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长达十年的梦,梦醒后,发现现实才是梦境
发布时间:2025-11-18 01:24 浏览量:6
头痛。
像是宿醉之后,被一万根钢针同时穿刺太阳穴的剧痛。
我呻吟着,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
手掌撑住的,不是熟悉的、被妻子楚夏用薰衣草香氛洗衣液洗得柔软蓬松的埃及棉床单。
而是一种粗糙的、带着点潮湿霉味的廉价化纤布料。
我猛地睁开眼。
入目所及,不是我们那个一百八十平、被阳光和绿植填满的家。
而是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逼仄,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昨晚没倒的泡面汤和烟草混合的酸腐气。
墙上贴着发黄的电影海报,地上堆着没来得及收的设计草稿,电脑桌上,烟灰缸已经满到溢出。
这是……哪儿?
我环顾四周,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和同样强烈的陌生感,在我脑子里打架,几乎要把我撕裂。
这地方我认识。
这是我二十八岁时住的地方。
在我还没成为那个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还没攒够首付,还没跟楚夏求婚之前,我在这里住了整整三年。
一个长达十年的梦。
我做了一个长达十年的梦。
梦里,我三十八岁,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我的妻子楚夏,是我大学时就爱慕的姑娘,温柔、知性,在市图书馆做古籍修复工作,身上总带着一股好闻的旧书和阳光的味道。
我们还有一个女儿,叫念念,今年六岁,刚上小学,长得像她妈妈,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会抱着我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超人”。
梦里的生活,具体到每一个细节。
我记得楚夏眼角新添的两条细纹,记得她抱怨我睡觉打呼噜时,会轻轻用脚踹我的小腿。
我记得念念最喜欢吃的草莓味冰淇淋,记得她画的第一张全家福,歪歪扭扭,把我画成了一个顶着方形脑袋的巨人。
我记得我们每个周末都会去郊野公园野餐,楚夏会准备三明治,念念会追着蝴蝶跑,而我,会躺在草地上,看着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觉得这辈子,值了。
十年。
整整十年的人生,清晰得就像昨天才发生过。
可现在,我躺在这张廉价的单人床上,二十八岁的身体里,装着一个三十八岁男人的灵魂。
“操。”
我低低地骂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
我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冲进那个狭窄得转个身都困难的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是我。
又不是我。
是我二十八岁的脸。没有眼角的疲惫纹路,头发还很茂盛,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眼神里带着一股子没被社会完全磨平的愣头青的劲儿。
年轻,但陌生。
我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地一声冲出来,我把头埋进去,任由那股刺骨的凉意渗透我的头皮,试图浇灭我脑子里的混乱。
这不是梦。
宿醉的头痛,廉价床单的触感,泡面汤的酸味,镜子里年轻的自己……
所有感官都在告诉我,这,才是现实。
那……我的妻子呢?我的女儿呢?
我那温暖的家,我那十年的人生呢?
全都是一场梦?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没有人能做出一个长达十年,真实到连妻子眼角皱纹都一清二楚的梦!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冲回床边,疯了一样地摸索我的手机。
一部老旧的、屏幕边缘已经有些发黄的iPhone 6s。
不是我那部用了两年的最新款。
我颤抖着手,用指纹解锁。
屏幕亮起,日期清清楚楚地显示着——2016年10月26日。
2016年。
十年前。
我疯了。
我一定是疯了。
我点开通讯录,手指飞快地滑动,寻找那个熟悉的名字。
“楚夏”。
没有。
通讯录从A到Z,我翻了三遍,没有“楚夏”。
我打开微信,搜索。
也没有。
怎么会没有?我们是夫妻啊!我们每天都要打几十个电话,发上百条微信的!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
我不死心,凭借着记忆,在拨号盘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楚夏的手机号。
那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号码。
输完最后一个数字,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
通了!
电话通了!
我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
“喂?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清冷,礼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是楚夏的声音。
是我听了十年的,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她说话时唇角弧度的声音。
可这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梦里的温柔和亲昵。
只有全然的陌生。
“夏夏……是我。”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我,林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林默?”她的语气里带着困惑,“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
我们认识吗?
