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恢复高考妻子给弟弟办升学宴，知晓我是考国防大的人，她天塌了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接上文：

第16章

“我也没有，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和她是通信认识的，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文采的诗人。”

“她的文字像一束光，破开黑暗向世界送去阳光，只可惜，这些年她都没有碰到她的伯乐，一直郁郁不得志。”

借着月光梁绍霆能看到陈钊阳的表情，随着他说的话变化，提到心上人了不得的文采时眼底闪烁着崇拜也敬仰，说道心上人得不到赏识时有蓦地低落下来。

他的情绪是那么充沛，喜欢是那么热烈又直白，像眼底容不得一点沙子般纯粹，只靠爱就能支撑他完成很多伟大的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样的陈钊阳让梁绍霆想到了曾经热烈付出的自己，一样不顾一切，一样倾尽所有。

他知道这样大概率会头破血流，但他没有扫兴，要品尝过才知道值不值。

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命不好。

结束了感情话题后两个人又聊了许多，陈钊阳给梁绍霆讲这自己以前上学的故事、讲和姐姐一起长大的糗事。

梁绍霆也给陈钊阳讲自己种菜喂鸡的小事，讲如何分辨河道的深浅，讲在小河里光的折射下如何才能一击必中插中游动的鱼。

两个人头靠着头，像小孩一样眼睛亮晶晶地聊着自己的事，对方过着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但两个善良的孩子没有嫉妒没有轻视，有的只是对未知的事情的好奇。

夜渐深，宿舍窗外是茂密的树林，蝉鸣不止，月光短暂的被流动的云遮挡，两人聊着聊着先后一歪头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大早梁绍霆就醒了，因为新生还没有开学所以没有规定的起床时间，但梁绍霆仍然起床学习。

等他买完早餐回来陈钊阳都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看着酣睡的陈钊阳，梁绍霆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他那个礼貌疏离的姐姐，心道：‘这两人真是截然不同’。

另一边刚踏入实验室的陈雨薇三伏天里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没当回事儿，换了衣服进了实验室。

此刻实验室里人还不多，只一台机器轰隆隆地运作着，陈雨薇带上护目镜也投入了其中，等到踏出这扇门已经是下午了，轮岗的人去打了饭菜众人围在一起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有一点形象地埋头吃着。

陈雨薇吃饭很快但斯文，将碗筷收起后走到导师面前问到：“王教授，我们实验室不是要招个助理吗？我有个人选推荐。”

王教授闻言吃惊看向她，他这个学生天赋极佳，和人相处也有理有度，像这样开口要引荐人还是第一次，他连忙说：“说说看。”

“是个化学系的新生，男生做事比较周全，能上西南国防大学化学系的专业能力自然也不差。”

王教授点点头，随后问到：“叫什么名字？我去查查排名。”

“梁绍霆。”陈雨薇回答。

王教授瞬间放下手中的筷子：“梁绍霆？！”

“x省状元，今年西南国防大学招收的唯一一个省状元，和你一样成绩报考北大绰绰有余，但选择来了咱们这儿。”

第17章

陈雨薇听到王教授的话也惊了，她只是为了弟弟的请求提了一嘴，她想到这个男生厉害，但没想到竟然是今年的省状元。

而且自己弟弟向自己介绍的时候也完全没有说过，怕是梁绍霆压根就没有告诉他，不然以他咋咋呼呼的性子不可能介绍的时候不和自己说。

很快陈雨薇就压下来心里的震惊，问道：“所以招他做助理吗？”

王教授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还招什么助理，这个课题带他一起吧，他可以的，你去联系他吧。”

梁绍霆也没想到还没开学自己就已经得到了其他人毕业都不一定有机会挤进去的项目。

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陈钊阳转告的，梁绍霆在宿舍看书，陈钊阳刚从外面买完饭回来，在楼下看见自己姐姐，得知这个消息，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飞快跑上楼告诉梁绍霆这个好消息了。

“绍霆！梁绍霆！我姐说成了，不仅如此还是破格招进去一起参与研究，不是助理的身份！”

两个人的尖叫声冲破天际，梁绍霆被陈钊阳感染第一次如此外放自己的情绪。

又或者说是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被人肯定优秀是什么滋味，他此刻的兴奋、开心都不含一点假。

兴奋散去，此刻他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男生，这个灿烂的，甚至不知道世界还有阴暗面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男孩真诚的说了句‘谢谢’。

