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和情人结婚那天,发现整个军区亲戚无人出席时她顿时哭晕在地
发布时间:2025-10-20 01:56 浏览量:1
那份离婚协议,纸张边缘有点卷,像被谁手心的汗濡湿过。
林岚的指甲新做的,亮红色,尖尖的,点在签名栏旁边。
“陈默,签吧,对咱俩都好。”
她的声音很平,像我们超市收银台那台用了三年的扫码枪,嘀一声,交易完成,没任何多余的情绪。
我没看她,盯着那张纸。
民政局的空调开得像不要钱,冷风嗖嗖往我短袖里灌,可我后背还是黏糊糊的。
一股子尘土和廉价香水混合的气味,是旁边那对吵架的小夫妻身上传来的。
我拿起笔,笔尖在“陈默”两个字上空悬了半秒。
“财产都给你,我只要那辆跟了我六年的破捷达。”我说。
林岚嗤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根针,扎在我耳膜上。
“哟,陈店长,还挺大方。”
她以前不这么叫我,她叫我“阿默”,或者干脆没大没小地喊“陈小默”。
“陈店长”这个称呼,是她用来提醒我,我就是个管着几百平米生鲜超市的小老板,上不了台面。
我没接话,刷刷两下,签了字。
我的名字挨着她的,看上去像两个陌生人偶然排在了一起。
“行了。”我把笔帽盖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林an把协议收进她那个我叫不上牌子的包里,动作利落得像在货架上取下一件打折商品。
“对了,下下个月十八号,我跟高远结婚,你要是有空……”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还是别来了,免得尴尬。”
我心里那点残存的火苗,“噗”一下灭了。
只剩下一点烧过的灰,又冷又麻。
“高远他人不错,他家里在军区大院,叔叔伯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以后,也算是熬出头了。”
她这话,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像在背诵一份早已烂熟于心的产品说明书。
我“嗯”了一声,站起身。
“恭喜。”
这两个字从我嘴里出来,干巴巴的,像超市里忘了喷水的生菜叶子。
她没再看我,低头摆弄着手机,大概是在给高远发消息。
我转身就走,没回头。
走出民令如山的大门,下午四点的太阳白花花的,晃得我眼睛疼。
一辆洒水车唱着歌开过去,留下一地湿漉漉的水痕,和一股子泥土的腥气。
我摸了摸口袋,空的。
出门太急,烟和打火机都忘在了店里。
算了,正好戒了。
我拉开捷达的车门,一股热浪夹杂着皮革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车是我婚前买的,开了六年,方向盘都磨得发亮了。
林岚以前总嫌它掉价,说坐进来像进了城乡结合部的出租车。
现在,它是我唯一的财产。
我发动车子,老旧的发动机发出一阵不情不愿的轰鸣。
也好,以后再也没人嫌弃它了。
手机在副驾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着“王姐”两个字。
王姐是我们超市的老收银员,快五十了,干活麻利,就是嘴碎。
我划开接听。
“店长!你跑哪去啦?那个送牛奶的说我们上个月的账没结清,差了四百七,在这儿不肯走呢!”
王姐的大嗓门透过听筒,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跟他说我马上到,让他等十分钟。”
挂了电话,我一脚油门踩下去。
生活就是这样,它不会因为你离了婚就给你放个假。
账单不会,催货的电话不会,连门口那盏接触不良的感应灯都不会。
回到“四季鲜”超市,门口的玻璃门上贴着“今日特价:本地油麦菜2.99元/斤”。
送牛奶的司机靠在他的小货车上抽烟,一脸不耐烦。
我快步走过去,陪着笑。
“张师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出去办了点急事。”
他斜眼看我:“陈店长,你这事儿可真够急的,电话都打了八百遍了。”
我从兜里掏出钱包,数了五张红票子递过去。
“这是五百,多的算我请您喝茶。下次的奶,您一定得给我留最新日期的。”
他接过钱,脸上的褶子舒展开了。
“行,看你这么会做人,下次给你带两条好烟。”
送走了瘟神,我走进店里。
王姐正在给一个大妈称重,嘴里还不停。
“哎哟大妹子,这西红柿今天刚到的,沙瓤的,拌白糖最好吃了!”
