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替养妹下乡,把团长未婚夫让给她,多年后我赫赫战功他退伍在家

发布时间:2025-10-24 09:57  浏览量:12

第一章

1978年,钟家。

钟徽音站在书房里,目光平静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爸,我要代替钟若涵下乡。”

钟父正在喝茶。

听到这话,他猛地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你说什么?”他放下茶杯,眉头皱得死紧。

“我说,这次下乡,我去。”钟徽音语气坚定。

钟父脸色变了。

“徽音,你知道那乡下是什么地方吗?你从小娇生惯养,哪儿吃得了那个苦?而且这次下乡本就是组织选了若涵,你要是替她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那你和祁年的婚事怎么办?”

钟徽音扯了扯唇,眼底划过一丝自嘲。

“那就不履行了。”

“什么?”钟父一愣。

“我把霍祁年也让给她。”

钟父彻底震惊,猛地站起身。

“你把祁年也让给若涵?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

钟徽音没说话,指尖微微发颤。

她想起上辈子,霍祁年死前对她说的话。

“钟徽音,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你能成全我和若涵。”

那时候,他浑身是血,却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她,让她活下去。

她崩溃地抓着他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可他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解脱和遗憾。

遗憾没能和钟若涵在一起,解脱终于不用再对她负责。

霍家与钟家是世交。

两位老爷子在战场上过命的交情,让钟徽音和霍祁年打娘胎里就定下了婚约。

她从小就喜欢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小哥哥。

六岁那年,她偷偷把最喜欢的糖果塞进他书包里。

十二岁时,她熬夜给他织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围巾。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鼓起勇气亲了他的脸颊。

他却只是皱了皱眉,说:“别闹。”

她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焐热这块冰。

却不想这块冰早就为别人融化过。

钟若涵是父亲从福利院领回来的养女。

钟徽音一直待她如亲妹。

却从未想过霍祁年会喜欢她。

他们结婚前夕,钟若涵被组织抽中去下乡。

三个月后,她死在了乡下,一场高烧,彻底要了她的命。

同一天,滴酒不沾的霍祁年喝得酩酊大醉。

而她也意外发现了他的日记本。

“若涵今天穿了一条白裙子,我看得失了神,移不开眼睛。”

“若涵做的点心虽然难吃,但我全吃完了。”

“若涵,若涵,若涵……”

一页页的字里行间,全是对钟若涵的爱慕。

那一刻,她才知道。

原来霍祁年不是不会笑,不是不会温柔,不是不会喜欢人。

只是他的笑容、温柔和喜欢,从来不属于她。

后来,他们开始无休止地争吵。

她说:“你要是喜欢钟若涵,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退了和我的婚约?我爱得起也放得下,你为什么要毁了我一生!”

而他说:“你明明知道若涵身体不好,为什么不替她去下乡?你是不是巴不得她死在外面?钟徽音,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他们就这样吵了十年,二十年……

直到那场地震。

她记得自己被压在废墟下,是霍祁年徒手扒开碎石,把她救了出来。

他满手是血,胸口插着一根钢筋,却还死死地护着她。

“钟徽音,给我走,活下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如果有来世……我不会为责任压抑自己的情感……也希望你能成全我和若涵……”

如他所愿,真的有来世。

她重生了,回到了钟若涵下乡前。

既然这是他的心愿,那她就成全他们!

“爸,我意已决。”钟徽音轻声说。

“您去知青点改名字吧。”

钟父看了她许久,最终叹了口气。

“好。”

钟父离开后,钟徽音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可刚叠了两件衣服,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钟徽音!”钟若涵冲了进来,眼眶发红。

“我刚刚看到爸去知青点,把我的名字改成了你的!你们又在搞什么把戏?”

钟徽音抬眸,平静地看着她。

“没有把戏。我刚得知霍祁年喜欢的是你,所以我决定把和他的婚约让给你。这次下乡,我替你去。”

钟若涵愣住,随即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爸爸怎么可能同意?我只是个养女,他从小就偏心你,怎么可能让我嫁给霍祁年,让你这个亲生女儿去下乡?你们一定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对不对?”

钟徽音猛地站起身。

“钟若涵,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怎么,我说错了吗?”钟若涵讥讽地笑。

“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不是你的?现在装什么好人?”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钟若涵脸上。

钟徽音的手却在发抖。

“钟若涵,当年你父母在洪水中去世,我爸看你可怜才把你抱回家抚养。从小到大,我有的,你都有。我没有的,你也有!这次下乡是组织抽中的你,我却代你去,婚约是我的,我也让给你。我什么都给了你,你还一口一个偏心?我们钟家不欠你的!”

钟若涵捂着脸,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刚要还手,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神色一变。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

霍祁年一身笔挺军装站在门口,肩宽腿长,眉眼冷峻。

漆黑的眸子扫过房间里的两人,最后落在钟徽音身上。

钟徽音呼吸一滞。

上辈子临死前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浑身是血,却用最后的力气推开她,让她走。

她眼眶微微发酸,却强压下情绪,冷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霍祁年皱眉,语气公事公办。

“找你商量半个月后婚礼的事。”

钟徽音刚要开口说“不结了”。

钟若涵却突然捂着脸,红着眼眶往外走。

“既然姐姐和祁年哥要商量婚事,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作势要走,霍祁年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你的脸怎么回事?”

