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预测股市的涨跌,我成了股神,却算不出人心的险恶
发布时间:2025-11-13 10:32 浏览量:6
那串数字在我眼前跳动的时候,我的太阳穴,又开始针扎一样地疼。
不是比喻,是物理上的疼。
像有人拿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地、稳定地,一寸一寸往我脑仁里钻。
300750,宁德时代。
数字是绿色的,后面跟着一个-3.41%。
我的大脑告诉我,疼,就代表要跌。剧烈地疼,就代表要血崩。
我猛地从电脑前弹起来,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办公室里几十个脑袋齐刷刷地看过来,像一片被惊动的向日葵。
“李哲,你又犯什么病?”
我的主管,一个发际线高耸入云、眼袋垂到下巴的中年男人,皱着眉,语气里的嫌弃像头天晚上的剩菜一样,毫不掩饰。
我没理他,抓起桌上的手机,手指因为慌乱和脑仁深处的剧痛,有些不听使唤。
点开交易软件,找到那只股票,全仓,卖出。
没有一丝犹豫。
在我按下“确认”键的瞬间,太阳穴的刺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拔掉了钢针,骤然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虚脱般的平静。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瘫回椅子上。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衬衫,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同事们的目光从惊诧变成了嘲笑和窃窃私语。
“看他那样,跟跳大神似的。”
“炒股炒疯魔了吧,上班时间搞这个。”
“就他那点工资,够跌几个点的?”
这些声音像苍蝇,嗡嗡地在我耳边飞,但我一点也不在乎。
他们不懂。
他们永远不会懂。
这种能预知涨跌的能力,不是天赋,也不是诅咒,它更像一种……生理反应。
就像你看到美食会流口水,被人猛地一吓会心跳加速。
我看到一只会涨的股票,身体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舒服得像冬天泡在温泉里。
而看到一只会跌的股票,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头疼欲裂。
这能力来得莫名其妙。
三个月前,一个雷雨天,我在公司加班,电脑突然短路,屏幕一黑,我手上正握着鼠标,只觉得一阵电流从指尖窜遍全身,当场就麻了过去。
醒来后,世界就变了。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红红绿绿的K线图,身体开始有了反应。
一开始我以为是那次电击的后遗症,神经过敏。
直到我鬼使神差地,拿出了我和老婆攒了两年、准备付首付的二十万,投进了股市。
我老婆,萧嫚,为了这事跟我吵了三天。
“李哲你是不是疯了!那是我们的血汗钱!我们的家!”
她通红着眼睛,声音都在发抖。
我抱着她,一遍遍地跟她说:“信我一次,就一次,我会让它翻倍。”
我没法解释我身体的秘密,那听起来太像精神病了。
我只能赌。
用我们未来的一切去赌。
结果,我赌赢了。
一个月,二十万变成了四十万。
第二个月,四十万变成了一百二十万。
第三个月,也就是现在,我的账户上,躺着一个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五百三十七万。
我辞掉了工作。
就在刚刚,我卖掉股票之后。
我走到主管面前,把他桌上那盆养得半死不活的绿萝挪开,放上了我的辞职信。
他愣了一下,扶了扶眼镜,拿起那张纸。
“李哲,你……”
他的表情从错愕,到轻蔑,最后变成一种“你小子死定了”的幸灾乐祸。
“想好了?现在这行情,工作可不好找。你那点股票,别今天赚了明天就赔回去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走到我的工位,开始收拾东西。
一个用了五年的马克杯,杯口有一点小小的豁口。
一本翻得卷了边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会议纪要和永远完不成的KPI。
还有一盆小小的多肉,是萧嫚送我的,她说能防辐射。
我把它们一样一样装进纸箱。
同事们的目光又聚了过来,这次,里面多了些别的东西。
有嫉妒,有好奇,也有等着看我笑话的期待。
我抱着箱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待了五年的格子间。
压抑,沉闷,空气里永远飘着打印机墨粉和外卖混合的味道。
再见了。
我再也不用回来了。
走出写字楼,下午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
我给萧嫚打了个电话。
“老婆,我辞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你……想好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想好了。”我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前所未有的轻松,“我们去看房子吧,买个大的,带落地窗的。”
我又听到她在那边,好像是捂着嘴,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小小的抽泣。
那声音,像是喜悦,又像是别的什么。
我们很快就搬了家。
从那个六十平米、墙皮剥落、一下雨就返潮的老破小,搬进了一个一百八十平米、一线江景、带空中花园的精装大平层。
搬家那天,萧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江景和夕阳,哭了。
她抱着我,把脸埋在我胸口,肩膀一耸一耸的。
