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登基了,但皇后是他已嫁为人妇的青梅,我却没有任何名分
发布时间:2025-06-11 06:24 浏览量:2
我的夫君登基了,但皇后是他已经嫁为人妇的青梅,我却没有任何名分(下)
我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个响头,只觉得头昏脑涨。突然,我看到地板上有一滩血迹,那是我的血。
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我的思绪开始飘向远方,飘回到我长大的那个小院子。
那院子不大,却干净整洁。
娘在前院种满了鸡冠花,那花朵就像丝绒一样,色泽鲜艳,在阳光下漂亮极了。每到盛开的时候,娘就会小心翼翼地采下花瓣,轻轻碾碎后给我擦指甲。指甲染上那颜色后,就像火烧夕阳般绚烂,好看极了。
后院种着各种各样的菜,还有一方石磨,那是用来磨豆腐的。
爹下地干活时,娘就会坐在院子里唱着欢快的曲儿哄我做针线活。等我把帕子绣好后,拿到集市上去卖,换来的钱就能让我们改善伙食,美美地吃上几顿肉。
娘生我时难产,差点丢了性命,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来,爹求了村里神医好多次,才求得一副男子避子药,从此再也舍不得让娘冒险。
在家家户户都盼着有男丁的时候,我们家只有一个女儿。村里人时常嘲笑娘,每回都被爹强势地挡了回去:“我家秦桑不比男儿差!”
爹还会用灵巧的双手,用木头给我做精致的小马。娘则能做出我最爱吃的笋烧肉。
我好想他们啊,好想回到那个温暖的家。
我好疼,身体上的疼痛和心里的委屈交织在一起,让我难受极了。
我太想回到那个充满爱的家了。
想着想着,头一歪,我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11
青芋满脸焦急地跑来告诉我,我在凤仪宫门前晕倒了。
更让我诧异的是,晕倒的时候皇上正好来了,还是他抱我回来的。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虽说已经包上了纱布,但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些发烫。
“娘子,你发着高热呢,喝点药,很快就好了。”蔡嬷嬷端着一碗散发着苦味的药,轻声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喂我喝下。
我缓缓环顾四周,海棠苑向来都是这般安静祥和。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整个苑子都莫名地显得暗沉压抑,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着。
再看蔡嬷嬷和青芋,她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似乎藏着心事。
这时,外间传来一个温和却又透着几分威严的男子声音:“秦桑醒了?”
紧接着,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到我的床边。他低下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道:“没那么烫了。”随后,他转身看向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太医,冷冷地问道:“什么时候能治好?”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几个太医闻言,吓得立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上恕罪,娘子的病我们定当尽力医治。只是娘子曾经受过伤,又先后掉了两个孩子,身体底子太过虚弱。这病又缠绵近一年,实在是……臣等只能拼尽全力救治。”为首的太医战战兢兢地说道。
我下意识地看向熟悉的孟太医,心中满是疑惑。按理说,我的病症不是越来越轻了吗,怎么这些人说得如此严重?
孟太医察觉到我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冲我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细节瞬间让我想起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他给我治病,表面上病症会渐渐好转,但在旁人眼中,我依旧会是病重的模样。这样一来,我才能假死离开这个皇宫。
没错,我是要离宫的,我要回家。从我前往边境寻找爹娘,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过家了。当年临走前我攒下的那些粮食,怕是现在都长虫了吧。
“都退下吧!”皇上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纷纷退下,屋里顿时只剩下蔡嬷嬷和皇上。
青芋说我昏迷的时候,是皇上抱我回来的。我微微起身,想要向他道谢:“多谢皇上。”
然而,我的手刚抬起,就被皇上轻轻按在了床上。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说道:“你好好休养便是,这些虚礼不必在意。”
我躺在床上,开始梳理着这些复杂的关系。
我夫君曾经说过,他是京城中响当当的大人物。既然我能顺利进宫,还能有机会见到皇上,想必这其中定有他暗中相助的缘故。
只是,我满心疑惑,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爹娘,我是多么想念他们啊。
我闭上双眼,沉浸在对他们的思念之中,恍惚间,我几乎都要睡着了。就在这时,我听到蔡嬷嬷的声音。
“老奴托大,仗着皇上小时候喝过老奴几口奶,便去查了一件事儿。”
“咱们的皇后啊,曾经在侍郎府待了整整十年。可您猜怎么着,除了她府里的妾室丫鬟都有过身孕,唯独皇后多年无所出。这才惹得婆母对她百般刁难。”
