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新上任太傅总是针对我,公主给我支招,让我欲擒故纵

发布时间:2025-10-19 09:00  浏览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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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直摇头。

这话说出来,我可能会当场去世。

永安还在循循善诱:“你想想,他一个大男人,被姑娘家当众这么一夸,肯定会脸红心跳,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对你板着脸?”

听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为了我未来能过上睡到自然醒的好日子,我决定再信她一次。

下次的大课,讲的是《论语》。

谢无咎一身素色锦袍,站在堂前,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满堂的皇子公主、王孙贵胄,都听得昏昏欲睡。

只有我,手心冒汗,紧张地盯着他。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视线淡淡扫了过来,眉头微蹙。

“沈二娘子,你来回答,何为‘礼之用,和为贵’?”

来了,每日例行提问环节。

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全学堂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带着同情与看好戏。

我清了清嗓子,按照永安教的话,硬着头皮开口:

“回太傅,学生……学生认为,今日……今日太傅这身衣袍……”

我说不下去了。

谢无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他眼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继续说。”

我豁出去了,闭着眼睛大声喊道:“太傅今日风姿卓绝,学生看得都无心向学了!”

话音落下,一片吸气声后,整个学堂安静无声。

永安在角落里拼命朝我竖大拇指,嘴型无声地说着“干得漂亮”。

漂亮个鬼。

谢无咎盯着我,足足看了有十息。

“沈二娘子,学问不精,心思浮浪。看来平日里罚你抄书还是太轻了。”

“国子监的藏书阁,许久未曾打扫了,就由你来吧。”

“何时打扫干净,何时再回来上课。”

我眼前一黑。

国子监的藏书阁,足足有七层楼高啊!

2

我爹听闻此事后,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拎着我的耳朵,把我从藏书阁里拖了出来。

“沈知鸢!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谢无咎是什么人?那是陛下亲自从江南请回来的大才,太子都要敬他三分,你倒好,三番两次去招惹他!”

我捂着耳朵,小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敢顶嘴!”

我爹更气了,

“我跟太傅说了,罚你禁足一个月,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我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欲哭无泪。

永安又翻墙进来看我,这次带来了御膳房新做的杏仁酪。

“完了完了,这下玩脱了。”

她一脸心虚,“我没想到谢无咎是块捂不热的冰疙瘩。”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你现在才知道?”

“不过,”她话锋一转,“禁足也好,你正好可以避开他。让你有时间好好准备。”

“准备什么?”我趴在桌上摆弄着茶杯。

“我父皇准备在下个月办一场百花宴,到时候让各家贵女都展示才艺。”

我兴趣缺缺。

“展示就展示,与我何干。”

“怎么不与你相干?”

永安凑近我,压低了声音,

“你想啊,这种事,谢太傅肯定也会去。而且,这次宴会的彩头,是陛下的亲笔题字和一柄玉如意。”

我还是提不起劲。

永安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我的额头。

“你傻啊!这是多好的机会!你想想,你在百花宴上一鸣惊人,艳压群芳,让谢无咎对你刮目相看。到时候,他肯定后悔当初那么对你!”

我撇撇嘴。

“就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琴棋书画样样稀松,上去不是丢人现眼吗?”

“所以要秘密特训啊!”

永安拍着胸脯,

“我帮你!我从宫里给你请最好的琴师和舞师,保证在一个月内让你脱胎换骨!”

“一个就够我应付的了,你还给我请两个?”

“哎呀!技多不压身,到时候哪个好就上哪个。你信我!”

