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叔(6)
发布时间:2025-05-27 15:29 浏览量:8
(作者 小松)
一天后,我们三人回到了成都,徐放让我带着他在锦里,宽窄巷子,杜甫草堂,转了一圈,言语之中是散散心。
的确,压抑太久的心需要这样轻松的环境来释放一下,或许没有多大的效果,可我们也在努力地往前走着。
这些日子里,刘渊经常陪在我身边,我可以看出他的内心深处也藏着一些悲伤,却不知道为何,也许是跟徐放有关系?但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尽管自己有着心酸,可还是对我照顾有加,他怕我受不了老余的事实,也怕我做傻事,时时刻刻都陪在我身边。
而徐放自从那天跟我深谈过以后,就又恢复了以前我印象中的他,冷冰冰的,刘渊有一天告诉我,让我习惯就好,徐放就是这样的性格……
在担心余叔之余,我也开始对刘渊有些担心,只是这份担心一直藏在心里很多年后,才有了结果,而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完全被没有音讯的余叔所占据!
又是几天过去,汶川地震的伤亡数字也几乎开始定格,不再增长,可是我看着那不再增长的数字,心里的那一丝期望竟然有些大了起来。尽管我知道,余叔可能是那六万多人里的一个,也或许是那失踪的一万多人里面的,但我宁愿相信他在这些数字之外。
每一天,我都在心里祈祷着,都在呼喊着,一遍又一遍地,不曾停歇。
余叔,哪怕再看你一眼,我就知足!
余叔,你在哪里?
余叔,我是真的好想你!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距离汶川地震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徐放和刘渊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成都,回到了深圳,走之前刘渊问我回不回去,我只说再呆一段时间,却不想这一呆又是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地震的伤亡数字,失踪数字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下来,通讯也已经恢复,此时的我已经看不到希望,在通讯恢复之后,还没有余叔的消息,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凶多吉少了。
预感终究是不现实的,现实可怕的让人心寒,一个月的等待终究是没有等来任何结果。
心灰意冷,在那一段时间里,时时刻刻侵蚀着我的精神,让我每天都过得恍恍惚惚,两个月的时间里,家里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过来催我回去,我口口声声答应着,却迟迟不肯动身,甚至我爸有一次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把我骂了一顿。
我一句都没还口,等他说完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就把电话挂了,没多久我妈就又给我打了电话过来,安慰安慰我,还问我在这边钱够不够,不够的话她再打给我,我身上的钱虽然不多,可也还没到问她再要的地步。
我不知道自己在成都呆下去的意义何在,悲伤的表情早已在这座城市里飘散如烟,人们总是容易忘记过去,尽管没有过去多久,现在他们看向的是未来,而不再是那些已逝的过往。
地震的后续工作在人们的脑后缓慢地进行着,因为马上要到8月8号了,那才是全中国人最期待的一天,而灾区的工作也交给了那些有余力,有时间的人来做,我再一次回到了灾区。
这一次,我穿过了山,翻过了水,来到了老余的家乡,映秀。
映秀是个美丽的小镇,人口总共也就1万多,在这次的灾难当中,镇上活下来的人只有2000多,当时在网上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我的心都在颤抖。
我来的时候,映秀已经开始走向了重建,废墟已经开始被人们清理,我也加入了这些重建的队伍当中,有些事实你不得不接受,几万多人的死亡,并没有明确的名单,所以我看不到余叔的名字是不是在这六万多人当中。
而这时的我只能在他的家乡,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如果余叔已经不在了,他在天堂或许会看到,我在参与他的家乡的重建,如果余叔还在,那么他一定会很高兴,我这样做。
在重建新城的这些日子,也认识了很多人,他们有的还是志愿者,有的是这幸运的2000人中的几个,所以我的参与并不显眼,但我的心事却被几个经常在一起干活的人看了出来。
最关心我的,是一个姑娘,她是个心理学研究生,来自北京,在这里做志愿者,名字叫做曹莉,她经常跟我走在一起,跟我谈一些生活上的私事。
我在内心封闭的时候,并不想把自己的心事说与人听,可是在曹莉面前,却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敞开心扉谈自己的过往,当然,这里的过往,我隐瞒了余叔的存在,曹莉的聪明,当然能够猜到我隐去的部分,但是她并没有追问,因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她是心理学研究生,这些事她很清楚。
所以我觉得,曹莉是个可以谈心的朋友,在那些没有余叔的日子里,是她陪我走过了一个个难捱的日子,那些日子里,一起干活的人甚至开玩笑说我和曹莉有夫妻相,说不定这会是一段好姻缘。