“李哲,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搂着她,闻着她头发上熟悉的洗发水香味,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填满。
“是真的,老婆,都是真的。”
我让她辞掉了那个每天都要加班、还要被老板穿小眼的破工作。
我给她买她购物车里收藏了两年、一直没舍得下单的名牌包。
我带她去吃人均两千的日料,去最贵的商场,告诉她,喜欢什么,就买。
看着她刷卡时那种既兴奋又有点不敢相信的表情,我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赚钱,然后给我爱的人花。
这似乎就是男人最朴素的梦想。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我的身体就是我最精准的财富密码。
每天早上九点,我泡上一杯最好的龙井,坐在书房的电脑前。
看着那些K线图,感受着身体传来的信号。
暖流,就买入。
刺痛,就卖出。
简单,纯粹,像呼吸一样自然。
钱,变成了一串串不断增长的数字,失去了它原有的重量。
我开始有点飘了。
我不再满足于几十万、上百万的盈利。
我开始上杠杆。
我的本金,像滚雪球一样,迅速膨胀到八位数。
萧嫚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以前,她的眼睛里是爱恋和依赖。
后来,多了一种东西,叫崇拜。
她像个小女孩一样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星星。
“老公,你太厉害了!你就是股神!”
她开始热衷于参加各种太太圈的聚会。
她穿着我给她买的高定,拎着限量版的包,在那些珠光宝气的女人面前,昂首挺胸。
我知道,她在炫耀。
炫耀她的新生活,炫耀她的“股神”老公。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我拼命赚钱,不就是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让她有底气吗?
直到那天,我最好的朋友,吴江,来找我。
我们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他是我唯一一个,透露了一点点我“天赋”的人。
当然,我没说得那么玄乎,我只说我对股市的感觉特别准。
他一开始不信,直到我带着他,用他的十万块,一个月变成了三十万。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我最忠实的“信徒”。
他辞掉了工作,专门跟着我炒股。
我们一起,从那个破旧的小区里搬了出来,他就在我楼下,买了一套小一点的户型。
那天他来我家,拎着两瓶茅台,一脸的神秘和兴奋。
“阿哲,咱们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他把一份文件拍在我面前。
那是一个私募产品的介绍。
“我一个远房亲戚,在一家大私募里当高管,这有个项目,稳赚不赔!门槛五千万,一年,保底三倍!”
吴江的眼睛在放光,像是沙漠里看到了绿洲的旅人。
“三倍?”我皱了皱眉。
在股市里,没有什么“稳赚不赔”。
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你看看这个!”吴江把手机递给我,“这是他们过去三年的业绩,全都是正收益,简直神了!”
我接过手机,看着那份漂亮的业绩报告。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屏幕上那只产品的代码时——
“嗡”的一声。
我的脑袋,像是被一把大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不是针扎,是大锤。
剧痛从太阳穴瞬间炸开,眼前一黑,我差点栽倒在地上。
那是一种前所未"未有"的、濒临死亡的痛感。
比我之前预感到任何一次大跌,都要猛烈一百倍。
“你怎么了,阿哲?”
吴江扶住我,一脸的关切。
我摆摆手,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这个……不能投。”
我的声音都在发颤。
“为什么?”吴江愣住了,“这么好的机会!人家名额都快没了,我好不容易才给你争取到的!”
“我说不能投,就不能投!”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种剧痛带来的恐惧,让我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吴江被我吼得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和不解。
“阿哲,你是不是……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下来,“是我信不过这个产品。这里面有大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人家是正规的大私募,有牌照的!你是不是赚了点钱就飘了,变得胆小了?”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火药味。
那天晚上,我们不欢而散。
这是我们认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吵架。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我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萧嫚知道了这件事。
是吴江的老婆,在太太圈的聚会上跟她说的。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没有给我好脸色。
她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卸着妆,镜子里映出她一张冰冷的脸。
“我听说了,你拒绝了吴江的那个项目?”