我被她说得有些心动。

让谢无咎后悔,这个提议实在太诱人了。

于是,我悲惨的禁足生活,变成了地狱式的特训。

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练舞,压腿压得我眼泪直流。

下午又要跟琴师学古琴,指甲都磨破了好几个。

一个月后,我瘦了一圈,但身段确实轻盈了不少,弹琴的技艺也勉强能拿得出手了。

百花宴那天,我特意选了一身清雅的鹅黄色长裙,正是之前永安说谢无咎多看了一眼的颜色。

宴会上,贵女云集,争奇斗艳。

我紧张地攥着手心。

谢无咎一身绯色官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目若寒星。

他就坐在那里,全程面无表情,对台上的歌舞似乎毫无兴趣。

轮到我上场时,我深吸一口气,抱着琴走上台。

我弹的是一首不算出名的古曲,《流水》。

琴声响起,我渐渐忘了紧张,沉浸在乐曲之中。

一曲毕,场中随即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很满意,没有弹错,没有弹错。

我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抬头,期待的看向谢无咎,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看着我看着他紧张的眼神。

然后,他拿起朱笔,在我的评分册上,写下了一个字。

“中。”

我心中还暗自窃喜,只要不训我就行。正准备高兴的下台。

谢无咎却是搁下了朱笔,缓缓抬起眼。

“你以为照着琴谱,精准无误地弹出来,便算功成?”

我顿住,握紧了琴身。

他视线从我的脸,缓缓移到我身前的古琴上。

“匠气有余,灵气全无。”

我僵在台上,进退维谷。他那句评语,哗啦一下,把我从侥幸的窃喜中浇了个透心凉。

果然,台下很快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就她这样,是怎么有胆子上台献艺的。”

“东施效颦呗,看喻姐姐上台得了太傅的夸奖,她也想出风头……”

我抱着琴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就在我窘迫之时,威严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哈哈哈,谢爱卿还是这般严苛。”

“朕倒觉得,小姑娘有胆子登台,已是难得。至于灵气,小姑娘年纪尚轻,未来的路还长。”

谢无咎从席间起身,微微躬身,神色依旧清冷平静。

“陛下说的是。”

皇帝轻笑一声,转而对我温声道:“好了,你已尽力,下去歇息吧。”

“……谢陛下。”

坐回座位,旁边的探过来一个头,“沈妹妹果然‘胆子大’,这琴弹得还不如我府上三等琴师呢,就敢上去献丑。”

我捏紧了拳头。

哼!该死的谢无咎,我与你不共戴天!

3

百花宴后,我大病了一场。

不是装的,是真病了。

人人都传我是因为在宴会上被打击得一病不起。

但谁会相信,我是因为在宴会上没吃饱,大半夜爬起来去厨房偷吃给冷着了。

永安来看我,一个劲儿地道歉,说都怪她。

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爹娘也以为我是因为在宴会上表现平平,又被谢无咎打了低分,心中郁结,想方设法地开解我。

我爹甚至说,要不给我换个先生,以后在家学。

我赶紧拉住他。

“爹,你说的是真的?”

我爹看着我,满眼心疼,就要答应。

我娘一只手按住了我爹,“假的,你想都别想。”

我又萎靡的瘫回了床上。

我觉得我就是跟谢无咎八字不合,以后能远离就尽量远离。

病好之后,我每日安安分分地去国子监上学。

再也不搞那些幺蛾子。

谢无咎上课我都认真听讲,布置的作业也认真完成。

他也不再着重点我的名,偶尔跟他眼睛对上,我都平静挪开。

其他有谢无咎的地方,我一概不参加,就算避不开也仅限于打招呼,然后无视。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

直到那天,我跟着母亲去护国寺上香。

在寺庙的后山,我迷了路。

绕来绕去,走到一处僻静的禅院,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清冷的声音。

我本想悄悄溜走,却听到主持大师说了句话。

“谢施主,你这心,还是乱的。”

谢无咎沉默不语,只是落下一子。

“八年前那道坎,你终究是没迈过去。执念太深,于你无益。”

八年前?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不就是我爹从地方调任回京的那年吗?

我竖起耳朵,想听得更仔细些。

“大师,”谢无咎的声音传来,“有些事,不是想放就能放下的。”

“那你此次回京,是为了她?”

“是。”

“可贫僧看,那位女施主,似乎对你并无他意。”

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秘密啊,谢无咎的秘密。

难道谢无咎真的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我兴奋激动,看我如何拿捏你!