“老奴还特意请来了当年给皇后治病的郎中,他说啊,皇后无法生育。”
屋子里瞬间安静得可怕,静得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我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喘着气装睡,大气都不敢出。
可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皇上的耳朵,他轻轻地唤道:“起来吧。”
他的声音很轻柔,可此刻在我听来却有些陌生。
他亲自扶我坐起来,随后吩咐蔡嬷嬷去传那郎中来。
郎中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地颤抖,颤颤巍巍地说道:“草民绝无虚言,皇后娘娘的确是无法生育。”
“为何不能生育?”皇上追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郎中扑通一声重重地磕了个头,不敢轻易开口,生怕招来杀身之祸。
蔡嬷嬷起身,守在门口,仔细确认无人偷听后,轻轻点了点头。
皇上目光如炬,再次问道:“若不说实话,今日便砍了你。”
郎中满脸惊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他扑通一声又重重磕了个头,这才说道:“早年间行男女之事时过于放纵,孩子快成型了才发现无法留下,只能匆匆堕胎。这事儿对娘娘身体损伤极大,是以不能再有孕。”
皇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显然十分生气。
但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说道:“蔡嬷嬷,你去把她身边的陪嫁悄悄带来。”
那日,我在海棠苑里,偶然听到了一个极其离奇的故事。
相府小姐宋明玉,本已与皇子订下婚约。可谁能想到,她竟在订婚后,对父亲门生产生了爱慕之情。两人彼此倾心,情愫暗生。尤其是皇子出征后,他们更是背着众人,暗通款曲,做出这无媒苟合之事。
后来,宋明玉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这事终究被她父母发现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皇子战死的消息。丞相为了女儿的名声和未来,便赶紧给那门生捐了个小官,仓促地将女儿嫁了过去。
然而,皇家毕竟不比寻常人家,皇子虽死,皇室还在。宋明玉怀着孩子,实在无法光明正大地嫁给那门生。无奈之下,只能狠心地流了孩子。
“谁能料到,小姐嫁给那门生后,那门生靠着岳父大人的权势做了官,本应好好珍惜小姐。可他却嫌弃小姐无法再生育,居然借此机会纳妾,还处处糟践小姐。直到皇上回京,小姐察觉到一丝生机,这才悄悄叫奴婢送信给皇上。”宫女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吓得泣不成声。
皇上坐在我床边,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冷笑一声:“呵,朕还以为他真的是为了等朕,无奈之下才放弃其他选择,不得已下嫁。朕还以为他为了朕,一直没能怀孕,所以朕才一直觉得亏欠她。”
“真是没想到啊,她从前竟把朕当作猴一样耍弄。后来又利用朕,在朕面前装出一副可怜模样。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哄骗朕,假孕陷害秦桑。”皇上越说越气,眼神中透露出愤怒与失望。
“蔡嬷嬷,你带太医去好好查验宋明玉是否真的流产。如果她是假孕,传朕旨意,她德行有亏,打入冷宫!”皇上厉声吩咐道。
很快,蔡嬷嬷便带着郎中匆匆离去,而那宫女,也因欺骗之罪被处死了。
至此,海棠苑里又只剩下我和皇上。
皇上轻轻扶我躺下休息,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秦桑,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疏忽,让宋明玉那般伤害你。”
我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疑惑,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裴彻在哪儿?”我紧接着又问道。
12
皇上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他就那样直直地跪在床前,两只手紧紧地捂着脸,发出压抑又痛苦的呜咽声。
晶莹的泪水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肆意地滑落在他的脸颊、衣襟上,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仿佛遭受了天大的打击。
我向来不太会安慰人,面对此情此景,我苦思冥想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道:“皇上,皇后她……她虽然利用了您,可您后宫的妃嫔那么多,其他的妃嫔肯定是真心对待您的呀。”
顿了顿,我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皇上,您日后定会遇到真心与您相爱的人。”
可我的这番安慰,不知为何,却让他哭得愈发大声,那哭声里满是绝望与不舍,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有些慌了神,急忙喊着青芋来帮忙,可青芋却不敢进来,毕竟没有皇上的命令,谁都不敢踏进这屋子半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被欺骗了心里肯定会不好受,让他发泄一下也好。于是,我不再劝阻,由着他哭去吧。