“嗯。”我坐在床边,有些疲惫。
“为什么?”
“感觉不对。”我只能这么说。
“感觉?”她冷笑了一声,转过身来看着我,“李哲,你现在做事就凭感觉吗?那可是一个亿的利润!一个亿!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
她的声音拔高了,有些尖锐。
“那也可能是个坑。”我看着她,觉得她有些陌生。
“坑?吴江会坑你吗?那是你最好的兄弟!你现在有钱了,开始怀疑身边所有的人了是吗?”
“我不是怀疑他,我是……”
“你就是!”她打断我,“你就是怕了!怕别人分你的钱!你变得越来越自私了!”
那晚,我们第一次分房睡。
我躺在客房冰冷的床上,听着外面江风吹过窗户的呼啸声,一夜无眠。
我的脑袋里乱糟糟的。
一边是那种让我心悸的剧痛预警,一边是妻子和兄弟的不解和指责。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道相信自己的“天赋”,也是一种错吗?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家里都是低气压。
萧嫚不怎么跟我说话,吴江也躲着我。
我账户里的钱,还在不断地增长,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
那种被全世界孤立的感觉,比亏钱还难受。
一个星期后,吴江又来了。
这次,他还带了萧嫚。
他们俩,像开三堂会审一样,坐在我对面。
吴江的表情很严肃,萧嫚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
“阿哲,”吴江先开口了,语气缓和了很多,“上次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跟你吼。但是,这个机会真的千载难逢。”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萧嫚。
萧嫚吸了吸鼻子,开口了。
“老公,我知道你为这个家好。但是……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吴江都打听清楚了,那个项目真的很靠谱,好多有钱人都抢着投呢。我们是不是……太保守了?”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
“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紧巴巴的日子了。我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了。”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那眼泪,像一滴滴滚烫的油,滴在我的心上。
我最看不得她哭。
我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又看了看吴江期盼的眼神。
我的心,开始动摇了。
是不是我真的太敏感了?
也许那天的头痛,只是个意外?只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
毕竟,那是吴"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怎么会害我?
那是我老婆,是想跟我过好日子的枕边人,她怎么会把我往火坑里推?
“阿哲,你再看看这个。”
吴江又把那个产品资料推到我面前。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张纸的瞬间,我的太阳穴,像被设定了程序一样,又开始了那种熟悉的、钻心刺骨的疼痛。
我猛地缩回了手,脸色又一次变得惨白。
“不行……真的不行……”
我捂着头,痛苦地呻吟。
萧嫚和吴江对视了一眼。
那一瞬间,我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不是失望,不是关切。
而是一种……混合着不耐烦和冷漠的情绪。
“李哲,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萧嫚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的投资天赋,你的钱来路不正?”
吴江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阿哲,你要是拿我们当兄弟,就别装神弄鬼的。投,还是不投,一句话。你要是不投,我自"己想办法去凑钱。以后,你也别说我是你兄弟。”
他说完,拉着萧嫚,转身就走。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甩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瘫在沙发上,和满脑袋的剧痛作伴。
我输了。
不是输在钱上,是输在了人心上。
我能预测市场的每一个波动,却预测不到,金钱会让最亲密的人,变得如此陌生。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客厅里,对着满江的灯火,一杯接一杯地喝。
我想不明白。
我真的想不明白。
财富,难道不是幸福的催化剂吗?