她问我,我们认识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捅进我的心脏,然后慢条斯理地转了一圈。
“我们……我们是大学同学啊,A大建筑系的,你不记得了吗?”我急切地解释着,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拼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哦……是你啊。”她的声音听起来恍然大悟,但依旧疏离,“不好意思,毕业好几年了,一时没想起来。你找我……有事吗?”
她的语气,客气得像是在跟一个上门推销的业务员说话。
我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
我该说什么?
说我做了一个长达十年的梦,梦里我们是夫妻,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说我一觉醒来回到了十年前,发现我所珍爱的一切都他妈的是假的?
她会以为我是个疯子。
或者是个变态。
“我……我就是……看到校友群里有人提起你,就……就想问问你近况。”我胡乱地编造着理由,连自己都觉得蹩脚。
“我挺好的,谢谢关心。”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带着职业性的礼貌,“我现在在开会,如果不方便的话,先这样?”
“等等!”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怕她挂掉电话,怕这唯一的、连接我与那个“梦”的线索,就这么断掉。
“念念……念念她……”
我说出了那个名字。
我女儿的名字。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楚夏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毫不掩饰的警惕和愤怒。
“我不认识什么念念。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你再骚扰我,我会报警。”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房间中央,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冰冷。
彻骨的冰冷,从脚底板一直蔓延到天灵盖。
报警。
她说她要报警。
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搞到她电话号码的疯子、变态、骚扰犯。
我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缩在二十八岁的身体里,在一个又脏又乱的出租屋里,哭得像个。
我不信。
我不信这是真的。
我必须找到证据,证明那个世界存在过。
证明我不是疯子。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幽魂一样在城市里游荡。
我请了假,跟那个我现在还不太熟的老板说我重感冒,其实我只是无法面对工作。
我脑子里的设计图,还是十年后的风格,那些超前的理念和技术,在这个时代看来,就是天方夜谭。
我去了A大。
学校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比我记忆里更新一些。银杏道上的叶子还没黄透,图书馆门前的水池里,天鹅依旧在悠闲地划水。
我坐在我们曾经最喜欢坐的长椅上,从中午坐到黄昏。
我记得,就是在这里,大四那年的一个黄昏,我第一次鼓起勇气跟楚夏告白。
她当时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她低着头,绞着衣角,过了好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那个“嗯”字,是我听过最动听的声音。
可现在,长椅上空空如也。
来来往往的,都是我不认识的、年轻鲜活的面孔。
没有我的楚夏。
我又去了我们“家”的那个小区。
“星河湾”,一个高档住宅区,我记得我们住在17栋2单元1101。
可我站在小区门口,保安拦住了我。
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这身廉价的T恤和牛仔裤,问我找谁。
我说我找17栋的楚夏。
他用对讲机问了一圈,然后一脸不耐烦地告诉我:“这里没有叫楚夏的业主。”
“不可能!”我急了,“她就住在这里,我们一起住了五年!”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保安的脸色沉了下来,“我说没有就没有,赶紧走,别在这儿影响我们做生意。”
我被他推出了小区门口。
我站在马路对面,抬头仰望着那栋熟悉的建筑。
11楼的那个窗口,黑漆漆的。
没有温暖的灯光,没有楚夏探身出来晾衣服的身影,也没有念念趴在窗台上朝我挥手。
什么都没有。
我像个傻子一样,去了我们求婚的那个山顶餐厅。
去了我们拍婚纱照的那个海边。
去了念念出生的那家妇产医院。
结果都是一样。
餐厅的服务员不认识我。
海边的礁石上,没有我们刻下的名字缩写。
医院的系统里,查不到一个叫“林念念”的出生记录。
所有我记忆中刻骨铭心的坐标,都在这个现实里,被抹得一干二净。
我开始怀疑自己。
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是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生活太苦闷,所以幻想出了一个完美的人生来麻痹自己?
