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来痴傻,却有惊世美貌,爹为保护我,给我说了三门亲事(下)

发布时间:2025-06-06 08:05  浏览量:2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接上文:

13.

第二日和爹爹一起用早膳,他看着对面小口喝粥的我,冷不丁说道。

「爹照你的说法调查了阿珣的心上人,问他是否要我上门提亲。」

「他却说自己无心情爱。」

我睁大眼睛,事情发展似乎不是很对。

「他还说。」爹爹话头一顿,表情变得意味深长。

「自己只想专心仕途,照顾好娩娩。」

我一下子急了,肖珣这样说,岂不是让我之前和爹爹说的梦境变得更不可信了吗。

「他骗你的!」

爹爹不置可否,却转移了话题。

「你这些日子总是待在府中,难免憋闷,多出去走动走动。」

「明天西林山的花林宴爹爹下朝陪你去看看。」

我闷闷地应下。

然而等到第二日,爹爹却突然有急诏没法赶回来,只能我和奶娘一起去。

春日烂漫,山花之景如光照溪河,熠熠生光。

各家世界子弟小姐们穿梭在花丛中,饮酒对诗,互赠手绢。

我不喜人多,站在河对岸的树下暗自欣赏这和谐的一幕,心中放松。

奶娘去马车上取水了。

这时我却猝不及防被人拍了拍肩膀。

「薛姑娘?」

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交谈后才知道他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儿子。

「今日摄政王没有陪你吗?」

见我身边无人陪伴,他眼里闪过一点光芒。

「薛姑娘天姿国色,连这桃花都逊色你三分啊。」

王礼眯起眼看我,有一种打量的意味,我想要快步走开却被他拉住手。

「哎,别走啊,不如你我结伴去花林宴参加簪花大会怎么样?」

簪花大会是互有爱慕的男女一同参加的。

我不认识他。

我急了,他的手却死死扣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就往花林宴的台子上走。

就在这时,一条长鞭凌空而来,狠狠抽上王礼的手臂。

王礼吃痛地放开我的手,那鞭子的主人却不肯放过他,卷住他的腰身,狠狠砸在一旁的桃花树上。

桃花纷扬而下,透过片片飞扬的花瓣间隙,我才看清来人。

青骢红衣,踏风而来。

少年血红的发带像长剑的穗子,在尚显冷冽的春风中飞扬。

王礼好半晌才揉着心口从地上起来,指着来人气愤地跳脚。

「陆璟和,我告诉你,你摊上事了!我要回去告诉我爹,告诉皇上!」

少年挑眉,长鞭又是重重一甩,将王礼一尺边上的桃花树根都打出一条深深的印记。

王礼一吓,大叫一声,抖着身子气得快要晕过去。

少年做了恶作剧倒是很开心,随意地一个拱手。

「悉听尊便。」

接着,他看也不看放狠话的王礼,翻身下马到我面前。

「薛盈娩。」

他眸光亮得惊人,像溪水里淘洗打磨过的黑曜石。

「找到你了。」

他翘起嘴角,露出一颗尖尖的牙,像抓到猎物的狼狗,胸前的璎珞一点点的晃,连穗子都泛着一股得意欣喜的劲。

我有点懵,道谢过后便想走,却被少年戴着银质缠钏的手臂拦住。

我一步步退,他一步步近。

逼得我后背紧贴着桃花树干,大气不敢喘。

「你,你别过来了!」

见我如此戒备,陆璟和停住脚步,眼角有一丝疑惑。

「你怕我?」

没有,其实只是不是很喜欢他。

他前世被陆伯父陆伯母隐瞒才和我定亲,最后得知真相愤而出走。

他是最介意我是个残缺的傻子的人。

「可我若是早知道她是个傻子绝对不会看她一眼,你们这是骗婚!」

「你就这么急切地想要葬送你儿子的一辈子么?」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她配不上我。」

他那些厌弃我都记得。

这些话这辈子我不想再听一遍了。

「没有怕你,但是你一直拦着我做什么?」

他展开笑颜,「只是想来问问,薛姑娘可有簪花的人选了?」

他抬手伸向我的脸,腕间的银钏互撞出清脆的声响。

情急之下我慌忙低头埋住脸,他却扑哧一笑,「怎么?以为我要摸你啊?」

「在你眼里,小爷就这么急色忘礼吗?」

我被打趣得红了脸,才知道他只是方才将一朵桃花簪在了我的发间。

花林宴簪花大会,心悦的男女会将自己摘得的桃花簪在心仪之人的发间。

我着急忙慌地满头找那朵桃花,却被他捉住手腕,一张比桃花更绮丽的脸凑近。

「薛姑娘,我救了你,又把桃花给了你。」

他狡黠一笑,「不如,礼尚往来?」

十六岁的陆璟和生着一张恣意张扬的俊脸。

太尉之子,少年英雄,身上那股子潇洒的意气足以叫无数人暗自倾倒。

一双桃花眼定定看着人的时候,仿佛要将人溺死在里面。

然而我看着他的脸,却总是想到他与陆伯父和陆伯母说过的话。

「你们这是骗婚,若我早知道她是个傻子我根本连看都不会看她!」

我推开陆璟和,认真地道。

「我和你想的不一样的。」

我不是他心里完美的漂亮的世家小姐。

他追逐一生的那种闪耀夺目的人,是容薇。

而不是一个残缺的我。

他不要误会,我也不想再受伤害。

然而陆璟和却微微弯腰,大手揉了揉我的发顶。

「一样的。」

他的声音缓下来,像春天温柔的溪水,含着不着痕迹的温柔。

「薛盈娩,我找的就是你。」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时候,奶娘回来了。

我赶紧推开他,扯下头上那朵桃花放还到他的手里。

「这个我不要!」

14.

卫元 29 年,爹爹会在祭天大典上遭遇一场袭击,身受重伤。

虽然不致死,却也就此落下严重的病根。

谁也不知道,爹爹最后不敌卫缜序死在山崖下,是不是因为病根落下,身手不济的缘故。

我千叮咛万嘱咐,爹爹却还是有不可推脱的理由要参加。

我只能让他多带些守卫。

实在放心不下,我也带了些暗卫在附近守着,一旦有变,即刻支援。

仪式进行到一半,果然有歹徒在御前亮了匕首。

歹徒人数众多,爹爹护着陛下一路逃离,为首的歹徒却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我赶忙让身边的暗卫去帮忙。

