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爹拿我换他白月光，这次我让他换场空

第1章 我心昭昭

母亲是踏过北蛮城池的彪骑将军之独女。

父亲为了心头白月光，亲手将她送给北蛮。

他说：“为了边关安宁，我只能把你母亲交出去。”

我光顾着哭，没有说话。

后来白月光被俘，他又想让我去换。

只是这一次，他未必就够如愿了。

母亲的尸体被送回将军府那天，正是我及笄之日。

我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怔怔看着父亲趴在那简陋的棺木旁，哭得站不起身。

“夫人......”他瘫倒在地，抬手抹泪，“是我对不起你！”

围观的士兵也跟着抹泪。

“沈将军您别太伤心了。”

“夫人泉下有知，看到您这样只会更加难过。”

他想碰母亲的脸，我目光一凝，侧身拦住他。

“别碰，很脏。”

他垂眼起身，顺势收回手。

可我说的是他太脏，根本不配碰我母亲。

一个布衣女子从人群里走来：“将军，粮草匮乏，不能铺张浪费。”

“夫人舍身救了霜儿，就让霜儿替夫人下葬吧。”

父亲点点头，大手一挥，让兵士带走棺木，连个陪葬的物件都没有。

默默回到房间，我拭去泪水，对镜盘好发髻。

扯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

母亲，您看，昭昭一个人也可完成这及笄礼。

父亲的眼睛分外清明，他试探地问我：

“昭昭，你不要怨恨父亲。”

“为了边关安宁，我只能把你母亲交出去。”

我看着铜镜里的人，没有说话。

忽而想起小时候北蛮人屠村，他把我扔给敌军时。

是母亲拼了命将我抢回来。

如今，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母亲，害她死无全尸。

是我无能。

可那两个人也别想好过。

第2章 我心昭昭

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开口时喉咙已有些干涩。

“父亲大义，女儿不怨。”

“父亲操劳甚多，不必担忧女儿，过几日......女儿就好了。”

孟霜进府，他自然会马不停蹄地关照一二。

听我这么说，父亲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才是我沈确的好女儿！”

“你不要太难过，父亲会在军营中给你找个夫婿，女大当嫁，也是你母亲的心愿。”

与刚才在府门口的伤心欲绝不同，他离开的脚步异常轻快。

我望着那抹残影，掌心很疼，心口更疼。

霜儿......孟霜。

我还是从父母亲的一次次争吵中记住了这个名字。

一个父亲念了半辈子的白月光，还有她的儿子，宋子竹。

孟霜自小服侍父亲，后来，被母亲指给了别人。

母亲多次发现父亲和她的书信往来。

得知她夫君死后，更想悄悄将她接回府中，母亲自是不让。

为此，父亲把母亲打得卧床休息了好几个月。

那时候我才知道，父亲原来是恨母亲的，恨她私下把孟霜发配出府。

也恨她执意要嫁给他。

只是没想到，这一恨就恨了这么多年。

直到北蛮人指名要用将军夫人去换。

而我还天真地想着，父亲应是会顾念些往日情分。

他明知道母亲是踏过北蛮城池的彪骑将军之独女，北蛮人恨不得将母亲千刀万剐。

却还是把母亲拱手送上。

起身拂开玉簪，我打开母亲给我准备的嫁妆箱子，拿出那把小巧精美的匕首。

少时她只是说我体弱，练刀法可以增强体魄。

现在才明白，母亲原来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先，怕我不能自保。

母亲，您放心吧。

我再不是以前那个沈昭昭了。

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向所有伤害您的人复仇。

第3章 我心昭昭

犹记得母亲说她为了嫁给父亲，甘愿放下手中刀剑，学着洗手作羹。

就只为做父亲心中贤良淑德的妻子。

可换来的却是两看两厌，直至亲手被夫君送给敌军的下场。

真是不值。

脑海中母亲的笑脸和面目全非的样子交替闪现。

胸口的恨意喷涌而出，我猛然挥出一刀，结结实实砍在树干上。

树干颤抖，窸窸窣窣的树叶随风而落，散了满地。

我忍着泪，回忆着母亲教我的那些刀法，一刀又一刀。

直到手臂酸软无比，才慢慢停下。

我泪流满面地瘫坐在石凳上，却意外听到一道童声。

“母亲，将军真能把我视如已出吗？”