钟若涵一愣,随即怯怯地看了一眼钟徽音,摇头。

“没、没什么……”

霍祁年眼神骤冷。

“是你姐姐打的?”

钟若涵眼眶顿时红了,拼命摇头。

霍祁年语气更沉。

“没事,有我给你撑腰,你尽管说。”

钟若涵这才抽泣着开口。

“组织抽了我去下乡,我就收拾点衣服准备带走,结果姐姐说这都是他们家的,不准我带,还让我把这些年他们养我花的钱都还给他们……”

钟徽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

“够了!”霍祁年冷声打断。

“若涵抽中下乡本就够可怜了,你还这样欺负她?她不就是欠你钱吗,我来替她还!”

说完,他直接对门外的警卫员道。

“去把我存钱的保险箱拿来。”

钟徽音指尖发颤。

“我不要你的钱!我没说过那些话,我也从没欺负过她!而且这次下乡的人是……”

“姐姐!”钟若涵突然打断她,眼泪簌簌落下。

“我知道我只是个养女,也从未妄想和你抢过什么,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呢?”

霍祁年眼神更冷。

“钟徽音,你不要仗着大小姐脾气欺负人。既然钟家领养了若涵,就必须好好对她!你若不肯养,那便我来养!”

警卫员很快把保险箱拿来。

霍祁年直接打开,抓起里面的金条,一把一把往钟徽音脚下扔。

“这些够了吗?”

金条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钟徽音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上辈子,她解释过无数次,说自己没有欺负钟若涵。

可霍祁年从来不信。

在他心里,永远楚楚可怜的是钟若涵,嚣张跋扈的是她。

等金条丢完,霍祁年直接牵起钟若涵的手。

“走,我送你去医务室涂药。”

钟若涵低着头,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两人离开后,钟徽音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金条,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这么明显的爱意,她上辈子怎么非要结了婚才发现呢?

她抬手擦掉眼泪,轻声呢喃。

“霍祁年,你放心,这一世,我成全你的意难平。”

第二章

霍祁年带着钟若涵离开后,没多久,钟父就推门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满地金灿灿的金条,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徽音,这是怎么回事?”

钟徽音蹲在地上,正弯着腰,一根一根地捡起金条。

她的语气很平静:“霍祁年给的。他说,是替钟若涵还这些年我们家养她的钱。”

钟父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早该看出来的,祁年喜欢的是若涵。”

“现在看清也不晚。”钟徽音把最后一根金条捡起来,轻轻吹了口气。

她站起身,把金条递到钟父面前。

“爸,等他们结婚之后,您找机会把这些还回去。”

“顺便跟霍祁年说清楚,这些年,我们家从没亏待过钟若涵。”

钟父接过金条,点点头。

“你下乡的日子定了,刚好和若涵结婚是同一天。”

他顿了顿,又说:“刚才回来时,我收到了组织的公文,要派我出去公干一段时间。”

“可能赶不上若涵的婚礼,也送不了你下乡了。”

钟徽音连忙说:“组织上的事重要,您先去忙。”

钟父看着她,眼里满是愧疚。

“徽音,若涵那边有祁年照顾,我不担心。”

“只是亏欠了你。”

“爸,您别这么说。”钟徽音笑了笑,脸上没有一丝怨气。

“我会照顾好自己。”

“等您回来,再去乡下看我。”

钟父拍了拍她的肩,没再多说,转身去收拾行李。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钟徽音就去了百货大楼。

听说乡下冬天极冷,又没有暖气。

上辈子钟若涵就是因为大冬天还穿着裙子到处晃悠,发了高烧又不肯吃药,才耽误了治疗,死在了乡下。

这一世她既然要替钟若涵下乡,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可刚到百货大楼门口,她就看到霍祁年正站在柜台前,一件一件地给钟若涵挑衣服。

“这件棉袄厚实,你带着。”

“这条围巾防风,别冻着。”

“还有这双手套,干活的时候戴上,别磨破皮。”

……

钟若涵不好意思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祁年哥,够了,已经够多了。”

霍祁年却摇头。

“这怎么够?乡下不比城里,条件艰苦,多备点总没错。”

站在远处的钟徽音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恍惚。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霍祁年。

眉目柔和,语气耐心,会为别人考虑得这般周到。

恍惚间,她想起上辈子自己发烧烧得浑身滚烫,就躺在他旁边的床上,想让他帮忙倒杯水。

可他就坐在旁边看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位同志,你对象对你可真好!”

销售员一边打包衣服,一边羡慕地对钟若涵说道。

钟若涵下意识要否认,霍祁年却直接接过袋子,淡淡地说:“谢谢。”

钟若涵红着脸,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祁年哥,你……”

霍祁年沉默片刻,低声道:“就当弥补遗憾。”

“什么遗憾?”钟若涵不解。

站在暗处的钟徽音自嘲地笑了笑。

在心里默默补充:自然是弥补他不能娶到你的遗憾。

不过这一世,他可以如愿了。

霍祁年没再接话,提着衣服转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她。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钟若涵护在身后,眉头微蹙。

“你来做什么?”

钟徽音语气平淡:“买衣服。”

她绕过他们,直接对销售员道:“麻烦把你们这儿最厚的衣服都拿出来。”

销售员很快抱来一堆棉衣棉裤,又厚又笨重。

钟若涵看了一眼,面露嫌弃。

“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能给我买这些啊……”

“要是穿成这样去劳动,别人会笑话我的。”

霍祁年也蹙眉:“不用你买,我给若涵准备的已经够多了。”

钟徽音淡淡道:“这是给我自己买的。”

“你自己?”霍祁年一愣,“这不是你的风格。”

“你好端端的买这些做什么?”