那歹徒一时失手,爹爹便带着陛下躲进了密道,歹徒分外恼怒,转头看见正偷偷准备离开的我。

他稍加思考,「杀不了那老贼,便杀他最宝贝的女儿!」

一时间,所有歹徒放弃追捕爹爹,向我而来。

我慌不择路,带着仅剩的暗卫一路逃跑。

跑至竹林,歹徒已在十米之内,为首的歹徒奋力甩出一把短刀,擦过衣服划出一道血痕。

我被惯性一带,扑倒在地,眼看歹徒的刀刃凶狠地劈脸而下。

一把长剑硬生生在刀下硬挡出无数火星。

一个熟悉的身影比刀更快地拦剑挡在我身前,冲过来的瞬间几乎快出残影。

我没想到来救我的会是卫缜序。

现在还不受重视,连祭天大典都只能站在最边上的落魄皇子。

重生后我已经尽力不去听他的消息,却还是遇见了。

他救我,是又想算计我爹什么。

我偷偷摸摸爬起来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朝天上发射了爹爹给我的信号弹。

一只可爱的小狗烟花在天上绽开。

卫缜序身手不差,却还是苦战了一会才解决了匪首,剩下暗卫在和剩下的歹徒纠缠。

他今日参加大典,穿了身青玄色的锦袍,如今已经被血染透。

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那个歹徒的。

扔下手中浸了血的长剑,他一步步朝藏在树后的我走来。

身后隐隐亮起的是追过来的援军的火把,他染了血的侧脸浸染在火光里,或明或暗。

像地狱里爬出来的艳丽的恶鬼。

「娩娩。」

他抓住我的手,来来回回把我转了个圈检查有没有伤到。

看到我肩膀上露出的一点嫣红,他仔细看了半晌才确信没有伤到筋骨。

「痛不痛?」

他的声音像最轻的羽毛。

似乎怕惊扰,又怕一瞬间消失不见。

身上汩汩流血的伤口。

身后火光冲天的战局。

然而卫缜序都恍若未闻,只是定定看着我的眼睛。

一寸寸用贪婪眷恋的目光企图丈量我的所有。

他隔着衣袖抓住我的手,然而炽热的体温却毫无阻隔地传递进来。

以及,拼命压抑的心跳,却通过脉搏露了馅。

太长久等待的,终于在寻找中窥得一点天光的感情一瞬间汹涌而来。

然而我一看到他,眼前便都是疼痛屈辱的过往。

一点点痛不欲生。

一步步家破人亡。

都是他的杰作。

我拼命抽出手,垂眸强装镇定,声音却抖得不像话,「你放开我。」

「我不认识你的。」

为什么都换了一辈子了,还会遇到他。

卫缜序一愣,放缓声音,「我是十三皇子卫缜序,见姑娘有难这才出手相助。」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点诱哄,「我没有恶意的。」

前世他就是用这样温柔无害的表情哄骗所有对他来说有利可图的女子的。

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他。

更别说有勇气一个人面对他,慌忙的就想走,却被他拉住手腕。

「放开,放开!」

我一瞬间像只炸毛的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激动,拼命挣扎。

他要做什么?

又要欺负我?

还是又要算计我?

惊惧到了极点,却看见卫缜序拿着一个熟悉的镯子往我手上戴。

「你刚刚跑太急一路掉金钗玉镯,连你最喜欢的这个都掉了。」

他赶忙解释,眼里带着化不开的温柔。

「若是真的找不到了,你又要哭闹……」

然而还没等锁好环扣,我一把扯开那镯子往树林深处一扔,抓着自己的手腕慢慢后退。

「不,我,我不要了!」

卫缜序一愣,眼里洇起些怀疑,朝我走了过来。

「薛姑娘。」

我一步步在他的压迫下后退。

肖珣带着守卫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殿下,你弄脏娩娩的衣袖了。」

剑鞘冷冽,硬生生横亘在卫缜序前,阻挡住他向我的步子。

肖珣平日冷淡疏离,君子风度,此刻说出的话却刻薄得要命。

一双丹凤眼眯起,其中泛着点点讽刺的光芒。

肖珣仔仔细细看了看我身上的血迹,确认大部分是卫缜序的以后才放下心来。

两人前世便是死敌,如今一朝对上,更是剑拔弩张。

我没有看这两人,对着丛林里愈来愈近的火光露出点笑意。

爹爹来找我了。

奔向爹爹前,肖珣温声叫我仔细脚下,慢一些。

卫缜序轻轻叫了我一声,「薛姑娘,小心。」

肖珣冷着脸讽刺道,「殿下,如此关心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于理不合吧。」

卫缜序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定定看着我。

我被爹爹接上马,靠在爹爹后背,不看任何一个人。

离开的时候,我听见肖珣冷冷的声音。

「卫缜序,若非你用尽手段,你与娩娩的距离,便如今日。」

一个不谙世事被护在权臣身后,居高临下。

一个落魄皇子汲汲为名,终身仰望。

卫缜序轻笑。

「我机关算计,用尽手段可耻。」

「肖珣,你背信弃义,辜负恩情又该如何?」

「肖珣,你现在想起来你是她哥哥了。」

15.

重生后一切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本应按照我的想法,只要我不主动靠近就绝不会有交集的三人却自己来招惹我。

陆璟和次次邀约,新奇的玩意儿成堆的送来。

有时候我躲得狠了,隔日学堂的邻座就会见到他。

炎炎夏日,烈日与夫子的念叨都催人睡着,我迷迷糊糊用书挡住脸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人在一旁给我扇风,一时凉爽得很。

等睡饱后睁眼,却发现陆璟和眉眼弯弯坐在邻座看着我。

他与我之间摆了一桶冰,而他正拿着我的小扇,一点点将凉风吹渡过来。

我睡了一个时辰,他便这么扇了一个时辰。

中途无聊还把我的功课给写完了。

我着急忙慌地打开册子,却发现他用心的模仿我笨拙的字迹,一笔一划格外传神。

夫子绝对发现不了。

我松了口气,看着他期待表扬的亮晶晶的眼睛,一时感觉十分别扭。

我不想欠他什么,翻遍荷包却没带银子。

索性从头上拔了跟爹爹送我的价值连城的珠钗放在他桌上,一溜烟地跑了。

回到家却撞见刚下朝的肖珣。

本来想掠过他直奔内院,却不知他为何上前一步恰好堵住我的路,我收势不及一个猛子扎到他的怀里。

「好了。」他低低笑了声,揉揉我的脑袋,不经意间将我往怀里按去,「我回来了。」

我根本不是在欢迎他!