一不小心,踩断了脚下的一根枯枝。

“谁?”

谢无咎的声音瞬间变得凌厉。

我吓得转身就跑,使出了吃奶的劲。

可哪里跑得过他。

没跑出几步,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我回头,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迷路了……我什么也没听到!”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低笑一声。

“你要不说后半句,可信度会高点。”

他松开我的了手。

“我送你出去。”

一路上,我跟着他往前走。

实在是有些忐忑,“太傅,我其实也没听到多少,……你以后不会揪着这事找我麻烦吧?”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眼神晦暗。

“你……”

我瑟缩的往后了一步。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带路。

快到前殿时,他又突然停下脚步。

我心头一紧,不敢乱动。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听到了也无妨。”

他看着远处的殿宇,声音飘忽。

“反正,你也不记得了。”

但那天晚上,一道圣旨打破了沈府的平静。

传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念完,我一家三口都懵了。

我爸妈是觉得不可思议,而我却觉得,我完了。

谢无咎嘴上说着无妨,但还是要把我圈

禁在他身边,他的白月光到底什么来头,连知道都不行!

圣旨上说,今有谢氏无咎,系出名门,才德兼备,品貌端正;又闻沈侍郎之女,闺秀风范,温婉贤淑,才情出众。

二人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实乃良缘美眷。

……

……择日完婚。

4

整个相府都炸了锅。

下人们交头接耳,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谁不知道,太傅谢无咎是块万年寒冰,不近女色。

而且对我从来没有过好脸色,我这嫁过去,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指婚?我和谢无咎?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永安连夜翻墙而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阿鸢!我就知道!圣旨啊!这可是皇帝亲赐的婚!你成功了!”

我看着她,像看一个疯子。

“成功什么?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什么火坑啊!”永安不以为然,

“你想想,你成了太傅夫人,以后还用得着怕他吗?他要是再敢训你,你就……你就……”

她卡壳了。

是啊,就算成了他夫人,以谢无咎那性子,我怕是会被管得更严。

我绝望地抱着枕头。

“不行,我不能嫁给他。我要去求我爹,让他去跟皇上说,把这门婚事退了。”

永安拉住我,“你疯了?这是抗旨!要杀头的!”

我颓然坐下。

“那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嫁给那个活阎王?”

永安眼珠一转,又给我出主意:“既然不能退婚,那就让他主动退婚!”

“怎么让他主动退婚?”

“男人最怕什么样的女人?骄纵、善妒、爱慕虚荣、挥霍无度!你就照着这个路子来!让他觉得娶了你就是娶了个大麻烦,他肯定会想办法解除婚约的!”

我眼睛一亮。

第二天,我便派人给谢无咎送去了一份单子。

上面罗列了我要求的聘礼。

东海的夜明珠要拳头大的,一对。

南海的血珊瑚要半人高的,一对。

云锦蜀绣,四季衣衫,每个季节二十套。

金银首饰,头面步摇,要用箱子抬,不能用匣子装。

我爹看到那份单子,差点气晕过去。

“胡闹!你这是要逼死谢太傅吗?他一个

两袖清风的文官,哪里给你弄这些东西!”

我梗着脖子,

“他要是拿不出来,正好可以去跟皇上说,他家底太薄,养不起我这个侍郎的千金,这婚事就算了。”

我爹气得说不出话,指着我,半天憋出一句:“你……你等着谢家来人退婚吧!”

我等啊等,左等右等,没等来退婚的信儿,却等来了一车又一车的聘礼。

5

十几个大箱子,浩浩荡荡地抬进了我们沈府。

箱子打开,满屋珠光宝气,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列在单子上的东西,大多都有,甚至还多了许多我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宝。

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人人都说,谢太傅对这门婚事极为看重,对未来的妻子更是宠爱到了极点。

我爹看着满院子的聘礼,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红,青红交替。

最后长叹一声,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败家子。

谢无咎还托送聘礼的管家带了话。

“我们大人说了,除了有些违制的东西,像……小姐提的拳头大的夜明珠,半人高的血珊瑚,实在难寻。但其他的,大人说都会给小姐补齐。大人还说,若是小姐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万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我一口老血哽在喉头。

这人是听不懂话,还是故意跟我对着干?