“当然了，母亲自小就跟着将军。”

“若不是将军夫人阻扰，我们早就应该回到将军府的，何至于吃这么多苦。”

“咱们母子生若浮萍，只有攀紧了将军这根高枝，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我勾起了浅浅的笑。

真是可笑。

父亲自以为深情至极，用母亲换取孟霜母子的性命。

可他们母子，却全心算计着如何攀附权贵。

不过，我忽然有些好奇。

有朝一日父亲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后悔。

第4章 我心昭昭

次日晨起用膳时，父亲唤住我。

听下人说，他昨天一夜未归，眼下又春风得意，该发生了应该都发生了。

他尽力压制着雀跃的心情，轻咳两声：

“昭昭，你霜姨一个弱女子带着子竹漂泊多年，受尽心酸和白眼。”

“父亲准备......纳她为妾室。”

我冷冷地看着他。

大约是我的眼神中的憎恶过于明显，他怔了一下。

接着心虚地别开眼，但看到桌上的匕首时，像是底气更足了一些：

“一个女子，整日舞刀弄剑的，成何体统？”

我心中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

“这匕首是父亲你亲手送我的。”

五岁时，外祖父病逝，母亲失去了她最大的庇佑。

到十岁，想送我柄小刀作为生辰贺礼，都被父亲蓄意嘲弄：

“一个女娃娃习武已是我开了恩赐，还想持刀？”

“她能替我上阵杀敌吗？”

我记得，那是唯一一次母亲与父亲顶嘴。

可没过几日，父亲还是拿来这柄匕首。

他不是念着情意，是惧怕母亲家族的旧势力。

可现在，他全都忘了。

母亲的死无足轻重，他只想纳妾享乐。

父亲显然一怔，假意拍了拍脑门：“哦......父亲记得！”

他负手而立，端详房内，久久不发一言，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想到了过往，心中有了片刻亏欠？

不过这都不重要。

人都死了，再觉着亏欠也毫无意义。

许久后，父亲转身要走，我忙叫住他：

“父亲，我想进书房。”

他满脸难以置信地转身，似乎我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外祖父之前与我说了许多作战的要领，我不太明白。”

“若弄明白后整理成册交给父亲，恐怕北蛮人交战时也轻松不少。”

他犹豫了。

将军府有不成文的规定，书房事关军事机密，非召不得进入。

可色令智昏。

何况是午夜梦回的白月光。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行，我允了。”

色字当头一把刀，他自己说过的，也忘了。

第5章 我心昭昭

我如愿进入书房，翻阅邸报和文书。

其实我说的话半真半假。

母亲确实给我说了许多外祖父的事迹，但却没说过要领。

她说，作战之能，除了熟读兵书，就是天赋。

显然父亲就是没有天赋的那一类，不然也不会迟迟拿不下区区北蛮。

我潜心学习，对府中所有事充耳不闻。

这日傍晚回到小院，一碗热汤没喝着，却见到我一辈子无法忘记的画面。

孟霜柔柔弱弱地倚在父亲身上，宋子竹站在一旁逗着小猫。

像极了一家人。

小时候的无数个日夜，我都只能抓着母亲的衣服。

可怜巴巴地问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母亲总说，爹爹是大将军，很忙。

还说男儿要保家卫国，不能只在家中享乐，虚度光阴。

可如今边关战事还未平息，他却有时间回来。

我咬紧牙关，口中弥漫起一股腥甜。

宋子竹最先瞧见我，抱着小猫起身笑道：

“姐姐回来了啊。”

他刚满十岁，个头却很矮小，看上去和八九岁孩童差不多。

而它手中的小猫......

我忽地睁大双眼，抓过小猫。

宋子竹始料不及，跌倒在地上。

“昭昭，你为何打我儿子？”

她未走近，我已伸手将她推开，差些和宋子竹摔在一块。

父亲霍然起身，气势汹汹地指着着我。

“沈昭昭，你母亲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还不道歉！”

第6章 我心昭昭

宋子竹捂着脸躲在孟霜身后，父亲又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外人。

“这珠链是母亲送我的，谁允许你们动了。”

父亲皱着眉，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一串破珠子有何大不了？”

“霜儿马上就要进府，再如何你都要唤她一声姨娘。”

“终究是你母亲太惯着你了，现在一点闺中女子的样子都没有......”

