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校花竟主动与我立下赌约,她脸红道:高我一分,我手给你牵
发布时间:2025-10-27 16:25 浏览量:10
高考结束的铃声,像一声冗长的叹息,把我们三年的青春,切割得整整齐齐。
教学楼里瞬间炸开,是压抑了太久的火山,喷涌出书本、试卷、和撕心裂肺的嚎叫。
我没动。
我只是看着窗外,看着那棵巨大的香樟树,阳光把它的叶子筛成一片片破碎的金子,落在许清颜的头发上。
她就站在树下,被一群人围着,像月亮被星星拱卫。
她是校花,那种从高一入学起,就自带光环,连名字都比别人好听一截的女孩。
许清颜。
听着就觉得,唇齿间都带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而我,林森。
普通得像路边的一棵树,丢进人堆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我们唯一的交集,是每次大考后贴在红榜上的名字。
她总在第一。
我总在第二。
千年老二,这是我们班主任半开玩笑半带惋惜给我的评语。
我习惯了。
也认了。
就像习惯了抬头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认了我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一张课桌的距离。
人群渐渐散了,她好像跟朋友们说了什么,然后,竟然朝着我们这栋教学楼走过来。
我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了一拍。
她走进了我们班,教室里还剩下几个没走的学生,看到她,都愣住了。
她没看任何人。
她的目光,像一枚精准的钉子,直直地钉在了我的位置上。
“林森。”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脆得像风铃。
我站起来,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校服的衣角,那块布料被我捏得又湿又皱。
“有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她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
“我们打个赌吧。”
整个教室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我懵了。
“赌什么?”
“就赌这次高考,”她歪着头,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她浑不在意,“我要是比你高分,你就……”
她顿住了,好像在思考一个刁钻的惩罚。
周围的同学都伸长了脖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心里有点发沉,甚至有点屈辱。
这是考完试,还要再给我补上一刀吗?
“要是我比你高呢?”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鬼使神差地反问了一句。
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在她面前,没有选择沉默。
许清颜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丝更有趣的光。
“你要是比我高,”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哪怕只高一分……”
她停顿了一下,脸颊上忽然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像黄昏时天边的晚霞。
“高我一分,我手给你牵。”
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和暧昧的哄笑声。
我的脸,一定比煮熟的虾子还要红。
我能感觉到,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手……给你牵?
这五个字,像五颗滚烫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我看到她说完,耳根也红透了,但眼神依旧亮得惊人,带着一丝挑衅,一丝期待,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紧张?
“怎么,不敢?”她追问。
我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赌了。”
说完,我抓起书包,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教室。
身后,是更大的喧闹声。
我不敢回头。
我怕一回头,就会看到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然后我所有的故作镇定,都会碎得一败涂地。
整个夏天,我都活在这场豪赌的煎熬里。
我爸是个开了十几年出租车的司机,脾气跟他的手动挡一样,生硬,顿挫。
“考完了?估了多少分?”他一边用油腻腻的抹布擦着方向盘,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还行。”我含糊地应着。
“什么叫还行?”他把抹布一摔,声音陡然拔高,“老子一天十几个小时屁股不挪窝,供你读书,你就给我一个还行?”
我妈端着一盘西瓜从厨房出来,连忙打圆场,“哎呀,刚考完,让孩子歇歇。儿子,来,吃瓜。”
我爸哼了一声,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失望。
他年轻时也有过大学梦,后来因为家里穷,没能实现。
于是,我成了他唯一的希望,是他开着那辆破旧的捷达,在城市迷宫里穿梭时,唯一能吹嘘的资本。
“我们家林森,成绩好得很,回回年级第二。”
他总这么跟乘客说,语气里带着炫耀,但每次说完,又会补上一句,“就是那个第一,太稳了,是个女娃娃。”
我妈则完全不同。
她在一个小超市当收银员,每天的工作就是重复“扫码、收款、您好、谢谢”。
她对我的期望,简单到卑微。
“能考上个一本就行,最好不出省,妈还能给你洗洗衣服,做做饭。”她一边给我削苹果,一边絮絮叨叨。
苹果皮在她手里,连成一条长长的线,不断。
就像她的担心,也从来没有断过。
这个家,一个把我当成梦想的延伸,一个把我当成生命的全部。
他们都爱我,但他们的爱,像两面墙,把我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我常常在深夜里惊醒,梦见查分数的界面。
有时候,我比许清颜高,高了很多,我站在她面前,她羞涩地低下头,把手递给我。
有时候,我比她低,低得离谱,她和她的朋友们指着我,笑得前仰后合。
更多的时候,我根本打不开那个网页,屏幕上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菊花,转得我心慌意乱。
我开始疯狂地回忆考试时的每一个细节。
那道数学选择题,我最后改了答案,到底对不对?