皇上就这么一直哭到了后半夜,我实在是疲倦难耐,最终陪不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我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屋里堆满了烤橘子。青芋正满脸笑容地轻轻剥了皮,小心翼翼地喂我吃:“皇上说,这是娘子您喜欢吃的。”
这味道瞬间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小时候,院子里有棵橘子树,每到冬天,爹就会兴高采烈地摘很多橘子回来。可我娘总是心疼地说:“太冷啦,小孩子吃了要肚子疼的。”说着,就把橘子放在火炉上烤一会儿。
后来,我和裴彻在山上差点饿死的时候,意外找到了一棵橘子树。裴彻兴奋地跑去收集柴火,我们就生了火烤橘子。记得那一个冬天,我们俩几乎吃光了一整棵树的橘子。
我正沉浸在回忆中,皇上来了。
青芋见状,立刻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我们。
皇上坐在床边,温柔地问我:“你还记得朕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有些茫然。
他又问道:“那你记得裴彻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急切地问道:“他什么时候来接我?裴彻把我带进宫,肯定是要接我出去的呀。”
“快了,等你身体恢复了,他就来接你。这段时间,朕会一直陪着你。”皇上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温柔与关切。
“午膳想吃野菜饼好不好?”皇上看似随意地问我。
“好啊,吃什么都行,我不挑食。”我想了想,笑着回答。
不一会儿,野菜饼刚被送进屋,那股独特的香味就扑鼻而来,瞬间勾起了我的食欲。
我咬了一口,只觉得肉汁鲜美无比,面饼松软可口。虽然吃不出野菜原本的味道,但味道却出奇得好。我一口气吃了两个,肚子都快撑了。
可皇上却只吃了一口,便停下了筷子。他皱着眉头,立刻传来了御膳房总管。
总管恭敬地回道:“臣采了野菜最嫩的芽儿,用鸡汤煨过后,又拌着嫩牛肉和十余种香料搅拌成馅。如此精心制作,便能去除野菜酸涩的口感。”
皇上听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似乎想发脾气,但他强忍着怒火,紧闭双眼,长叹一口气后,摆摆手让总管退下了。
“秦桑,你从前吃过野菜饼吗?”皇上开口问道。
“吃过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思绪又飘回到了过往,“和裴彻从山上搬下来后,家里能吃的东西少了很多。我便每日早早地起来,和院子里的阿嬷们一起去挑野菜。回家后,把野菜掺着玉米面做成饼子吃。要是偶尔能放些白面,那日子简直就像过年一样热闹。”
战乱时期,能填饱肚子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我又拿起一块饼,边吃边感慨道:“不过那野菜饼的滋味,怎么能和宫里的比呢?确实好吃,也难怪裴彻总想着回京,大概就是想念这美味吧。”
皇上听后,默默地把野菜饼全部推到我面前,自己则拿起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13
那日之后,皇上每日都会精心准备许多小物件。那些物件,都是我和裴彻曾经在一起时用过的。皇上说,他想借此帮我找回记忆。
我望着那些熟悉的小物件,笑道:“我都记得呀,什么都没有忘呢。”
皇上听了,眼眶瞬间红了,眼里全是痛苦之色:“可是你忘了我。”
他凝视着我,缓缓地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收回手,脸上满是失落,勉强冲我笑了笑,轻声说道:“早点歇息吧。”
我心中满是疑惑,转头问蔡嬷嬷:“蔡嬷嬷,皇上和我认识吗?”
蔡嬷嬷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温柔地说:“不认识,只是娘子长得像皇上的一位故人。”
原来是这样啊。
后来,皇上又来找我了。我忍不住又劝他:“皇上,您想找的那位故人,现在还活着吗?”
皇上神色黯然,低声说道:“在的,可是活得并不好。”
我听了,心中一紧,连忙说道:“那就去找她啊,既然您这么想她,就赶紧去找她呀。”
皇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找不到了。”
“难道她……好像不要我了?”皇上声音里透着一丝黯然与落寞。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听着他讲述那些过往的故事。
毕竟,他是皇上,而我只是他故事里的一个倾听者。
“其实啊,我并非不理她。”皇上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悔,“我只是想保护她。在这宫中,人人都有依靠。我要是太宠爱她,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针对。我不能时刻守在她身旁,所以想着,这样冷落她,也许就没人会为难她了。”
皇上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生病,而且病得那么重。”
“我也是不得已才娶了宋明玉。”皇上苦笑着,眼神中流露出无奈,“我刚登基时,根基还不稳,需要借助相府的势力。娶了宋明玉,就能救她出火坑,同时也能拉拢相府。”
我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可是,皇上您说要让皇后去冷宫,不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如果我真的爱她,我的爱本该成为她的倚仗。历来那些宠妃,不都是靠着皇上的宠爱,地位才能永固吗?”
“您可是皇上啊,整个天下都是您的,难道这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吗?”