沈确说得越来越起劲。

宋子竹大概是年纪小，站在一旁，脸上的讥笑藏都藏不住。

我难以咽下这口气，讥笑道：

“死人的东西都拿，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吗?”

父亲的话顿时卡在喉咙。

僵持不下，孟霜反而站出来，捂着帕子，抽抽噎噎：

“我只是想着马上要进府，又一连多日见不着面，你父亲才带着我们来屋里等。”

“子竹看到这串珠子扔在桌上，以为你不要了才......”

“算了，此事算我不对。昭昭，我代子竹向你道歉。”

父亲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尽是心疼。

而她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我，我母亲已经死了。

是被我父亲亲手抛弃的。

我身形不稳，死死抓着桌沿才不至于瘫软下去。

“沈昭昭，以后霜儿也是你的母亲，子竹是你的弟弟......”

他还没说完，就有小卒在门口大喊：

“将军不好，蛮人夜袭，现在已经功到军营外了！”

父亲猛地回身，双眸顿时染上血丝：“为何现在才报？”

“情报早晨就放在将军桌上了......”

父亲一僵，看了我一眼，随即带着人冲了出去。

这段时日，他白天教宋子竹练武，晚上忙着和孟霜秉烛夜谈。

而我，已经好意地将所有情报折成一叠，规规矩矩放在桌上。

他不看，我也没办法。

我侧目看着吓得浑身发抖的孟霜，嗤笑一声。

握着匕首，走了出去。

第7章 我心昭昭

北蛮人势如破竹，短短半月，已攻至距离边关最近的那座村子。

父亲领兵，与他们激战。

我躲在后方看了片刻却瞧出几分不对。

北蛮人得首领阿尔云那，威名远扬，是大可汗最看好的继承人。

我看过他的画像，长得极为年轻。

可眼下和父亲交战的敌军中，却没有那张脸。

那他会在哪儿？

我闭上眼，搜索着所有可能的情况。

突袭的目的就是为了取得简单快捷的成功......

而不是率全军在这里与沈确明面交战。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我纵身上马，与一小兵交代后，就朝着三里外的沟壑中奔去。

也见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阿尔云那长得极其高大，手执长鞭，正准备将最后一命守军拦腰绞断。

我踏上马背，飞身跃至他身后，提到砍去。

却被他反手甩鞭，缠住我的刀柄。

只用力一扯，我便落在他面前。

“沈确的女儿?”他神色有些古怪。

也难怪，如果换做是我。

有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杀母仇人面前，只怕会更加古怪。

我甩开他的禁锢，冷冷看着他：“是，又如何？”

他轻蔑一笑，悠悠下马：

“你母亲是个有骨气的，卸了她两只手，她都没吭一声。”

“也不知你是不是也一样。”

我咬着牙，举着刀就向他刺去：“试试就知道了。”

阿尔云那脸上的笑意一收，毫不留情地朝我面门挥鞭。

此人身手了得，招数狠辣。

我用尽全力，还算应付得下来。

可男女气力差了许多，僵持七八个回合，我已觉得手软。

“身手不错。”他笑道，“也有脑子，但你不是我的对手。”

长鞭虚晃一招，朝我脖颈袭来。

我瞳孔紧缩，在地上连滚两圈才惊险避开。

这时背后忽而响起马蹄声，他跃身上马，疾驰而去。

沈家军终于赶来了。

第8章 我心昭昭

此战大捷，几日后，宫里送来赏赐。

我安静地在院子里赏花，听着院外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缓缓笑了。

母亲，你究竟是看上了他哪一点呢？

不多时，院门打开。

宫里的人已经走了，父亲满面红光地进来。

“昭昭，虽然此战有你的功劳，但你始终是个女子，不能抛头露面。”

“万一皇上问起不可胡说，知道吗？父亲也是为了你好。”

“放心，父亲今后定会庇护你。”