我对这种说法只当是没听见,一笑而过,如果在我没有确定自己的取向之前,我或许会喜欢上曹莉,跟她在一起,可是现在不一样,我知道自己的心到底要走什么样的路,根本不可能和曹莉摩擦出他们想象中的火花。
反观曹莉,她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像她的性格,一向很健谈的她,每每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总是有些脸红地走开,而她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瞟过我的位置,似有所想。这不是我这些日子以来了解的曹莉,她的性格很开朗,在这些问题上,她应该不会这样,我也有一颗敏锐的心思,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也有所担心,我怕曹莉会对我产生感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曹莉的表现越来越让我担心,让我不得不找她谈谈了,这一次的谈话,跟以往都不一样,我要跟她道明一些情况。
我对她说出了我来映秀的目的,我说我爱的一个人,在这一次地震当中不知所踪,失去了消息,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所以我会一直等下去。我给她大概讲了一些事情,但是余叔的名字都被我隐去,我并没有说出那个人的性别,有些事,我还是不习惯在人前谈起,尽管跟曹莉已经很熟悉,可这样一件事,不到真心相对的时候,不适合说出来。
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曹莉默默地听完我说的故事,沉默不语,她是心理学研究生,我跟她说这些话的目的,她已然知道。我看不懂她的心,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深邃,黑色的眼眸让人看上去仿佛会陷入一片宁静,波澜不动。
轻风拂动着她的长发,在那个傍晚,显得很漂亮,这一幕对于擅长观察美的我来说的确是很美的一幕,山顶上,一男一女,夕阳在落,轻风吹过,许久,女子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曹莉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她应该不会再对我有什么期望了吧。
那天以后,曹莉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只是当我们那群人中,有人再提起我和她的关系的时候,她不再是躲躲闪闪,而是很开心地笑着说:“多谢各位月老给牵线,喝喜酒的时候会叫上你们的!”
可以看出来,她在开玩笑,内心并不是这样想的,但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说完话,会看向我,那双透彻的眼睛,在这些日子里,竟然让我心里有些愧疚的感觉出现。
在映秀呆了也是将近两个月,曹莉先我之前离开了映秀,离开的时候给我留了封信,她说总有一天,她会再次见到我,或许那一天,我会忘掉我口中说的那个她,那时候她还会在等我。
我看着那封信,有些恍然,我到底做了什么,会让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儿爱上我,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感情的事,我们都说不清楚,那些跟曹莉相处的日子里,我迷迷糊糊,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她对我倾心,甚至愿意等我。虽然不是有意,但浓郁的歉疚已在我心底生根发芽,我对这样一个好的姑娘,将来不可能会有什么,而她却将心交给了我。
我只希望,将来的某一天,再见到曹莉的时候,她已经为人妇,做了一个幸福的新娘,那样我也没有辜负她的一颗心,否则以我的心性,恐怕很难释怀。她在这两个月里,对我的帮助太多太多,虽然她对我动了情,可在平时的相处中,她一直在用她所学的专业帮我抚平创伤,让我的心在这两个多月里,也是安定了许多,对余叔的失踪也放下了一些。
事情最终还是向着好的一面发展了,或许是我的预感终于应验,那一天,我找到了我的余叔。
08年9月28号,那是个我终生难忘的下午,一如我第一次见到余叔一样。
地点变了,周围的人也变了,环境也变了,可是唯独故事的两个主人公没有变,那天下午,我已经准备离开映秀回家,在准备一些东西。
简易安置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收拾行李,其他人都还在工地上忙着干活,有人敲门,我没有去开门,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句:“门没锁,自己进来吧!”
或许是发现了门外的沉默和犹豫,我直起了腰,走过去,拉开了门。
“……”
那一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眼前是那道让我魂不守舍将近两年的身影,他一如既往的完美展现在我的面前。
短而整齐的头发,青色的胡茬从鬓角落下,直到下巴,嘴角,浓郁的眉毛微微轻蹙,在看到我的时候,却又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余叔!”
“小松!”
