识见识,如果我不站在他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如此,我就说两句,不如都驱逐出去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住。
碍着我的家世不敢贸然插嘴,但看向江驰的眼神已然带上怜悯。
章叙不紧不慢地开口询问:“三娘可是看出什么了?”
我抿嘴轻笑,知道他会捧场。
“议论他人确实不妥,但这莽夫戳破他之后,以呵护我的名义,理直气壮地闹大此事,岂不是为我招来更多非议?”
江驰目光灼灼地望向我:“难道仗义执言也有错了?”
我轻笑:“你的仗义执言,倒是为你赢得好名声,对我没有半点好处,可见你的用心不怎么坦荡,再不济,你们也该想想,今日赴宴,贸然争执打闹,想必早已把礼数抛之脑后,不敬主家,还妄图拉主家下水来主持公道,是担心他记恨你吗?”
已经回过味来的蓝衣男子顿时气急:
“好你个妄图攀附权势的小人!”
周围众人恍然大悟,对着江驰议论纷纷,眼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如之前的蓝衣男子,想不出话来辩驳。
章叙击掌唤来府兵,将二人请了出去。
并且放出话,日后再也不同两家来往。
想必够江驰吃一番苦头。
从他故意为我出头来看,必然是冲着我而来,胆敢招惹我,必要承担招惹我的后果。
9
一场宴会,众人都忘了初衷。
一直在讨论江驰这个人,恨不得把他祖祖辈辈都挖出来贬斥一番。
我问章叙:“我贸然得罪了些人,九郎可有异议?”
章叙大大方方地回我:“立足于理,又有何惧?”
离别时,我再次邀请他来我家茶室品茶。
这一次,他眼底绽放而出的笑意,不加掩饰,不见收敛。
不过几日,他如约而至。
与以往不同,茶室里除了我和他之外,只有苏家的女仆。
他在茶室里安然落座,看他的姿态,我不自觉也放松下来。
与他说话很让人轻松。
这人从来不会让我的话语落空。
我说起香道,他会提及书房和卧房用哪种香合适,而不是觉得这是女子才该知道的事。
讲到茶,他会提及游学时,一些地方用餐会搭配大麦茶,他回来后研究过珍馐美馔与名茶的搭配,洋洋得意的语气,特别有趣。
他雾蒙蒙的眸子似骤晴的蓝天,映照出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什么情话。
“饭后用茶有伤脾胃,其实在餐食油腻的地方,饮用的茶会经过二次处理,有加奶、加盐、加各种干果,我还见过小儿吃得过于油腻,胃里胀满,老妇会烧茶叶放入剩饭中,热水冲饮,用来缓解油腻助消化,总之品茶是否伤脾胃,就像是吃辣是否上火一样,要结合当地气候和饮食习惯来细究。”
我津津有味地听完,感叹不已:“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他像幼犬般点头:“对,当初在书上看到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亲身体会过,才清晰地感受到,原来这就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故而因地制宜……”
因小见大,聊着聊着就聊偏了。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知晓。
但他为人洒脱,不耻下问。
探索新事物,对他而言,似乎能为他带来无穷无尽的快乐。
我对他一直有个困惑:“你对咱们两家联姻是什么看法?”
他含笑的眸子倏然平静下来。
“那日你看向江驰的眼神很是奇怪,我这人喜欢探究缘由,故而对你有几分兴趣,随着与你往来,渐渐发现你不同于寻常女子那般单纯,许多事见解独到,倒是与我分外契合。
“我们这样的人家,许下荣华富贵实在是世俗,不如许两姓联合,百年内风雨同舟。”
我并不介意他的好奇心,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
难怪前生看他平平无奇,今生他的一双眸子愣是长出钩子,多出夺人心魄的味道,原来是他愿意主动拉近距离。
他或许不知,即便他平平无奇,我这辈子嫁给他的几率还是最大的。
我摇头一笑:“你我两家联合,哪里还会经历风雨,我们只会一路顺遂。”
他看向我的眼神若有所思,但还是点头认同:“言之有理!”
10
前生江驰不顾一切前往长宁关。
即便他重活一世,对我的妨碍也不大。
苏家遭人陷害之后,皇城内外的一切消息,便开始送往我的手中。
经历种种,我早已不是什么良善女子。
前生修建佛堂,不与外人来往。
不过是为了方便处理手中事务。
今生做个乖顺之人,亦是情势所迫。
当有人潜入我卧房的消息传来时。
我弯起唇角看向对面的母亲,不自觉地兴奋起来:“阿娘,能否把他们交给女儿?”