谢谢他保留尊严的帮助，谢谢他不遗余力的照亮。

谢谢他让他离开苦闷生活的第一天就感受到善意和美好，让他实打实看见了未来的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梁绍霆都泡在实验室，哪怕没有需要他的地方也在旁边观摩学习，因为没有多余的防护服，最里面的研究室的辐射太大，梁绍霆没办法进去。

所以每次陈雨薇从里头出来梁绍霆都会缠上去要她的笔记，没法切身参与，但看着这些实验数据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很快到了新生入学的时间，大批的新人涌进，脸上大多养洋溢着憧憬和大展宏图的渴望，入学大会上慷慨激昂的宣誓，和励志的发言让梁绍霆对接下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大会的最后校长大手一挥，将新生们扔到了农村，农忙时节去帮附近的村民收水稻，以专业为单位分到不同的村里。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梁绍霆没有太大的感觉，他从小到大都在农村，对这些安排没有一点不适。

宿舍随着开学已经陆续住满了，他们这个寝室都是混住，一共六个人都来自不同的专业，梁绍霆和他们简单的认识了。

因为不在一个专业交集不多就没有其他过多的联系。

刚回到宿舍陈钊阳就忍不住向他抱怨：“怎么办啊绍霆，我们这和当初的下乡有什么区别啊。”

“我们家当年是我姐下的乡，我留在城里了，我不会，我们两还不在一起我怕别人嫌弃我干活慢。”

第18章

梁绍霆轻轻拍着陈钊阳的背安抚道：“没事的，我们只是去帮忙，活不会太多的，慢慢来不会有人怪你的。”

陈钊阳看着安慰他的梁绍霆皱了皱鼻子说：“绍霆，你真厉害，读书这么厉害就算了，这些农活也都懂。”

梁绍霆有些震惊地看着陈钊阳，他而是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想过会干活还会被夸，这在以前是他在那个家里能有一口饭吃的办法。

他的父母从来不会夸赞他，他做活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梁绍霆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拍了拍陈钊阳的肩膀笑着说：“你也很厉害，知道许多我没听过的，而且还能像个小太阳一样治愈着别人。”

梁绍霆他们专业被分到最远的村里，等到集合的时候他才知道陈雨薇和他们一起，为了方便管理会有学姐带着他们一起。

因为他们村远，所以有村民开着轰隆隆的拖拉机来接他们去。

沿途可以看见路旁的田里一片金灿灿的σσψ，三两个村民带着麦秆编织的草帽弓着腰在田里忙活着。

等他们到达已经是下午了，火红的夕阳映照着半边天空都是橘黄，山间偶尔传来乌鸦嘲哳难听的啼叫，在傍晚时分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所有人都被打散分在不同的村民家里，家里条件好一些的就领两到三个回去，家里条件一般的就领一个。

等到梁绍霆的时候班上的男同学已经分完了，只剩他一个男同志，就被分给了一个条件不太好的阿公阿婆家里。

在村子的最末尾，梁绍霆顶着月光走到门前时一幢红泥和着麦秆制成的土砖房，院墙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建了一半，另一半是竹篾扎成的篱笆，篱笆下是翻好的菜地，种着些应季的蔬菜。

梁绍霆走到仅到他胸口处的竹编的院门前轻轻敲门：“有人吗？我是来帮忙的收谷子的学生。”

里头听见声音很快响起一阵动静，里头应道：“诶，稍等啊娃娃。”

说话间里头出来一个头发花白走路都不利索的老头，那人替他开了门，带他去了安排的小房间愧疚道：“我们家没有多余的房间，只能委屈你住这儿了，被褥是干净的，将就一下哈娃娃。”

梁绍霆听着他们夹杂着方言的话，半猜半蒙地知道是什么意思后，连声道谢。

第二天天刚亮梁绍霆就听到外面传来叮呤咣啷的做饭声，起床出门看是爷爷奶奶在做饭，见他起来奶奶连忙招呼：“娃娃起来了，快去洗脸，马上就吃饭了。”

等到他坐到桌前才发现这说是早餐，但实在太丰盛。

压箱底的腊肉，自己去捞的晒干了的小鱼小虾还有蒸的嫩嫩的水蒸蛋。

梁绍霆看着满桌的菜，知道这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招待他的饭菜。

他不知道这些小鱼小虾他们老两口拖着岣嵝的身体要捞多久才凑得齐一碗。

一般这种帮个忙，只待一两个星期的情分随便给一口吃的都算不错了，他们却招待的如此丰盛。

第19章

“怎么做这么多啊，吃不了的，别浪费了。”梁绍霆端着碗十分不好意思道。

奶奶用她粗糙长满茧子的手拍了怕梁绍霆的手背：“吃啊娃，大老远跑来我们村里帮忙可不容易，还是大学生哩，可厉害了，吃些有营养的补一补。”