我再也忍不住自己对余叔的思念,扑向了他的怀抱,泪水夺眶而出,一年多的时间了,我终于再一次回到了这个让人有着莫名安全感的怀抱,他是那么的让我着迷,期待,上瘾!我不愿放开余叔,就那样紧紧地抱着他,抽泣着,低语着。
“小松,叔找到你了,叔害苦了你……”
余叔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头发,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或许是觉得亏欠,他就那么任由我抱着他不放,我的哭泣让他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余叔,我是在做梦么,失去你太久太久了,只有在梦里我才能够见到你,这一次还是梦吗?可就算是梦,我也舍不得余叔离开,我也不愿梦醒……”我在余叔的耳边喃喃低语着。
“傻孩子,这一次不是梦,叔在你身边,在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你放心,叔以后做什么都会告诉你,不让你再担惊受怕!”
“我不相信,叔,你,你亲我一下……”我还是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这一刻到底是不是梦,甚至提出了这样一个大胆的要求。
余叔显然是怔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是放松了下来,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的眼睛,那是多么清凉的一双眼啊,光是看着这双眼睛,我就已经迷失了自己。余叔微微笑了笑,低下了头,轻轻地吻在了我的额头。
“傻孩子,还不相信么,这不是梦!”余叔又可气又可笑地刮了刮我的鼻子说。
可我愣在了那里,那个吻,让我茫然不知所措,它带着一股暖意侵袭了我的全身,余叔他吻了我!我的身躯,我的灵魂,在那一刻仿佛是出了窍一般,怔怔地盯着余叔的眼睛,再一次潸然泪下。
“好了好了,傻孩子,哭个够吧,哭个痛快吧……”余叔有些心疼地看着我,重新把我抱在了怀里。
多年以后,我甚至都还怀疑那天下午我的感官是否出现了什么错觉,余叔竟然就那样出现在了我的身边,让我魂牵梦绕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将近两年的分离,我和余叔之间并没有一点陌生感产生,时间或许能够磨灭很多东西,可有一种东西它是无可奈何的,那是真情。或许从表面上看去,真情也会被时间渐渐消磨掉,可是每个人心底都珍藏着这一份真情的复印件,一旦有朝一日再重逢,复印件也会变成新的原件,焕发光彩。
倾诉、抱怨、想念、规划,我和余叔谈了一个下午,那个下午很安静,没有人过来打扰我们两个,余叔一次次地感慨,我在深圳的事,他一概都知道,现在,他还有些责怪我的轻易辞职,一般人要在一个公司引起领导的重视,那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升职道路上的坎坷也会少上一些。责怪归责怪,好歹余叔规划了未来在北京的蓝图。
兴奋过头的我,丝毫没有察觉到余叔眼中深藏的一丝哀伤,我始终在想着如果未来我和余叔在北京一起闯荡生活的话,那该是件多么幸福事啊!
和相爱的人能够朝夕相处,是每一个人都憧憬的生活,我也不例外!毫无意外的,那个下午被我印记在心,那是我和余叔重逢的日子!
余叔的遭遇算不上奇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刚刚经过汶川就发生了地震,他们所在的那辆大巴车没有出事,余叔的手机在慌乱中丢失,因为我和徐放都是刚换过手机号,他没有来得及把我和徐放的号码记在脑子里,也是这个原因,让他在通讯恢复之后联系不到我和徐放。
他在那些紧张的日子里,回到了映秀,参与了各种救援工作,一直到现在,关于我的消息,他也是在重建映秀的过程中,有一天无意中听到了有人说到我的名字,本以为是个重名,但没想到真的是我。如果不是这个无意,余叔说,或许他会在映秀的工作做完之后才会去我的老家找我。
这件事,可以看出,余叔对于自己的家乡有着特殊的情怀,在我和家乡之间,他优先选择了自己的家乡,故土。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在这些事上,并没有跟余叔斤斤计较,就像是我们这些中国人,无论到哪里,都是中国人,我们热爱自己的国土,热爱自己的民族,维护她,捍卫她是我们本能的职责。
一下午的畅谈,除了余叔在地震前后的遭遇,其他的时间都用来规划以后的事情,我和余叔都没有去提起我在深圳住院之后的事情,或许是还不到时候,余叔并没有主动跟我将这些事,不过从徐放之前跟我说的话来看,余叔是因为离婚以及壮壮的归属问题而不得已离开的。
在将近晚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余叔丝毫没有提起过壮壮的事情,一想到这个细节,我不由地冷汗直流,小心翼翼地问了余叔一句:“叔,壮壮呢?”