我想要解释,他却先行一步牵起我的手往内院走,「义父在等我们用膳呢。」

见我想说却被噎住的模样,他眉眼微不可见地弯起,眼底的笑意却在目光移到我发髻的一瞬消散。

「娩娩,我记得你出门的时候戴了那只环织蝴蝶金簪。」

他嘴角仍旧是笑着,面色却有些危险。

已经行至内院,我赶紧甩开他的手坐到爹爹身边去。

他神色不变,只是微微愣了一瞬便走到我对面坐下。

我吃得郁闷无比。

他为什么还没有露出马脚,这样爹爹就会信我的话,让他离我远远的了。

肖珣这辈子不再沉迷官场政事,日日回家用膳。

吃饭的时候对着他,连奶娘特意煮的甜汤都寡而无味。

一日在饭桌上没有见到他,我眉眼都舒展开来,夹了个大鸡腿到碗里准备美美大吃一顿。

然而清润带笑的声线在头顶响起。

「吃慢点,还有人和你抢不成?」

微凉的双手拢起我因为疯玩而松散的束发,仔细编成一条辫子。

肖珣跟在我爹身后,少不得出生入死,自小便弄剑挽弓,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编头发的时候,丝质的发带与他粗糙的手一同拂过我的颈项,激起一阵痒意。

我难受地缩了缩脖子,却被他轻轻按住,炽热的体温从掌纹映入皮肤。

时近夏日,闷热的风穿堂而过,撩起我翠绿的发带一圈圈缠住他的手腕,他微微一愣,收紧手握住。

「你又要这样惯着她。」

爹爹沉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惯得了她一时,可能惯得了她一辈子?」

我一怔,和上辈子一样的话。

「自然。」

肖珣轻笑,手里的发带在掌心捻了又捻。

「我会一辈子照顾娩娩,只要她愿意。」

爹爹脸色微松,刚要说什么却被我大声打断。

我从肖珣手中扯回自己的发带,眼泪都因为着急与胆怯而浮上了眼眶,却还是鼓足勇气,固执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我不愿意!」

我牢牢抓住那条青楸绿色的发带,像抓住大海里的一根浮木。

「我自己,会编辫子,不要你编。」

磕磕绊绊却义无反顾地说完,我不敢再看爹爹的脸色,急匆匆地推开肖珣跑了出去。

我前脚出府,后脚摄政王府不远处的天边亮起一束火焰。

熟练地躲过爹爹派来的小尾巴,我躲到城东一个小小的胭脂铺子。

这间铺子是我娘留给我的,连爹爹也并不清楚他的存在。

我躲在铺子的内间,看着娘安排的店主和伙计热火朝天地忙碌,心中感到一股心安。

娘说,我爹经常不是个好人,所以讨厌他,讨厌所有人的时候都可以来这里呆着。

我爹,其实很疼我的。

只是他并不听我说话。

百无聊赖,我趴在铜镜面前,认真地给自己描妆。

可惜手艺粗糙,脸画得像个猴屁股。

身后传来响动,我下意识回头,却见卫缜序掀开珠帘走进来。

身后跟着一脸焦急无奈的店小二。

「姑娘,这位客人非质疑我们胭脂的配方,一定要见你说个清楚。」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涂花了的脸遮住,卫缜序却还是看了个清楚,眼底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想来店主本人也是知晓自己卖的胭脂有问题,正在亲自试用找出答案呢。」

「你,你出去!」

明明指着的是卫缜序,他却偏头,借由我的名头赶走了小厮。

顿时内室只剩我们二人。

一身银鱼白锦袍的男人一步步走近,连袖口的金线都泛着不善的光芒。

我强装镇定,「你这样强闯民宅,我要,要报官的!」

「报官?」卫缜序挑眉,「抓谁?」

「抓一个可怜的用了你们胭脂后起疹子,前来要个说法的客人?」

「还是一个前些日子围场舍命救人,前来想探望一下薛姑娘你,却被扫地出门的救命恩人?」

卫缜序说着,语气委屈黯然,脚步却一步步侵略着我面前的方寸之地。

「你强词夺理!你个男人用什么胭脂?」

我大脑疯狂运转,终于是想到了问题关键所在。

然而卫缜序眯了眯眼,却没有被我吓住,甚至俯身过来。

我随手抓起一边的摆件作势就要砸他。

然而卫缜序探过身子,却只是捞走了桌上的茶杯。

随后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饮酌,「买给我夫人的。」

「你哪来的夫人!」

我下意识反驳,照日子算,卫缜序还是个连侧室都没得娶,无人关注的落魄皇子呢。

卫缜序闻言顿住饮茶的动作,薄薄的眼皮掀开,望向我。

「有的,她也像你一样,不善描妆。」

我颤了颤手。

与卫缜序刚成婚的时候。

我的发髻是卫缜序编的,我的眉毛是卫缜序一点点描的。

拿剑拿笔的少年,一开始手抖得不像话。

后来渐渐才熟稔。

可是后来的时候,卫缜序也曾弯腰在容薇身前。

绑住她的手,耐心地给她描眉。

心里又闷又赌,明明都已经重来一世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

还要来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不认识她!不认识,你走!」

卫缜序盯着我,没有动。

浑身的汗毛颤栗起来,前世的一切都在眼前过了一遍,我失去了理智,慌不择路地拿起一边的茶杯,狠狠地朝卫缜序砸去。

「滚开!」

其实说不清要他去哪,要怎么办。

就是害怕,就是痛苦,一瞬间无法喘息,连手脚都在痉挛。

茶盏脆弱,当下碎裂在地上,卫缜序的额头也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洇出的猩红色液体隐入他的眉间。

他的眼神沉冷暗淡,声音像冬夜浸凉的水,「娩娩,你记得。」

16.

不,我不记得。

我踉踉跄跄要往外跑去,却被他拉住手扯回。

按在怀里。

冰凉的手脚还没停止住颤抖,男人炽热的体温围上来。

反复摩挲温热着我腕间波动的血脉。

「娩娩。」

他一遍遍抚着我颤抖的颈,将我拢在怀里安抚。

声音带着点轻颤,温柔地一遍遍叫我的名字。

「不要怕我。」

我没有因为这样的安抚而感到平静。

反而是更加剧烈的挣扎。

「放开我,滚开!」

我向来胆小如鼠,不爱与人争辩。

此刻却像是被逼到绝路,狠狠咬住卫缜序前来安抚的手。

猛烈的血气盈满口腔。

他却没有松开桎梏我的手。

两人无声地僵持着。

最后是我先松口,微凉的泪水滚过我的脸颊。

落在卫缜序脖子上的牙印处。

他几不可见地轻颤了一瞬,终于松开些力道。

看见一张泪水满溢的脸。

「娩娩。」

他哑然失声,指腹撵上来擦我的眼泪,却被我躲开。

「你这辈子别想再利用我,利用我爹得到皇位。」

我挣开他。

「好。」

他答应得很爽快,几乎要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而他只是死死盯着我的脸,一瞬不瞬。