皇上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他低沉地说道:“皇上也会有掣肘的时候。”
我却忍不住继续追问:“可仅仅只是一个女人,就能让您如此为难吗?”
皇上沉默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望着他,又追问道:“还是说,皇上从一开始就觉得,即便什么都不给她,仗着她心里有你,她就不会离开您?”
皇上蓦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仿佛我说出了他心底隐藏的秘密。
我心里明白他的心思,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皇上还是别去找她了。”
“她把一颗真心都放在您身上,您却因为她爱您,就想着拿捏她,实在是……”我终究还是没把“配不上她”这几个字说出口。
那天,皇上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背影看起来竟有些落寞。
14
过了几日,皇上手里提着一个糨糊桶,满脸笑意地说要来刷海棠苑的窗户。
他一脸好奇地问我:“会不会刷?”
“会啊,以前住的地方窗户老漏风,我和裴彻经常一起动手补窗户。”我一边熟练地拿起纸张,一边笑着回应。
然而,当我准备动手时,却发现海棠苑的屋子里,窗户早就用牛皮纸封得严严实实的。
蔡嬷嬷适时地提醒皇上:“自打皇上您常来海棠苑后,这海棠苑可就成了宫里头等重要之地啦。”
皇上听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丧地把糨糊桶放下,喃喃道:“我本只是想让她想起些什么罢了。”
说罢,他又随手拿出一根树枝,兴致勃勃地问我:“你知道这树枝也能吹出曲儿吗?”
我自然是知道这个的。
我从小在田间长大,日常里玩耍的都是花草树木,陪伴着我的是那活蹦乱跳的兔儿、忠诚的狗儿,还有赵大爷家养的那头老黄牛。
刚认识裴彻的时候,他会武功,会写字,可就是对这些田间的事物一窍不通。
所以早年我们在一起时,山里抓兔子、刨地种菜这些事儿,大多都是我来做。
他看着我熟练的动作,满是赞叹地说:“秦桑,你可真厉害,居然还会种菜。”
我骄傲地扬起头,回应道:“这算什么呀,秋收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还收了三年呢。”
后来,我还教他用树叶和树枝吹奏曲儿,带他去捡嫩芽吃。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茅草尖是可以吃的,吃在嘴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蝌蚪,看到那黑黢黢的小不点,他惊得不行,一个劲儿地惊叹,这小小的蝌蚪长大后居然会完全变了个模样。
裴彻曾笑着说,他从前住在那大得不得了的宅子里,里面富丽堂皇的,可就算这样,也远远比不上和我在一起时有趣。
不过,皇上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儿呢?
他的身份那么尊贵,比裴彻还要高出许多,按理说,这些应该都是从未接触过的。
我愣愣地看着皇上,脑海里快速回想了一遍他近期那些与身份极不相符的举动。又联想到那日宋明玉被打入冷宫时,他说是因为宋明玉陷害我。
“皇上您一直在苦苦寻找的故人,是我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上听闻,眼中瞬间流露出一丝惊喜,而后又有些紧张地注视着我。
“皇上,您说的,便是裴彻吗?”我又忐忑地追问。
他小心翼翼地轻轻点头,眼神中满是期待,仔细地观察着我的反应,轻声问道:“秦桑,你想起来了吗?”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无奈地答道:“没有。”
我真的很想见孟太医,我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明明就是裴彻,可我却怎么也认不出来。
在我的意识里,裴彻的形象时而清晰,时而又无比模糊,我始终努力去回想,却始终记不起我印象中裴彻的那张脸。
孟太医告诉我,我失忆了。
“这是娘子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让娘子你忘记了那些痛苦的根源。”孟太医认真地解释道。
裴彻却根本不相信,他情绪激动地大声说:“不可能!”
不过很快,他又像是冷静了下来,只是脸上满是不甘与自嘲,苦笑着喃喃道:“所以,朕竟然是她痛苦的根源吗?”
他满心期待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可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他。
许久之后,他无奈地摆摆手,声音略显疲惫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让朕好好缓缓。”
蔡嬷嬷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皇上,娘子失忆您此前就清楚,不是吗?”