那篇英语阅读理解,B和C选项我犹豫了很久,最后选了什么?
语文作文,我写的题目是《梯子》,立意会不会太偏?
每一个不确定,都像一只小虫子,在我的心脏上啃噬。
我不敢去想许清颜。
可我满脑子都是她。
是她做课间操时,白色校服下纤细的脖颈。
是她回答问题时,条理清晰,不疾不徐的语调。
是她偶尔回头借一块橡皮时,对我露出的那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更是那天下午,她脸颊上那抹惊心动魄的红。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跟我打这个赌?
是为了好玩?是为了炫耀?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那是一种我无法触及,也无法理解的世界。
就像她用的笔,是日本进口的百乐,一支够我吃三天午饭。
她穿的鞋,是最新款的耐克,鞋底白得一尘不染。
而我的那双回力,鞋边已经开胶,每次下雨,都会发出“咕叽咕叽”的抱怨。
我们之间的差距,何止是那永远无法跨越的一分。
查分那天,下着暴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像我的心跳。
我爸特意请了半天假,坐在我旁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把不大的客厅搞得乌烟瘴气。
我妈没上班,在厨房和客厅之间来回踱步,一会儿问我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我要不要吃水果,手里的抹布都快被她拧烂了。
“别晃了!看着心烦!”我爸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
我妈吓得一哆嗦,眼圈就红了。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输入准考证号和密码。
网页,正在加载中。
那个该死的菊花,又开始旋转。
一秒。
两秒。
十秒。
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爸的呼吸声,我妈的抽泣声,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网页,终于跳了出来。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总分。
那一串数字,像一道强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没有去看各科的分数,而是用颤抖的手,打开了学校的内部排名查询系统。
这个系统,只有我们学校的学生能进。
输入我的考号。
排名:2。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还是第二。
终究,还是第二。
我听见我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里,有失望,有认命,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第二就第二吧,也不错了,上个好大学没问题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
我妈哭了,这次是喜极而泣,“我儿子真棒,真棒!”
我却笑不出来。
我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湿透的棉花。
我输了。
输掉了那场荒唐的,却又被我看得比命还重的赌局。
我甚至能想象出许清颜知道结果后,那副云淡风轻,又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也许,她早就忘了这个赌约。
也许,这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关掉电脑,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世界,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不想接,但它执着地响着,一遍又一遍。
我烦躁地划开接听键。
“喂?”
“林森,是我。”
是许清颜的声音。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是来……嘲笑我的吗?
“恭喜你啊,又是年级第一。”我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尖酸。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几秒,她才轻轻地说:“林森,你再仔细看看。”
“看什么?看我怎么又一次输给你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看一下总分,”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羽毛拂过我的耳膜,“还有……我的排名。”
我愣住了。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打开电脑。
再一次输入准考证号。
总分:688。
我死死地盯着这个数字。
然后,我颤抖着,在排名查询系统里,输入了许清颜的考号。
她的考号,我早就背下来了。
就在我的前一位。
页面跳转。
姓名:许清颜。
排名:1。
总分:687。
688。
687。
我赢了。
我竟然,赢了。
就凭那一分。
我看着屏幕,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
我赢了?
我真的赢了?