第三章

“因为我要下……”

“祁年哥!”钟若涵突然打断她,捂着肚子,眉头微皱,“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霍祁年立刻转头,关切地问:“真饿了?那咱们去国营饭店?”

钟若涵点点头,又看向钟徽音:“姐姐,一起去吧?”

“不用了。”钟徽音淡淡地回答。

“走吧走吧!”钟若涵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一家人,怎么能分开吃饭呢?”

钟徽音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能被钟若涵半拖半拽地拉去了国营饭店。

国营大饭店里,人声嘈杂,热气腾腾。

霍祁年翻着菜单,点的全是钟若涵爱吃的菜。

“来一份红烧肉,加香菜。”他说。

“糖醋鱼也要加香菜。”钟若涵补充。

“清炒时蔬也一样。”霍祁年笑着点头。

吃饭时,他全程照顾钟若涵,夹菜、盛汤,甚至连鱼刺都替她挑干净。

反观钟徽音,几乎没动过筷子。

“姐姐,你怎么不吃啊?”钟若涵关切地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钟徽音抬眸,语气冷淡:“我对香菜过敏,你让我怎么吃?”

霍祁年一愣,眉头微皱:“你怎么不早说?”

钟徽音垂眸,心中冷笑。

她早说过了,不止一次。

可霍祁年从来只记得钟若涵的口味,哪里会在意她能不能吃?

一顿饭吃得沉默又压抑。

饭后,霍祁年送她们回家。

钟若涵站在门口,拉着霍祁年的袖子,声音轻柔:“祁年哥,明天我还要排练呢……”

霍祁年低头听着,眉眼间是从未给过钟徽音的耐心。

钟徽音懒得看,转身就要回房。

不一会儿,钟若涵站在门口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意。

“钟徽音,你今天都看到了吧?”她轻声说,“祁年哥对我有多好。”

“你真可怜啊。”她语气轻叹,“明明你才是大小姐,和他有婚约的也是你,可他心里只有我呢。”

钟徽音平静地看着她,一个字都没说,直接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一早,钟徽音就被一阵哭声吵醒。

她推开门,就看到钟若涵站在霍祁年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祁年哥,我昨晚明明把你给我买的东西都锁进柜子里了,可今早一看,全都不见了!”她抽泣着说。

霍祁年脸色一沉,哄道:“别急,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说完,他直接叫来警卫员,下令搜查。

钟徽音站在门口,看着一队警卫员鱼贯而入,她的心突然揪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报告!在钟徽音同志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些!”

当警卫员捧着那堆全被剪碎的衣物走出来时,钟徽音只觉得天旋地转。

钟若涵的哭声骤然拔高:“姐姐,我知道你见不得祁年哥对我好,可你也不能偷我的东西啊!”

她抽泣着,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你是大小姐,要什么没有?我一个养女,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你把这些都偷走,是想让我冻死在乡下吗?”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扎进钟徽音的心口,她猛地抬头,对上霍祁年冰冷的目光。

“钟徽音!”霍祁年厉声喝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再欺负若涵!你要什么有什么,怎么还是改不了你这嚣张跋扈的性子!”

钟徽音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是我拿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霍祁年,你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可霍祁年已经转身,对警卫员冷声道:“盗取他人财物,该怎么处罚?”

警卫员犹豫了一下:“按纪律……要去劳改所改造三天。”

“那就执行。”霍祁年冷声道。

警卫员面露难色:“可那地方条件艰苦,钟徽音同志是女生,身子弱,恐怕……”

“身为军嫂,更该以身作则!”霍祁年打断他,“犯了错,就该受罚!带下去!”

当两个警卫架住她的胳膊时,钟徽音终于崩溃了。

“霍祁年!你连查都不查就定我的罪?”

她拼命挣扎,声音嘶哑,“你看清楚,我钟徽音要什么没有?会去偷她的东西?”

可霍祁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温柔地给钟若涵擦着眼泪。

“别哭,我再给你买新的。”

劳改所的三天,钟徽音过得生不如死。

第一天,她被逼着挑粪、除草,双手磨出血泡,腰酸得直不起来。

第二天,她被安排去搬砖,沉重的砖块压得她肩膀淤青,膝盖磕破,血浸透了裤腿。

第三天,她被罚去洗全劳改所的衣服,冰冷的水冻得她手指发僵,几乎失去知觉。

当她终于从劳改所出来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惨白得吓人。

刚走出去,就遇到文工团的同事:“钟同志,你怎么从这儿出来,团长找你,说有事商量。”

钟徽音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了文工团。

团长看到她,有些惊讶:“徽音,你怎么瘦成这样?”

钟徽音摇摇头,没解释:“您找我有事?”

“听说你要下乡了。”团长顿了顿,“你主编的那支舞蹈《春江花月夜》,三天后首秀,你还跳吗?”

钟徽音一怔。

这支舞,她花了一年心血编导,每一个动作都反复打磨,就等着在首秀上大放异彩。

“我跳。”她毫不犹豫。

团长松了口气:“好,那你回去好好准备,争取惊艳全场!”