“可是娘子她自己并不知情啊,如今她突然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裴彻和眼前的人竟是同一人,该痛苦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啊。”
裴彻缓缓地走到我面前,紧握着我的手,眼神中满是深情与急切:“秦桑,我是裴彻啊。”
“我就是你一直苦苦寻找的那个裴彻,就是和你一起在严寒中紧紧相拥取暖的裴彻,就是和你一起反杀土匪,拼尽全力救下青芋的裴彻啊。这些,你都忘了吗?当年土匪的大刀狠狠地砍向我时,是你毫不犹豫地挡住了那一刀,差点就断了胳膊,这些事儿,难道你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我真的记得。
那次被砍得太疼,我直接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看到裴彻哭成了泪人,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哽咽着说:“秦桑,我这辈子都不会辜负你,我若弃你,天打雷劈。”
我当时还有些虚弱,笑着嗔怪他:“你就是我的灾星,认识你以后啊,不是受剑伤就是被刀砍,整天被人追得四处逃窜,连个好好的孩子都没能生下来。”
裴彻听后,哭得更厉害了,他紧紧地抱着我,声音颤抖地说:“以后等一切安定下来了,我们再生好多好多孩子。”
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已经整整八年了。
我怀第二胎的时候,郎中诊断是个女儿。我满心欢喜,打心眼里喜欢女儿,因为她就像我一样。
自小,爹娘就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爱,他们常说女儿是来报恩的,女儿才是世上最好的宝贝。所以,我给女儿取名“月儿”,盼着这孩子能像天上那皎洁明净的明月,一生顺遂。
然而,孕期实在是太艰难了,一路颠沛流离。好不容易熬到生产,我却等来了一个晴天霹雳——孩子是死胎。
我呆呆地抱着孩子,怎么也不愿撒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哭不出来。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上辈子定是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才会遭受如此厄运。爹娘早早离我而去,如今连孩子都保不住。
裴彻日夜守在我的身旁,眼神里满是担忧与心疼,生怕我想不开做出傻事。
他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安慰我,语气坚定地不断向我承诺:“都会过去的,咱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那段日子,我的眼泪都哭干了,可为了孩子,我还是强撑着精神。最后,我寻了片大大的荷叶,小心翼翼地把月儿包裹好,轻轻地放入河中,任由河水带着她飘向远方。
我的月儿啊,你才刚刚来到这世上,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就这么匆匆离开了。娘希望你能在这漫漫长河中,走得远些,看得更多些。等下一世,咱们再做母女。
我朝着月儿飘走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心里默默祈求神明,保佑我的女儿在天上能过上好日子。
裴彻紧紧地抱着我,满心自责地说:“都怨我。”
我强忍着泪水,轻声安抚他:“咱们是夫妇一体,谁也不怨谁。”
我真心这么想的。想当年爹娘在一起时,不管遇到什么难题,总是携手共同解决。有一年收成不好,到了秋日,爹就毅然出去做工,整个冬天都没回过家。开春的时候,他带着满心欢喜和赚到的银两回家了。
他从未抱怨过一句辛苦,只说和娘在一起,和我在一起,日子过得安稳舒心就好。在他心里,夫妇本就该同甘共苦,如同共乘一舟,共同渡过生活的风浪。
所以,即便那刀伤让我疼得撕心裂肺,我也从未真正怨过裴彻。
如今回想起来,胳膊还隐隐作痛。可是,即便我记得那些过往又有什么用呢?
我心里明镜儿似的,眼前的裴彻,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与我相伴的人了。
否则,我又怎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呢?
15
裴彻为给我治病,四处搜罗,邀请了众多声名远扬的名医前来。
然而,他们却个个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蔡嬷嬷悄悄告诉我,裴彻这些日子整日都待在大殿之中,脾气火爆得很,没少斥责那些名医,骂他们是没用的庸医。
我心里也暗暗觉得他们实在是不行,居然连我已经病愈这么明显的事都查不出来。
也不知孟太医施展了什么神奇的障眼法,明明我的身体已然恢复健康,可所有来瞧病的神医却都一口咬定我病重,活不了多久了。
就因为这个,裴彻除了必要的上朝时间,日日夜夜都守在海棠苑里,一步也不肯离开。
“秦桑,我绝对不要你死,要是你没了,我的日子也不想过了,我的命就算是没了。”裴彻满脸焦急,紧紧握着我的手,眼神里满是深情与恐惧。
我抬起头,细细打量着裴彻这张脸,不得不说,他的确很是俊朗不凡,可我却依旧无法将他与我记忆中那个人对上号。
我心里满是疑惑,实在不太明白,如果他当真如此在意我,当初又为什么要那样狠心地伤害我呢?
想到这儿,我不禁喃喃自语:“如果我没失忆,皇上您会来我这儿吗?会遵守当初许下的承诺吗?还是会依旧雨露均沾,只宠爱那些有家世的妃嫔,顺带着保护一下我呢?”