作为将领，连声东击西都不知。

又怕被我揭穿，所以先发制人。

这个将军当的，真够不要脸的。

我冷笑一声，只是点点头。

那日后，他缴了我的匕首，把我软禁在院里。

我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宅院中，却一点也不急。

因为，我知道。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求我的。

第9章 我心昭昭

没过几天，我就听扫地的丫鬟说，孟姨娘有身孕了。

还说大夫说多半是个儿子，将军高兴得不得了，一下派了十多个婆子守着。

那排场比我死去的母亲还大。

我抿了口茶，让人带了句话给宋子竹。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人就巴巴赶了过来。

“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气喘吁吁地盯着我，连坐都不肯做。

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轻轻笑起来：

“没什么，只是一片好心提醒你......”

“你娘想要做将军府的女主人，会留你这个和前夫生的孩子吗？”

他脸上的表情缓缓僵住。

片刻后，拂袖而去。

一个是亲骨血，一个是和其他男人生的孩子。

谁的地位更高，一目了然。

几日后，孟霜滑胎的消息传遍将军府。

宋子竹说是她不慎滑倒，孟霜却说是宋子竹故意推她。

孰真孰假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宋子竹觉得自己是孟霜的污点就行。

他想要活下来，就一定不会让肚子里那个平安诞生。

听下人说，父亲被烦得不轻，接连几日都在书房过的夜。

而我，每天都就着夜色，翻窗而出。

他缴了我的匕首，我就折一截木枝。

刀法在心，无刀胜有刀。

接着，沈家军连连败仗的消息也相继传来。

听守门的丫鬟说，军中多有不满。

认为美色误事，多人请奏让父亲送走孟霜母子。

父亲怎么舍得。

隧与那些人吵得不可开支，发誓定要打败阿尔云那。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操练士兵，不敢怠慢。

可他沉迷酒色懈怠太久，加之床笫之事过于频繁，很快就无法坚持。

这不，孟霜哭哭啼啼地跑去找到父亲。

说她想今早再为父亲怀上孩子。

父亲心尖儿一软，二话不说就离开了练武场，从此与美人夜夜笙歌，再没有出现过。

许多将士来找我，让我劝劝他。

说那些蛮人在边关徘徊，也不知何时就会再次起兵攻打。

任由父亲这样胡闹，将士们没有主心骨，开战必败。

我一一含笑回绝。

因为我期盼的，就是那日。

第10章 我心昭昭

阿尔云那再次攻打小村，不过这次是正面进攻，且没有夜袭。

没到一炷香的时间，父亲就被鞭子缠住了。

他，被俘虏了。

这是所有沈家军的耻辱。

得知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喝茶，差点摔了茶杯。

我想过他会被俘虏，却没想到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过。

阿尔云那也派人来了将军府：

“想要沈将军回来，就让他的孩子来换。”

听到这句，所有人唰地看向我，尤其是孟霜。

她哀嚎一声，跪在我面前，咚咚磕头。

她是动真格的，额头不一会儿就渗出了血，看着都疼。

“昭昭，那是你的父亲，你不会忍心不救吧？”

“将军是为了百姓被抓，你身为独女也理应为他献身啊！”

周围噤若寒蝉。

这时候倒想起我才是将军府唯一的女儿了。

我起身拍了拍衣裙，轻叹：“父亲的命事关百姓，我去。”

走到门口，我在宋子竹跟前故意停了停。

当晚他就出现在我门口。

“让子竹随姐姐一同去吧。”他难掩眼中的期望。

“将军若是看到我也跟去，定会感恩戴德，加倍对我好。”

我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缓缓勾起嘴角。

小鱼儿，上钩了。

第11章 我心昭昭

前有我母亲以身换百姓后有我愿意舍身去换父亲。

那些将士们纷纷赶来将军府，为我送行。

而我始终挂着笑意，随马车一路进入敌营。

那人将我们带进一个营帐。

坐着的正是我父亲沈确。

几日未见，他浑身污垢，散发着恶臭。

我站在原地未动，宋子竹却哭着扑进他怀里，不过表情甚是难看。

这么臭，能不难看吗。

父亲宠溺地拍拍他的头，夸他勇敢，随后又看向我：

“昭昭，你不愧是我的女儿，父亲没有看错你。”