那种绝望,不是瞬间的崩塌,而是一点一点地凌迟。
它让你抱着一丝希望,然后亲手把那丝希望掐灭。
再给你一丝希望,再掐灭。
周而复始。
直到你彻底麻木。
这天晚上,我约了王胖子出来喝酒。
王胖子是我大学时的死党,也是这个“现实”里,我唯一还保持密切联系的朋友。
我们约在一家路边大排档,就是我们大学时常来的那家。
“我操,林子,你这几天死哪儿去了?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我还以为你丫的猝死在电脑前了。”王胖子一见我,就给了我一拳。
他还是老样子,一百八十斤的体重,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看看你这德行,跟丢了魂儿似的。”他给我起开一瓶啤酒,“怎么了?被甲方爸爸操练傻了?”
我没说话,拿起酒瓶,对着嘴就灌了半瓶。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带不起一丝暖意。
“说啊,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没钱了?没钱跟哥说,哥这儿还有点。”王胖子拍着胸脯。
我看着他,忽然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告诉他我那离奇的“梦”,告诉他楚夏,告诉他念念。
也许他会相信我。
也许他会觉得我疯了,然后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快撑不住了。
“胖子,”我开口,声音干涩,“如果我跟你说,我做了一个十年的梦,你信吗?”
王胖子的表情凝固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手里的烤串都忘了吃。
“啥玩意儿?”
“我说,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结婚了,还有了个女儿。”我的语速很慢,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跟她,过了十年。然后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年前,什么都没了。”
王胖子沉默了。
他把烤串放下,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像是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
大排档里人声鼎沸,猜拳的,聊天的,喝骂的,吵吵嚷嚷。
可我们这一桌,安静得可怕。
过了很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林子,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你看你,黑眼圈都掉地上了。是不是又通宵改图了?”
“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心理医生?我一哥们儿的女朋友就是干这个的,听说还挺牛逼。”
他没有直接说我疯了。
他用一种委婉的、充满关切的方式,表达了他的看法。
在他眼里,我病了。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连我最好的朋友都觉得我疯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相信我?
“我没病。”我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操,你他妈吓死我了!”王胖子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我就说嘛,你丫的就是小说看多了。还十年,你怎么不说你穿越了呢?”
他重新拿起烤串,大口地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过话说回来,你梦里那媳妇儿,长啥样啊?漂亮不?”
我没理他。
我只是默默地喝酒。
一杯接一杯。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最后是王胖子把我架回那个出租屋的。
我吐了一地,然后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我又梦到楚夏了。
梦里,我们还住在那个洒满阳光的家里。
她穿着我最喜欢的那条碎花围裙,在厨房里给我做我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
念念坐在地毯上,用乐高搭着一座歪歪扭扭的城堡。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一切都那么温暖,那么不真实。
“老公,快来吃饭啦。”楚夏端着面,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喊我。
我朝她走过去,想抱抱她。
可我每走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我们之间的距离,永远都无法缩短。
“夏夏……”我急了,朝她伸出手。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悲伤和无奈。
“林默,”她说,“忘了我吧。”
“为什么?”
“忘了我,好好生活。”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连同整个家,都在一点点地消失,像是被水浸湿的画。
“不!不要走!”我嘶吼着,冲过去想要抓住她。
可我扑了个空。
整个世界,瞬间崩塌成一片黑暗。
我从床上惊坐而起,浑身都是冷汗。
天已经亮了。
宿醉带来的头痛,比上一次还要剧烈。
但我顾不上了。
那个梦,楚夏说的最后一句话,在我脑子里盘旋。
“忘了我,好好生活。”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不像是一个虚构的梦中人会说的话。
这更像是一种……嘱托。
一种诀别。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
如果……
如果我那个十年的“梦”,不是梦呢?
如果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被重置了,被修改了呢?