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却变成了腐蚀剂,把我们之间的感情,腐蚀得千疮百孔。
第二天,我顶着宿醉的头痛醒来。
萧嫚已经回来了。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给我准备好早餐。
她只是冷冷地,扔给我一份文件。
“签了吧。”
我拿起来一看,是离婚协议。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比任何一次股票大跌的预警都要响。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受够了。”她抱着手臂,站在我面前,像个高傲的女王,“我跟你,过不下去了。你自私,多疑,不可理喻。我不想我的下半辈子,都跟你这样的人耗下去。”
“财产分割,我已经写好了。房子归我,车子归我,你账户里的一半现金,也归我。剩下的,你自己留着,慢慢‘感觉’去吧。”
我看着她,那个曾经在我怀里哭着说“有你真好”的女人。
此刻,她的脸上,只有冰冷的决绝。
我忽然明白了。
她和吴江,昨天那场逼宫,不是偶然。
他们是商量好的。
甚至,这份离婚协议,她也早就准备好了。
她不是不相信我的“天赋”。
她只是,等不及了。
她嫌我赚钱的速度,还不够快。
她嫌我挡了她通往“一个亿利润”的康庄大道。
我的心,像被那根无形的钢针,狠狠地扎穿了。
比任何一次头痛,都要疼。
“好。”
我拿起笔,几乎没有看协议上的内容,就在末尾,签下了我的名字。
李哲。
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
签完,我把协议推给她。
“你可以走了。”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干脆。
她拿起协议,检查了一遍签名,然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谢了。”
她转身,拉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没有一丝留恋地,走出了这个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家。
门,再次被关上。
这一次,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一个人,坐在那个价值千万的房子里,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我赢了世界,却输掉了她。
不,我连世界都没有赢。
我的手机响了。
是吴江。
我没有接。
他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我按了静音,把手机扔到沙发角落里。
可笑。
真的可笑。
我掏心掏肺地对他,带他赚钱,把他当亲兄弟。
他却在背后,联合我的妻子,算计我。
人心,真的比K线图,要复杂一万倍。
我忽然觉得很累。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我不想再看到那些红红绿绿的数字了。
我不想再感受那种冰火两重天的生理折磨了。
我打开电脑,登录交易软件。
看着账户里那串长长的数字,我感到一阵恶心。
我把所有的股票,清仓。
所有的杠杆,解除。
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把这些钱,都投进吴江说的那个私募里。
全部。
一个子儿都不留。
我知道,那是个巨坑。
我的大脑,正在用最惨烈的疼痛向我报警。
但我不在乎了。
既然你们那么想要,那就都拿去吧。
我倒要看看,当这个美丽的泡沫破裂时,你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给吴江回了个电话。
“钱,我投。”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是欣喜若狂的声音。
“阿哲!我就知道!你还是信我的!你放心,这次绝对没问题!”
“把账号发给我。”
我平静地说。
很快,一个公司账户发了过来。
我没有犹豫,把账户里所有的钱,一笔一笔地,转了过去。
九千八百多万。
这是我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战果”。
转完最后一笔钱,我感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太阳穴的剧痛,也随之消失了。
也许,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也就无所谓涨跌了。
我关掉电脑,走出书房。
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只有我的回声。
我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江景。
很美。
但我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我拿起手机,删掉了萧嫚和吴江所有的联系方式。
然后,我订了一张去西藏的机票。
我想去一个没有信号,没有网络,没有K线图的地方。
我想把“李哲”这个名字,连同那段荒唐的过去,一起埋葬在雪山之下。
在机场,我等飞机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财经新闻。
一条加粗的标题,弹了出来。
“XX私募涉嫌非法集资,高管集体跑路,涉案金额高达数十亿!”
那个XX私募,正是吴江介绍给我的那家。
我看着那条新闻,没有任何感觉。
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只是觉得,很荒谬。
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
“李哲!你这个王八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故意害我们!”
是吴江的声音。
歇斯底里,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我们的钱全没了!全都没了!萧嫚她……她要跳楼!你满意了?你把我们都毁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女人的哭喊和尖叫。
是萧嫚。
我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毁了你们的,是我吗?
不是你们自己的贪婪吗?