钟徽音道谢离开。

可当晚,她就接到团长的电话。

“徽音啊……”团长支支吾吾,“那个……《春江花月夜》,你不用跳了。”

第四章

她脑海一片空白。

喉咙发紧。

“为什么?”

团长叹了口气。

“霍团长送若涵来辞职的时候,刚好听见我们的对话。”

“若涵说她也想跳这支舞。”

“霍团长就命令我把你的位置让给她……”

钟徽音脸色瞬间煞白。

指尖微微发抖。

她颤抖着拨通了霍祁年办公室的电话。

“嘟——嘟——”

电话接通。

他的声音冷静而疏离。

“有事?”

她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把我的舞蹈让给钟若涵?”

“你明明知道,这支舞我花了整整一年的心血。”

霍祁年语气平淡。

“若涵马上要下乡了。”

“以后就接触不到这些了。”

“我不想让她留遗憾。”

钟徽音胸口剧烈起伏。

声音几乎哽咽。

“那我呢?”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支舞花了多少心血!”

“钟徽音。”

他语气不耐。

“你已经有团长夫人的身份了。”

“就不要再贪心了。”

“团长夫人?”

她惨笑一声。

“霍祁年,你知不知道。”

“这次下乡的人根本不是钟若涵。”

“是——”

“祁年哥!”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钟若涵娇柔的声音。

“我切了水果,你快来尝尝!”

“知道了。”

霍祁年应了一声。

随即对钟徽音道。

“我还有事,先挂了。”

“嘟——”

电话被挂断。

钟徽音握着听筒,指尖冰凉。

演出当天。

钟徽音不甘心自己辛苦编导的舞蹈被钟若涵毁掉。

于是在后台拦住了正在化妆的她。

“钟若涵。”

“我已经把什么都让给你了。”

“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抢这支舞?”

钟若涵对着镜子描眉。

闻言轻笑一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就是看不惯你。”

“这个答案还你满意吗。”

钟徽音强压怒火。

“你的舞蹈功底根本无法驾驭这支舞。”

“要是把这支舞跳毁了。”

“会牵累其他伴舞的。”

“你不能这么自私。”

钟若涵放下眉笔。

转头看着她。

眼里带着恶毒的笑意。

“谁说我要上台了?”

“我不仅今天不上台。”

“以后都不会上台。”

钟徽音心头一震。

“你什么意思?”

钟若涵没有回答。

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转身离开。

文工团演出过半。

很快就到了《春江花月夜》的表演时间。

可钟若涵迟迟没有出现。

观众席开始骚动。

霍祁年坐不住了。

正要起身去找。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有人跳楼了!”

所有人冲向窗边。

只见钟若涵倒在血泊中。

身下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若涵!”

霍祁年脸色骤变。

连忙冲下楼将她抱起。

送往医院。

手术室外。

钟徽音和霍祁年沉默地等待着。

直到深夜。

医生才推门而出。

遗憾地摇头。

“虽然送来得及时,命保住了。”

“但她的腿……粉碎性骨折。”

“以后恐怕……不能再跳舞了。”

这话一出。

走廊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钟若涵被推出来时。

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悲痛。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

直直地落在钟徽音身上。

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钟徽音心头猛地一颤。

突然想起钟若涵之前说的话。

“我不仅今天不上台。”

“以后都不会上台……”

原来如此!

她浑身发冷。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钟若涵竟然不惜毁了自己的腿。

也要演这出戏!

可她图什么?

第五章

钟徽音还没理清思绪,霍祁年已经冲到病床前。

他一把抓住钟若涵的手,声音急促:“怎么回事?若涵,你为什么会摔下去?”

钟若涵咬着嘴唇,眼泪不断往下掉。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抽泣着,眼神里满是惊惧。

“别怕,”霍祁年放轻声音,语气温柔,“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若涵颤抖着抬起手,指向钟徽音。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是姐姐。她推了我。”

钟徽音如遭雷击,耳朵嗡嗡作响。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在发抖:“钟若涵!你再说一遍?我推你?我为什么要推你?”

钟若涵低下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因为……你嫉妒祁年哥让我代替你跳舞。我只是想跳最后一次……我马上就要下乡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钟徽音气得浑身发抖。

她转向霍祁年,眼眶通红:“霍祁年,不是我!你可以让警卫员去查,问问在场的人!当时那么多人看着,肯定有人看见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霍祁年沉默片刻,脸色阴沉。

他终于开口:“去把目击证人找来。”

钟徽音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还好,他终究还是讲证据的。

可当警卫员带着人进来时,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人站出来,神情坚定:“我亲眼看见,是钟徽音同志把钟若涵推下去的。”

钟徽音脸色煞白,嘴唇发青。

她看向钟若涵,对方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她终于明白,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她猛地扑向霍祁年,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霍祁年!我真的没有推她!我发誓,如果我推了她,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够了!”霍祁年一把甩开她,眼神冷得骇人,“人证物证都在,你还要狡辩?”

钟若涵适时地哭诉起来:“祁年哥,我的腿已经毁了……如果姐姐不能受到惩罚,那我……我也不活了!”

她说完,竟真的扑向墙壁。

霍祁年立刻冲上前,一把将她抱住。

他转头对警卫员冷冷下令:“把钟徽音从窗外丢下去。”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炸在钟徽音耳边。

她瞳孔骤缩,嘴唇颤抖着:“霍祁年!你疯了?!”