母亲搭着侍女起身:“交给你恐怕不行,不过明年你也该嫁人了,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走在通往前厅的路上。
我试探地询问:“母亲,一个外人,如何能突破重重府兵,闯入女儿房中?”
母亲没什么表情:“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看来我突然疏远苏云的举动,早已传入母亲耳中,薛姨娘和苏云的一举一动,已经在她的监测之下。
难怪母亲拦着我,不让我回去。
恐怕此前已经摸清对方的打算。
不过有一点,母亲猜错了,前生我忍着恶心,对薛姨娘和苏云百般折磨,她们也不曾泄露出幕后主使分毫。
踏入前厅,尚武的侍女提着灯笼护在一侧。
闯入者浑身上下都是伤,四肢捆得严严实实,被人强押着跪在地上。
薛姨娘和苏云衣裳凌乱地匍匐在地,浑身都在发抖。
好奇怪,前生这两人即便是落入我手中,明知死路一条,也从来不见害怕,反而一副很是得意的模样。
现在这般惊恐,倒让人看不明白了!
母亲只不过是轻轻叹气,薛姨娘就抖如筛糠。
“薛雨,好端端的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薛姨娘疯癫地笑了下,又厉声质问:“你懂什么!”
她讥讽的语气实在让人恼火!
我恨不得提剑,把她刺成千疮百孔的模样,碍着母亲还在,硬生生忍了下来。
“我自然是懂的,朝廷的那位君主,许诺了什么给你?让你放弃尊贵的薛家女郎不做,非要跑来我苏家为妾?”
母亲高高在上的轻蔑,一字不落地捶打而下,击溃薛姨娘骨子里的傲慢,令她脸色煞白,咬着下唇竭力忍耐倾轧而来的屈辱。
我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应当。
前生朝廷能这么顺利地对苏家下手。
薛雨和苏云能状告苏家家主。
必然有一个敌视苏家,并且有足够能耐的人物做靠山,世族壮大,皇权则衰落。
看到薛姨娘毫无血色的脸,我意识到母亲全都猜对了!
原来如此!前生薛姨娘和苏云在我面前得意,多半因为她们自认是赢家,所以才会悍不畏死。
她们认为她们自己死得其所!
打败顶级士族,如何能不得意?
11
我只觉得荒谬至极:“你们该不会以为推翻苏家,就能名垂千史吧?”
一听到我的声音,苏云尤为激动。
我站在母亲身旁,审视着这对母女,结合前生发生的一切,不断作出思考,最终得出结论。
“世人只会议论,薛家女为爱痴狂,不甘为妾,故而背叛苏家家主,你的歹毒和爱恨,才会是他们编排的重点。”
苏云脸色难看:“你一个单纯不知事的愚蠢之人懂什么?”
我哂笑出声:“千百年的史料,都没能让你们明白即将迎来的结果吗?若是功劳让女子得了,又怎么彰显君主的英明呢?”
没人比我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不止一次在茶馆里听过薛家女和我父亲的过往故事,掺杂着我母亲或善良,或丑恶的扮相,一度让我气得失去理智。
“你费尽心思地给我父亲写信,关心他、爱护他,赢得他的信任,他给你写外面的风光山景,你却运用熟读地志的本事,摸索出我父兄下一步的动向,引人埋伏,截杀他们。”
我细数下来,依旧会为此触动,心绪不稳又觉得荒唐:“你有这般能耐,何必做别人的帮凶,凭你的资质,早就能声名显赫。”
薛姨娘惊惶地看向我,不知我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最终千言万语只凝结成不甘心的一个眼神。
“不是所有家族都能像苏家和王家这般教养子女,你可曾听说薛家有什么出色的女郎吗?”
苏云在一旁附和:“连章家也不过如此,他们家中可从未出现过什么出色的女郎,你日后嫁过去,也只会泯然于众。”
她越想越愤恨:“凭什么你这样的愚笨之人,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吹捧?我比你聪慧多了,为何对我诸多管教?!”
母亲撂下茶盏,显然也是气到了:“苏云,你会有今日,合该怨恨薛雨曾经的不安分,当初她非要把你抱在身边教养,便注定你我无法一条心。”
母亲不愿多加解释。
我却无法生生忍下这口气。
“你可曾见过其他庶子、庶女能跟在我身边?且不说庶子、庶女,连旁支的子女都恨不得能取代你的位置。
“没有母亲的纵容,你怎么可能接近我半分?可见你与你生母一般无二,眼高手低,对你们母女的好,你们从未记在心里,反倒是生出怨恨来。”
苏云眼里的怨恨不减,又哭又笑地喃喃道:“我本该是嫡出的女儿,我本该是嫡出的女儿!”