我挂掉了电话,拉黑了那个号码。
飞机起飞了。
我看着窗外,城市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光点。
再见了。
我曾经的爱人。
我曾经的兄弟。
还有那个,曾经以为自己是“股神”的。
我在西藏待了整整一年。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
每天就是跟着藏民们转经,磕长头,或者就是坐在寺庙门口,晒太阳,发呆。
高原的阳光,和稀薄的空气,像砂纸一样,打磨着我的灵魂。
我把那段记忆,连同那些数字,一点点地磨掉,剥离。
我开始能睡个整觉了。
我开始能好好吃饭了。
我甚至,忘了头痛是什么感觉。
一年后,我回到了我出生的那座城市。
我没有回那个江景大平层。
我不知道它被法院拍卖了,还是被谁占着。
我也不关心。
我在一个老城区,租了个小房子。
找了份在图书馆当管理员的工作。
每天整理书籍,打扫卫生,跟来来往往的读者说“你好”和“再见”。
工资不高,三千块一个月。
但很安稳。
有一天,我在整理旧报纸的时候,看到了一年前的财经版。
上面,依然是那条关于私募爆雷的新闻。
我看着那熟悉的字眼,心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波澜。
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报纸的角落。
一小块,社会新闻。
标题是:《一对年轻夫妻投资失败,双双烧炭自杀》。
新闻里没有写名字。
只说,他们曾经因为“投资有道”,一夜暴富,是亲友眼中的神仙眷侣。
最终,却因为一次失败的投资,走上了绝路。
我的手,抖了一下。
报纸,从我手中滑落。
我蹲下身,慢慢地,把报纸捡起来,叠好。
然后,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那天下午,我请了假。
我去了那个我们曾经住过的小区。
不是江景大平层,是那个六十平米的老破小。
我们最初的家。
房子已经租出去了,阳台上晾着别人的衣服。
我在楼下,站了很久。
我想起了,刚搬进来的时候,萧嫚兴奋地规划着怎么布置这个小家。
我想起了,我加班晚归,她总会给我留一盏灯,和一碗热汤面。
我想起了,我们挤在那张一米五的小床上,畅想着未来,畅想着要买大房子,要生个可爱的宝宝。
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
但我们好像,拥有一切。
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我以为,我早就忘了怎么哭。
我能预测股市的涨跌,我成了股神。
我却算不出,人心的公式,竟然如此简单。
欲望,就是那个唯一的变量。
当欲望足够大时,它可以吞噬一切。
爱情,友情,良知。
我抬头,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
夕阳的余晖,把它染成了金色。
很温暖。
就像我曾经预感到一只股票要大涨时,身体感受到的那种暖意。
我突然觉得,我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很轻,很轻。
像一根羽毛,在轻轻地搔刮。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久违的痛感。
然后,我笑了。
原来,它一直都在。
它不是什么天赋,也不是诅咒。
它只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就像我的心脏,会跳动。
我的肺,会呼吸。
它提醒着我,我是谁。
我是一个能感受到涨跌的人。
但我,不想再当什么“股神”了。
我只想当李哲。
一个普普通通的,在图书馆工作的,一个月挣三千块钱的,李哲。
我转身,离开了那个小区。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的生活,才刚刚重新开始。
回到家,我煮了一碗泡面,加了一个蛋,一根火腿肠。
这是我以前最常吃的晚餐。
热气腾"腾"的,很香。
我打开电脑,不是为了看K线图。
我打开了一个文档。
我想把我的故事,写下来。
就叫……
《股神》。
不,不好。
我想了想,删掉了。
重新打下几个字。
《我能预测股市的涨跌,我成了股神,却算不出人心的险恶》。
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我的太阳穴,不疼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从胸口,慢慢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舒服得,像冬天泡在温泉里。
我愣住了。
这是……要涨的信号?
我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这信号的来源。
是哪只股票?哪个代码?
可我的眼前,没有K线图,没有交易软件。
只有一片空白的文档,和一个闪烁的光标。
我忽然明白了。
这个信号,不是给任何一只股票的。
它是给我的。
给我的这个故事。
给我的,这段新的人生。
我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然后,我敲下了第一个字。
“那串数字在我眼前跳动的时候,我的太阳穴,又开始针扎一样地疼。”
生活还得继续。
在图书馆的工作很清闲,甚至有些枯燥。
每天面对着一排排沉默的书架,时间仿佛都流逝得慢了一些。
但这种慢,让我感到安心。
我不再需要每天九点准时守在电脑前,像个等待宣判的赌徒。
我不再需要因为一个数字的跳动而心惊肉跳。
我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看书,可以发呆,可以去观察身边的人。
来看书的人形形色色。
有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一看就是退休老干部的爷爷。
有背着沉重书包,埋头在习题里,一脸青春痘的中学生。
还有一些像我一样,穿着普通,神情落寞,把这里当成一个廉价避风港的年轻人。
我常常会看着他们,猜测他们的故事。
那个每天下午都来,只借阅哲学书籍的男人,他是不是也经历过什么人生的重大变故?