我被看的心里发毛,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他攥住手腕。

「娩娩,再和我说说话好吗。」

「你走后,我很想你。」

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你坐在至高无上的皇位上,拥有三宫六院。」

「一天十二个时辰,你都用多少来想我。」

我摇摇头,又远离了他一些。

「我不再像以前那么好骗了。」

「十一个时辰。」

只是一个讽刺而已,卫缜序却认真的看着我,给出了回答。

我轻笑一声,又在骗人。

「你想我,那你去地下见我了吗?」

本以为他会就此打住,正要离开,却听见轻轻的,缱绻挽留的一声。

「去了的。」

我却不信。

他总是满嘴谎言与欺骗,为了权力不择手段。

「下次不要再到这边来,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我知道。」

他微微一笑,「你和我说过的,你只带我一个人来过。」

因为信任和喜爱,这间铺子是我带他来的。

「现在我后悔了。」

我毫不犹豫。

卫缜序扯了扯嘴角,却到底没有笑得出来。

「好。」

临走前,我回头看着坐在茶几旁,似乎在想着什么的卫缜序。

他手上拿了一盏茶水,杯盏很平,茶液却一点点顺着他的手流下来。

「卫缜序,我爹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的。」

他上辈子将我和我爹害到那样田地。

一定要付出代价。

只要他有所动作,我一定会提醒爹爹出手。

卫缜序听见我的声音,殷切的忘过来,却只听见我的警告。

他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嘴角的笑容却温柔。

「好。」

这一天,他似乎说了无数句好。

而我只觉心惊,连看都不敢,向外跑去。

「娩娩。」

「别爱上别人。」

他在我身后轻声道。

我跑出老远,才发现发髻上不知何时松散了。

出门前肖珣给我编的青楸绿色丝带不知所踪。

只堪堪用一只石榴花金钗挽起。

我将那金钗拔下,送给了路边乞食的小儿。

17.

肖珣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前些日子被许配了人家。

我以为肖珣会像前世一样伤心不已,大醉一场,然而高中探花那日的酒宴上他却温和自得,看不出一点悲伤哀愁之意。

我躲在爹爹身后吃糕点,肖珣却将我单独揪出来。

「娩娩亲自恭贺我。」

他喝了点薄酒,声音像石子投入漾开涟漪的泉水,清越勾人。

爹爹挑眉,似乎并不意外,眼里浮起我看不懂的揶揄,从身后推了我一把。

我一个踉跄,糕点和我一起埋在肖珣胸前的衣服上。

温热有力的心跳从额头传过来,肖珣轻笑了声,胸腔微微震动。

而我却惶恐地拍着肖珣胸前的渣子,肖珣上辈子与我定亲后对我很刻薄的,我不小心将羊奶撒到他脚边,他会皱起眉头问我,「你就打算这样嫁给我?」

「对不起,对不起!」

我忙不迭地道歉,害怕被他又责问,胆颤心惊地抬眼偷偷看他的表情,却见他眼里一点微茫闪过。

带着微薄酒气的指腹拭去我嘴角的饼渣,眼底仿佛是无尽的耐心和温柔。

「我不会生娩娩的气,永远不会。」

「等会再叫奶娘拿个给你,吃得像个小狗一样。」

我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然而肖珣又说道。

「娩娩没有什么话和哥哥说吗?」

我盯着他胸口的饼渣想了半天,试探性地说了句,「恭喜你,祝你仕途坦荡。」

肖珣微微一愣,不死心地看着我,却见我像是真的说完了。

上辈子我提前背了好长好长的祝词,在肖珣高中的时候一句句很流利地说出来。

那是我两世背过最长最长的文章。

然而肖珣恼恨我,心中记挂着被爹爹逼走的心上人,听了一半就让我停住了。

那段折磨我大半个月的祝词,我以为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结果没想到一辈子还挺长的。

事到如今,只记得一个「仕途坦荡」而已。

「扑哧!」

宾客中有人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我偷偷看过去,所有人都一副严肃的表情,只有。

一脸嘲讽和幸灾乐祸表情的陆璟和。

见我偷摸看过去,陆璟和朝我眨了眨眼。

奇怪。

我郁闷地回头,却见肖珣颇有些伤神。

不过下一瞬他就调理好了,仍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娩娩真聪明。」

「贺礼晚上给我,我先去招呼宾客。」

邻桌有人敬酒,他恋恋不舍地放开手,轻轻在我俯身道。

我睁大眼,贺礼?奶娘没给我准备阿?

然而不等我细想,陆璟和又跑过来让我坐到他身边。

经过我爹身边的时候,我爹的手杖横在他身前,带着醉意的眸子睁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与我挨在一处的袖子。

陆璟和满脸笑意,声音甚至隐隐带了点讨好。

「薛世伯,你若是醉了便歇歇酒,我来照看娩娩妹妹。」

「是啊,老薛,我们这些老人家就别管儿孙们的事了,再说了,我儿很靠谱的。」

陆太尉满眼乐呵。

「我还没听过我们璟儿如此伏低做小的语气,还是娩娩厉害。」

陆伯母偷笑。

我爹还没说话,一道沉冷的男声响起。

「薛姑娘想与谁坐,应由她自行决定。」

是贺礼送了一堆礼单却都没来得及等记录,一大早坐在厅堂与我爹闲聊,眼睛却没离开过我院子门的卫缜序。

几次想和我说话都被我躲了过去。

陆伯父微微一愣,「看来抢着伏低做小的不止我儿一人阿。」

我爹手杖在手里转了个圈,饶有兴味的眼神在卫缜序和陆璟和间转了几圈。

我看着爹爹望向我的眼神,心下沉了几分。

爹爹没有信我的话。

他还是想我在这些人里找一个成亲。

「娩娩,选一个吧。」

他似乎醉了酒,单手支着头,难得露出些松散满意的神色。

语气轻快,言下之意仿若我是九天神女下凡选婿。

哪里知道这几个人我一个都要不起。

「爹爹,可不可以不要……」

爹爹却出言打断。

「十三皇子身侧对着厅堂,娩娩不喜风凉,便去璟和那吧。」

爹爹食指叩了叩桌案,拍板敲定。

陆璟和嘴角翘起,拉着我大摇大摆从卫缜序身前经过。

卫缜序神色未变,捏着酒杯仍旧一副温润如玉的做派,甚至继续与我爹相谈甚欢。

「十三皇子近日南平流寇一案,颇为勇猛多智,陛下也对你几多赞赏啊。」

「不过是四哥抱恙,我代为处理,不敢居功。」

……

等陆璟和欢欢喜喜拉着我坐下来才发现我并不高兴。

垂着眼睫,眼角一点晶莹湿润要落不落。

他急了,手足无措地拿手帕抹我的泪。

「你便如此,讨厌我么?」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眼眶红红地盯着他手腕上那条深可见骨的疤痕。

上辈子,陆璟和与我同坠山崖。

他的手腕被卫缜序的箭穿透而过,我曾一遍遍用裙摆的布给那道伤口止血。

所以记得很清楚,那道伤口的样子。

「你记得的,对不对?」

18.