我爸也凑了过来,他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这……这怎么回事?你不是第二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排名系统,可能是数据还没完全更新,显示的是我平时的名次。
而现在,这个血淋淋的,带着官方印记的分数,才是最终的结果。
“老林!儿子!儿子考了第一!”我爸突然像个孩子一样跳了起来,他一把抱住我,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我妈也冲了过来,抱着我们父子俩,又哭又笑。
客厅里,一片欢腾。
而我,却握着那个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森?”许清颜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我看到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所以……那个赌……”
“我记得。”她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明天上午十点,市图书馆门口,我等你。”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一个荒诞的,却又无比甜美的梦。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我把我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出来,在镜子前比划了半天。
T恤太幼稚,衬衫太正式。
最后,我选了一件最普通的白色短袖,洗得有些发白,但至少干净。
我爸破天荒地给了我两百块钱,“去,打车去,别挤公交了。”
我妈则往我包里塞了一个苹果,“路上吃,别饿着。”
我站在市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手心全是汗。
九点五十五。
九点五十七。
十点整。
她还没来。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是不是,后悔了?
或者,这只是她又一个恶作剧?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马路对面。
她穿着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长发披在肩上,没有扎起来。
阳光下,她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看到了我,对我笑了笑,然后穿过人行横道,向我走来。
我的呼吸,再一次停滞。
她走到我面前,站定。
“等很久了?”她问。
“没,刚到。”我撒了谎。
她没戳穿我,只是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谁也没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又微妙的气氛。
图书馆门口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只有我们俩,像两座雕塑,定格在这里。
“那个……”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赌约……”
她脸上的红晕,又一次浮现。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默默地,朝我伸出了她的右手。
她的手,很白,很细。
手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
那只手,就那样摊在我的面前。
像一个神圣的,等待被开启的仪式。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抬起手,又放下。
再抬起,又放下。
我的手,因为常年写字,中指上有一层厚厚的茧。
我的手,因为帮家里干活,指甲缝里总有洗不干净的灰。
我的手,配不上她。
“你……你后悔还来得及。”我听到自己说。
许清颜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诧异,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
“林森,”她说,“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决定。”
说完,她主动上前一步,用她那只微凉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
那一瞬间。
我感觉,整个世界的喧嚣,都消失了。
我只能感觉到,她手心传来的,细腻的,柔软的触感。
还有一丝,淡淡的,像柠檬草一样的香气。
我的手,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她的手,却很放松。
她甚至还用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背。
我的脸,一定红得能滴出血来。
我不敢看她,只能盯着我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她的手那么小,那么白。
我的手那么大,那么粗糙。
我们俩的手,就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东西,却在此刻,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走吧。”她说。
“去……去哪儿?”
“随便走走。”
我们就这样,牵着手,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谁也没有说话。
但我的心里,却像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原来,这就是牵手的感觉。
原来,我真的,赢了。
那个夏天,成了我记忆里最明亮的一段时光。
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
去科技馆看恐龙化石,去植物园看奇花异草,去美术馆看那些我根本看不懂的画。
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我在听。
她告诉我,那幅画是后印象派的风格,那个植物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样的典故。
她的知识面,像一个无底的宝库,总能让我惊奇。
我问她,你怎么什么都懂?
她说,因为我爸爸妈妈从小就带我到处跑,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
我沉默了。
我的“万里路”,最远只到过邻市的姥姥家。
我们也会聊起各自的家庭。
她告诉我,她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医生。
他们对她很好,但也对她很严。
从小到大,她的人生,就像一张被规划好的图纸,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她看着远处湖面上的涟漪,轻声说,“考第一,是应该的。弹钢琴,是必须的。参加各种竞赛,是理所当然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打那个赌?”我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桓已久的问题。