她看到我,朝我挤了挤眼。
我点点头,没说话,直接进了后面的小办公室。
办公室不到十平米,一张桌子,一个保险柜,墙角堆着成箱的购物袋。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纸箱和潮气的混合味。
我瘫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离婚证被我随手塞进口袋,硌得慌。
我把它掏出来,扔在桌上。
那抹刺眼的红色,像林岚的指甲,也像我心里流不出的血。
我跟林岚是大学同学,毕业就结了婚。
那时候什么都没有,租在城中村十几平米的单间里,夏天热得像蒸笼。
我骑着二手电瓶车去批发市场进货,她就在家帮我用Excel记账。
第一家小菜店开起来的时候,我俩在门口挂鞭炮,她被烟呛得直流眼泪,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她说:“陈默,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后来,我们确实越来越好了。
从小菜店,到社区超市,再到这家不大不小的“四季鲜”。
可她却越来越不开心了。
她嫌我一身的鱼腥味,嫌我没时间陪她看电影,嫌我朋友圈里除了打折促销就是新品上架。
直到半年前,高远出现了。
开着一辆崭新的奥迪A6,手腕上戴着我叫不出名字的表。
他是我们超市的常客,每次都点名要进口水果,付款时眼都不眨。
林岚看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光。
那种光,我曾经在七年前的她脸上看到过。
那时候,她看着的,是我。
手机又响了,是我妈。
我深吸一口气,接起来。
“阿默,你跟小岚……办了?”
我妈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试探。
“嗯,办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妈才叹了口气。
“也好。强扭的瓜不甜。你……晚上回家吃饭吧,妈给你炖了汤。”
“不了,店里忙。”
“再忙也得吃饭啊!”我妈的声音急了,“你别一个人憋着,有什么事跟妈说。”
“我没事,妈,真没事。”
我挂了电话,怕再多说一句,我的没事就会变成有事。
我没事。
我只是心口那块地方,空了。
像被人用勺子狠狠挖掉了一块。
晚上十点,超市打烊。
小李拖着地,拖把散发出一股半干不湿的霉味。
王姐在核对今天的账目,计算器按得噼啪响。
“店长,今天流水不错,一万三千八。”
“嗯。”我应了一声,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
监控里,林岚挽着高远的胳膊,在我店里挑车厘子。
高远拿起一盒,递给她,她笑着摇头,又指了指旁边更大更红的一盒。
高远立马换了。
那画面,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口慢慢地割。
王姐凑过来,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哟,这不是……”她立马闭了嘴,尴尬地咳了两声。
“王姐,你说,我是不是特失败?”我突然问。
王姐愣住了。
她大概没想过,我这个在她眼里一直乐呵呵的店长,会问出这么丧气的话。
她想了想,说:“店长,你不是失败。你只是……太实在了。”
“实在,在这个年头,不就是失败的别名吗?”
王姐没说话,她拿起抹布,用力擦着收银台。
“你看这台子,天天擦,还是有印子。可你要是不擦,它就成个大花脸了。”
“日子,也一样。”
我看着她布满老茧的手,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轻轻碰了一下。
是啊,日子,还得过。
就像这超市,明天早上七点,还得准时开门。
接下来的日子,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台机器。
早上六点到店,检查库存,安排上货。
白天处理各种鸡毛蒜皮,应付工商税务,跟供货商扯皮。
晚上盘点,做账,研究第二天的促销方案。
我妹陈琴来看过我一次,拎着一堆外卖。
她一进门就捏着鼻子:“哥,你这什么味儿啊?鱼腥味、烂菜叶味,还有你这万年不洗的汗味!”
她把我从电脑前拽起来,把饭盒一个个打开。
“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当你的陈店-长!”她故意学林岚的调调。
我被她气笑了,拿起筷子。
“你消息够灵通的。”
“废话,妈都快急出心脏病了。你倒好,躲在这儿当缩头乌龟。”
陈琴说话,向来像把刀,又快又狠。
“我没躲。”
“没躲?你看看你这德行!”她指着我,“胡子拉碴,眼圈比熊猫还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超市明天就要倒闭了。”
我扒拉着饭,没吭声。
“哥,我问你,你就真这么算了?”