“皇上的深情,难道说没了就没了,而又能突然又冒出来吗?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啊,若真要找,那就只能是宋明玉欺骗了皇上。可按这个道理来说,皇上把宋明玉打入冷宫,是因为她犯下欺君之罪,又好像不完全是为了我啊。”
我不记得自己入宫以后的所有事情了,多亏青芋捡了一些重要的部分讲给我听,我才略知一二。
但也正是因为不记得太多,所以我在听这些过往的时候,几乎是完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而问裴彻的这些话,全是我内心真实存在的疑惑,实在是无法想通。
“皇上您到底是因为内心的愧疚,还是真心有深情?”
我这一连串的疑问,裴彻被问得哑口无言,根本答不上来。
他满脸慌乱,抬眼看了看窗外,随后便借口朝中政务繁忙,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终于,我得到了一个单独面见孟太医的机会。
16
孟太医神色凝重地递给我一颗药丸,郑重地说:“这是假死药,娘子服下后,十二个时辰便会病重死去,不过二十四个时辰后就会苏醒过来。”
至于如何巧妙布局,利用这颗药离开皇宫,那就得全靠我自己了。
于是,我开始卧床不起,装作病重的模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裴彻日渐消瘦。每次一见到我,他的眼眶就立刻湿了,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秦桑,我不要你走。”
他满心哀戚地跪在我床前,不吃不喝,双手紧紧捂着心口,悲痛欲绝。往日那乌黑亮丽的头发,如今已夹杂了许多花白。
我望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暗自叹息:早知今日会是这般结局,当初又何必那么执着呢。
我尽心尽力地扮演着病重的角色。随着时间推移,天气越来越炎热,我却越来越消瘦。
终于,在我即将“病逝”之前,裴彻却先病倒了。他嘴唇干裂得厉害,双目深深凹陷,整个人虚弱不堪,被太医们搀扶着送了出去。
我见状,终于得了空闲,赶忙吃下那枚假死药。
等裴彻再次来到我身边时,我已经眼神涣散,看起来快要不行了。
他抱着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在我的脸上,带着哭腔说道:“秦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走好不好?”
“这皇位我不要了,咱们回到山上去吧。咱们生孩子、养孩子,我已经学会种地了,等秋日有了收成,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我还想听你用柳叶吹曲儿呢。”
“秦桑,这一切都怪我。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原本只是想冷落你一两年,等我稳定了朝局,便给你建造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宫殿,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抑郁成疾啊。”
我听着裴彻的这些话,心里却没有太多波澜。心绪早已飘回到家乡。
来这世上走了一遭,我吃过苦头,历经磨难。但没关系,只要我还活着,就能开启全新的生活。
至于裴彻,我早就已经放下了过去。
失忆真好,那些最痛苦揪心的时刻,过去了就不再记起,能留在记忆里的,都是美好又充满希望的时光。
此刻,我只当裴彻已经不在人世了。而我,也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我缓缓伸出手,抓住裴彻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他提出最后的请求:“让我和我的月儿一样,选择水葬吧。”
裴彻瞬间慌了,一把将我紧紧抱住,声音颤抖地说:“秦桑,你连死都要离我远去吗?咱们说好以后要同葬的啊。”
我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轻声说道:“你若真的疼我,就让我为自己活一次,行吗?”
什么同葬,都已不重要。在我心里,我的裴彻早已死去,那些形式又有何必要呢?
最终,裴彻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那就好,我能离开这座本就不属于我的皇城了。
17
我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丧事办得极为隆重,庄重肃穆的氛围笼罩着整个皇宫。
裴彻严格按照我生前的叮嘱,将我轻轻放置在精致的木筏之上。
当送我离去的时候,他并没有流泪。
他紧紧地抱着我,那拥抱的力度,就如同曾经无数个饥寒交迫的夜晚一般。
在那一个个难熬的寒夜,我们相依相偎,他的胸膛就是我最温暖的避风港,能为我遮蔽一切风雨。
只是,此刻的他,身上已然没有了曾经熟悉的味道。
如今的他身为皇帝,沐浴时使用的香料皆是精心调配而成,散发着宜人的茶香,清幽而高雅。
那股茶香,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过去与现在彻底隔离开来。
“秦桑,你就在那头乖乖等我,我很快,很快就去见你了。”裴彻嗓音低沉,带着无尽的深情与不舍,轻声呢喃着。
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缓缓地低下头,轻轻吻上了我的唇。他的双唇微微颤抖着,似乎隐藏着千言万语。
接着,我听到他无比深情地说道:“秦桑,谢谢你。”
“秦桑,对不起。”
“秦桑,辛苦你了。”
18
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我睡得很好,但守在床边的孟太医却根本睡不着。
眼下一片乌青。
看到我醒来才终于松了口气似的:“我以为你醒不来了,还好。"
孟太医给我带了一大包盘缠和银票:“回家路上用。"
“往后山高水长,你要好好珍重。"
我没有客气,接过盘缠谢过孟太医,推门看到了青芋。
她眼睛红肿,见到我哇的一声就哭了:“皇上准许我出宫,我要和娘子在一起。"
远处,还有个熟悉的身影,是蔡嬷嬷。
她笑呵呵过来拉着我的手道“我也老了,求了恩典出宫了,可是无亲无故,干脆跟了青芋来,还望娘子别嫌弃。"
说着将肩上包袱拿下,里头竟然装满了金银珠宝“这些都是娘子入宫后本该有的分列银子,我都尽数带出了。"
我轻咳一声,果然人以群分。
我藏在丧服里的,亦是偷偷带的银票。
毕竟人要活下去,没钱可不行。
我带着青芋和蔡嬷嬷,告别了孟太医。
孟太医送我们到码头时问道:“以后还能再见到娘子吗?"