她转过头,看着我,夕阳的余晖,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因为,你是不一样的。”
“你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但你的眼睛里,有火。”
“我每次回头,都能感觉到你追赶的目光。那种感觉,很奇怪。不像别人,要么是嫉妒,要么是爱慕。你的目光里,只有……不服输。”
“所以,我就想逗逗你。”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想看看,把你这团火点燃了,会是什么样子。”
我的心,被她的话,烫得一片柔软。
原来,我所以为的无人问津的角落,一直有她的注视。
原来,我所以为的云泥之别,在她眼里,却是别样的风景。
我们报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学。
她在全国最好的那所,学金融。
我在旁边那所名气稍逊的,学计算机。
两所学校,只隔了一条马路。
开学那天,我爸妈和我一起,大包小包地挤火车。
而她,是她爸爸开着一辆黑色的奥迪送来的。
在宿舍楼下,我们两家人,不期而遇。
我爸看到那辆车,和我爸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穿着,眼神明显有些闪躲。
他下意识地,把那双沾了泥的解放鞋,往后缩了缩。
我妈则局促地,不停地用手搓着衣角。
许清颜的爸爸,很有风度地朝我们点了点头,“你们好,是林森的家长吧?这孩子,很优秀。”
我爸咧开嘴,露出一个讨好的,又有些僵硬的笑,“哪里哪里,还是你家姑娘厉害,全国状元嘛。”
许清颜的妈妈,站在一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那目光,不像她爸爸那样温和,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
“小伙子,精神倒是挺足的。”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听不出是夸奖还是别的。
那一次短暂的会面,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了我的心里。
我清楚地看到了,那条马路,不仅仅是地理上的分割线。
它也是阶层,是背景,是两个家庭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大学生活,比我想象的更精彩,也更残酷。
许清颜像鱼儿回到了大海。
她参加了学生会,当上了文艺部的部长。
她加入了辩论队,在各种比赛上大放异彩。
她的身边,永远围绕着一群和她一样闪闪发光的人。
而我,则迅速地被淹没在了人海里。
我的专业,课业繁重,每天不是在写代码,就是在去写代码的路上。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申请了助学贷款,还找了两份兼职。
一份在食堂帮厨,一份在校外的快餐店送外卖。
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有时候,我端着油腻的餐盘,在食堂里穿梭,会看到她和她的朋友们,坐在窗明几净的角落里,言笑晏晏。
我下意识地,就会低下头,加快脚步,从她们身边溜过去。
有时候,我骑着那辆破旧的电瓶车,在寒风里送外卖,会看到她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从一辆高级轿车上下来。
那个男生,我认识,是学生会的主席,家里是开公司的。
他会体贴地为她打开车门,会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而我,只能把头盔的帽檐压得更低,一拧油门,冲进无边的夜色里。
我们还牵着手。
但那只手,我却感觉,越来越握不紧了。
她的手,依旧柔软,温暖。
但我的手,却因为长时间洗碗,变得粗糙,甚至有些变形。
每次牵手,我都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
我害怕她细腻的皮肤,会嫌弃我手上的老茧。
我害怕我指甲缝里的油污,会弄脏她纯白的裙角。
我们开始吵架。
第一次吵架,是因为一场电影。
她买了两张热门大片的票,兴冲冲地打电话给我。
而我那天,正好接了一个外卖大单,送完能挣五十块钱。
五十块,够我吃一个星期的早饭。
“对不起,我……我有点事,去不了了。”我在电话里支支吾吾。
“什么事比看电影还重要?”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和委屈。
我没法告诉她,我为了五十块钱,放弃了和她的约会。
我只能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实验。”
她沉默了。
“林森,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没有。”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把你的时间分给我一点点?我们明明就在一个城市,却搞得像异地恋一样。”
“我很忙,清颜,你得理解我。”
“我理解你,可谁来理解我?”她哭了,“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场电影,有那么难吗?”
那天,我送完外卖,捏着那五十块钱,在电影院门口站了很久。
我看到电影散场,她一个人,红着眼睛从里面走出来。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
偷走了她的快乐,也偷走了我们之间,那所剩无几的温情。
我们的差距,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被无限放大。
她过生日,朋友们送的礼物,都是名牌的香水,包包。
我攒了两个月的生活费,给她买了一条施华洛世奇的项链,自以为已经很贵重。
可当我看到她脖子上那条,她妈妈送的,闪着更耀眼光芒的钻石项链时,我默默地,把我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藏到了身后。
她带我去参加她们学院的舞会。
看着那些穿着晚礼服,举止优雅的男男女女,我穿着我唯一的一件,在打折时买的西装,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
我不会跳舞,我甚至不知道,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我只能尴尬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她在舞池中央,和那个学生会主席,翩翩起舞。
他们是那么的般配。
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而我,只是一个负责给他们鼓掌的,路人甲。
那天晚上,回去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言。
快到她宿舍楼下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林森,你是不是不开心?”