而我,是唯一一个带着记忆,回到原点的人。
这个想法很荒谬,很疯狂。
比“我做了一个长梦”还要疯狂。
但它却像一粒种子,在我绝望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它给了我一个新的方向。
我不再是去“证明”那个世界存在过。
而是要去“找回”那个世界。
我必须再见楚夏一面。
不是以一个骚扰者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需要答案的人。
我开始调查这个“现实”里的楚夏。
感谢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只要有心,一个人的过往并不难被拼凑出来。
我通过校友录,加了几个跟她关系还不错的大学同学的微信。
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近况。
我得到的信息,让我心惊。
这个世界的楚夏,跟我“梦”里的那个,简直是两个人。
她没有去图书馆工作。
大学毕业后,她进了一家顶尖的广告公司,从最底层的AE做起,一路拼杀,现在已经是创意总监。
一个标准的、光鲜亮丽的都市白领,女强人。
她的朋友圈,发的都是加班、出差、庆功宴,偶尔有几张健身和旅行的照片,每一张都精致得像是杂志硬照。
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更重要的是,她有一个未婚夫。
叫高远。
这个名字,我也有印象。
在我那个“梦”里,高远也是我们的大学同学,一个富二代,曾经追过楚夏,但被拒绝了。后来他成了我的一个甲方,一个相当难缠的甲方。
可在这个世界里,他成了楚夏的未婚夫。
我翻看着楚夏朋友圈里,他们为数不多的几张合影。
高远搂着楚夏的腰,笑得春风得意。
而楚夏,也微笑着。
但那笑容,很标准,很职业,像是在拍广告。
我看不到一丝一毫,她看我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揉碎了星光的笑意。
我的心,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嫉妒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跟她单独、平静地聊一聊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我从一个同学那里得知,楚夏的公司最近在为一个新的地产项目做推广,正在招标设计公司,负责项目的视觉设计。
而这个地产项目,恰好是王胖子所在的公司负责的。
我立刻给王胖子打了电话。
“胖子,帮我个忙。”
“说。”
“你们公司那个‘云境’的项目,是不是在找设计公司?”
“是啊,怎么了?你小子想接?我可跟你说,这项目要求高,预算给得也抠,一帮孙子。”
“我想试试。”我的语气很坚定,“你帮我把我的作品集递上去,就说是我,林默。”
王胖子在那头沉默了一下。
“林子,你来真的?你那小作坊,跟那些4A公司拼,不是找死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行吧,谁让咱是兄弟呢。”王胖子叹了口气,“我帮你递,但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甲方那边负责这事儿的,是个女魔头,听说特别难搞。”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
楚夏。
这正是我想要的。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几乎不眠不休。
我把我脑子里,所有属于“未来”的设计理念,那些更简洁、更人性化、更具冲击力的视觉语言,全部倾注到了这份方案里。
这不是为了中标。
这是我写给楚夏的一封信。
一封只有她能看懂的信。
因为这些设计里,藏着很多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密码。
比如,方案的主色调,用的是一种很特别的“晨曦蓝”。
那是我“梦”里,我们家卧室墙壁的颜色。楚夏说,每天一睁眼看到这个颜色,就像看到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比如,Logo的设计,我用了一个很巧妙的变形。
表面上看,是项目名称“云境”的缩写。
但如果你换一个角度,就能看出,那是一个“夏”字和一个“默”字的结合体。
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小心思。
我相信,只要她用心看,她一定能发现。
方案做完的那天,我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王胖子拿到方案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我操,林子,你这是……开挂了?”他翻来覆去地看,“这风格,这想法,牛逼啊!完全不像你以前的东西啊!”
“人总是要进步的。”我淡淡地说。
“行,有这个,我觉得有戏!”王胖子一拍大腿,“等着哥的好消息!”
等待消息的那几天,我度日如年。
我一遍遍地刷新手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电话。
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喂,你好。”
“你好,是林默先生吗?这里是XX广告公司,我是楚夏总监的助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干练,“关于‘云境’项目的设计方案,楚总想跟你当面聊一下,请问你明天上午十点有时间吗?”