两个警卫员已经架住了她的胳膊。

钟徽音拼命挣扎,指甲在警卫员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

但她终究敌不过两个人的力量,被拖到了窗边。

五楼的高度让人眩晕。

夜风呼啸着灌进她的衣领。

钟徽音望着楼下漆黑的地面,浑身发抖。

“我不能没有腿!我还要跳舞!”她撕心裂肺地哭喊,“霍祁年,你再去查查!求你了!”

霍祁年站在不远处,冷峻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无情:“现在知道腿有多重要了?当初推若涵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我没有——”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推出了窗外。

坠落的那一刻,钟徽音最后看到的,是霍祁年搂着钟若涵的背影。

剧痛袭来时,她恍惚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

随即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腔。

医生站在床边,语气沉重:“钟同志,你的腿……以后恐怕不能再跳舞了。”

钟徽音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顺着太阳穴滑落,浸湿了枕头。

霍祁年站在床边,声音冰冷:“现在你知道若涵有多痛了?”

钟徽音缓缓转头看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霍祁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钟若涵欺骗了你……你会后悔这样对我吗?”

“若涵不会骗我。”霍祁年斩钉截铁,“我也不会后悔。”

钟徽音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希望真相大白那天,你还能这么肯定。”

第六章

这些天,霍祁年几乎天天都守在钟若涵的病房。

他坐在床边,轻声说话,有时还会亲自喂她喝汤。

钟徽音那边,他一次都没来过。

直到这一天,好友林秀来看望钟徽音。

刚走到病房门口,她就看见了霍祁年温柔地喂钟若涵喝汤的场景。

林秀气得脸都红了,直接冲进病房。

“徽音!”她一进门就喊,“霍祁年到底是谁的未婚夫?我刚刚看见他对钟若涵嘘寒问暖,简直……简直就像真正的未婚夫妻一样!”

钟徽音靠在窗边,目光落在远处的梧桐树上。

她声音平静:“他本来就是钟若涵的未婚夫。”

林秀愣住了:“什么?你说什么?”

“我已经决定代替钟若涵下乡。”钟徽音缓缓转过头,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让他们结婚。”

林秀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吗?你知道下乡有多苦吗?那边吃不饱穿不暖,还有……”

话还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

霍祁年站在门口,眉头紧锁。

“你要下乡?”他问。

林秀一脸怒气,刚要开口,钟徽音轻轻按住她的手。

“秀秀,你先回去吧。”她说。

等林秀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钟徽音看着霍祁年,声音很轻:“如果我说是呢?”

霍祁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若涵这些年在你们家一直过得苦,如今又被选中下乡,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要骗我说下乡的是你,来博取我的注意?钟徽音,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钟徽音闭了闭眼,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

原来在他心里,她连说真话都是在撒谎。

她自嘲地笑了笑,没再解释。

只是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霍祁年皱眉:“若涵善良,不想因为我们因她生了隔阂,所以邀请我们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钟徽音摇头:“我的腿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走路都痛。”

她顿了顿,看着他:“更何况……你不是想在钟若涵走之前好好补偿她吗?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自己去看吧。”

霍祁年眉头微蹙,总觉得她话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缠着绷带的腿,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好好休息。”他说完,转身离开。

军装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钟徽音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摸了摸自己再也不能跳舞的腿。

眼底一片死寂。

她在医院养了一周的伤,终于出院回家。

刚推开门,就听见钟若涵在客厅里兴奋地说着话。

“祁年哥昨天带我去看了电影,还给我买了新裙子!”

“前天我们去公园划船,他怕我冷,还把外套给我穿呢!”

钟徽音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回了房间。

她马上就要走了,这些事,以后都与她无关了。

直到这天傍晚,霍祁年突然登门。

他站在门口,军装笔挺。

“婚礼在即,你的喜服还没置办。”他说,“今天我有空,陪你去挑。”

钟徽音张了张嘴,想告诉他婚礼的新娘根本不是自己。

但转念一想,以霍祁年对自己的偏见,说了他也不会信。

“好。”她点点头,“不过我想带上钟若涵,让她帮忙参考。”

霍祁年微微蹙眉,但还是同意了。

到了百货大楼,钟徽音全程让钟若涵做主。

“你觉得这款怎么样?”她问。

“这个颜色你喜欢吗?”她又问。

最后试衣服时,她甚至直接对店员说:“让她替我试吧,我们身材差不多。”

钟若涵愣住了,霍祁年也诧异地看向她。

在试衣间里,钟若涵终于按捺不住。

她一把拉上帘子,压低声音质问:“钟徽音,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是不是想报复我上次栽赃你的事?”

她眼中闪着警惕的光,嘴角却带着得意的笑:“我告诉你,祁年哥心里只有我!就算你说出真相,他也不会信你!”

钟徽音平静地整理着衣架上的喜服,头也不抬。

“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她说,“这次和霍祁年结婚的是你,不是我。”

“所以喜服喜鞋,当然由你来试。”

钟若涵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抿着嘴唇没再说话。

第七章

钟徽音以为她信了。

可傍晚回到家,当她正在房间里收拾下乡的行李时,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砰”的一声巨响,门板重重撞在墙上。

霍祁年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钟徽音,你今天带若涵去百货大楼,根本不是让她参考,而是警告她离我远点,对不对?”

钟徽音正叠着一件旧毛衣,手指一顿。

“她一回来就把我送她的礼物全还给了我。”霍祁年的声音冷得像冰,“还说……你威胁她,如果她敢再接近我,你就不会让她好过?”