说着拿搪瓷勺舀了一大少水蒸蛋给梁绍霆。

梁绍霆堆的冒尖的碗里又被扣上一勺水蒸蛋，滑嫩嫩的，在碗里颤巍巍的，这是村里人最喜欢给孩子吃的东西，上头再淋上两滴香油，能给人香一个跟头。

可这是小时候梁绍霆的奢望，梁洲凯吃水蒸蛋的时候，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咽口水，碰到喂饭的周艳梅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能会挨一筷子。

嘴里骂骂咧咧道：“晦气的东西，一脸扫兴的样，装成这个样子给谁看呢？是我们家亏待你了还是怎么？”

久而久之梁绍霆就不再敢眼巴巴的看了，到后来自己打工，和蒋淑婷结婚之后也没再给自己做过一次水蒸蛋。

他年少时总渴望，探头想要够到的欲望，被无数次筷子头一下一下给敲下去，哪怕那双控制的手后来鞭长莫及，他也不敢再探头了。

挨过的打受过的痛深深的刻进了记忆里，但此刻相识不过二十四小时的陌生人以摧枯拉朽的强势姿态将童年的噩梦驱赶了。

奶奶强势的舀起一勺鸡蛋羹扣进他的碗里，连同过去二十多年时间里的阴影和自卑一同驱散。

像个蛮不讲理的人强势的挤进他的记忆里，驱赶了他心里的荒芜之地。

梁绍霆的谢谢中夹着几不可查的颤抖，他低头吃着二十多年来第一口鸡蛋羹，眼泪毫无预兆的砸进碗里。

原来鸡蛋羹是这个味道啊……

爷爷奶奶眼神儿不好，并没有看见梁绍霆那滴浸着前半生委屈的泪，只笑呵呵地说：“吃慢点，不着急。”

梁绍霆打小就下地，学习他不敢说，但下地他一定是班里最麻利的，男同志和女同志分的活不一样多，梁绍霆一个上午就干完了男同志一天的活。

他顶着热得红扑扑滴汗的脸问管他们的陈雨薇：“我上午干完了活下午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陈雨薇看着收完之后码的整整齐齐的一小块田，又看看累的小脸泛红的梁绍霆问到：“可以是可以，但你去做什么呢？为了安全起见不能离开村庄。”

梁绍霆听到可以立马扬起小脸，露出洁白的牙，点着头道：“不出村，去附近的河里摸鱼，我住的那户人家是年龄有些大的爷爷奶奶。”

“今天早上因为我，他们煮了腊肉，炒了小鱼小虾，还蒸了鸡蛋羹，我没有别的能给他们，抓点鱼给他们。”

陈雨薇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笑得灿烂又热烈的男孩眼神有些慌乱，心跳漏了一拍，她从那张明媚的笑脸上移开目光，语气带着几不可查的慌乱：“下水要注意安全，我做完手里的活去帮你，或者你等我一起。”

第20章

梁绍霆有些受宠若惊，陈雨薇在他眼里是个看着很好相处，但实际和人永远保持着距离的人，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帮自己呢？

但又想着她是陈钊阳的姐姐，可能受他之托吧。

“好的，不怕我是我们村抓鱼最厉害的，没事儿的！”梁绍霆道过谢很快就转身跑回去了。

回到村尾，和家里的正在晒发了霉的黄豆的爷爷奶奶说，他们一边夸一边担心的。

“绍霆真能干啊，一上午干完了人家一天的活，河边就不去了，太危险了，小孩子不能去河边玩水的。”

梁绍霆干活利索被夸猛地不好意思，等到被说小孩子不能玩水的时候脸就更红了，他心里比此刻的天还要暖。

他一边逗爷爷奶奶说自己以前是村里抓鱼最厉害的，一边手舞足蹈地给他们掩饰自己抓鱼的样子，逗得他们乐得直不起腰。

这也是梁绍霆鲜少展示自己如此鲜活的一面，以前在家总怕被爸妈打骂，和蒋淑婷结婚之后又怕被她不喜欢。

如今倒是第一次像个小孩一样大肆向陌生的长辈展示自己，别扭又生涩地撒着娇。

吃完饭爷爷奶奶死活不让梁绍霆出门，说现在的太阳太毒了，一定要让他休息一会儿再去。

等到太阳微微西斜，陈雨薇提着桶从村东头走来，站在篱笆外往里看时梁绍霆才刚刚午休起床。

陈雨薇笑着说：“走吧，让我见识一下你抓鱼的技术！”