我的“骄纵虚荣”人设,不仅没让他退婚,反而给他造了个好名声。

永安也傻眼了,“他……他这么有钱的吗?”

我咬牙切齿,“他这是在打我的脸!”

永安拍了拍我的肩,“别急,还有别的办法。骄纵不行,那就善妒!”

“怎么个善妒法?”

“我听说谢太傅身边有个跟了他很多年的侍女,叫青禾,长得眉清目秀的。你就拿她开刀,说有她没你,有你没她!”

我觉得这个主意更不靠谱。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亲自去了趟太傅府。

这是我第一次来他的府邸。府中陈设简单雅致,处处透着一股清冷的书卷气。

谢无咎正在书房里看书,见我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有事?”

我开门见山:“我要你把那个叫青禾的侍女赶走。”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理由。”

“我不喜欢她。”

我挺直腰板,努力做出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我的夫君身边,不能有任何年轻貌美的丫鬟。”

他听完,居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挠得我心里发痒。

“好。”

他答应得太快,我反而愣住了。

“就这么简单?你不考虑考虑?不想一想?”

他放下书,站起身,朝我走来。

“你还想做什么?尽管说,我都依你。”

他离我太近,身上清冽的墨香将我笼罩。

我能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和他漆黑瞳孔里映出的我小小的、惊慌失措的倒影。

“你……你想干嘛?”我紧张得后退了一步。

他跟着逼近一步,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婚期定在一个月后。你若是不想日日对着我这张脸,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他这是……在给我机会?

我心头一喜,刚要开口。

他却又说:“不过,圣旨已下,悔婚便是抗旨。沈侍郎一身清名,应该不想因为女儿的任性,落得个抗旨的罪名吧。”

我刚想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被他堵了回去。

威胁我!赤裸裸的威胁我!

6

我从太傅府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日子,我彻底安分了。

我娘以为我想通了,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阿鸢,谢太傅虽说性子冷了些,但人品才学都是上上之选。你嫁过去,要好好收敛你的小性子。”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

婚前的各种礼节繁琐又无趣。

我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人摆布。

婚礼前三天,按照规矩,新人要去寺庙祈福。

我娘陪着我一起。

一路上,我娘都在叮嘱着我注意事项。

到了寺庙,拜佛,祈愿,添香油……

一套流程下来,我已经累得够呛。

阿娘领着丫鬟进了厢房休息。

我一个人在院中闲逛,刚在亭子坐稳,就听到旁边传来说话声。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到两个小沙弥在扫地。

“哎,你听说了吗?今天太傅大人也来了。”

“是当年在咱们寺里养过伤的那位谢公子?”

“是他,他当年伤得很重,差点就……还好被主持救回来了。”

“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他现在,位极人臣,还听他跟主持说,要娶亲了。”

我心里一动。

谢无咎曾在护国寺养过伤?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我回头,看到谢无咎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我。

“又在偷听?”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有些尴尬,“我、我才没有。”

无意中又看到了谢无咎腰间挂着的香囊,针脚凌乱,洗得有些发白。

我跟永安还一度吐槽过他的这个香囊。

“这谁给他弄的这么个狗啃的玩意,太傅也不嫌寒碜。”

所以永安才会给我出那馊主意,让我掉什么香囊。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回走。

“我真没偷听,我早在这坐着了。”

我赶紧又解释,要不然又不知道要怎么责罚我。

他脚步不停,向前走着。

我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你以前……在这里住过?”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嗯。”

又是这样。这个人,永远都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快走几步,拦在他面前。

“谢无咎,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如果不愿意娶我,就去跟皇上说清楚!何必这样折磨我?我那天又没听到什么,只是听到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我……”

“我若说,我愿意呢?”

他打断了我的话,垂眸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愣住了。

他愿意?他怎么可能愿意?