钟徽音闭了闭眼,胸口泛起一阵熟悉的钝痛。

又是这样。

钟若涵那一套她太熟悉了。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对吧?”她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既然如此,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霍祁年突然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你这是什么态度?”

“那你要我什么态度?”钟徽音抬眼看他,眼底一片平静,“我说真话你不信,说假话你也不信。霍祁年,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她用力抽回手,声音轻得像叹息。

“算我求你,不管这几天钟若涵怎么闹,你都再忍忍。”

“因为三天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她也会得到她想要的。”

说完,她直接推着他往外走。

在霍祁年错愕的目光中,“砰”地关上了门。

这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主动赶他走。

霍祁年站在门外,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

他望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如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钟徽音花了两天时间,将下乡的行李全部收拾妥当。

临走前一天,她约了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国营饭店吃饭。

“徽音,下乡太苦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有什么事就给我们写信,别一个人扛着。”

钟徽音看着她们关切的眼神,鼻尖微微发酸。

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喉咙火辣辣的,连带着眼眶也渐渐湿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给谁送别?”

钟徽音回头,看见霍祁年带着钟若涵站在不远处。

他一身军装,眉目冷峻。

而钟若涵则挽着他的手臂,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当然是徽音啊,她马上就要下乡了,我们在给她办践行宴!”林秀没好气地答道。

霍祁年脸色一变,目光锐利地看向钟徽音。

“你上次骗我还不够,这次又把你朋友叫上一起骗我?”

钟若涵红着眼睛,阴阳怪气道:“姐姐,你何必这样呢?明明下乡的是我,你却非要说是你……”

“你闭嘴!”林秀猛地拍桌而起,“钟若涵,我们忍你够久了,天天在这造谣徽音!”

说完,她冲上去就要打钟若涵。

其他朋友更是一拥而上。

霍祁年下意识护住钟若涵。

钟徽音怕朋友们惹上麻烦,连忙上前想阻止这场纷争。

谁知一片混乱中,霍祁年怒极了,抬手便是一推!

“砰!”

钟徽音踉跄着撞在一旁的柜子上。

柜顶的酒瓶摇晃几下,直直砸了下来!

“徽音!”

玻璃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朋友的惊呼。

钟徽音只觉得额头一阵剧痛,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

她抬手摸了摸,指尖一片黏腻。

可霍祁年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抱起吓哭的钟若涵,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八章

最后,是朋友们送她去的医院。

林秀一边给她包扎伤口,一边咬牙切齿,“霍祁年这个混蛋!他眼睛瞎了吗?没看见你流血了?”

钟徽音靠在病床上,眼神平静得可怕。

她看着天花板,轻声道:“钟若涵是他未婚妻,他护着她也是应该的。”

林秀气得手都在抖。

“徽音……你别这么冷静,我心里难受。”

“没关系。”钟徽音淡淡一笑,“以后我和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了。”

林秀红着眼睛:“他一定会后悔的!”

钟徽音扯了扯嘴角:“他后不后悔,都和我无关了。”

霍祁年婚礼当天,也是钟徽音下乡的日子。

天还没亮,钟徽音就提着行李,把准备好的喜服和喜鞋放在了钟若涵的房门口。

她敲了敲门,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钟若涵,我去下乡了。”

“嫁给霍祁年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你还是不信,那你就错过吧。”

话音刚落,房门猛地被拉开。

钟若涵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睡眼惺忪的脸上写满震惊。

她的目光从地上的喜服移到钟徽音手中的行李,瞳孔骤然收缩。

“钟徽音,你来真的?你真的愿意替我去下乡,把祁年哥让给我?”

“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钟徽音淡淡道,“我不想要他了。”

远处隐约传来了接亲队伍的锣鼓声。

钟徽音看了眼手表,轻声道:“车队马上就到。”

“反正我不会嫁,你嫁不嫁,自己决定。”

钟若涵咬了咬唇,最终一把抓起喜服:“我嫁!”

她的动作很快,像是生怕钟徽音反悔。

不一会儿,当接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来到家属院时。

钟若涵已经穿戴整齐,盖着红盖头,在众人的簇拥下欢欢喜喜地上了婚车。

而钟徽音,提着那个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

她独自一人,走向相反方向的公共汽车,直奔火车站。

站台上,她提着行李,静静等待列车进站。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若涵!”

是霍祁年的声音。

钟徽音忍不住自嘲一笑。

他到底有多喜欢钟若涵?

今天是他自己的婚礼,居然还要跑来送她?

只可惜……他失算了。

下乡的是她,而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在婚礼现场,准备做他的新娘。

她没有回头。

“若涵!”霍祁年跑到她身后,呼吸有些急促,“如果你不想去下乡,我可以动用关系……”

钟徽音的手指微微收紧。

以前的霍祁年最是刚正不阿,从不会为任何人徇私。

如今为了钟若涵,他居然连原则都可以放弃。

她轻声道:“不用了。”

“这是我应该承担的。”

霍祁年急切地说道:“你别走,徽音,我……”

钟徽音打断他:“你还是回去看你的新娘吧,会有惊喜。”

“我的车要开了。”

她拎起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向列车,“不必送我。”

“霍祁年,后会无期。”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

霍祁年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钟徽音靠在窗边,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一世,她终于放过了他。

也终于,放过了自己。

第九章

霍祁年伸出手。

他想拉住她的衣袖。

可她已经上车了。

“若涵!”他低喊一声。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急切。

站台上,风卷着煤灰扑面而来。

他面前的人没有回应。

头也不回,径直上了火车。

霍祁年皱着眉,手还僵在半空。

心里莫名堵得慌。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她答应会来送他上车的。

怎么转眼就变了脸?