那个总是坐在角落里,一边看育儿书一边偷偷抹眼泪的年轻妈妈,她是不是正在为孩子的成长而焦虑?
我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自己的K线图。
有高开低走的沮D丧,有触底反弹的希望,有横盘整理的迷茫。
只是,这些K线图,我无法预测。
我的身体,对这些“人心”的波动,毫无反应。
偶尔,在报刊阅览区,我还是会看到财经报纸。
看到那些红红绿绿的版面,我的太阳穴还是会传来轻微的、条件反射式的刺痛或暖意。
但我已经能很平静地,把它们当成一种背景噪音。
就像窗外的蝉鸣,或者远处工地的轰鸣。
它们存在,但与我无关。
我开始尝试着,用文字去记录那些我观察到的人和事。
我写那个爱看哲学书的男人,想象他曾经是个叱咤风云的商人,因为一次背叛而看破红尘。
我写那个哭泣的年轻妈妈,想象她为了孩子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和梦想,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感到失落。
我写的,是他们的故事。
但每一个字,又好像是在写我自己。
我的文档里,存了越来越多这样的故事片段。
它们像一块块拼图,慢慢地,拼凑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却又无比真实的世界。
有一天,一个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大概二十出头,扎着马尾,穿着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总是背着一个画板。
她不看书,她只是坐在窗边,画画。
她画窗外的老槐树,画趴在桌上打瞌睡的老人,画书架间追逐嬉戏的小孩。
她的画,线条很简单,色彩也很淡。
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人心的力量。
我注意到,她每次来,都会带一个保温杯,里面泡着枸杞和红枣。
她喝水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地,先吹一吹。
那样子,让我想起了萧嫚。
萧嫚以前也总说我,年纪轻轻,活得像个老干部,天天保温杯里泡枸杞。
心,还是会猝不及防地,被刺一下。
但已经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了。
更像是一个早已愈合的伤口,在阴雨天,隐隐地作痛。
提醒你,它曾经存在过。
那天,图书馆快要关门了。
那个女孩还在画,似乎是忘了时间。
我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她的桌子。
“你好,我们准备闭馆了。”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
她的脸很小,眼睛很大,像受惊的小鹿。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画得太投入了。”
她慌忙地开始收拾东西。
一张画纸,从她的画夹里飘了下来,落在我脚边。
我弯腰捡了起来。
画上,是一个男人的侧影。
他坐在报刊阅览区的桌前,低着头,神情专注。
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洒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那个人,是我。
我愣住了。
“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画你的。”女孩的脸红了,有些手足无措,“我就是觉得,你坐那里的样子,很……安静。”
“安静?”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了。
他们曾经叫我“股神”,叫我“疯子”,叫我“王八蛋”。
但从来没有人说,我“安静”。
“谢谢。”我把画递还给她,由衷地说。
她接过画,小心地夹回画夹里。
“我叫林晚。”她对我笑了笑,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我几乎每天都来。”
“我叫李哲。”我也笑了。
那是那场风暴之后,我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说出我的名字。
从那天起,我们算是认识了。
她依然每天来画画,我依然每天整理书籍。
我们偶尔会聊上几句。
聊今天的天气,聊新来的书,聊她画里的故事。
她的世界很简单,也很纯粹。
她喜欢画画,梦想着有一天能开一个自己的画展。
她为了省钱,每天自己做便当,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来这个免费的图书馆。
她的生活,跟我曾经追求的,截然相反。
没有名牌,没有豪车,没有一掷千金的快感。
只有画笔,颜料,和一颗对生活充满热忱的心。
和她在一起,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被净化的感觉。
有一天,她看着我,忽然问:“李哲,你好像有心事。”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我画不出来。”她指了指自己的画板,上面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我想画你笑的样子,但是,我总觉得你的笑后面,藏着别的东西。我抓不住。”
我沉默了。
我该怎么跟她说?