果然,这个问题立刻便是让余叔内心深处的痛楚,直接暴露了出来,他的眼中再一次出现了男人少有的泪水,无尽的哀伤在那一刻似乎侵袭了他的全身,令他瑟瑟发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痛苦地低下了头。
我意识到自己提起这件事有些冲动,有些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看着余叔这番痛苦,有些懊恼,尽管我失去过余叔,但那些都只是暂时的,没有永远的失去,可是现在余叔却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一个至亲的亲人,那是他的骨肉。
“他,和我母亲都在这次地震中,走了……”这一句话,蕴含了让人心碎的力量,从余叔口中说出。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余叔低着头,抱头哭泣,可是我没有任何办法去安慰他,母亲和儿子,这两个亲人可以说是一个人的命脉所在,就像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失去母亲之后的日子,我不敢想象,没有勇气去想,此时的余叔却要承担这样的伤痛,来自于两个亲人灵魂的消散。
他为之努力的一切,却在一场天灾中都失去了,到底要多么坚强才能够面对这样沉痛的打击啊!
许久,久到周围的空气都已经被余叔的眼泪打湿,余叔倏地站了起来,一把抹开了脸上的泪水,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松,我们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去北京吧!”
虽然明显知道余叔心中的伤痛不会一时半会儿就好起来,可是我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跟他一起走,在他以后的路上,至少孤单的时候一直有我在他身边,不会让他感到一丁点的寒冷。
余叔在这个美丽的小镇上,几乎人人都认识,当然,除了那些志愿者们,关于余叔的事,好多人也都知道些。我在那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傻,在找不到余叔的那些日子里,竟然没有在他的家乡打听一下,笨蛋如我,有时候当局者迷,脑子乱的时候,很多东西想不到。
余叔是恢复了他的笑脸,可是也许大多数认识他的人知道,那些笑容都是送给未来的日子的,以往的事情都过去了,再追忆也只能是记忆的碎片,不能重新上演,如果不能够笑对未来,笑对生活,那么活下去,再没有任何意义。余叔是个心里明白的人,他不会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肯前行,他的选择是对的,总有一天,他脸上的笑容不再是勉强,而是发自内心,那个时候,或许,伤口已经愈合,他才是真的幸福。
我一直陪在余叔的身边,在确定了去北京的时间之后,我给家里打了电话,告知了他们我的打算,我并没有说出是跟余叔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去打拼,那样,父母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毕竟他们不认识余叔,也不知道我的将来会怎样。
我编了个善意的谎言,说是以前在深圳的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领导找到了我,想让我在北京负责一些事情,我妈并没有怀疑我的话,尽管她很想让我去三叔那边探个底,然后再决定他们是否会去北京做生意,但是考虑到我的前途,她还是答应了我。
这件事,我也告诉了余叔,因为我决定在去北京之前要回家一次,跟余叔一起,到时候余叔可以是我的领导。余叔虽然对我的谎言有些不认同,在听了我家里的打算之后,甚至还产生了让我去我三叔那里工作的想法,但在我死乞白赖地请求之下,余叔最终还是拗不过我,唉声叹气地答应我,替我过父母这一关。
在余叔的心里,或许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谎言,只是我的任性让他无从选择,他没有什么想法。可是对我来说,这一次的回家,却让我紧张无比,我很爱余叔,有时候下意识的动作,甚至已经超越了长辈与晚辈之间的感情范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跟余叔的相处基本上都是单独的空间,我并没有刻意去收敛,甚至在余叔的容忍之下,越界的事情越做越多。
这一次,面对的是我的父母,我在心底一直盘算着,要如何克制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因为这些小细节我已经习以为常,要刻意去改变真的很难。所以在回家之前的几天,我针对这些事情,提前做了个小小的预习,不过余叔并没有发现我的这些个小动作,每每我神经兮兮地一个人偷笑的时候,他总是瞪我两眼,再笑一笑,摇摇头不再言语,或许在他心里,我这是要去北京之前兴奋的征兆,毕竟我还年轻,在面对一些未知的事情的时候激动一下是很正常的。
回想这几个月,恍如隔世,当初来时的心切,地震时候的心急,地震之后的心慌,一切的一切,都让我仿佛过了一辈子一样的长。
我跟余叔讲了在映秀认识曹莉的事情,余叔一个劲地怪我太傻,这么好条件的女孩子,竟然让我给放走了,我心里暗暗吐槽,余叔,我心里爱人这一层只有你的位置,其他人挤也挤不进去。