还让他回去看什么新娘?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他有些疑惑。

但他手里只有一张站台票,不能久留。

“同志,车要开了,请退后。”站务员提醒道。

他这才回过神,只好收回手,退到站台边。

下一秒,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蒸汽火车的鸣笛声撕裂了空气。

他猛地回头。

绿皮火车已经缓缓启动。

视线扫过车窗。

他忽然一怔。

那人背影很熟悉。

身形、头发,甚至低头的姿势,都像极了一个人。

她低着头,像是在看书。

虽然看不清正脸。

但霍祁年越看越觉得像钟徽音。

他脚下一顿,呼吸都停了半拍。

是她?

不可能。

他用力晃了晃头,太阳穴突突地跳。

昨天还去了钟家。

钟家明明在筹备婚礼。

钟徽音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吗?

她怎么可能出现在火车上?

一定是他昨晚没睡好,看错了。

“报告团长!”警务员小张跑过来,气喘吁吁。

“婚礼那边都坐满了宾客,您再不回去……怕是不好收场。”

霍祁年收回目光。

火车已经加速。

他想起钟若涵。

之前她总是被钟徽音欺负。

连他买的衣服都被她撕了。

所以今天他也没必要对她客气。

“急什么。”他扯了扯衣领,语气忽然冷下来。

“让她等着就是,想结婚的不是我是她。”

小张愣了愣,不敢再说话。

见他转身往火车站外走,赶紧跟上。

“可钟同志那边……”

“她要闹,就让她闹个够。”

霍祁年的脚步顿了顿。

想起钟徽音现在可能正得意洋洋地坐在婚礼上。

心里莫名替钟若涵觉得委屈。

钟家苛待她,连亲姐姐也欺负她。

所以他今天就是有心替她出气。

他故意绕了远路。

在街角的饭馆坐下,要了碗面。

“老板,再来一壶茶。”

他慢悠悠地吃着。

一旁的小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他不敢催。

毕竟霍祁年的脾气,谁都知道。

两个小时过去。

他才慢悠悠起身。

“走吧。”

他拍拍裤子,往钟家走。

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嗡嗡的议论声。

声音不大,但句句入耳。

“新郎官可算来了!”

“这都快晌午了,怕不是要悔婚了?”

霍祁年没理会,径直往堂屋走。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屋传来摔东西的脆响。

紧接着是几声尖利的哭喊。

“钟徽音你个骗子!你故意的!你就是想看我出丑!”

“还骗我说让我嫁,结果新郎却不在,你就是让这些人来看我的好戏的!”

霍祁年站在门口,眉头紧锁。

屋里砸东西的声音和哭喊声混在一起。

他听不清是谁在说话。

只当是钟徽音又在闹脾气。

火气“噌”地一下窜上来。

指节捏得发白。

果然是她!

不想嫁就明说,拿若涵当幌子算什么本事?

他抬脚踹在门板上。

“砰”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钟徽音你闹够了没有!”

“不想结婚就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屋里的哭闹声戛然而止。

钟若涵转过身。

红着眼圈,脸上还挂着泪珠。

“祁年哥,你终于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结婚呢。”

她语气温柔,跟刚刚的哭喊判若两人。

霍祁年的话卡在喉咙里。

浑身的火气瞬间被浇灭,只剩下一片茫然。

“若涵?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早就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姐姐是骗我的……”

霍祁年僵着身子,手悬在半空。

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她骗你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发哑。

“姐姐她说她要下乡,让我跟你结婚。”

“你迟迟不来,我以为是她故意编的谎话呢。”

霍祁年的脑子“嗡”的一声。

下乡?

第十章

他猛地想起昨天下午。

钟徽音去百货公司买了好几件厚衣服。

当时他还以为她是故意做样子给他看。

“你买这么多厚衣服干什么?又不是去北极。”他记得自己还笑着调侃过。

可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准备下乡的行头。

还有那些朋友,一个个都说要为她送别。

他也以为是在演戏,是她故意制造的场面。

万万没想到……

她竟然是真的要下乡。

原来……她不是骗他的?

他站在院子里,脑子里乱成一团。

火车的汽笛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还有她在火车站说的“惊喜”……

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祁年哥?你怎么了?”

钟若涵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

她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亮晶晶的:“你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晚?我都等你好久了!”

“没什么。”霍祁年回过神来。

他扯了扯衣领,声音有些低哑:“今天路上有点事,耽误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钟若涵笑起来。

一旁的小张突然插嘴:“其实我们早上是去火车站了。”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还以为……以为是你下乡呢。”

钟若涵一听,立刻踮起脚尖,在霍祁年的脸上亲了一口。

“原来你是去送我的吗?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霍祁年被她亲得一僵。

他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欢喜,嘴角也跟着扯了扯。

可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欣喜,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闷得发慌。

他想起火车上那个靠窗的身影。

是她吗?

“时间快过了,赶紧出去敬酒吧。”小张在一旁提醒。

声音不大,却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霍祁年点点头。

他任由钟若涵挽着他的胳膊,慢慢往外走。

院子里的宾客又围了上来。

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

尤其是落在钟若涵脸上时,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这就是钟家那个养女?”