说我曾经有过几千万,又在一夜之间失去?
说我曾经被最爱的人和最好的兄弟联手背叛?
说我有一个能预测股市涨跌的“天赋”?
这些听起来,都太像小说里的情节了。
“我……”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用一种最简单的方式,来讲述这个复杂的故事。
“我以前,炒股。”
“然后呢?赚了还是赔了?”她眨着大眼睛,一脸的好奇。
“赚过,也赔过。”我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赚了很多,赔得更多。把一切都赔进去了。”
“一切?”
“嗯,一切。”
包括钱,也包括人。
她没有追问那个“人”是谁。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那一定……很难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在我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那一刻,我积压了许久的委屈、不甘、痛苦,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别过头,不想让她看到我的失态。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了一颗糖,剥开糖纸,递到我面前。
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我难过的时候,就喜欢吃糖。”她说,“甜的东西,会让心情好一点。”
我看着那颗白白的、圆滚滚的糖,迟疑地接了过来,放进嘴里。
浓郁的奶香,瞬间在口腔里化开。
很甜。
甜得,有点发腻。
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我没有再隐瞒。
我把我的故事,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她。
从那次意外的电击,到后来的暴富,再到最后的背叛和一无所有。
我讲得很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她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者同情的表情。
等我讲完,天已经黑了。
图书馆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她看着我,认真地说:“李哲,我觉得,你不是一无所有。”
“嗯?”
“你还有你自己啊。”她说,“而且,你把这个故事讲出来了。能把伤口揭开给人看,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而且,”她拿起她的画笔,在画板上,迅速地勾勒了几笔,“你看。”
她把画板转向我。
画上,是一个男人。
他坐在那里,脸上还带着泪痕,但他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的情绪。
有悲伤,有释然,还有一丝……重生的光芒。
“这才是你。”她说,“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比你说的那个‘股神’,要帅多了。”
我看着那幅画,看着画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堵在心里很久很久的那块大石头,好像……碎了。
那天之后,我和林晚,走得更近了。
我们一起去逛老街,吃路边摊。
她会拉着我,去看一场不知名的独立电影。
我也会带她,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到我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给她做一顿算不上丰盛的晚餐。
我的生活,被她的色彩,一点点地填满。
我开始发现,原来快乐,可以这么简单。
它可以是清晨的一缕阳光,可以是路边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可以是她吃到我做的红烧肉时,满足地眯起眼睛的样子。
这些快乐,不需要用金钱来衡量。
它们是真实的,是触手可及的。
我继续写着我的故事。
写到最后,我发现,这已经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故事了。
它融合了吴江的贪婪,萧嫚的虚荣,林晚的纯粹,还有我在图书馆里观察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的悲欢离合。
它变成了一幅,关于人性的浮世绘。
我把写好的稿子,打印了出来,拿给了林晚。
“这是……小说?”她看着厚厚的一沓A4纸,有些惊讶。
“嗯,算是吧。”
她花了一个通宵,看完了我的故事。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来找我。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李哲,你是个天才!”
我被她这个评价逗笑了,“我不是天才,我只是个……有故事的失败者。”
“不!”她很激动地抓住我的手,“你把人性写得太真实了!那些欲望,那些挣扎,那些无奈……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你应该把它发表出去!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在她的鼓励下,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稿子投给了一家出版社。
我没抱太大希望。
毕竟,我不是什么知名作家。
这个时代,会静下心来看几十万字小说的人,已经不多了。
没想到,一个月后,我接到了出版社的电话。
他们说,我的小说,他们决定出版。
而且,他们给的预付稿费,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数字。
二十万。
我拿着那份签好的合同,走出出版社的大楼,感觉像在做梦。
我没有像第一次赚到二十万时那样,欣喜若狂。
我只是觉得,很平静。
这笔钱,跟那串冰冷的股票代码不一样。
它是有温度的。
因为,它是我用自己的经历,用那些痛苦、挣扎和反思,一个字一个字换来的。
我给林晚打了电话。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客,去个好点的地方。”
“怎么了?中彩票了?”她在那边笑。
“差不多。”
我订了一家环境很好的西餐厅。
就是那种,我曾经带萧嫚去过,用来彰显自己财富的地方。
故地重游,心境却已完全不同。
我看着坐在我对面,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环境的林晚。
她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连衣裙,没有化妆,头发随意地扎着。
在周围那些珠光宝气的食客中,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她的眼睛,比这里所有的钻石,都要明亮。
“李哲,这里……好贵吧?”她小声问我。
“没事,我稿费发了。”我笑着给她切牛排。
“那也不能这么浪费呀。”她有些心疼地说,“这些钱,都够买好多画材了。”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我曾经拥有过能换来一切的财富,但那时的我,却像个最贫穷的乞丐。
而现在,我一无所有,却感觉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林晚。”我放下刀叉,认真地看着她。
“嗯?”