梁绍霆闻言左手提着桶右手拿着抄网和爷爷奶奶打过招呼之后飞快地出了门。

两人走到小河边，小河的水不深，连着出了好些天的太阳河岸烤的有些干，梁绍霆脱了鞋，放下桶，拎着抄网卷起裤腿就下了水。

水堪堪漫过小腿肚，梁绍霆弓着腰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

陈雨薇看着梁绍霆，眼神不由自主地被梁绍霆的小腿吸引过去，白腻腻的小腿肚，浑圆丰满，和脸上手上晒得健康的小麦色不同，他的腿在粼粼的水面上正散发着莹白的光。

只一眼陈雨薇就红了脸，什么时候自己竟成了这样的女流氓！

还不等陈雨薇在心里唾弃自己，就被一阵扑腾的动静打断。

梁绍霆眼疾手快的下抄网去捞游过他脚边的鱼，只一下网兜里就躺了条手臂长短的鲈鱼，他大笑着将网兜举起来给陈雨薇看，网兜里的鱼挣扎着，水珠晃动落在他的脸上。

梁绍霆一边笑，一边躲飞溅的水珠，嘴里大喊着：“雨薇姐！快看！”

陈雨薇连忙提着桶跑过来接过，嘴里是毫不吝啬的夸赞：“真厉害！一下就捞着了，哟这得有三四斤吧！”

梁绍霆将头凑近水桶旁看着，两人的头几乎都要撞到一起了，梁绍霆才后之后觉向后退了一步。

陈雨薇的脸也红透了，之后两人就各自摸着各自的鱼，不好意思再做声了。

陈雨薇没有梁绍霆那个技术，也没有带抄网，于是就再河岸边的石头缝里摸着田螺、蚌和小螃蟹什么的。

第21章

等到两人抓了满满两桶时天色渐暗了，烧红了半边天的夕阳也融化了两个身上最后的疏离。

装满的桶格外的沉，陈雨薇一手提着一桶，两只裤脚不平整地挽至膝盖，上面还沾染了些泥巴。

让陈雨薇整个人身上的气质看起来不再那么不染凡尘了。

梁绍霆走陈雨薇的身后，想起两人刚见面时陈雨薇周身散发着清冷又疏离的光，白色的长裙一尘不染。

如今雪白的衬衣上溅了不少泥点子，衣袖也半挽至手臂，提着桶的手也沾满了泥，有着别样的反差感。

两人一前一后在农村的田埂中穿过，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原本离着两三个身位的两人的影子头靠头地倚在一块。

梁绍霆回道村尾爷爷奶奶家时老两口已经做好饭坐在院子里等着了，还时不时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腊月大老远瞧见了挥手示意，嘴里大喊：“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抓了两大桶呢！”

说完从陈雨薇身后跳过三两步越过她向家跑去，爷爷奶奶一听见梁绍霆的声音就起身开了院门，在门口迎他。

陈雨薇将两个装的满满的桶放在院子里后被留下一起吃饭，老两口对家里有年轻人好像格外高兴。

一顿饭吃完老两口的嘴角就没下去过，一个劲地夹菜。

日子就这样过着，每天白天下地一起干活，得空了就下河摸鱼，连院子另一边的空地梁绍霆都给翻好，搭上篱笆种上了菜。

时间什么都留不下，它只能推着你往前走，对别人来说累的倒头就睡，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农忙生活对梁绍霆来说是感受亲情的唯一途径。

这两个和他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给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他是感激的，是贪恋的。

离开前一天晚上三人吃晚饭就像平常的一家人一样坐在院子里乘凉，奶奶坐在梁绍霆的右手边蒲扇一下一下扇着，替他赶蚊子。

第二天离开时梁绍霆偷偷留下了兜里的钱，连告别都没有，他只说我去读个书，放假了就回来看你们。

依旧是村里的人开着拖拉机送他们回学校，轰隆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村庄，和来时不同，回去时小队里的人都叽叽喳喳，兴奋极了，脸上大多晒得黢黑。