说着就准备离开，我笑着开口：

“慢着。”

“谁说我要留下了。”

虽然阿尔云那要得肯定是我，可宋子竹也算半个儿子吧。

父亲反应极快，紧紧把他护在身后，仿佛我马上就要把他活吞。

“沈昭昭，你什么意思？”

他的反应又让我心头一颤。

我这个亲生女儿，竟还不如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父亲，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看漏了他的每一个表情。

“只有我才能帮你逼退北蛮人。”

他挑眉惊叹：“就凭你？”

“嗯，就凭前不久才和阿尔云那交手过的我。”我轻轻点头。

他的脸色立刻苍白。

我知道，他已经开始权衡利弊了。

母亲说的没错，他生性凉薄，除了自己，谁也不爱。

“父亲！”宋子竹扯着他的衣袖，又哭又撒娇：“父亲，咱们回去吧。”

他怕了，怕父亲真的会丢下他。

但他还没明白，经此一战被俘，沈将军的自信已所剩不多了。

所以终归会有一颗弃子。

不过，不会是我。

第12章 我心昭昭

诡异的寂静中，宋子竹愈来愈惊恐：

“父亲，咱们先回去好不好？孩儿有些害怕......父亲！”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宋子竹崩溃地嚎啕大哭。

心情好极了。

“沈确，你说要让我继承将军府，现在却想送我去死！”

“你根本不配做将军，也不配我叫你一声‘父亲’！”

父亲的脸色忽地变得铁青，死死拽着宋子竹的手臂，咬牙切齿：

“我是将军啊！我死了谁来保卫百姓？”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来！”

宋子竹根本听不进，拉扯着他的衣袖一个劲儿地哭嚷，哭天抢地。

“父亲，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我合事宜地提醒一下，沈确便一掌敲在他后脑勺。

他拉着我匆匆忙忙离开营帐，边走边还在咒骂：

“一个野种也配和我叫嚣！”

“供他吃穿这么久，竟然连为我死都不肯！”

我望着他的后背，缓缓笑了。

马车颠簸，我木楞地望着窗外景色。

幻想着母亲曾经看着这一路风景时的心情。

被心爱的夫君亲手送给敌军，生死不问。

她当时该有多害怕，多无助啊。

只要一想到此，我的心就像被刀刺入那般，疼得难以呼吸。

父亲一声长叹打破宁静。

“北蛮人出尔反尔，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把你母亲送出去。”

“我后悔了，昭昭。”

“没想到你还愿意来救我，你怨父亲吗？”

在他充满希冀的目光中，我轻轻闭上眼睛。

我怕，怕那心底翻涌的恨意被他瞧出来，坏了计划。

可闭上眼，黑暗中却是母亲残缺的身体。

她朝我伸出手，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母亲，你也怨吧。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次睁开眼，眼睛已恢复清明。

“父亲一心为民，昭昭不怨。”

第13章 我心昭昭

回到将军府后，我迫不及待地要回了我的匕首。

我又骗了他。

我根本没有赢阿尔云那的办法。

并且，我给父亲的册子，不过是从兵书里挑选了一些示例，胡诌而已。

不过我也不担心他会发现。

因为前脚刚踏进将军府，就传来让他又喜又惊的消息。

孟霜又有孕了。

可惜昨夜被北蛮人掳走，生死不明。

前厅跪了乌泱泱几排丫鬟，皆是平日里服侍孟霜的。

这么个大活人，被人掳走了都没人发觉，换做是谁，都压不住这火气。

“没用的东西！”沈确猛地拔出剑。

顷刻间，人头落地，滴滴答答的血跟着流了一地。

丫鬟、婆子吓得全身乱颤，跪地求饶。

我眼睛也没眨，只静静地坐着。

没一会儿，又掉了几颗人头，不知是谁说了声：

“奴婢知道如何救孟姨娘！”

父亲蓦地看向我，眼睛一亮。

不用他开口，我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从前不觉得他有这般无耻。

我挑了挑眉毛，声音清冽：

“父亲用母亲的命去换了孟姨娘，如今还想用女儿的命去换吗？”