这辈子种种迹象,足以表明这三个人也不知为何重生了。

我虽然呆愣,但历经一世人心险恶,倒还不至于迟钝到这一点都还看不出来。

陆璟和一愣,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温柔。

「嗯。」

他记得。

记得黑而压抑的山道间,他像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一样静静等待死亡。

他自小桀骜,行事随心。

终生追寻耀眼不可方物的,完美而无瑕疵的一切。

从前他觉得静静站在桥头看花的薛盈娩是,可后来发现她那样残缺。

父母骗婚,他叛逆出走,在边塞找到了自己的月亮。

她那样温和高贵,不该困在死去的人身上一辈子。

也不该受边塞一辈子的风霜。

他自请护送她回京。

可是哪曾想,卫缜序看上了她。

帝王的爱,是不可抗拒的雷霆。

陆太尉把陆璟和关在房中整整一月,才终于止住他抢人的心思。

等陆璟和被放出来的时候,木已成舟。

他麻木自己容薇和卫缜序有少年情谊,却在容薇好不容易送来的书信里知道。

她不愿意。

筹谋数日,他在深夜起兵。

提前送走父母亲人,他赌上自己全部身家性命,点燃一城烽火。

宁可放弃所有荣光,背负一世骂名。

然而在快要抓到心上人手的时候,她迟疑了,将另一个人推给了他。

情况紧急,不容得任何变数。

他只得带着薛盈娩出逃,想用她的命来换卫缜序一个筹码。

然而他没想到,卫缜序那样轻视她的命。

不是说,他们琴瑟和鸣么?

万箭齐发的瞬间,他掐住薛盈娩脖子的手被射穿,他与她一同坠落悬崖。

那一刻,容薇的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终身追寻的,却在这一刻宣布破碎。

黑暗逼仄的山涧,他放弃了所有生的希望,脸上被山石划破的伤口汩汩流血。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然而不远处的洞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却在努力寻找着出口。

嚼着苦味的野草和野果,偶尔往他嘴里灌一点山泉水。

她似乎真的很想活。

可是她也和他一样,什么都没有了,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他没有管她,任凭她给自己包扎,给自己喂水喂果子。

听她害怕地在野兽嚎叫的黑夜不敢睡着,坐在他身边自说自话。

「陆璟和,我好想奶娘和爹爹。」

「你呢,会不会也很想陆伯父,陆伯母。」

想的,他对不起他们。

滚烫的泪水几乎要灼伤皮肤,那人注意到,微微凉的小手凑过来,带着点薄薄的茧子,却很轻柔地给他把眼泪抹去。

「我们会出去的,别哭,别害怕。」

她喃喃地说着,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劝自己。

他偶尔昏死过去的时候,薛盈娩就会害怕地一直拍他,把他的伤口拍得好痛。

「别睡,你别睡呀。」

他醒来时便看到一张脏兮兮的脸,和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

「求你别睡好不好,我一个人好害怕。」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陆璟和说了这些天第一句话,声音干涩得要命。

「你为什么想要出去?」

「我很想很想见奶娘。」她似乎还有想见的人,但她动了动唇,没有说出口。

「我想,陆伯父陆伯母一定也很想见你。」

她声音轻轻,眼神也轻轻。

陆璟和却身体一震,心脏仿佛被重锤锤过。

她背着他一点点穿过山涧寻找出口的时候,和他讲了很多。

山外漂亮的花草,温暖的阳光,还有一望无垠的自由。

支撑不住将头埋在她肩膀的时候,陆璟和在想薛盈娩所描述的场景。

漫山肆意生长的无名小花,除此之外,便是空旷。

绚烂的朝霞因着幕布的旷大也宛若触手可及般在眼前。

漫山的花,空旷的天地,所有阳光照在身上却不压在身上的自由。

陆璟和喜爱完美的东西,喜爱发光发亮的珍贵的一切,所以满世界去找。

最后却是在世界暗下来的时候,找到了。

上辈子他迅速成长,东山再起,然而带兵杀回来的时候。

斯人已去。

这辈子他势必要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少年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眼望去,是一双明亮如火炬的眸子。

「我记得。」

「薛盈娩,这辈子,你选我吧。」

「我带你走出这京城,去看你说的那些美景和自由。」

杯盏碎裂声自不远处传来,卫缜序一脸阴沉地望着这边。

手中琉璃盏四分五裂。

指缝里渗出点点猩红的血。

宾客们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互相谈天说地。

一片喧闹中,我低下头,不想被卫缜序窥探我们的对话。

我轻轻叹息一声,「陆璟和,我当时救你,是不想陆伯父陆伯母伤心。」

「他们一直对我很好的。」

顿了一瞬,我望向陆璟和眼底,声音像轻飘飘的云。

「你知道我再活了一世,为什么笃定我记得的是我们山涧里互相扶持。」

「而不是你退婚时候的恶言,不是满城风雨下我的难堪,不是你挟持我的冷漠,不是你为容薇豁出去命的决绝。」

他眼里露出些懊悔,想与我解释什么。

我却对他轻轻一笑,「没关系,我不怪你。」

所以解释都没有必要。

「我既然记得一切,那便不可能选你。」

「你既然也得了机缘再来一世,那就去做上辈子你没完成的事吧,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说罢,我离席而去。

我只是比较笨,性子软。

不是记性不好。

可是所有人都似乎默认他们回头,我就一定要感恩戴德。

不是的。

19.

我未曾见过肖珣这样不讲理的人。

喝了点薄酒就追着人家要贺礼。

我说没有他还不信。

「有的。」

他执拗地堵在我院子的门口。

「你若是要贺礼,王大人,李大人他们送的还不够吗,都快把你的后院堆满了。」

「那你的呢。」

他双手圈住我的手腕,弯腰与我平视,声音放缓。

「娩娩,你给我的呢?」

「真的没有。」

我无可奈何。

他摇头,「不,明明有的,那块玉玦。」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上辈子在他高中时我把我娘留给我的那块玉玦送给了他。

放在奶娘绣的香囊里面。

我自然是不会绣香囊的,所以奶娘让我说那是我绣的,为了讨他欢心。

只是肖珣看见了后,一下子识破,冷笑着将那香囊丢到炭盆里。

连玉玦都被烧出一条缝隙。

后来我把那玉珏塞在他平日里穿的衣服上,到底是送出去了。

如今这块玉玦正是好好在我心口挂着。

这一世,我才不舍得送出去。

肖珣大概是真的醉了,说起话来毫无遮拦。

「我明明,一直带着的,死前也未曾放开,却还是没能带走。」

他低笑了几声,带着点夙夜凉气的手抚上我的脖颈。

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我,却又像透过我再看另一个时空的人。

「娩娩,是哥哥太傻,是哥哥不好,把你一个人丢下。」

「丢在吃人的皇宫,丢在卫缜序这个暴君身边。」

我抬手碰了碰他湿润的眼角。

有些新奇,「竟然真的是眼泪。」

他哑然失声,看着我孩子般把玩他的眼泪。

「肖珣,你怎么会是太傻。」

我轻笑着摇头,感受眼眶渐渐变得酸胀。

「你分明就是,故意丢下我的。」

20.