“我的小说,要出版了。”
“我知道呀,你已经说过了。”她笑着说。
“书名,我想好了。”
“叫什么?”
“《暖流》。”
她愣了一下,“暖流?为什么叫这个?”
“因为……”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遇见你,是我人生中,最温暖的一股暖流。”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红得,像窗外天边的晚霞。
她低下头,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牛排,小声地嘟囔:“油嘴滑舌。”
但她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我知道,她懂了。
就在这时,我的太阳穴,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阵暖意。
那股暖流,很强烈,很清晰。
从胸口,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舒服得,让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我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这股暖流的来源。
我睁开眼,目光扫过餐厅。
我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
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
他正在跟对面的客户,高谈阔论。
他的侧脸,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浮肿和疲惫。
虽然时隔两年,但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吴江。
他好像也感觉到了我的注视,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然后,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有惊讶,有尴尬,有心虚,还有一丝……不易察arle的怨恨。
他匆匆跟客户说了句什么,然后站起身,朝我这边走来。
林晚也注意到了他,她有些紧张地拉了拉我的衣袖。
“李哲,那个人……”
“没事。”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吴江在我面前站定。
两年不见,他苍老了很多。
眼角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都藏不住了。
“李哲。”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我平静地看着他。
“你……过得还好吗?”他问,眼神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晚,和我身上的衣服。
我穿得很普通,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他一块手表的零头。
我猜,他心里一定在想,我过得很落魄。
“挺好的。”我笑了笑,“你呢?看样子,东山再起了?”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还行吧,混口饭吃。”
“那挺好。”我说,“恭喜。”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这是我现在的公司,做……做风投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我看着那张烫金的名片,没有接。
“不用了。”我说,“我现在,不需要了。”
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李哲,”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萧嫚她……她逼我的。你知道她那个人,爱慕虚荣……我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
他开始把他和萧嫚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等他说完,我才缓缓开口。
“吴江。”
“嗯?”
“你知道吗?当年那个私募,在我决定投钱进去之前,我的头,很疼。”
他愣住了,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是那种,快要死掉的疼。”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的身体告诉我,那是个天大的坑。”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看看。”我打断他,“我想看看,人心到底能有多贪婪,多险恶。”
“结果,我看到了。”
“我输得很惨,但也输得很明白。”
“所以,吴江,我没有恨过你。”
“我只是……可怜你。”
我说完,不再看他。
我拿起刀叉,继续给林晚切盘子里剩下的牛排。
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ry的过客。
吴江站在那里,身体僵硬,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默默地收回名片,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餐厅。
我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那股因为看到他而升起的暖流,也悄然散去。
我忽然明白了。
那股暖流,不是因为吴江。
不是因为他代表着什么“风投”的机会。
而是因为,我的身体,在为我刚才的那番话,而感到“认同”和“舒服”。
它在告诉我:李哲,你做对了。
你终于,战胜了那个被数字和欲望控制的自己。
你,自由了。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吗?”林晚小声问。
“嗯。”
“那你刚才,好帅。”她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小星星。
我笑了。
“是吗?那有没有奖励?”
“有啊。”
她凑过来,飞快地,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迅速地低下头,脸埋在盘子里,不敢看我。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然后,开始疯狂地,加速跳动。
比我当初看到第一笔一百万到账时,还要快。
我知道,这一次,不是“天赋”异禀。
这一次,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