“不然呢?人都跟别人跑了,我还去抢亲啊?”我自嘲道。
“抢个屁!”陈琴一拍桌子,“我是说,你就甘心让她这么踩着你往上爬?还把咱们家当笑话讲给她那帮富贵太太听?”
“她说什么了?”我停下筷子。
“还能说什么?说你没本事,没情趣,说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在坐牢。”
“说那个姓高的,是什么军区大院的精英,家里有背景,能让她一步登天。”
陈琴越说越气,脸都涨红了。
“她就是眼瞎心盲!那个高远,我看着就不像什么好鸟,油头粉面,笑得假惺惺的,像收银台那盏招财猫的灯,亮是亮,一碰就灭。”
我心里一动。
陈琴这比喻,糙是糙,但真他娘的形象。
“算了,别说了。她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嘴长在她身上。”
“哥!你就是太好欺负了!”
陈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林岚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她就是个吃现成的,你把店开好了,她来当老板娘。现在她觉得你这庙小,就立马找了座更大的庙去烧香。”
“她把你的心血当成她的嫁妆,你还在这儿说算了?”
我沉默了。
是啊,这家店,从选址到装修,从第一个货架到最后一颗螺丝钉,哪一样不是我亲力亲为?
林岚做的,只是在开业那天,穿着漂亮裙子,挽着我的胳膊,笑吟吟地剪彩。
她要的是门面,我要的是生活。
从一开始,我们就不一样。
“你等着,哥。这事儿没完。”陈琴撂下狠话。
我知道我妹的脾气,但我没当真。
她一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小丫头,能把人家怎么样?
我没想到,一个星期后,林岚真的找上门来了。
那天下午,店里人不多。
我正在冷柜前检查酸奶的保质期,冷柜里结的霜,像一层白色的硬壳。
林岚穿着一身香槟色的连衣裙,踩着高跟鞋,咯咯地走了进来。
店里的空气,瞬间被她身上那股昂贵的香水味侵占了。
王姐和小李都看呆了。
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把一个烫金的请柬拍在冷柜的玻璃门上。
“陈默,下下个月十八号,我结婚。这是请柬。”
我看着那张请柬,没伸手去拿。
“你不是说,让我别去吗?”
“我是让你别去,但份子钱,你得到位。”
我气笑了。
“林岚,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知道。但我们毕竟夫妻一场,我结婚,你这个前夫,总得有点表示吧?”
她的语气理直气壮,仿佛在跟我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
“再说了,我嫁得好,你脸上也有光,不是吗?别人问起来,也只会说陈默的前妻有本事,不会说你陈默没本事留住老婆。”
这神逻辑,把我给说愣了。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女人,我跟她同床共枕了七年,现在却像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跟我谈一笔匪夷所思的生意。
“你想要多少?”我问。
她伸出五根手指。
“五万。就当是你给我的嫁妆了。”
“嫁妆?”我重复了一遍,感觉这两个字无比讽刺。
“对啊。高远家那边亲戚多,场面要办得大。我总不能太寒碜,丢了他们高家的人。”
她理了理头发,一脸的“这都是为了你好”。
“你放心,这钱算我借你的。等我以后手头宽裕了,双倍还你。”
她画的这张饼,又大又圆。
可惜,我已经不饿了。
“我没有。”我说。
“不可能!”林岚的音量高了一点,“你这店,一个月流水几十万,五万块你拿不出来?”
“流水是流水,利润是利润。房租水电,人工成本,货品损耗,哪样不要钱?”
这些话,我以前跟她说过无数遍。
她每次都捂着耳朵说:“别跟我说这些,我头疼。我只要结果。”
现在,我终于可以不用再说了。
“陈默,你别给脸不要脸。”她的耐心告罄了,“五万块,对你来说是九牛一毛,对我来说,是面子问题。”
“我的面子,在你签字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你扔在地上踩了。”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现在跟我谈面子,不觉得可笑吗?”
林岚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像个调色盘。
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姐假装在整理货架,耳朵却竖得老高。
小李躲在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
“好,陈默,你行。”
林岚拿起那张请柬,狠狠地摔在我脚下。
“你给我等着!有你后悔的那天!”