我缓缓说出这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卫缜序知道。

容薇知道。

连陆璟和都知道。

若他真的心疼过我,那为什么爹爹死的时候他没有阻止。

为什么爹爹被造谣诋毁的时候他还在推波助澜。

为什么我在皇宫位份一降再降的时候他没有来。

他那个时候,明明就是万人之上的左相,振臂一呼,千万追随。

爹爹算无遗策,他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后来凭借声名势力与手握主要军队的卫缜序很是分庭抗礼了一段时间。

他明明可以,很轻易地让我过得好一点。

可他就是这样冷眼看着我,在深宫一点点枯萎。

这些,卫缜序为了让我更伤心,都曾经掰碎了讲给我听过。

好像所有人都把情谊当成玩笑,数十年兄妹,式微时夫妻,所有人都突然丢掉从前往前走。

只有我呆呆地站在回忆里,不懂怎么一瞬间孤立无援了。

傻傻地日夜担忧,他是否会在权力争斗中受伤。

是否能逃出升天,安然无恙。

因为一封书信就敢孤身下牢狱,私自放走死囚。

将我爹送给我的价值连城的珠钗打包做他的盘缠。

不求他东山再起,只求他安然无恙。

然而最后却真的是他,在我爹的马匹上做了手脚,也是他为了达成目的,害我爹遗臭万年。

「肖珣,你现在想起来你是她哥哥了。」

卫缜序冷着脸说出的这句话时时刻刻提醒着我。

肖珣,在我望向他的每一次,都曾狠心地丢下我。

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掉,肖珣伸手接住,却又像被烫到一般移开手。

「娩娩,你相信哥哥。」

「好。」我含着眼泪点头。

「那我问你,是不是你在我爹的马上动了手脚?」

他顿了一瞬,艰难吐出个「是」。

我扯了扯嘴角,「我爹被陷害污蔑一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他慌了,急忙解释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娩娩,为了推翻卫缜序,恢复正统,这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所以是你,是吗?」

我打断他的解释。

肖珣沉默了,点头。

「那你也好意思,说是我哥哥?」

我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眼里充满了讥讽。

眼泪盈盈在眼眶,可我死死压抑着没有叫它落下。

肖珣张了张口,将我抱入怀中。

「娩娩,娩娩。」

「哥哥知道错了。」

泪水决堤在他魏紫色的衣襟,像一串串剔透的珍珠坠在那交错穿织的金线上。

「我爹死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阻止,你明明可以的!」

「我被卫缜序欺负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来救我,你明明也可以的!」

我一下下锤着肖珣的肩背,又痛又委屈。

我只是不愿去想。

不是感知不到。

肖珣的冷漠,退拒,叫我怎么一次次敢向他伸手求助。

他明明就是,恨我,恨爹爹。

所以狠心丢下我。

「爹爹走了,我也死了。」

「你想起来你是我哥哥了。」

我被紧紧抱在他的怀中,明明紧密的没有任何缝隙。

我却觉得身体没有任何凭借般无力飘零。

今日的夜空,没有星星。

像我曾独坐宫中,想不通诸多变迁的夜晚。

「娩娩,我去找你的,我拿着你给的那些珠钗金条东山再起,招兵买马,联合陆璟和杀回京城。」

「我们恢复了卫室正统,我破入皇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

「可是,你已被那暴君……」

肖珣咬牙切齿,似乎无数恨意流转在心间。

「迫害致死!」

我听着他的解释,并没有感到什么复仇的畅快。

也没有感受到什么被疼爱,被重视。

他本就是要匡扶卫室的。

为什么要打着救我的名号。

何况。

我声音轻轻,「肖珣,你敢说我的死,没有你出的一份力。」

他顿时浑身僵硬。

我的死,卫缜序罪行居首。

他又何尝不是无数个暗处的推手。

将我一步步推向绝望。

我突然感到一阵疲倦,推开肖珣。

肖珣紧张的捉住我的手,声音都在颤。

「娩娩,哥哥重活一世就是为了补偿你,你别恨我。」

我抽回手。

「你若是真的顾念昔日情谊便好好孝敬爹爹吧。」

「至于我。」我坦荡的看向他神色翻涌的眼底。

「我不恨你。」

「但是别再纠缠着我了。」

他仍旧不肯松手。

探花郎的庆功宴,他合该英姿勃发,万众瞩目。

然而夏夜里,脸色惨白,神情落寞,肩头浸着薛盈娩的泪水,将他的血肉都要烫出几处洗不掉的烙印。

「肖珣,你记得你十岁生辰的时候许的愿望吗?」

肖珣一愣,谁还会清晰记得年幼时的戏言呢。

他有太多事务要忙,有太多人要见。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轻轻扯了扯嘴角。

「不记得了吗?那我告诉你。」

「你当时说,要做人上人,要让母亲的旧案平凡,要匡扶旧政,要接济天下黎民百姓。」

肖珣点头,这是他一生的追求。

他一直都记得的,并且一件一件做到了。

「还有。」

我侧过脸,迎着稀薄的月光。

「你说,要薛盈娩天天开心。」

年少并排于人生理想的承诺,最后轻易的散在风里。

唯有七岁的薛盈娩和十七岁的薛盈娩一样站在原地,期盼着肖珣回去见她。

「你食言了。」

终于可以挣得开。

也终于不再有牵绊。

21.