所幸，他没有说出口，院门就被撞开了。

父亲唰地一下站起来，望着面前人，怒不可遏：

“你们还敢来？！”

那北蛮士兵将孟霜扔到地上，恭恭敬敬对父亲行了一礼。

“我们首领说，多谢沈将军提供的军情。”

“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份回礼。”

那人放下箱子就走，父亲却紧皱眉头。

“什么意思？”他望着地上的孟霜，怒喝道，“什么军情？”

孟霜惊魂未定，被这一声怒喝吓得全身发抖。

瞬间，沈确仿佛明白了什么，拽着孟霜的手臂一路拖到书房。

“谁借你的狗胆，敢偷走情报交给北蛮人？”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我，害死整个将军府的！”

孟霜的发髻凌乱散在肩上，泪水连成串簌簌往下落，嘴角却扬着：

“将军，妾身怀孕了，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

我冷笑一声，朝着院中那只木箱走去。

掀开盖子，里面赫然摆放着一颗鲜血淋淋的头颅。

一旁的丫鬟见了，吓得尖叫散开。

不是别人，正是宋子竹。

他双眼圆睁，似乎死得很不甘心。

第14章 我心昭昭

一声闷响，孟霜惨叫着滚了出来，定眼看，裙褥已有斑斑血迹。

而沈确手持利剑，脸色阴沉，紧跟其后。

孟霜看见那颗头，惊恐地张大了嘴，又瞧见沈确步步紧逼，不禁大哭：

“不，不是我，不要杀我！”

“是北蛮人逼我的！”

“将军，你不是说最爱的就是我吗？我如今有孕了，你不能杀我啊.......”

父亲暴怒，提着剑就准备刺下去。

孟霜捂着小腹，俏脸已弥漫了痛苦之色，她咬着牙失声尖叫：

“你口口声声说最爱的就是我，却要亲手杀我和孩子！”

“沈确，你不得好死！”

父亲怒目圆睁，抬手刺去。

他像疯了一样，刺了十几剑还不过瘾，非要将孟霜刺得血肉模糊才停下。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憋得双手颤抖。

母亲，您看到了吗？

昭昭为你报仇了。

孟霜曾对我说，我父亲爱惨了他。

不然不会那么轻轻松松就送了我母亲去死，只为了换回她。

可是她到死才知道。

我父亲这个人，除了自己，谁都不爱。

孟霜我是送给阿尔云那的礼物，情报也是。

在我走前就知道孟霜有了身孕的消息。

所以趁夜黑风高打晕了她，故意将情报放在她的衣襟中，再送到北蛮人边境处。

她这么贪生怕死，睁眼见到北蛮人，自然会怕得恨不得什么秘密都抖露出来。

好给自己找条生路。

可惜她太蠢了，蛮人给了她生路，有人不会给。

父亲手中的剑哐当坠落在地。

他茫然地望着我：“昭昭，原来父亲真的错了......”

“昭昭，你说父亲应该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难逃一死吗？”

我们？

不，只是你。

孟霜死了，意味着他的命也快走到尽头了。

我弯腰捡起那把剑，柔声说道：“不会的。”

“只要父亲杀了阿尔云那，谁都不知道你泄露了情报。”

“皇上也只会知道你的英勇善战，绝不会降罪。”

他似乎找到了方向，踉跄地爬起来，笑呵呵跑了出去，再看不见身影。

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好享受你的最后一战吧，我的好父亲。

第15章 我心昭昭

父亲听了我的建议，先去探探军情，一夜未归。

我也一夜没有阖眼。

与阿尔云那交战的话，我的胜率，不过两三成。

我是不会这么傻，为了救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拼上自己的命。

所以，只能求助紫禁城中的那位。

房门敲得声响震天。

我起身开门，门外的将士齐刷刷站成一片。

“不好了小姐，将军昨晚夜袭北蛮军营，被......被俘虏了！”

意料之中的事，我平静得连眉毛都没抬：“先投降。”

那些将领闻言，眼中满是惊诧。

“不可！怎可轻易投降？”一个胖乎乎的将领大声反对，“这不是灭咱们士气吗！”