她转身,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愤怒的巨响,像在向全世界宣告她的委屈。
我低头,看着地上那抹刺眼的红色。
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久违的痛快。
别拿好心当借口,你只盯着我的账本。
林岚走后,店里安静得可怕。
王姐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请柬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
“店长,这……”
“扔了吧。”我说。
王姐没动,她把请柬折好,塞进了收银台的抽屉里。
“留着吧。万一呢。”
我没懂她说的“万一”是什么,也没问。
我只是觉得累。
比连续盘点三天三夜还要累。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提前关了店。
我开着我的破捷达,在城里漫无目的地兜圈。
高架桥上的路灯一盏盏向后退去,像一条流光溢彩的河。
林an曾经说,她喜欢从高处看城市的夜景,感觉自己像女王。
而我,只觉得那些灯光,遥远又冰冷。
我在江边停下车,点了一根烟。
戒烟计划,第一天就失败了。
烟雾缭绕中,我想起陈琴的话。
那个高远,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光鲜吗?
军区大院,有头有脸的亲戚……
这些词,听起来就像电视剧里的台词,离我的生活太远了。
一个真正有背景的人,会来我这个社区超市,殷勤地追求我的老婆吗?
一个疑点,一旦种下,就会像发了疯的野草,在心里蔓延开来。
第二天,我照常开店。
但我的眼睛,开始留意一些以前从不注意的细节。
比如,那个每天下午三点准时来买菜的周大爷。
他头发花白,腰板挺得笔直,说话中气十足。
他买菜很挑剔,葱要带泥的,蒜要紫皮的,鸡蛋要论个儿挑。
王姐说他是个怪老头,不好伺候。
但我发现,他每次付完钱,都会把购物小票折成四份,塞进一个旧得发黄的证件夹里。
那个证件夹的封皮上,有一个褪色的五角星徽章。
我对他,多了一份好奇。
有一次,他来买酱油,在货架前转了半天。
“小伙子,你们这儿没有‘八一’牌的特供酱油吗?”
“大爷,那是部队里才有的吧?我们这儿进不到。”我笑着说。
他有点失望:“唉,退下来这么多年,还是好那一口。”
“您以前是部队的?”我状似无意地问。
“嗯,在后勤干了一辈子,跟锅碗瓢盆打交道。”他摆摆手,“不提了,都是老黄历了。”
机会来了。
“大爷,我有个朋友,也说他家里是军区的。叫高远,您认识吗?”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纯粹的好奇。
周大爷眯起眼睛,想了想。
“高远?哪个军区的?哪个大院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只说家里长辈都挺有分量的。”我把林岚的话,复述了一遍。
周大aye“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屑。
“现在的小年轻,就爱吹牛。真要有分量,还用得着自己往外说?”
他拎起一瓶海天酱油,说:“就这个吧。做人跟做菜一样,什么材料就做什么菜,别总想着拿地瓜冒充人参。”
说完,他转身就去结账了。
我站在原地,心却跳得厉害。
周大爷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的那把锁。
虽然他没明说,但那份轻蔑,已经说明了一切。
高远,很可能就是个冒牌货。
我需要证据。
不是为了去跟林岚对质,也不是为了去破坏她的婚礼。
我只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
我想知道,我输给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开始利用我超市店长的“职务之便”。
高远和林岚还偶尔会来光顾,大概是为了炫耀。
我让小李留意高远开的那辆奥迪A6的车牌号。
然后,我托一个在交警队当协警的远房表弟,帮我查了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那辆车,是租的。
挂在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的名下,长租,一个月租金一万二。
我看着表弟发来的截图,手指都在发抖。
不是气的,是觉得荒谬。
林岚以为自己坐上了通往罗马的快车,结果只是一辆按月付费的共享单车。
我把截图发给了陈琴。
她秒回了一个拍桌大笑的表情包。
紧接着,电话就打过来了。
“哥!我就说吧!那孙子就是个样子货!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你准备怎么办?把这图直接甩林岚脸上?”
“不。”我说。
“啊?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大闹一场,都对不起你受的委E屈!”陈琴急了。
“我不想闹。闹了,倒像是我还放不下她。”
“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她被骗?”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活该。”
我说出“活该”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哥,你变了。”陈琴在电话那头说。
“是吗?”