我们之间,除了在学堂里的互相折磨,还有什么?

他看着我怔愣的模样,忽然伸手,轻轻拂去我发髻上落下的一片竹叶。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我耳廓时,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一下。

他收回手,声音低沉。

“沈知鸢,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

那晚,我辗转反侧,大半夜才入了眠。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回到了八年前。

那年夏天,我跟着祖母去江南的别院避暑。

我贪玩,爱往外跑,那年在别院后山的荷花池里。

救起过一个快要淹死的少年。

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狼狈不堪。

他被救起来差点没命,我吓坏了,给他度了气,只记得他睁开眼时,一双很黑很亮的眼睛就那么幽深的盯着我。

梦境的最后,我看到少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箱香囊。

是一个做工粗糙,绣着歪歪扭扭鸳鸯的……香囊。

他狼狈如水鬼,将香囊直直怼到我面前:

“你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了?……”

7

“啊!……”

我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那个少年……

那双眼睛……

我猛地坐起来,冲到梳妆台前,拉开最底下的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个陈旧的小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做工粗糙的香囊。

这是我小时候,跟着府里的绣娘,学着做的绣品。

因为觉得太丑,随手就扔在了盒子里,再也没看过。

所以,那个少年……是谢无咎?

所以,我以为弄丢了的香囊,是他给拾到了?

一连串的念头在我脑子里炸开,我整个人都懵了。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了太傅府门口。

门房看到我,吓了一跳,连忙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谢无咎就出来了。

他看到我,眉头微蹙。

“这么早,有事?”

我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小木盒,递到他面前,看着他腰间挂着的针脚零乱的香囊。

有些头疼。

原来那狗啃的玩意是我做的啊!

他接过盒子,打开。

看到里面那个香囊时,他握着盒子的手,攥紧。

“你……”他声音沙哑,“想起来了?”

我点了点头。

“荷花池。”

只说了三个字,他的眼圈,毫无预兆地红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

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来,转回身。

眼眶还是红的,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他从怀里,也拿出了一个香囊。

正是我前些日子“不慎”掉在他面前的那个。

他将两个香囊并排放在手心。

一个陈旧褪色,一个崭新明亮。

“沈知鸢,”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等了你八年。”

“八年前你是怎么说的?”

八年前,他是寄居在江南亲戚家的落魄子弟。

被人欺负,被人殴打是经常的事。

掉进荷花池那天,他是被人推进去的。

一群少年在岸上围着他用竹竿把他往水里按。

他后来不再挣扎,也没再浮上来。

那群少年害怕得一哄而散。

我捞他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满身伤痕,一只眼睛都肿得老高。

“活着不比死了好?要是我,就一个个把他们打趴下,看他们还敢欺负人。”

我看着他呆呆地看着天空,一动不动。

怕他再寻死,绞尽脑汁地开导他,

“要会借势懂么?必要的时候要会装可怜,你要学会告状,告诉家里人,告诉夫子……”

“没了……”这是我救活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

“我家里人都没了,就我一个。”

“……你别难过,那你有朋友吗?你要不嫌弃,我做你朋友,我给你撑腰!”

后来,我终是没有兑现我的诺言。

家丁寻来,把我们都各自送回了家。

当天夜里,我就起了高热,等到病好,我就跟着祖母匆匆回了京。

我连他的名字都忘了问。

我有些心虚地笑笑:“我说……我以后罩着你!”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接过我的话,声音里是压抑了八年的委屈和执念。

“是,你说了要罩着我。可你转头就走了,只留下这个香囊。我拼了命地读书,考取功名,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就是为了能站在一个足够高的地方,能名正言顺地再见到你。”

“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可你,好像完全不记得我了。”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劣,不爱读书,净会惹麻烦。”

“这点我不认同啊,我是顽劣,但怎么就惹麻烦了……”

但看到他幽怨地眼神,好吧,不是反驳的好时机。

他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控诉。

“我生气,气你不记得我。所以总是忍不住想管你,想罚你,想让你把注意力哪怕多一分放在我身上。”