陆璟和上战场前拦下我向我求了只耳珰。

少年骑在赤色宝马上,意气勃发。

眼眸却如同深秋清潭的水,泛起期待与恳求的光芒。

束发的红色飘带迎风而起,潇洒恣意。

「哪怕是一条系发的绸带也可以。」

「薛盈娩,我想带着有你气息的一件物什。」

我抿了抿唇,「你,一路平安。」

马车悠悠而去,没有留下任何。

我靠在马车的软垫上,思绪飘远。

这一世,卫缜序,肖珣,陆璟和三人都带有上一世的记忆。

皇位政事的争斗,愈加惨烈。

原以为卫缜序这一世没有我爹的助力会惨败而归,却没想到他另有手段。

上次的江南水货一案中甚至反将了肖珣一军。

「陆家那小子的成败,是打破局势平衡的关键。」

爹爹老神在在的坐在太师椅上,随手翻阅着手边的册子。

他本来十分忧愁我的婚事,私下里找了许多青年才俊审核。

甚至几次撮合我和陆璟和。

直到我有一次与他大吵一架,他冷静下来问我。

「娩娩,你说你那个梦里,爹爹几时走的?」

我愣了愣,有点不愿意回答。

那是我永生难忘的日子。

「卫元 29 年。」

爹爹一怔。

那年,爹爹刚好 35 岁。

后来我有好几日都不曾见他,听说他是去天坛为我祈福了。

他回来那天,眼眶红红,爱怜的摸我的头,却什么都没说。

第二日我才知道。

卫缜序前夜去往陵城调查案子时,遇到伏击,被歹徒重伤。

右手被箭矢射中,筋脉尽断,终身无法拿剑。

他随身所带亲信也被灭了大半。

一个身怀残缺的皇子想拿天下,朝中大臣都颇有微词。

「娩娩,卫十三欲图称帝,你可答应?」

那夜,爹爹的披风上带着点点的血腥气。

他夜里回来时,问了我这么一句话。

我顿了顿在风筝上作画的手。

「爹爹。」

灯火如昼,晃到我的眼,我垂眸。

「你不要放过他。」

重生后我未曾详细向爹爹提起卫缜序对我的迫害。

和爹爹讲述时不过一句,「他对我不好」便了事。

其中细节,于爱我的人,也是伤痛。

更何况,他是爹爹亲手选的人。

他着急的将我托付给他,要他在天坛下许下诺言,一辈子照顾我。

最后他却毁了誓言,叫我一世凄苦。

如今看来,爹爹却是不知如何打听到了全部。

「痛不痛啊。」

他握住我冰凉的手,轻轻按住掌心曾被箭矢贯穿的地方。

一成力道都不敢用。

他脸上一向凌厉冷漠的神色褪去。

人前只手遮天的摄政王殿下,是曾经的战场杀神,是搅弄权势的奸臣。

却在一个微风吹过的夜晚,流下又痛又悔的一滴泪。

我放下画笔,擦了擦他的眼泪。

「爹爹,那是一场梦啊。」

爹爹哽咽了一瞬,半晌抹了抹眼泪。

「对啊,一场梦。」

他笑着,「是一场梦。」

这一夜,是他第一次耐心的坐在我身边,看我在风筝上画上喜欢的图案。

灯下父女两的影子影影绰绰,像娘亲走时的那一夜。

相依偎。

22.

陆璟和在前线胜了。

然而班师回朝的时候却遭遇伏击,几百亲信一同困于山谷。

生死难测。

圣人震怒,身体情况急转直下。

卫元 25 年,帝薨。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应是十四皇子即位,爹爹摄政。

再是四皇子突发恶疾,卫缜序登基。

然而这辈子,十四皇子早早在圣人薨逝的那个雨夜,自戕追随。

没人知道实情,却只在寝宫饮酒自尽的十四皇子的尸体。

朝中上下,新臣以肖珣为首,极力反对卫缜序即位,质疑他暴虐无道,血统不正。

旧臣则几多被卫缜序收入麾下。

帝王之位坐了几十年,他的手段更甚当年。

笼络群臣,部署军事,在所有人都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早已借由前世的经验丰满了自己的羽翼。

陆璟和生死未卜,朝中卫缜序与我爹和肖珣两方对峙。

「摄政王,父皇要你匡扶大卫,我与皇弟都是姓卫,扶哪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何况,我比十七弟,更适合。」

我爹轻嗤一声。

「陛下托我匡扶卫室,扶的是正明之君,以治如今之乱世。」

「你扪心自问,你是么?」

卫缜序丝毫没有被激怒,神情轻快。

「舍我其谁?」

我爹被他的厚脸皮气笑,卫缜序却上前一步,亲自给他整了整衣襟的褶皱。

「陆璟和已死,皇兄们不堪大用,皇弟又尚且年幼。」

「薛大人,这个皇位,我势在必得。」

「也许过去我做的并不好,但是从现在开始,卫室的帝王,以及娩娩的相公,我都会做好的。」

我爹推开他,戳破他的虚情假意。

「你做梦。」

两派不欢而散,卫缜序今日寄给我的书信与珠宝和我爹一个时间抵达。

「卿卿娩娩……」

「混账。」

肖珣愤怒的撕碎纸张,「送回去!」

爹爹在他身后按住他汹涌的情绪,眼神深暗,「这皇位,他坐不成的。」

卫缜序七日后登基。

然而第六日,陆璟和回来了。

一身伤,也带来了扳倒卫缜序的最后一击。

23.

谋杀朝廷功臣。

做局害死十四皇子。

以及,接生乳母的供词。

卫缜序,并非卫室血脉,而是他母妃与胡人首领苟合生下的孩子。

烽火之下,拼死一搏。

我是在睡梦中被人打晕带走的。

醒来的时候,我已在前往疆外胡人领地的马车上。

并不起眼的马车,内饰却豪华无比,轻薄的被衾枕头垫在我的身下。

男人将我的头放在膝盖上,温柔的一下一下给我梳着头发。

见我醒来,他温柔一笑。

「娩娩,醒了。」

我慌忙的掀开幕帘,却发现马车外全然陌生的场景。

「你要带我去哪?」

卫缜序揉揉我的头,将我拘在怀里。

「去哪?当然是去我出生的地方。」

「我会在那个地方称王,你照样是我的王后。」

他的声音温柔的发腻,却让我感到无比的恐惧。

像一条阴湿粘腻的蛇,一点点缠绕上我的身体。

「我不要!你放我回去!」

我奋力挣扎,撞上卫缜序受伤的那只手,他闷哼一声,却将我圈的更紧了些。

「回去找谁?你爹,还是肖珣,或者是?」

「陆璟和?」

卫缜序一手拘着我的腰,一手掐直我的颈项。

细密的吻落下来。

「你只能想着我,只能看着我。」

锐利的牙齿在薄薄的皮肤上落下疼痛而泛红的印记。

像蛇类标记领地。

「你是我的。」

「我不是!」

他轻易卸了我的力道,痴迷的吻着我的侧脸,将我紧紧抱着。

仿佛松了力道便怕我消失不见一样。

「皇位,血脉,势力,这些我都可以不要。」

「但是薛盈娩,你是我的。」

「从一开始,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在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薛盈娩就站在他身边了。