“嗯,以前你就是个烂好人。现在,你有点像个……带刺的烂好人。”
我笑了。
“可能吧。人被扎多了,总会长点刺出来自卫。”
挂了电话,我删掉了和表弟的聊天记录。
这个秘密,我打算让它烂在肚里。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看林岚演完她自己导演的这出戏。
距离林岚的婚期,越来越近。
她没再来找我。
但她的朋友圈,却一天比一天热闹。
今天晒定制的婚纱,明天晒硕大的钻戒,后天晒酒店的豪华菜单。
每一条下面,都有一群我没见过的“富贵太太”点赞评论。
“岚岚,你真是好福气!”
“高先生对你太好了,羡慕死我们了!”
“期待你们的世纪婚礼!”
林岚在评论区回复得游刃有余,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我终于上岸了”的优越感。
我妈也看到了,她忧心忡忡地给我打电话。
“阿默,你看小岚的朋友圈了吗?那个高远,好像真的挺有钱的。你……你是不是当初对她不够好?”
我妈就是这样,永远先从自己孩子身上找原因。
“妈,眼见不一定为实。”我只能这么说。
“什么意思?”
“没什么。您别操心了,好好保重身体。”
我没法跟我妈解释。
在她那一辈人的观念里,开奥迪、戴名表,就是成功的标志。
我跟她说车是租的,她可能还以为是我嫉妒,在说酸话。
有些事,只能让现实自己去揭晓答案。
婚礼前一个星期,陈琴突然神神秘秘地跑来找我。
她把我拉到办公室,关上门。
“哥,我搞到大新闻了!”
她献宝似的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录音里,是一个男人醉醺醺的声音。
“什么军区大院……他爸就是个给大院看门的……早就退休了……他自己?一个合同工,在后勤处打杂……牛皮吹上天了……”
声音很嘈杂,像是在KTV里录的。
“这是谁?”我问。
“高远的一个哥们儿!前两天我跟同学去唱歌,正好碰上他们一伙人。那小子喝多了,什么都往外说。我偷偷录下来的。”
陈琴一脸的得意。
“这下,人证物证俱全了!哥,我们去砸场子吧!”
我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摇了摇头。
“小琴,别冲动。”
“还冲动?再不冲动,林岚就要嫁给那个大骗子了!”
“然后呢?”我问她,“我们冲过去,在婚礼上放出这段录音,让所有人都知道高远是个骗子。林岚会感谢我们吗?”
陈琴愣住了。
“她不会。”我替她回答,“她只会觉得我们毁了她的梦,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丢尽了脸。她会恨我们一辈子。”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吧?”
“这是她自己选的坑。我们能做的,不是把她拉出来,而是等她自己摔疼了,想爬出来的时候,不推她下去。”
我说完这番话,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静,甚至有点冷酷了?
也许,是从林岚让我给她“嫁妆”的那一刻起。
她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
我没有义务,再去为她的人生负责了。
陈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吧。听你的。不过哥,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
我看着窗外。
楼下,一个年轻的妈妈正教她的孩子走路。
孩子摇摇晃晃,摔倒了,哇哇大哭。
妈妈没有马上扶他,只是蹲在不远处,张开双臂,鼓励他自己站起来。
“难过是有的。”我说,“但更多的是解脱。”
就像一个背了很久的重物,终于卸了下来。
虽然肩膀还酸痛,但整个人,都轻松了。
婚礼那天,是下下个月的十八号。
天气预报说,有大雨。
我起了个大早,给店里进了比平时多一倍的蔬菜。
雨天,人们不爱出门,我们超市的线上订单就会暴增。
这是经验。
上午十点,婚礼应该已经开始了。
我站在店门口,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雨还没下,空气闷得像口高压锅。
手机很安静。
没有林岚的电话,没有陈琴的电话,甚至没有我妈的。
这让我有点意外。
我以为,她们至少会给我发个现场照片什么的。
十一点,雨点开始砸下来。
先是零星的几滴,然后迅速连成一片雨幕。
店里的客人瞬间多了起来,都是跑进来躲雨的。
我开始忙碌起来,称重,打包,回答顾客的各种问题。
“店长,这冬瓜怎么卖?”
“老板,给我拿一捆小葱!”
“哎,你们这儿有避孕套吗?”