“你掉落的香囊,我很欢喜。可你转头就当众说那些轻浮的话,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在戏弄我,和对旁人并无不同。。”

“我怕你真的对我毫无他意,怕你会像小时候一样,再次从我眼前消失。”

“所以,我只能去求陛下,用一道圣旨,把你绑在我身边。阿鸢,我不敢再等了。”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全部解开。

原来他的针对,是笨拙的靠近。

原来他的严苛,是压抑的爱意。

原来他的冷漠,是害怕失去的伪装。

8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太傅府的。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谢无咎最后说的那句话。

“阿鸢,亲了我,就应该对我负责到底。”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很多。

想起了八年前那一面之缘。

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谢无咎看似严厉,实则处处透着别扭的关心。

他罚我抄书,却会备好我爱吃的点心。

他让我打扫藏书阁,却是跟在后边,跟我一块打扫。

他百花宴上贬低我,让我躲过了被选进皇子府。

他收了我的天价聘礼单,转头就倾尽自己所有给我置办聘礼,只多不少。

我心里五味杂陈。

永安又来看我,兴冲冲地带来了一套夜行衣。

“阿鸢,我打听好了!婚礼那天,我们可以这样……”

她在我耳边嘀嘀咕咕,说着她筹谋已久的“逃婚大计”。

我听完,摇了摇头。

“永安,我不走了。”

永安愣住了。

“为什么?你不是最讨厌谢太傅吗?”

我看着窗外,轻声说:“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永安一脸“你是不是被掉包了”的惊恐表情。

我笑了笑,没再解释。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认真地准备自己的婚事。

我也学着开始绣一个新的荷包。

这一次,我想绣一对真正的、像模像样的鸳鸯。

送给我的夫君,谢无咎。

9

洞房花烛夜。

他用玉如意挑开我的盖头。

四目相对,他眼里的温柔和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他有些紧张,连喝交杯酒的手都在抖。

“阿鸢,我……”

我打断他,从袖中拿出我新绣的那个荷包,递给他。

“送你的。”

他接过去,看到上面那对胖乎乎,像两只鸭子的“鸳鸯”,先是一愣,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

“很好看。”他把荷包珍而重之地收进怀里,“我很喜欢。”

我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

“谢无咎。”

“嗯?”

“以后……请夫君,多多指教了。”

婚后的生活,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谢无咎依旧很“严厉”。

我写的字不好看,他会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地教,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颈侧,总让我心猿意马。

我抱怨功课太难,他会把我抱在怀里,耐心地给我讲解,讲着讲着,就变成了低声的哄诱。

妈呀,这谁受得了啊。

我跟永安在一起抱怨。

“唉,真是烦人。”

“怎么了?”永安不明所以,啃着桂花糕看向我。

“谢太傅成婚后太会撩拨人了,亲亲抱抱举高高,谁受得了啊。”

永安默了一瞬,把吃了一半的桂花糕朝我扔来。

“滚!”

“哈哈哈哈!”我躲过,笑着跑开。

谢无咎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太傅。

而是我的丈夫,我的老师,我最亲密的爱人。

永安不信邪,来我们府上做客,看到谢无咎正陪着我在院子里放风筝,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阿鸢,他他他……他还会笑?”

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他现在只对我一个人笑。”

永安酸得直咂嘴。然后感叹。

“看他现在这样子,谁会想到外人面前不近人情,冷心冷面的活阎王,婚后会是这副德性。”

一日午后,我在书房练字,有些困,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将我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地放在了软榻上,还给我盖上了毯子。

我悄悄睁开一条缝,看到谢无咎拿起我写废的一张宣纸。

他看着上面我无聊时画的一只孤零零的小乌龟,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宠溺。

然后,拿起笔,饱蘸浓墨,在小乌龟旁边,又添了一只。

一大一小,紧紧挨在一起。

他放下笔,端详片刻,似乎极为满意。

俯下身,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极温柔的吻。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