我也不与他争，平静地看着他：“你要是想去送死我也不拦着。”

那人哽了哽，仍指着脖子说道：“你一个小娃娃懂什么！”

“整日只知道在屋里涂涂画画，将军说得不错，不如回去早些嫁人。”

他越说越得意，甚至大笑起来。

我一言不发，将刀横在他脖颈上。

“我和我父亲一样，脾气不太好，所以不要轻易惹我。”

那人抿着嘴，咬着后槽牙，不再说话。

“北蛮人掳走父亲就是想逼我们主动开战，可是你们先看看自己身边。”

“上次交战死伤上千，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再开战有几成胜算？”

“你们想去送死我不拦着，只是我们死了之后，边关万千百姓还能活下来吗？”

他们面面相觑，很快就有人喊：“小姐说的对！”

“咱们不能硬干，要等朝廷派援兵来！”

我叫人备马，连夜赶回京城。

一则，是想亲口对他说些实话。

父亲做的一桩桩一件件。

不用我添油加醋，照实了说，都够皇上对他看法改观的。

二则，是想拉拢外祖父余下的旧部。

虽然他们都年事已高，可只要能指导我一二，这场仗也多了几分胜算。

第16章 我心昭昭

十日后，我带着浩浩荡荡十万人回到边关。

修整一日后，我亲自带着一队精兵，从北蛮人的营帐一路杀进去。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沈昭昭，又见面了。”

我目光一凝，飞身下马。

眼前那人身穿银色铠甲，目光如炬地盯着我。

“想知道你的名字很难啊，非得把一颗颗牙齿敲碎了，沈确才肯告诉我。”

想知道我的名字轻而易举，偏借着这个由头去敲打沈确。

这人和孟霜一样，都是疯子。

“礼物还满意吗？”他唇角一勾，“听说她害死了你母亲，所以才帮你出出气。”

我紧紧握着刀柄：“别忘了你也有份！”

他扬鞭缠住我的手，笑得阴森。

“你这泼辣的性子我倒喜欢，跟我回草原吧，我一定好好待你。”

我一脚踢在马肚上：“做你的春秋大梦！”

马儿受了惊，仰头长嘶一声。

阿尔云那的脸色也越来越冷，紧勒缰绳：

“那我便将你抢来！”

北蛮人从情报中了解了我们的排兵布阵，眼下逼得我们节节败退。

我奋力抵抗，仍不是阿尔云那的对手。

站在累累尸骨上，他高高扬起下巴：“黎昭，投降吧。”

“只要投降，我就把你父亲还给你。”

沈确被打得面目全非，和阿尔云那形容的一样，嘴里一颗牙都没有，狼狈至极。

他见到我。顿时又哭又笑：

“昭昭，你来救父亲了吗？”

“快，快带我回去，我不想死。”

身边的打斗仍未停止，我与他面面相觑，心中复杂无比。

这就是威风赫赫的沈将军，是为皇上器重，被母亲爱慕的人。

若母亲在天有灵，不知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眼无珠，选了这么个懦夫。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这是外祖父曾教我。

我举起双手，丢掉匕首：

“我投降。”

第17章 我心昭昭

见我缓缓朝他走去，父亲红肿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是激动，还是逃脱一死的庆幸，还未可知。

阿尔云那手执长鞭用力一卷，将我牢牢捆住：

“哈哈哈，我说过，我看上的人就算是抢也要......”

他话音未落，就被横在脖颈上的两把刀吓得住了嘴。

“你们这些不讲信用的北蛮人！当初你们老可汗明明说了三十年不犯边关。”

“现在才过十年就按奈不住了，当我们是死的啊！”

我捡起匕首，狠狠一刀刺进阿尔云那的胸膛。

他喉中咕噜咕噜冒着鲜血，却露出一个极致张狂的笑：

“你就算杀了我，北蛮也会长驱直入，你们挡不住的！”

我勾唇一笑：“我就说你在做梦吧你不信。”

“一个假的军事情报而已，还真以为得了什么好东西。”