我看着她,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没有。”我摇了摇头。
“你有。”她很肯定地说,“你从一进舞会,就不开心。”
“我没有,我只是……不太适应那种场合。”
“是不适应,还是自卑?”她一针见血。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没有自卑!”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是我第一次,对她发那么大的火。
她被我吓到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林森,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更自信一点,你能融入我的生活。”
“融入你的生活?”我冷笑一声,“怎么融入?靠我送外卖的工资,去买你那些名牌包包吗?还是靠我洗盘子的手,去牵着你跳华尔兹?”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做这些!我喜欢的,是那个在高考考场上,能比我多一分的林森!是那个眼睛里有火的林森!不是现在这个,自卑又敏感的林森!”
“我他妈的也想自信!可我拿什么自信?!”我终于崩溃了,“许清颜,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明不明白?”
“高考那一分,是我这辈子,离你最近的距离!现在,这个距离,早就被拉开了!我们之间,隔着一整个银河系!”
我说完,转身就走。
我没有回头。
我听到身后传来她压抑的哭声。
那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在我的心上。
我们,冷战了。
一个星期,一个月。
我们谁也没有联系谁。
我疯狂地写代码,送外卖,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心里的痛苦。
我瘦了十几斤,整个人像一根被风干的竹竿。
室友看不下去,劝我,“跟女朋友服个软吧,何必呢?”
服软?
怎么服软?
承认我就是自卑,承认我们就是不合适吗?
我做不到。
那是我仅剩的,可怜的自尊。
直到有一天,我在送外卖的路上,出了车祸。
一辆闯红灯的轿车,把我连人带车,撞飞了出去。
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腿,骨折了。
医生说,要躺三个月。
我爸妈连夜从老家赶了过来,看着我打着石膏的腿,我妈的眼泪,就没停过。
我爸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
住院费,手术费,像一座大山,压得我们全家都喘不过气。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像个废物。
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是许清颜。
她也瘦了,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有很重的黑眼圈。
她看到我,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跑到我床边,想抱我,又怕碰到我的伤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哭。
我妈拉着她的手,也跟着哭,“好孩子,好孩子,你来了就好。”
我爸掐灭了烟,对她说:“清颜,叔叔谢谢你。林森这孩子,脾气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看着她,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替我交了所有的医药费。
她说,是她跟她爸爸借的。
她每天都来医院陪我,给我削苹果,喂我喝汤,给我读新闻。
她不提我们吵架的事,也不提那个学生会主席。
她就像我们刚认识时那样,温柔,耐心。
有一天,她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想去摸摸她的脸。
可我的手,在半空中,又停住了。
我凭什么呢?
我凭什么,让她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我是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拖累父母,拖累她的废物。
我给不了她任何东西。
我甚至,连一份平等的爱,都给不了她。
“清颜。”我轻声叫醒她。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看着她,深吸一口气。
“我们,分手吧。”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分手。”我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先割伤了我自己,“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林森,你撞坏的是腿,不是脑子吧?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现在跟我说不合适?”
“我配不上你。”我看着天花板,不敢看她的眼睛。
“配不上?又是这个该死的理由!”她激动地站了起来,“林森,你到底要自卑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帮你交医药费,是在施舍你吗?你以为我天天守在这里,是可怜你吗?”
“我爱你!你懂不懂?我爱你,所以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我爱你,所以我不怕我们之间有差距!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我不信!”我冲她吼道,“我不信什么狗屁爱情能战胜一切!我只看到我爸妈为了我的医药费,一夜白头!我只看到你为了我,跟你爸低声下气地借钱!我不想再这样了!我不想再当一个拖累你的废物了!”
“我不是废物……”
“你就是!”
我们俩,像两只受伤的野兽,互相嘶吼,互相伤害。
最后,她哭着跑了出去。
这一次,我没有再听到她的哭声。
但我知道,我的世界,彻底安静了。
出院后,我办理了休学。
我没脸再待在那个城市。
我回了老家,用她留下的那笔钱,加上我爸妈的积蓄,在我们那个小县城,开了一家小小的电脑维修店。
我开始拼命地工作。
修电脑,装系统,拉网线。
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挣钱。
我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我刻意地,不去打听她的任何消息。
我怕听到她过得很好,我会嫉妒。
我怕听到她过得不好,我会心疼。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不闻,不问。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一晃,十年过去了。
我的电脑店,从一家小门面,变成了市里最大的数码城。
我买了房,买了车。
我把我爸那辆开了二十年的捷达,换成了一辆新的帕萨特。
我让我妈辞掉了超市的工作,安心在家享福。
我成了我们那个小县城里,别人口中的“林总”。
他们都说我年少有为,白手起家。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那个空洞,叫许清颜。
我相过几次亲。
有温柔贤惠的老师,有精明能干的会计。
她们都很好。
但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缺了那种,让我心跳漏一拍的感觉。
缺了那种,眼睛里有火的感觉。
直到,我接到一个高中同学的电话。
“林森,这个周六,高中同学聚会,来不来?”