薛姨娘如老僧入定,对苏云癫狂的模样视若无睹,她连自己都能拿来做棋子,何况是亲生的女儿。
无论她们如何装模作样,也难逃一死。
12
对于闯入者,母亲甚至不加理会。
一句“埋了”,就定了擅闯苏家的后果。
此人终于意识到危险,奋力挣扎起来:“苏莹,难道你就不能顾及你我之间的情分?!”
我驻足侧目,莫名觉得有点可笑:“连一个不知名的宵小,也敢污蔑我的声誉。”
一开始我还以为会是江驰闯进来呢?
恰好其他人已经走的走,散的散。
我不再遮遮掩掩,拔下侍女腰间的长刀,利落地斩下他的头颅,世界终于清净不少。
侍女跪地:“姑娘息怒!”
我轻抖长刀上的血渍,横放在侍女高举的手中,温和地交代:“收拾干净一些,点几根檀香吧!”
一路往外,我双手拢在袖中,站在长廊上,望见远处同我阿兄说话的章叙,他似有所感,抬首望来,从容不迫的俊脸,头一回出现仿佛要裂开的表情。
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我身上必然沾满血污。
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遥遥与他行上一礼,没上前去惹人注目。
既然母亲把阿兄叫回来,可见父亲觉得此事不算大,可以全权交给母亲来处理。
让阿兄回来应付外人。
章府里建有高台,又隔得近,能看到苏府灯火通明。
上次茶室闲聊结束,我告诉章叙几条消息。
帝王要针对根深蒂固的世族,如何能放过章家,前生章叙这个排行末端的郎君,因为在同辈中较为出色,成了章家家主。
只因前任继承者死于非命!
如今苏家的反击,应当可以让章家有所警觉。
章家未来的家主保住了。
章叙做不成家主,我才能不做宗妇。
不知,他是否会觉得失望?
谁管他呢?
此生,我只为自己而活。
解决一个心腹大患,又瞄准幕后主使。
我哼着熟悉的曲调,心情无比欢畅。
看来以后,可以继续做个天真的苏家女。
天盛十五年,六月初六。
一场盛况空前的婚事,在尊贵的宾客见证下展开,两姓结姻,结的是改写天下的大势。
自此,我与前生划清界限。
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改写命运,便再也无法预知后事。
往后余生,诸多变幻,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如今,我不在意是否所托非人,因为我自己就是拯救自己的良人。
章叙番外:
我的夫人好像有点凶。
原以为不过是少女早熟,言辞犀利了一些,没想到她反击江驰那一段,只是初露锋芒。
那夜灯火昏黄,我隔着老远的距离,也窥见她身上发黑的痕迹。
以我游学多年的经验来看,当时的她就像是夜间狩猎结束正在舔毛的豹子,对我露出獠牙咧嘴一笑。
她身上有股子狠辣的戾气!
可就这么个人!
我那不苟言笑的母亲甚是喜欢她。
说她天真娇憨???
这词跟她可有半分关系?
她明明是……诱人的妖女!
夜里翻来覆去,我实在睡不着。
她钻进我的被窝里,束住我的手脚:「再不睡,明儿又起不来了。」
我的脸颊滚烫,又厚着脸皮亲亲她:「今晚让我尽兴一次可好?」
每次,我都极为注意她的脸色。
生怕她掏出一把刀来弑夫。
一听到她不舒坦的哼唧,我便畏手畏脚,不好再继续,可她实在娇软,气味还格外地好闻,躺在她身边着实有点难以忍耐。
她埋在我怀里,闷声笑起来:「原来是没尽兴,我还以为你不行呢。」
妖女成功燎起我的火气。
当晚,我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直到她哑着嗓音求饶,我才怜惜地亲吻她的额头,舍不得她难受。
「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给她擦汗时,她突然问我。
对此,我诧异地摇头:「怎么会怕你?」
她挑起我胸膛上的一抹汗渍,带来丝丝缕缕的麻痒。
「那天你不是看见了吗?自那以后你同我说话,便不再那么自如,仿佛在畏惧我发疯。」
我闷声笑起来:「倒不是怕你,只是觉得母亲说得有些道理,她说你在家中娇养长大,脾气应该挺大,让我不许惹你生气,故而小心了一些。」
收拾妥当,我把她揽入怀中。
「久而久之发现你事事周全,没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还生怕你觉得我没用呢。」
她依偎在我怀里,昏昏欲睡也不忘问:
「你不觉得我掐尖要强?把你要做的事都做了?」
我不知她为何会这么想:「我不是铁打的,许多事我一个人根本忙活不过来,有个贴心人帮我,不该感谢你吗?况且你我结为夫妻,本就是一家人,哪里还要分得那么细致?」
她睁大眼睛,似乎清醒不少:「你不怕外人笑话你靠女人吗?」
闻言,我笑得更加欢畅了。
「章家儿郎不只家势优越,每一个少年郎及冠前是要经受考验的,一路游学所作所为,许多世家大儒都看在眼里,优秀与否早有定数,哪里会有人敢取笑我?他们只会说,苏家女郎,果然惊才绝艳,不同寻常!」
怎会有人觉得自己的优秀,会妨碍到他人呢?