成了。
她果然看懂了。
或者说,她至少发现了方案里的不寻常。
“有,有时间。”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挂掉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步,成功了。
第二天,我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
我刮了胡子,找出了衣柜里最体面的一件衬衫,虽然它已经被洗得有些发白。
我甚至还用发蜡抓了个头发。
站在镜子前,我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心里五味杂陈。
我要去见的,是我的妻子。
但她,却不认识我。
我们即将进行的,是一场商业会谈。
可我真正想谈的,是我们的十年人生。
这他妈的,也太讽刺了。
广告公司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里。
我走进那间巨大的、充满后现代设计感的会议室时,楚夏已经坐在里面了。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职业套装,长发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眼神锐利,气场强大。
她正在看我的方案,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这是她的习惯。
当她认真思考,或者感到烦躁的时候,就会这样。
看到她这个小动作,我的鼻子一酸,差点当场失态。
“楚总,你好,我是林默。”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脸上。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但此刻,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只有审视和评估。
就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林先生,你好。”她点了点头,声音和电话里一样,清冷,疏离,“你的方案,我看了。”
“怎么样?”
“很有想法。”她言简意赅地评价,“很多理念,非常超前。说实话,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她的目光很锐利,像两把手术刀,想要剖开我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灵感而已。”我避开她的眼神,看向桌上的方案。
“灵感?”她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嘲讽,“林先生的灵感,还真是……特别。”
她拿起方案,翻到Logo设计的那一页,用手指着那个变形的图案。
“比如这个Logo,很有趣。”
“表面上看,是‘云境’的缩写,但你把它旋转90度,再镜像一下,看起来……像两个字。”
我的心,猛地一跳。
她发现了。
“是吗?”我故作镇定,“可能只是巧合。”
“巧合?”她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眼神玩味地看着我,“那这个主色调呢?‘晨曦蓝’,很美的名字。据我所知,潘通色卡里,并没有这个颜色。这是林先生自己调出来的?”
“是的。”
“为什么是这个颜色?”她追问道,“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因为这个颜色,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能给人带来希望。”
这句话,是我“梦”里,她亲口对我说的。
我说出口的瞬间,清晰地看到,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瞬间,快到几乎无法捕捉。
但她有反应了。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我,沉默了很久。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对峙。
“林先生。”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我分辨不清的情绪,“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和她在电话里问的那个“我们认识吗”,本质上是一样的。
但这一次,我没有慌乱。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我是一个记得所有事的人。”
她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会明白的。”我说,“楚夏,给我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我们不谈工作,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完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把我当成一个疯子。”
她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困惑,还有一丝……我不敢确定的恐惧。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一身名牌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男人走了进来。
是高远。
“夏夏,还没谈完?”他径直走到楚夏身边,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一种宣示主权的姿态。
他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轻蔑和不屑。
“这位就是那个……设计师?”
楚夏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挪开肩膀,避开了高远的手。
“嗯,我们在谈方案。”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一个方案而已,需要谈这么久吗?”高远不耐烦地说,“晚上约了王总吃饭,你别忘了。”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苍蝇。
“这位林先生,是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方案我们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至于后续,我们会通知你的。”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我没有动。
我看着楚夏。
她在躲闪我的目光。
“楚夏。”我又叫了她一声。
高远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没听到我说话吗?让你走!”
“我在跟楚总说话,跟你没关系。”我冷冷地回敬他。
“你!”高远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笑了。
“我知道你是谁。高远。大学的时候,你开着你爸给你买的宝马,在女生宿舍楼下摆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跟楚夏告白。结果被她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拒绝了。她说,她讨厌没有灵魂的钱,和一身铜臭味的男人。”
这段话,是我“梦”里的记忆。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有没有发生过。
我只是在赌。
赌它发生过。
高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楚夏的脸色,也“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我赌对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高远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这件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站起身,走到楚-夏面前,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左边锁骨下面,有一颗很小的痣。小时候被开水烫到,留下的。你说,那是你的小秘密,只告诉过你最爱的人。”
说完,我直起身,不再看她,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我听到身后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种子已经种下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它破土而出。
我以为,楚夏很快就会来找我。
但没有。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
我的手机,安静得像一块板砖。
那家广告公司,也没有再联系我。
“云境”那个项目,毫无疑问,我被pass了。
王胖子打电话来安慰我,骂骂咧咧地说那帮人不识货。
“算了,林子,那种大项目,本来水就深。不是咱们这种小作坊能玩的。哥再给你介绍几个私活儿,先挣点钱再说。”
我嘴上应付着,心里却越来越沉。
是我搞砸了吗?