“不会了,太医医术高明,日后定能名扬四海,等我听到太医成为医圣时,就知道你过得很好。"
“至于我,还是别知道我行踪好,免得受牵连。"
船快开走时,孟太医突然低声说道:“一直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孟悬良。"
孟悬良,我会一直记着。
蔡嬷嬷看着码头上身影越来越小的孟太医,叹道:“他对娘子的情意,娘子应该明了。"
“明了又如何呢?"
未必有回应。
19
我带着青芋和蔡嬷嬷回了我的家乡。
十几年没回来,院子已是破败不堪。
屋里陈设全无,粮仓也空了,但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定。
我找到了爹娘的旧衣服,在后院为他们立了衣冠冢,前院重新收拾了一番,也有了些当年的模样。
待到来年夏日,这里会开满鸡冠花,橘子树也会发芽。
爹娘,你们看,战争真的会结束,生活也真的会回归原本的样貌。
蔡嬷嬷在东边的小屋里收了些女学生,教她们做女红卖钱,她说她喜欢看着这些年轻的孩子。
青芋和村里的姑娘很快就玩在了一起,整日有说不完的话,在这里她不用顾及哪句话说错了,哪朵花摘错了。
而我在镇上开了间首饰铺子,价低物美,很受欢迎,看到客人戴着首饰高兴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当年娘亲戴着耳环问我好不好看时。
又一年秋收时,我坐在院子里听着蝉鸣蛙叫,心里终于踏实了,安定了。
这些年风雨漂泊,到最后还是家最让我安心。
番外(孟悬良视角)
作为最受秦桑信任的太医,秦桑死后皇上多次召见我。
他总是在处理完政务后传我过去。
揉着眉心坐在榻上叹气。
他不是传我来治病的,只是想听我说说秦桑病中的一切。
秦桑进宫这两年,有个叫青芋的姑娘跟着她,后来也哭着求了出宫了。
还有个嬷嬷,是皇上的乳娘,秦桑死后也走了。
所以皇上想了解她,只能通过我了。
“所以,她入宫后不久就病了吗?"皇上问道。
我如实答道:“是,娘子身体旧疾未愈,这些年都靠意念支撑着,海棠苑里又阴湿,没多久娘子就病了。
“加之冬日里炭火不足,娘子又受了风寒,若说常人一场风寒应当无事,但娘子身子底子弱,很快就病重。吐了许多血,人也没什么精神。"
我知道这些话,会让皇上痛苦。
但我就是要戳他心窝。
果然,皇上拧着眉,表情阴沉。
“她为何不去找内务府?为何不来找朕?"皇上喃喃道。
我没敢接话。
但他心里清楚,宫里的恩宠决定一切。
秦桑连个名分都没有,谈何恩宠,又谈何待遇。
皇上自己坐了许久,才示意我退下。
秦桑死了已经一年半了,皇上仍然忘不了她。
怎么可能忘了呢,那样朝夕相处了十年,为他怀过两个孩子,又为他失去了两个孩子,为着他一身的伤,怎么能忘。
但皇上还是在登基时,选择了继续让她受伤。
他找不到合适的位置给秦桑。
也在躲避她孤女的身份,害自己被非议。
他以为秦桑能挺过去,等他稳定前朝,等他安抚后宫,等他站稳根基,等很多事情之后。
可他忘了,人是脆弱的,病痛来临时,是等不住的。
秦桑的病不只是身体上的。
更是心里的。
她的心病,无药可医。
终于皇上安定了,可秦桑该走了。
于是他整日郁郁寡欢,后宫再也没进去过。
大臣们的奏折一封接一封,劝他选秀纳新人,他统统不看。
就连张贵妃生下了儿子,他也未曾看过一眼。
好像对秦桑很深情。
但这种深情,实在是叫人不齿。
直到那日,我为皇上请脉时在殿外看到一个宫女,四目相对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和秦桑太像了。
不过更显稚气些。
这个宫女叫绿枝,是相府送来讨皇上好的。