母亲不是说她是娇养长大的吗?
怎会有那么多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特质?
算了,反正有一辈子的时间。
我与她慢慢探究就是了。
半夜昏昏欲睡之际。
她突然坐起来,对着我的脸颊吧唧一大口。
我没给她躺回去的机会,勾住她的腰:「苏莹,为夫觉得,今晚不睡也罢!」
江驰番外:
带着曾怡离开前。
夫人拦住我,想要求得一个原因。
我望进她悲伤的眼里,有点不忍,但还是实话实说:「你们苏家地位高,我连碰你都要介意会不会弄疼你,怎敢喜欢你?
「一旦真心喜爱,七情六欲不由己,控制不住情感就容易伤人,你过高的家世横在我的面前,我不敢得罪你分毫。
她的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
紧接着不再多说什么,任由我离去!
说来说去,也怪她莫名其妙地嫁给我。
我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嫁给我。
婚后我曾几次试探过,可她总用我街上救人一事来搪塞我!
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她该不会以为我蠢到自以为是,认为苏家女儿会因为这么简单的桥段,喜欢上一个充满汗臭味的小子?
参加苏家的宴会,我的目的是结交一些友人,好让他们出行时带上我。
我父亲不止一次告诉我,世家大族的小白脸们很嫌弃武将,总背地里骂我们是粗鄙的莽汉。
事实上,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只有高不成低不就的人才会来我面前找存在感,其中章家的章叙最好说话。
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说,他对苏家小姐毫无兴趣。
否则他不会各方面都表现得平平无奇,还总是低着头发呆。
离开苏府,我才发现章叙此人有多洒脱。
他总是精力充沛,不是为了一朵花走遍山野,便是为了吃一条鱼,垂钓两天两夜。
别说是上京女子喜欢他。
我都极为羡慕他的自由随性。
如此一个人摆在面前,苏家女不嫁,非要嫁给我?
怎么想都是我身上有利可图!
尤其是她还处处安排妥帖,官职升得我有些怕了。
不得已,我咬咬牙舍弃上京的一切,远赴长宁关。
回到熟悉的地方,我才终于能安生睡觉,与曾怡的来往,不过是男人的需求,久而久之觉得她更懂我。
她再三同我说,绝对不会不明不白地给人做妾。
于是我决定给她一个名分,也想让苏家女赶紧走,别再来算计我这个有家不能回的小角色,我不想莫名其妙地升官,我只想靠我自己步步登高。
可我没想到,苏家女为此中断对我的支持。
每次送来的物资,不再是低调地混入军饷里,而是大摇大摆地送来,送的不再是瓜果蔬菜,也不是新鲜的果干,而是长宁关最不需要的肉食。
往常针脚密集的军服也没有了,粮食也变成以前寻常的粗粮。
长宁关因为她的不再付出,变得愈发艰难。
以前大家没有品过甜的滋味,就觉得苦不怎么苦,但尝过甜蜜的蜂蜜水,谁还喝得下满是尘土味的粥呢?
我本想为了边关上下,向她服软,却没想到战事突发,我没能回去。
战死后,我回到了过去。
这一次,我觉得与她试一试,或许也没什么不行。
嫁人还是要家势相当,志趣相投。
「老重」曾经落在我身上的眼神,转而落在另一个人身上,离开我的她,大放光彩!
我一直以为我的不顺,是因为章家和苏家的为难,直到寻人问过多次,才有人透出口风,章家和苏家不喜的人,从来不会允许别人借着名义胡乱欺凌。
「那样的世家大族,行事磊落,从来不屑在小事上磋磨别人,你一个小人物,他们早就把你忘到脑后了。」
原来我的不顺,只是因为我平庸。
曾经有人看到我身上的光辉。
而我从始至终不敢相信她。
失去了,就再也求不回来了。
重活一回,只是让我更加清楚地知道,我到底失去了什么样的珍宝!
老天,还真是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