「我知道我做错了事,但你相信我,我会弥补的。」

「这辈子我绝不会辜负你,不会娶别人,不会害你爹,更不会伤害你。」

他左耳的银质耳珰磨着我的皮肉。

如同他的吻一样冰冷。

他言辞诚恳,然而我无动于衷。

「疯子!」

我拼命挣扎,从头上拔下金簪,向着他的脖颈刺去。

他抬手抵挡,仅仅是一瞬的失神,但那也够了。

我逃到窗边,手链中藏着的信号弹对准窗帘外的天空。

一触即发。

卫缜序定定看着我的动作。

我们俩都知道这颗信号弹发出去后意味着什么。

我会得救。

而他会被盛怒之下的我爹赶尽杀绝。

他看着我的脸,扯了扯嘴角,「薛盈娩,只要你舍得。」

话音刚落,一束小狗状的信号弹在天际绽开。

他的笑容愣在嘴角,随后高声对着驱使马车的士兵。

「加快速度。」

我震惊,「你疯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丢下我赶紧跑,赢得最后一线生机。

他带着我无疑是自寻死路。

然而他将愣住的我抱在怀里,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快和疯狂。

「娩娩,赌一把吧。」

「是我先入胡人地界,还是他先找到你。」

「赢了你做我的王后,输了。」

他顿了瞬,轻笑道。

「输了我把命赔给你。」

马车疾驰的那个时辰,我与卫缜序都没有动。

他炽热的心跳贴在我的后背。

他说,「娩娩,像不像我们刚成婚的时候,什么都握不住,却什么都敢一起去碰一碰。」

「只要心靠在一起。」

我没有回话。

一道鹰啸划破天际。

我爹追上来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晚霞也如血色。

被箭射中心口的卫缜序在原地缓了会,笑着折断箭端。

他似乎想向我走来,可是只是一步,又一只箭穿透他的肩胛骨。

「薛盈娩。」

他又走了一步。

这次射中的是膝盖。

他半跪在地上,走不了了。

我眼里渐渐溢出些泪花,刚要慌忙擦去,却被他瞥见。

「娩娩,是为了我哭吗?」

他勉力扯起嘴角笑了声。

我摇头。

「不是的。」

「卫缜序。」我望向他的眼睛,满眼泪水,也满眼恨意。

「我最恨你了。」

恨这个字太重,太陌生。

我最开始并不知道恨的意义。

后来是卫缜序一笔一划教我如何写这个字。

也是他一点一滴教我将这个字体会清楚。

卫缜序一愣,脸上那副讨人厌的笑容终于一点点淡去。、

原来如此。

他教会她爱恨,却又用爱恨的剑刺向她。

他曾经对她最好,所以,她也最恨他。

「薛盈娩。」

倒下的瞬间,他深深望过来,对不起啊。

我以为我的眼泪是怕的。

然而擦得时候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并没有在为卫缜序惋惜。

只是。

秋日天凉。

我爹将外袍披在我身上,将我拉上马背。

靠在我爹背上回家的时候。

我低声问。

「爹爹,你这次还要我嫁人吗?」

爹爹摇头,语气温柔。

「不要了。」

「这次爹爹,会陪你很久很久。」

番外:

1.

卫国国师裴向衍,天人之后。

可勘国运,可窥机缘。

薛衡曾经救过他两次,所以得到了两卦。

第一卦,算他妻子早逝。

薛衡震怒,将裴向衍打了一顿,处处给他使绊子。

他觉得这个年轻的国师胡言乱语。

然而此卦出后的第二年,他的妻子死在了自己怀中。

裴向衍给别人算的卦也一一应验。

薛衡思虑再三,去兑现了另一卦。

这一卦,是算薛盈娩的命运,还是算他的。

他想了很久,算了自己的。

只要他在,薛盈娩自可无忧。

然而卦象却显示,薛衡享年三十五岁。

裴向衍不会算错。

薛衡在书房呆坐许久,最终他决定一定要在三十五岁之前托付好薛盈娩。

他的女儿天姿国色,善良心软,却并不聪明。

一定要一个权势滔天的人来护住。

然而这一世,薛衡去天坛底下祈福时,裴向衍主动找到他。

「薛衡,卦象变了。」

「天有变数,你的命数是……」

「寿终正寝。」

2.

等陆璟和与肖珣杀回京城的时候。

却发现卫缜序早已不堪一击。

他整日沉迷炼丹,兴宣法术。

说是,要找一个人。

二人若有所感,奔至金鸾殿,却见宫殿新如重建。

一切如常,宫人洒扫,然而斯人已去。

那是一场不可遏制的大火。

连陛下都险些冲进去,受了重伤。

城门破,百姓降。

然而帝王却不见了。

他们最后在天坛下看见了自戕的卫缜序,剜心而亡。

年轻的国师缓步而下,走到肖珣二人面前。

他手中是一个熔炉。

熔炉里放着一颗尚且跳动的心脏。

「轮回之门的开启,需要三颗心脏。」

「他用十世的气运向我换了这次机会,并嘱咐我等待你们的到来。」

3.

鹅毛大雪的午后, 是肖珣与薛衡父女的初见。

他跪在街头卖身葬母。

一个好禁脔的权贵摸着他的脸露出淫邪的笑容。

他心中一阵后怕, 拉住了经过的女孩的裙摆。

金线云团,粉雕玉琢,盈盈一双眼睛忘过来的时候像懵懂的小鹿。

「妹妹,救救我。」

肖珣后来砥砺半生。

位极人臣,平反了母亲的冤案,也守诺匡扶了卫室正统, 接济了天下百姓。

官场浮沉,岁月流转,曾经懵懂的喜爱与遗憾与时光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路过年少时错过的那个女子夫家的庭前,他留下一沓银票。

他了无憾事,却始终对不起一个人。

一个习惯了小时候牵着他的手说害怕。

长大后却不敢再向他伸手的人。

诡谲的朝政,互斗的局势之下。

他身陷牢狱。

本以为斗输了就此了却余生。

却有个小小的声影溜进牢房。

「肖珣, 我来救你了。」

抬眼望去,是一双清澈的眼睛。

十五年间, 从未变过。

4.

卫缜序总觉得这世上人心险恶, 利益角逐。

真心与信任稀薄的像一张浸过水的纸。

亲生母亲可以看着孩子被人羞辱殴打, 拍手叫好。

所以他也可以用她的命,证实自己的身份。

他生来便站在泥泞里。

是靠着狠心与决绝一步步爬上来的。

直到薛盈娩的出现。

他并不嫌弃她是个傻子。

就像他并不在意她除了薛衡女儿以外的任何价值。

他在天坛底下随意的许下誓言。

他不会违背的, 一生照拂而已,换一个皇位,他血赚。

然而直到把真心赔进去, 他才知道,薛衡的女儿,比他更厉害。

会用小小的搓过的手摸他的伤疤。

「痛不痛呀。」

会在朝臣叽喳的夜晚坐在门口等他回来。

「嬷嬷许你坐在门槛上?」

「她不许, 我偷偷坐的。」

「为什么。」

「我想早点看到你回来。」

会在他午夜梦回喊出母亲名字的时候抱住他。

他鬼使神差对着一个傻子说起了自己的从前。

他想,如果她笑他, 看不起他, 那他就要杀了她。

然而那人没有做作的哭泣,没有嘲笑的表情,只是静静的听完。

似乎并不很能听懂。

他挫败的和衣睡去, 那人的手却摸上来。

「卫缜序, 她们不喜欢你的话,正好我喜欢你。」

春华烂漫,薛盈娩脸上的胭脂色却压过一筹。

「原这」牵着她的手登基的那一刻,他真的脑海中闪过那个词。

少年夫妻。

然而帝王座下, 何来永恒的真心。

卫缜序违背了誓言。

其实若一丝真心也无, 卫缜序是能庇护薛盈娩一辈子的。

偏偏就是曾有真心, 才叫他又妒又恨又怨, 如何都不好过。

他与容薇, 是见色起意,也是互有利用。

帝王的爱,自上而下。

要她承受, 也要她付出代价。

荣宠之下, 也该是她为他付出。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拉她挡剑。

然而伸过来的却是另一只手。

那一刻薛盈娩说,她不恨他。

卫缜序突然想起来,他爱她。

这世上最珍贵的,最闪光的, 最不能失去,最一定要我在手中才能存活的。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