我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去想别的事。
忙碌,是治疗一切矫情的良药。
十二点半,我刚扒拉了两口盒饭,手机响了。
是陈琴。
我划开接听,还没开口,就听到她在那边压抑着兴奋的、几乎变了调的声音。
“哥!出大事了!你绝对想不到!”
“怎么了?”我的心提了起来。
“林岚!她哭晕在婚礼现场了!”
我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掉在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我跟你说!那个高远,他吹牛吹破了!”
陈琴的声音,像一挂点燃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他不是说他家亲戚都是军区大院的吗?结果今天,婚礼现场,他家那边,一个亲戚都没来!”
“一个都没有?”我简直不敢相信。
“一个都没有!就来了几个看着像他同事的朋友,还都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林岚穿着婚纱,站在台上,等了半天,司仪都不知道怎么圆场了。她问高远,你叔叔呢?你伯伯呢?你不是说他们都会来给你撑场面吗?”
“那个高远,脸都绿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他们临时有重要任务,来不了了。”
“重要任务?一个两个有任务我相信,整个军区的亲戚,在同一天,都有重要任务?骗鬼呢!”
“林岚当场就破防了!她指着高远骂,说他是骗子!说她为了这场婚礼,把所有积蓄都投进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她骂着骂着,就开始哭,哭着哭着,就直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陈琴在电话那头,说得绘声绘色,就好像她亲眼所见。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问。
“我买通了酒店的一个服务员!给了她五百块钱,让她给我现场直播!”
我真是……对我这个妹妹,服了。
“现在呢?林岚怎么样了?”
“被她爸妈和高远送到医院去了。婚礼现场,乱成一锅粥。宾客们饭都没吃,全跑了。听说酒店的尾款还没结呢。”
我挂了电话,坐在那儿,半天没动。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一阵密集的声响。
我没有想象中的幸灾乐祸,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心里,就是一片空。
像雨后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的马路。
原来,戳破一个人的谎言,并不需要大吵大闹,只需要让现实登场。
王姐端了一杯热水过来,放在我桌上。
“店长,喝口水吧。你脸色不太好。”
我抬头看她,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同情。
“王姐,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王姐摇摇头。
“你没做错什么。是她自己,眼瞎心盲。”
她用了和陈琴一样的词。
“她要的是天上的月亮,可她忘了,自己是站在地上的。摔下来,是早晚的事。”
我端起水杯,热水的热气,熏得我眼睛有点模糊。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以为林岚会和那个骗子高远,在无尽的争吵和债务中,耗尽彼此。
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错了。
两天后,一个雨停的傍晚,林岚来了。
她没有穿裙子,也没有化妆。
一身皱巴巴的运动服,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用过的打印纸。
她站在超市门口,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神空洞。
我正在理货,一抬头,就看到了她。
我们隔着一扇玻璃门,遥遥相望。
那一刻,我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她好像瘦了很多,眼窝深陷,完全没有了当初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羽毛凌乱,垂头丧气。
我放下手里的货,走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是问她“你还好吗”,还是说一句“你活该”?
最终,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拉开了那扇玻璃门。
“有事吗?”我问。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像即将决堤的湖。
“陈默……”她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我能跟你借点钱吗?”
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我需要钱。酒店的账单,婚庆公司的赔偿……高远他……他跑了。”
“他把所有能带走的都带走了,手机也关机了,我找不到他。”
“那些债主,都来找我。我爸妈把养老的钱都拿出来了,还是不够……”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一颗,一颗,砸在超市门口湿漉漉的地砖上,无声无息。
我看着她。
这个我曾经爱过的女人,现在像个溺水的人,向我伸出了求救的手。
而我,是岸上唯一一个,她认识的人。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
疼。
但不是为她疼,是为我自己。
为我那七年被狗吃了的青春。
“林岚,”我开口,声音很平静,“我们已经离婚了。”
这是我第二次,对她说这句话。
“我知道……”她哭着说,“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陈默,你帮帮我,就当……就当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
过去的情分?