余叔说归说,但是在听到曹莉还会等我的时候,就笑嘻嘻地跟我说,反正曹莉也是北京的,到了北京的时候,或许真还有机会见面,那个时候,他可不许我再拒绝这么好的女孩儿,到时候会给我当个月老,帮我牵线。
我一听余叔这打算,顿时有些慌了手脚,曹莉家就是北京的,如果真的在北京再次见到曹莉,那可真是糟糕至极,余叔这乱点鸳鸯谱,肯定会坏事。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之后,还是觉得不可能,北京那么大,两个人在互相不知道对方消息的情况下,得有多大的缘分才能够见到面。想到这里,我还是大为放心地安慰自己想太多。
余叔第一次进我家门,我妈的态度是热情迎接,因为我提前告诉她,这次是我的一个领导跟我一起来,我妈还问我要不要把客房收拾出来让领导住,我当时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含糊其辞地说领导要住宾馆,不住家里,我妈也就没有多想什么。
这件事我也没有跟余叔提起,只说在家给他收拾了个房间,毕竟藏着私心,在映秀剩下的那些日子,我跟余叔都是分床睡的,在成都那一天,就算是住的宾馆,也是双人房,我只能跟余叔说说话,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去他床上睡觉。
将近两年的分离,让我格外的渴望能够再一次在余叔的怀中睡觉,他宽厚肩膀,温暖的呼吸,都让我如同魔障一般不能自已。相见时的那个轻吻,也让我格外珍惜,那是余叔第一次吻我,虽然是在我的要求下,但也足够了。
我和余叔的打算,只在家里停留一天,第二天就要去北京,余叔从四川带来了很多那边的特产给我爸妈,我妈高兴的合不拢嘴的,一直在说让余叔对我多多指导,多多提拔,还一个劲地让余叔在北京多多关照我,说我不懂事,社会经验少,人老实,容易吃亏。这一点倒是让余叔颇为肯定地点了头,我的性格他很了解,虽然真正接触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一个人的本性却可以看出来。
我爸时不时地在旁边插上几句话,询问一些关于工作上的事情,还好我提前给余叔做了功课,我爸的每一个问题余叔都畅所欲言,对答如流,也让我爸放心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我能够在公司领导面前做到这种程度很满意吧。
时至晚上,已经是十点多,气氛在那个时候显得有些尴尬,我爸妈都是属于早睡的人,但是之前我跟余叔说的是在家里睡,跟爸妈说的是在宾馆住,余叔没说走,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让余叔走。
还好我察言观色,察觉到了我妈脸上的困意,有些惊慌地说:“哎呀!我忘了给余总订房间了!”说完还对着余叔使了个眼色,余叔当然一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等了我一眼,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尴尬地笑了笑说:“没事没事,现在订也没事。”
“那怎么行,这家里住的比较偏,最近的宾馆都要半个小时的路程,我去收拾个客房出来,小松你也是,这种事情怎么能忘记,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早点收拾个客房出来!”
我妈也是抱怨地看着我,她是怪我的疏忽,她肯定认为这种小事在领导眼里是很在意的事,我做不好,说不定会在领导心里留下点什么不好的印象。
“妈,你别收拾了,让余总跟我一起住就行了,之前在公司,我跟余总也是住一个宿舍的!”这个时候我的小阴谋终于登场。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领导跟你挤一个床,太不像话了。”我妈还是不同意,瞪着我说道。
余叔有些好笑地看着我,没有一丝替我解围的意思,很明显,他这次是有些生气了,但是也不至于跟我动怒,就是要小惩罚我一下。
“这样,余总,你和小松住我和小松他妈妈说卧室,我们的床大,也不至于那么挤,我俩睡小松屋里就可以。我给你换个床单就好了!”久久没说话的我爸,在这个时候竟然替我说了句话,虽然我知道他并不是有意在帮我,可这句话无疑是让我很兴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
我妈想了一下,就同意了,毕竟我家那个客房很乱,如果真要收拾的话,没有一个小时是收拾不出来的,就算收拾出来当下还是住不了人的。
“那就这样吧,小松你办事怎么这么不操心,余总你可别介意啊,他还小,脑子有时候不好使,你多提醒提醒他啊!”我妈抱怨地看着我,又有些歉疚地看着余叔说。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明天早上就要走,住哪都一样,不怪小松,是我没提醒他。”余叔看到事情像我预料的那样发展,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着说。
这一场小打算,终于成功了,为的就是跟余叔睡一张床,那时候的我,并不是处心积虑地要做这件事,我只想单纯的跟余叔在一起,并没有其他想法,所以其他的一切都没多想。那天晚上的谈话,我一直坐在我妈旁边,没有敢去坐在余叔身边,所以那些下意识的小动作都没有发生。
余叔睡在床上,并没有抱着我,而是背对着我,一声不吭。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余叔第一次跟我生气,对我的惩罚就是,就算睡到一个床上,也不会抱我,跟我一晚上不说话。