我本来想拒绝。
但对方又补了一句。
“许清颜也来,她刚从美国回来。”
我的心,猛地一颤。
十年了。
这个名字,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去,还是不去?
我纠结了一整晚。
最后,我还是决定去。
我想去看看。
看看那个我爱了整个青春的女孩,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也想让她看看。
看看那个曾经自卑到尘埃里的男孩,现在,也算活出了个人样。
同学聚会的地点,定在市里最高档的酒店。
我开着我的帕萨特,停在酒店门口。
看着周围那些奔驰宝马,我突然笑了。
原来,十年过去了,我还是会下意识地,去比较这些东西。
我走进包厢。
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哟,这不是我们当年的学神吗?”
“林总来了!快请坐!”
大家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我笑着,一一回应。
我的目光,却在人群中,疯狂地搜索。
然后,我看到了她。
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头发随意地挽着。
十年,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还是那么美,那么安静。
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静和从容。
她好像也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起头,朝我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巨大的圆桌,隔着喧闹的人群,也隔着,整整十年的光阴。
她对我,微微一笑。
很淡,很浅。
像当年,她回头借我橡皮时的那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我的心,没来由地,一痛。
整场聚会,我心不在焉。
大家都在聊着各自的近况,聊着工作,家庭,孩子。
我了解到,她毕业后,去了华尔街,在一家顶级的投行工作。
这次回来,是准备在国内开一家分公司。
她成了真正的,活在云端的人。
而我,只是一个,在小县城里,倒腾电脑的土老板。
我们之间的差距,比十年前,更大了。
聚会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地离开。
我走到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
“林森。”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她。
我转过身,看着她。
“有事?”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我们,走走吧。”她说。
我们沿着酒店外的江边,慢慢地走着。
晚风,吹起她的长发。
和十年前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你……过得好吗?”她先开了口。
“挺好的。”我回答,“你呢?听说你现在很厉害。”
她笑了笑,“还行吧,就是比较忙,像个空中飞人。”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当年……对不起。”我终于,把那句迟了十年的道歉,说了出来。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
江上的灯火,映在她的眼眸里,像揉碎了的星光。
“你没有对不起我。”她说,“我也有错。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太骄傲了。”
“我以为爱可以克服一切,却忽略了你的自尊。你以为离开是为我好,却不知道,那对我,是更大的伤害。”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我回来之前,去了一趟我们的大学。”
“我去了你打工的那个食堂,去了你送外卖经过的那条路,也去了……你出车祸的那个路口。”
“我站了很久,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跟你吵架,如果你没有休学,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没有如果。”我哽咽着说。
“是啊,没有如果。”她叹了口气,“林森,你知道吗?我这次回来,不只是为了开公司。”
“我是……为了你。”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我爸妈,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当年,我为了给你凑医药费,跟我爸大吵一架,我说,我非你不嫁。”
“后来,你走了。我爸对我说,你看,他自己都放弃了,你还坚持什么?”
“我不甘心。我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就是想证明给他看,也想证明给你看。我可以变得很强,强到可以保护我们的爱情,强到可以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门当户对。”
“我用了十年,做到了。现在,我回来了。”
她看着我,眼睛里,带着我熟悉的,那种倔强和执着。
“林森,你呢?你还愿意……再跟我打个赌吗?”
我看着她,泪流满面。
原来,那团火,从来没有熄灭过。
在我的心里,也在她的心里。
烧了整整十年。
我伸出手,像十年前那个夏天一样,颤抖着。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
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依旧那么柔软,那么温暖。
“赌什么?”我问,声音沙哑。
她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就赌……我们的下半生。”
“我赢了,你娶我。”
“那你输了呢?”
她踮起脚尖,在我的唇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我输了,我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