我想起她让我给她五万块“嫁妆”时的嘴脸。
想起她在我面前炫耀高远家世时的得意。
想起她朋友圈里那些刺眼的炫耀和对我的贬低。
那些情分,早就被她亲手磨得一干二净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问。
她愣住了,眼泪都忘了流。
她可能没想到,我会问出这么直接,这么不留情面的话。
在她心里,我大概永远是那个,只要她一哭,就会心软的陈默。
“你当初,为了你的面子,为了你那场虚荣的婚礼,有没有想过我?”
“你拿着我的血汗钱,去给你和别的男人装点门面,有没有想过我?”
“你跟你的富贵太太朋友们,把我当成笑话一样议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我每问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她已经毫无血色。
“陈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开始语无伦次,“我被猪油蒙了心,我鬼迷心窍……”
“你不是鬼迷心窍,你只是太贪心。”我打断她。
“你想要的太多,多到你自己的能力根本配不上。所以你只能走捷径,去骗,去依附。”
“你以为高远是你的跳板,结果,你成了他的垫脚石。”
这些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所有华丽的伪装,露出里面腐烂的内里。
她蹲下身,抱着头,失声痛哭。
那哭声,绝望又无助,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店里的客人都好奇地看着我们。
王姐想过来劝,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蹲下身,平视着她。
“林岚,路是你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我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放在她旁边的地上。
“这钱,不是借给你的。是给你的路费。”
“回你爸妈家去吧。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我站起身,转身回了店里。
我没有再回头。
我听到她在我身后,哭声变得更大,更凄厉。
但我没有停下脚步。
我知道,如果我今天心软了,那么我的未来,就会跟她的烂摊子,永远纠缠不清。
有些伤口,必须一次性割掉,才能长出新的肉。
回到办公室,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仗。
一场跟过去的自己,跟过去那段感情的,殊死搏斗。
我赢了。
虽然赢得一点都不光彩,甚至有点残忍。
但至少,我保住了我自己。
从那天起,林岚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后来听我妈说,她回了老家,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每个月三千块钱。
她爸妈卖了老家的房子,帮她还清了债务。
她再也没有结过婚。
我的生活,也渐渐回到了正轨。
超市的生意越来越好,我盘下了隔壁的店铺,扩大了经营面积。
我招了更多的员工,买了新的收银系统,还开通了线上会员服务。
我换了一辆新车,不是奥迪,是一辆国产的SUV,空间大,能拉货。
我妈开始不停地给我安排相亲。
有老师,有护士,有公务员。
我都去了,但都没有下文。
不是她们不好,是我觉得,还没准备好。
心里的那个洞,虽然不疼了,但还在那里。
需要时间,一点点去填满。
有一次,周大爷来买东西,跟我闲聊。
“小陈啊,我看你这店,越做越大了。人也比以前精神多了。”
“都是托您的福,生意还过得去。”我笑着说。
“别跟我来这套虚的。”他摆摆手,“我问你,你是不是还一个人?”
我点点头。
“我孙女,今年二十六,在小学当老师。人长得精神,性格也好。要不要认识一下?”
我愣住了。
“大爷,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他瞪起眼睛。
“我孙女,我了解。踏实,本分,不爱慕虚荣。跟你,正合适。”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点暖。
“好。”我说。
我不知道,这段新的开始,会不会有结果。
但我知道,我不能因为被蝎子蜇过,就害怕所有的虫子。
生活,总要向前看。
半年后,我在超市门口,贴上了一张新的海报。
不是打折促销,也不是新品上架。
是一张红色的喜报。
上面,是我和周大爷孙女的婚纱照。
照片里,她笑得温婉,我笑得……有点傻。
王姐和小李他们,在下面起哄,让我请客。
我笑着说:“没问题!今天全场八八折!我买单!”
店里一片欢呼。
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暖洋洋的。
我看到王姐偷偷抹了抹眼角。
我看到小李在给一个新来的员工,吹嘘我当年的“英雄事迹”。
我看到周大爷,也就是我的新岳父,站在人群外,欣慰地笑着。
我突然想起王姐当初说的那句话。
“日子,跟擦桌子一样。天天擦,还是有印子。可你要是不擦,它就成个大花脸了。”
是啊。
生活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印记,好的,坏的,都擦不掉。
但只要你还在认真地过,认真地擦拭。
那张桌子,总会是干净的,光亮的。
能照出你自己的模样。
也能照出,未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