是我太心急,把她吓跑了吗?
她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调查过她所有隐私的变态,对我更加警惕了?
我开始陷入新一轮的自我怀疑。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快递。
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匿名快递。
我拆开盒子,里面是一本画册。
一本很普通的、儿童涂鸦用的画册。
我疑惑地翻开。
第一页,画着一个方脑袋的巨人,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还有一个火柴人一样的小女孩。
三个小人手拉着手,站在太阳下面。
画的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爸爸,妈妈,和念念。
是念念的画!
是我“梦”里,念念画的那张全家福!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我颤抖着手,一页一页地往后翻。
每一页,都是一幅画。
画着我们一家三口在公园野餐。
画着我教她骑自行车。
画着她妈妈给她讲睡前故事。
画里的人,画里的场景,全都是我记忆里的样子。
这些画,是那个世界真实存在过的,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
可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谁寄给我的?
是楚夏吗?
是她想起了什么,用这种方式在向我传递信息?
我把画册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是空白的。
但在页脚的角落里,用铅笔,写着一行很小很小的字。
“别再找她。你不是在帮她,你是在害她。”
字迹很潦草,像是在极度匆忙和紧张的情况下写下的。
我盯着那行字,后背一阵发凉。
这不是楚夏的字迹。
这是一个陌生人的警告。
他在警告我,不要再接近楚夏。
为什么?
找回记忆,对楚夏来说,是“害”她?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着。
整件事,开始变得越来越诡异。
这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战斗。
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止我,也在……保护楚夏?
我把画册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不管那个神秘人是谁,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本画册,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它告诉我,我不是疯子。
我的记忆,不是臆想。
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我那十年的幸福人生,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只是,它们被藏起来了。
而我的任务,就是把它们找回来。
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不能再等楚夏来找我了。
那个神秘人的警告,让我意识到,她可能身处某种危险之中。
我必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开始跟踪高远。
我知道这很危险,也很不道德。
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高远是整件事的关键人物。
他是这个世界里,取代我位置的人。
他的身上,一定有线索。
我像一个蹩脚的私家侦探,每天开着我那辆破二手车,远远地吊在高远的豪车后面。
他每天的生活很规律。
上班,下班,跟客户吃饭,去会所消遣。
偶尔会去接楚夏下班。
我看到他们一起走进高档餐厅,看到高远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
楚夏脸上,依旧是那种客气而疏离的笑。
每一次看到这种画面,我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疼。
但我强迫自己看下去。
我告诉自己,这是在战斗。
跟踪了三天,一无所获。
高远的生活,干净得有些不正常。
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这天晚上,高远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应酬,而是开车去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地方。
城西,一家心理诊所。
这家诊所很有名,据说只接待VIP客户,保密性极强。
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有心理问题?
我把车停在街角,死死地盯着诊所的门口。
一个小时后,高远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上车后,没有立刻开走,而是坐在驾驶座上,狠狠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因为离得远,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我看到,他的表情,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直觉告诉我,这个电话,非常重要。
我立刻启动了车子。
我必须想办法,弄到他的通话记录。
这很难,但我认识一个人,也许能帮我。
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电脑黑客。
是我以前做设计时,通过网络认识的。
我付出了我仅剩的全部积蓄,换来了高远接下来一个星期的通话记录。
拿到记录的那一刻,我的手都在抖。
我一条一条地看下去。
大部分都是正常的业务往来。
直到我看到一个号码。
一个没有备注,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打给高远的号码。
通话时间都不长,基本都在一分钟以内。
我把这个号码,输入我的手机。
然后,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带着电子合成处理过的声音。
“你是谁?”我问。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那个声音说,“你只需要知道,你正在玩一个你玩不起的游戏。”
“什么游戏?”