这些日子,京中人人都知道了,从前他们嘲笑的那个秦桑,才是真的能牵扯皇上喜怒的人。
我想,皇上应该不会接受绿枝,毕竟他那么痛苦地想念着秦桑。
但他留下了绿枝。
封她为昭仪。
绿枝每日都陪着皇上,皇上教她写字,教她用树叶吹曲儿,教她对着药书认草药。
这些,是他和秦桑的过去。
他企图把这些记忆强加给绿枝。
他说:“朕认识秦桑那年,她也是这么大,稚气未脱,却提着个篮子扎在尸体堆里,她拿棍子戳了戳朕,朕哼了一声,吓得她转身就跑,没多久又含着泪回来了,找了些破布条子把朕背了出去。"
皇上说起秦桑,就会沉浸在回忆中,忘了我,也忘了绿枝。
绿枝作为新宠,势头压过贵妃和废后,如今也是骄纵了些,但皇上喜欢她的骄纵,他在绿枝身上看着秦桑的影子,他想把一切没给秦桑的都补偿在绿枝身上。
于是绿枝跟往常一样,拉着皇上胳膊娇嗔“皇上,臣妾还在这儿呢,怎么能想着别人呢?"
我低下头去,不忍再看。
我听到了沉重的巴掌声,皇上怒喝:“你算什么东西!"
绿枝被乱棍打死了。
皇上又开始了日日哀叹。
又开始日日见我,盼着我能说出些关于秦桑的新鲜事儿。
我给皇上开了服药,睡前喝,便会梦见日思夜想的人。
只是这药,极其损耗身体。
皇上很迷恋我的药,他沉迷于和秦桑在梦里见面。
皇上身体越来越差,他召来了亲信为他建造长生殿,他要和秦桑在这里重聚。
他坚信,他能再见到秦桑。
我不懂为何秦桑在时他横眉冷对。
秦桑走了, 他又如此放不下。
我看着他这几年头发几乎全白,三十过而已,却已十分虚弱。
吐血时一盅接着一盅。
他很惨,我却觉得痛快。
因为这一切, 都是我做的。
秦桑曾经求过我,她说能不能挟恩求报。
其一,她想离宫, 这个不难, 我有祖传的假死药, 家父曾凭这些药救了不少士兵。
其二,她犹豫再三,只是化作了叹气。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想让皇上死,但为了天下苍生她放弃了。
“孟太医,你我的亲人都为了战争死去, 若天子出事则天下大乱, 又要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天下才太平了多久呢?"
“我不想看到更多我们这样失去亲人的人了。"
她终是善良的。
把自己吃过的所有苦咽进了肚子里。
我也明白, 她疼成了那样, 也没有力气想太多, 做太多。
所以我劝她:“娘子只管养病,回家,便好。"
心都快死了的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好好活着才是要紧。
复仇, 交给我吧。
秦桑心怀天下,可我不是, 我只心怀秦桑。
从见到她的第一面, 我就想化解她眉间的愁苦。
在得知是她将父亲遗物带回后,我克制不住地爱上了她。
还好, 借着治病, 我时常能见到她。
秦桑离宫后, 我心里头的念想只有一个——杀了裴彻。
这是个细致活儿, 得慢慢来。
我给裴彻下了几年的药, 他终于要熬不住了。
他写下诏书,立张贵妃之子为太子,却由宋丞相监国。
如此, 握有兵权的张大将军便会被分权。
一文一武, 相互制衡。
而他自己,则整日关在长生殿里。
披散着白发, 穿着白衣, 整个人如戏台上的魑魅一般, 等着和秦桑见面。
可他等不到秦桑了。
我最后一次去长生殿时, 裴彻已经死了。
他趴在长生殿的玉阶上,吐出的血染红了白衫,手里还握着一小截树枝。
我抽走了树枝, 去回禀了张贵妃——皇上驾崩了。
而我,辞官回乡。
我要去找秦桑。
天南海北,我总能找到她。
杏花开时,我在茶铺讨了一碗水喝, 抬眼看到对面首饰铺子里有人穿着青色布衫,叉着腰对着我笑。
这碗水,倒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