余叔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撒谎的事情,他很反感,这一次的事让我意识到了余叔的这一点,我对他撒了谎,也对家人撒了谎,两面都不知情,如果不是余叔对我心有歉疚,或许会更生气。
“叔,你不理我了么……”我有些可怜兮兮地贴着余叔的后背,难过地问。
余叔没有说话,也没有翻身,一动不动。对于一个爱慕他的人来说,这种行为无疑是最有效的惩罚,我承认我真的害怕这种惩罚。
“叔,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瞒着家人不说这件事……”
依旧是漆黑中的沉默,不言不语。
我想过很多余叔会有的表现,但从来就没有想到余叔会用沉默来惩罚我,让我手足无措,完全失去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一刻的我,也玩起了小孩儿脾气,使劲地拉扯了一把被子,背对着余叔,重重地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我以为这样就会引起余叔的注意,但我想错了,余叔根本没动,我彻底绝望了,我这是自作自受,自作聪明,我以为余叔一如既往地会是那个仁慈的余叔,会不计前嫌地安慰即使是做错了事的我,可他并没有,他的另一种性格在那一天晚上呈现在了我的眼前,让我重新认识了余叔。
不知沉默了多久,已是深夜,拉上窗帘的屋里,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已经保持着那个翻身的动作到了僵硬的程度,那个时候的我再也忍不住了,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小性子,翻过了身,眼泪直流地抱着余叔的后背,抽抽噎噎地说:“叔,快两年了,你知道我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么,每一天每一夜,我都想忘了你,忘了关于你的所有一切,可是我忘不掉,在公司里我极力地让自己坚强面对一切,我做到了,可是回到家里,我一晚一晚地睡不着,我想你,你在我心里刻下了一道抹不去的痕迹,你一走了之,什么都不说,就连张继都瞒着我关于你的消息,这样的惩罚还不够么!”
“我长这么大,什么都没怕过,可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怕了,一年多前,我就怕,怕你一去不回,可你真的就一去不回了,几个月前,我依旧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怕永远的失去你,还好上天眷顾,让你重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现在,我又怕了,我怕你不说话,怕你不理我,怕你排斥我……”
“我今天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想当初我病了累了那样,再抱着我睡一次,我一直没有安全感,只有你的怀抱才能够让我安心,让我把所有的怕驱赶走……我怕你拒绝,所以不敢对你说,在你身上,我有太多的害怕啊……”
这是我所有的真心话,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余叔了,他今晚的表现让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如果我当面提出的话,他肯定会答应的,可我却用了这种欺骗的办法来获取自己的意图。
“傻孩子,你直接跟叔说不就是了,为什么要骗叔,还跟叔说家里收拾好了房间。叔被骗了太多次,所以痛恨所有的欺骗。叔欠你的,叔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也不会不理你,但是你也别让叔失望,你在叔的眼里一直是个乖孩子,很懂事,虽然这次小小的欺骗看似没事,但如果你将这一次的欺骗看做是理所应当,那么以后还会做出更多欺骗的事来,叔也是一时气糊涂了,又让你伤心了。好了好了,叔原谅你了,不哭了,傻孩子……”
在我的一番真心话之后,余叔终于翻过了身,重重地叹了口气,抱着我说道。
他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温热的呼吸随着他的一字一句扑在我脸上。
那一刻的我,鬼使神差地就那样,吻上了余叔的嘴唇,这是我第二次吻余叔,第一次是在他睡着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吻了他。这一次,却是在他清醒的时候,我在碰到余叔嘴唇的那一刻,瞬间脑袋就像炸开了一样,嘴唇跟余叔的嘴唇接触了不到三秒钟就在我的惊慌之下,迅速分开,因为我感觉到了余叔身体突然的僵硬,或许还有心中那一丝不解。
那一刻,我很害怕,我又多了一个害怕,余叔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对他来说,这种顺其自然面对面的接吻,应该是男女之间应该发生的事,可是我却对他做了,我怕他看出的心里的“鬼”,惊慌失措。
“傻瓜,还以为这是个梦呢!”而在此时,余叔却是全身放松了一样,僵硬的身体也舒展开来,轻笑了一声,把由于惊慌挣脱出他怀抱的我,再一次拉进了他的怀中没好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