他抬起眼皮，北蛮的军队已被我方杀得四散溃逃。

“假的......”他不甘心地看着我，“怎会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

我外祖父是令北蛮人闻风丧胆的骠骑将军。

我怎么会做出出卖军情的不耻行为。

不过是半真半假，才能迷惑人心。

这一仗，我军大获全胜。

“陆叔公，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会心点头。

我不经意在他眼中看到了点点泪光。

许是在我身上再次见到了外祖父的影子吧，又许是想起了我那可怜的母亲。

那次我回到京都，他得知皇上派兵，主动找上门来。

陆叔公曾是外祖父最得力的部下，外祖父走后，便也请辞告老返乡。

说起外祖父时铿锵激昂，念起母亲时也是潸然泪下。

如今听闻我亲自请兵，更是求情和我一起返回边关。

只为完成外祖父未了的心愿。

“对付你们这种不讲信义的蛮人，自然不用墨守成规。”

我紧攥刀柄，猛地抽出刀。

至于沈确......

第18章 我心昭昭

他想要逃走，手脚并用。

我抢过鞭子，绑住沈确的双脚，跃上马背，冲向不远处的营帐。

一路狂奔，把他踢进营帐时，他后背已经血肉模糊。

沈确甚至连鞭子都没有解，就爬起来跪下，不停地磕头：

“昭昭，我的好女儿，求你放过我吧。”

“你把母亲送给敌军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放了她？”我淡淡看着他。

他猛地一抖，抬头看着我，满脸震惊又有些惶恐。

“可我是你的父亲啊，沈昭昭！”

他往后退，我向前走。

一退一进，滑稽得很。

“沈确，从我母亲死的那一刻，你就不配做我的父亲。”

我掏出匕首，一刀刺进他的右手手腕，挑出手筋。

沈确惨叫一声，捂着手腕打滚。

“直到现在我都时常梦见母亲，她说她很疼。”

“她说她不甘心啊。”

我眼睛未眨，再挑出他左手手筋。

他双脚乱蹬，却被鞭子缠得更紧。

无法动弹，只能张着嘴发出惨烈至极的哭嚎。

“你还记得当初为我取这个名字的意义吗？”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是你亲手毁了我们一家，亲手毁了自己啊。”

自我懂事一来，无数个日夜睁开眼，就能看见母亲在黄灯下一阵一阵缝衣。

她从小锦衣玉食，却甘愿陪着他来着边关吃苦。

边关无粮饷，她就变卖自己的嫁妆，以充军饷。

这么贤惠的妻子，他怎么忍心呢？

沈确睁大着眼睛，眼泪滚滚落下：

“我知道错了，昭昭，你放了我好不好。”

“我好疼啊，我不想死，我求求你救救我......”

我缓缓笑起来：“我救过你的啊，你又忘了。”

“是你自己选了宋子竹为你去死罢了。”

“如今，就算是皇上来了都救不了你。”

这次我没说假话。

当我把沈确两次被俘虏，用夫人换暂时安宁，沉迷美色的事情告知皇上。

皇上当场发怒，扬言一定会给骠骑将军一个交代。

不过，这也是我不能当众杀沈确的原因。

沈确的眼里顿时又生出一片恨意：

“沈昭昭，你竟敢弑父，你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我死的样子你恐怕见不到了，沈确。”

我看着他，缓缓站起身。

匕首稳稳插进他的脖颈，一刀毙命。

周遭终于恢复了安静。

第19章 我心昭昭

此战告捷。

皇上邀我进宫领赏。

沈确身为主帅，领兵无能，多次被俘。

念在沈家军打了胜仗，皇上只是削去他的职位，并未降罪沈氏。

“沈昭昭，此战你立下大功，可想要什么赏赐。”

我望着高座上的人，磕头说道：

“昭昭想带母亲重返京都。”

皇上沉吟片刻后，应允了。

另外，还破例赐我侯位，赏黄金万两，以示对母亲的哀悼。

寒冬已过，转眼就到初春。

我骑着马，再次来到母亲的墓前。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母亲的墓旁寥寥草草盖着一座墓，仅有几块石头堆成一圈。

那是沈确的。

他死后，我特地下令，不准风光大葬。

作为将领的他不能铺张浪费，这是他亲口说的。

我命人收拾好母亲的棺木，翻身上马：

“母亲，我带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