“听说不是亲生的,是捡来的野丫头。”

“啧啧,跟她姐姐可没法比。”

“这明明是徽音的婚约吧,怎么变成她了?”

“霍祁年怎么就选了她?放着徽音不要……”

议论声不大,却一阵阵往耳朵里钻。

钟若涵听着,脸色一阵发黑。

她几乎要把心情写在脸上了。

霍祁年的眉头越皱越紧。

手臂下意识地往回抽了抽。

他知道钟徽音的风评很好。

可他从没想过这些会成为别人指指点点的理由。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细细密密的疼。

“祁年。”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他多年的好朋友周彭宇。

他眼神里带着探究:“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不是你跟徽音的婚礼吗?你们分开了吗?”

“别问了。”霍祁年打断他。

语气有些烦躁:“这一切都是钟徽音安排的,我也是才知道。”

周彭宇愣了愣。

见他脸色不好,识趣地闭了嘴。

礼炮响起来。

红绸子落在霍祁年和钟若涵的肩头。

他看着周围人半真半假的祝贺,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敬酒的时候,钟若涵端着酒杯,脸色依旧不好。

有人故意问:“若涵啊,你姐姐呢?怎么没来送你?”

“我姐有事情去了。”钟若涵淡淡地回答,“所以婚礼暂时没办法来参加。”

满桌的人都面面相觑。

眼里带着嘲讽。

人人都猜测是她抢走了自家姐姐的婚礼。

霍祁年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杯沿的酒溅出来,洒在虎口上。

“不提她了。”他低声说,“吃饭吧。”

毕竟是大婚的日子。

即使对霍祁年的做法有些不满的,也不会不给面子。

因此吃完饭后,众人又开始起哄。

一直到深夜,才纷纷散去。

热闹的大院子一下子恢复了安静。

第十一章

霍祁年今天喝了不少酒。

他踉跄着回到屋里,满身酒气。

钟若涵已经卸了妆,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睡衣,坐在床边等他。

她听见门响,立刻站起身。

“祁年哥,你今天累坏了吧?”她的声音温柔似水。

她伸手要搂他的腰。

霍祁年却侧身避开了。

“别动。”

他按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我腰伤还没好,今天先睡吧。”

钟若涵的手停在半空。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你不是早就好了吗?”

“但今天又被人撞了一下。”他淡淡地说。

说完,他躺下,背对着她。

钟若涵没再说话。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轻轻躺下的声音。

霍祁年睁着眼,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乱得像团麻。

钟徽音真的走了。

这个念头像根针,一遍遍扎着他的心。

他想起她去买衣服时的样子,想起火车站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车窗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一直以为她是闹脾气。

以为她舍不得城里的生活,是在用下乡当借口逼他哄她。

毕竟,她是钟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怎么可能真的去乡下受苦?

可现在她真的走了。

没有争吵,没有哭闹,甚至没给他留一句话,就这么走了。

“祁年哥?”身后的钟若涵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你睡不着吗?”

霍祁年闭了闭眼,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他语气平静:“没有,快睡吧。”

钟若涵嗯了一声,又安静下来。

屋里重新陷入寂静。

霍祁年伸手,摸到了桌上的那块表。

那只手表,是钟徽音送他的生日礼物。

国营商店售价七十块钱。

他其实在意得很,只是故意没戴。

而今天,他却鬼使神差地戴上了。

原来她真的走了。

他忽然觉得这屋里空气太闷,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明白,娶钟若涵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可为什么心里像空了一块?

霍祁年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第二天他醒得比往常还早。

他盯着天花板缓了会儿神。

新婚那一夜的喧嚣还残留在脑子里,却没什么真实感。

床头柜上的闹钟指向六点。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没叫醒钟若涵,就出了门。

走廊上遇见抱着文件的科员。

对方笑着道贺:“霍科长新婚大吉啊。”

他只点了点头。

推开办公室门时,小张正低头整理报表。

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霍科长早。”

“去帮我买份早饭。”

“好的。”小张应着,转身要走。

脚刚迈出去,他又顿住。

他挠了挠头,小声问:“团长,钟徽音同志没给您带早饭吗?”

话音刚落,他猛地意识到说错了话。

脸唰地白了,赶紧低下头:“对不起我忘了,我现在就去,买……买油条豆浆!”

霍祁年抬眼瞥了他一下,没什么情绪起伏:“去吧。”

以前这个时间,办公桌上总会摆着温热的粥。

有时是她亲手烙的饼,用保温饭盒仔细装着,掀开盖子时还冒着热气。

因为她知道他胃不好,又不喜欢吃早饭,所以总会给他做早饭。

久而久之,他就吃成了习惯。

他从来没问过她是几点起的床,也没说过一句谢谢。

正想着,门又被推开。

参谋长李想端着搪瓷缸走进来。

他看见小张刚买回来的油条豆浆,故意扬着嗓门笑:“哟,霍团长这是怎么了?新婚燕尔的,怎么还吃起外头的早饭了?新娘子不给准备?”

霍祁年一听,脸色沉了沉:“她身子弱,不想让她累着。”

李想没再多说,喝完水就走了。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霍祁年咬了口油条。

却味同嚼蜡。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钟徽音的身影。

原来人是会变的。

或者说,是他从未真正留意过她。

他把吃了几口的早饭推到一边,再没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