“一个关于记忆和现实的游戏。”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你做的,对不对?”我厉声问道,“是你偷走了我的人生,是你让楚夏忘了我!”
“‘偷’这个词,用得不准确。”那个声音笑了,笑声嘶哑难听,像是破旧的风箱,“我只是……把一切,拨回了它本该在的位置。”
“什么意思?”
“林默,你有没有想过,你那幸福美满的十年,或许,根本就不是属于你的?”
“你胡说!”
“十年前,A大建筑系,有两个同样出色的年轻人。一个,是你,林默,家境贫寒,但才华横溢。另一个,是高远,家世显赫,同样不乏能力。”
“你们都爱上了同一个女孩,楚夏。”
“按照正常的轨迹,家世更好、更懂得如何运用资源的高远,会赢得女孩的芳心。而你,会在一次又一次的现实打击下,泯然众人。”
“这,才是‘现实’。”
“可有人,不甘心这样的‘现实’。他觉得不公平。”
“于是,他做了一个实验。一个小小的,关于记忆覆盖的实验。”
“他让你和高远的人生,互换了。”
“他把你对未来的‘幻想’,变成了你的‘记忆’。把你对成功的渴望,对美满家庭的向往,具象化成了十年的人生,植入了你的脑海。”
“同时,他抹去了高远和楚夏之间本该发生的一切。让高远在你那十年‘梦境’里,成了一个失败的追求者,一个讨厌的甲方。”
“你所经历的十年,林默,不是你失去的过去。”
“而是你本不该拥有的,一段被‘借’来的人生。”
那个声音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的人生……是借来的?
我的幸福……是偷来的?
不……
不!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朝着电话嘶吼。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实验结束了。”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高远回到了他本该在的位置,楚夏也做出了她本该做的选择。”
“只有你,林默,你是一个bug。一个带着不属于你的记忆,滞留在了系统里的bug。”
“所以,我劝你,安分一点。忘了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过你本该过的人生。”
“否则,我不保证,为了清除bug,系统会做出什么事来。”
“比如……让那个叫楚夏的女孩,彻底消失。”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轻。
却像一声炸雷,在我耳边响起。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嘟……嘟……嘟……”
电话,又一次被挂断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信息量太大了。
大到我的大脑几乎要宕机。
一个实验。
记忆覆盖。
人生互换。
一个神秘的、可以操控现实的“他”。
这一切,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的科幻小说。
可那个声音,那本画册,楚夏和高远的反应,都在告诉我,这他妈的,就是真相。
我那十年的幸福,是假的。
是我从高远那里,“偷”来的。
而现在,物归原主了。
我该怎么办?
接受这个“现实”?
忘了楚夏,忘了念念,回到我这个二十八岁、一事无成的 freelance 设计师的人生轨道上?
去接受那些抠门的甲方,去为了几千块钱的设计费熬夜通宵,去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像一棵野草一样,挣扎求生?
不。
我做不到。
哪怕那是假的,是偷来的,是借来的。
但那十年,是我真真切切感受过的幸福。
楚夏的体温,念念的笑声,都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没有人可以把它夺走。
就算是神也不行。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楚夏有危险。
那个神秘人,那个所谓的“系统”,可以用“让她消失”来威胁我。
这意味着,楚夏的记忆,并没有被完全清除。
她就像一台被格式化了,但数据还没有被完全覆盖的硬盘。
我的出现,我说的那些话,就像一个数据恢复软件,正在唤醒她深处的记忆。
所以,高远才会去心理诊所。
所以,那个神秘人才会警告我。
他们怕楚夏想起来。
他们怕这个被“修正”回来的世界,再次出现bug。
我不能退缩。
我退缩,就等于把楚夏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冰冷的、被操控的世界里。
我必须把她带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眼神里,不再有迷茫和绝望。
只剩下,决一死战的坚定。
我给王胖子打了个电话。
“胖子,借我点钱。”
“多少?”
“你有多少,就借我多少。”
“我操,林子,你小子要干嘛?抢银行啊?”
“我要打一场仗。”我说,“一场……把老婆抢回来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