拖拉机的轰鸣在西南国防大学校门口停下，众人跳下车后纷纷快步往学校宿舍走去，想要好好洗去一身的疲惫。

梁绍霆下车后却怔愣在原地，他看到了一个万万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蒋淑婷。

蒋淑婷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不变的是依然挺得笔直的脊背，和那张清冷美丽的脸。

军绿色的军装一丝不苟，往清纯洋溢的大学门口一站，更衬托出她分外成熟的气质，旁边还有不少男生带着好奇和仰慕偷偷往她那边看。

她什么都没变，站在人群中依旧是焦点般的存在，可她看向梁绍霆的眼神确实如有实质般的哀伤。

第22章

好似她的一片真心被他辜负，碎成了一片一片。

梁绍霆没想躲，只看着蒋淑婷向他走来，像是要兴师问罪。

还不待梁绍霆做出反应就落进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蒋淑婷抱他的力气太大了，像是要将人勒进身体里一般用力。

梁绍霆感受到勒住自己的手在颤抖，抱住自己的人明明是掌控者，却更像一个需要人施舍的下位者。

突然，一滴温热划过梁绍霆的脖颈，蒋淑婷的声音是失控的颤抖：“绍霆……绍霆。”

梁绍霆愣在原地，蒋淑婷哭了。

条件反射似的梁绍霆的心口蓦然一滞，钻心的痛蔓延着。

但他没有做出回应，他只垂着手站在原地任她抱着。

半晌蒋淑婷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松开了紧紧抱住梁绍霆的手，只是一双眼睛还死死地落在梁绍霆的身上，生怕她一个不留神，眼前的人又消失找不到了。

蒋淑婷试图看进梁绍霆的眼睛，想要在他眼底看出一丝的心疼，留恋或者不舍，但注定让她失望。

梁绍霆只是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儿，冷眼看着蒋淑婷的反应。

蒋淑婷有些心慌，从前梁绍霆眼底的依赖、爱慕、欲言又止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冷漠和平淡。

久久的沉默让梁绍霆心烦，他率先打破沉默：“你怎么来了？”

蒋淑婷这才回答：“来找你，你一身不吭就走了，我担心你，怕你一个人过的不好，我申请调过来了。”

听到蒋淑婷的回答梁绍霆皱了皱眉而后问：“没看到桌上的离婚协议吗？你签了我们就没关系了，还找过来做什么？”

蒋淑婷已经做好了要面对梁绍霆冷言冷语的准备，饶是如此现在听到这样冰冷的话从梁绍霆嘴里说出时，蒋淑婷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着。

她伸手去拉梁绍霆的手，摸着生了茧了掌心心疼道：“不离婚，不是和你说了要你等我回来聊，我们好好过日子的吗？”

“你照顾不好自己，我不放心，以前的事情我都知道错了，怪我太晚看清自己的心了，怪我曾经的所作所为伤了你的心。”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再也不会有你最亲近的人伤害你的事情发生了。”

梁绍霆听她说完，抽出了自己的手，用平静地有些绝情语气说：“不好，我不想再跟你重蹈覆辙。”

“我真的看不懂你，我想好好过日子的时候，你满心满眼只有梁洲凯，等我放下了，要自己好好生活时你又跑过来说你只要我。”

“蒋淑婷，蒋团长，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

梁绍霆的最后一句话每个字都像榔头一样敲在蒋淑婷的心，在提醒她给他造成的伤害，她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曾经有多么残忍。

蒋淑婷再也顾不上她曾经最看重的脸面连忙辩解：“我没有，绍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我都会改的。”

第23章

“我知道自己以前对不起你，我和你童年的加害者一样不值得原谅，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你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吧，别给我一次判了死刑。”

“你离开的那些日子我太难受太难受了，什么我都可以改，但是你别再提离婚了好吗？”

梁绍霆沉默了，蒋淑婷千里迢迢过来，说为自己申请调到这个偏僻的地方，说没有触动是假的，可是这也没有办法磨平他曾经三年付出的无疾而终。

蒋淑婷或许真的感觉到后悔，觉得曾经自己的是错的，可是那又如何呢？

过去他受到伤害，三年日夜的付出、苦等，亲眼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去冷落自己照顾别人难道就是假的吗？

唯一能抹平伤痕的是时间，是他日渐强大的内心，而不是一句道歉，和一些只能感动自己的行为。

梁绍霆抬眼直视蒋淑婷通红的双眼，道：“我们好聚好散，我如果你想求一个原谅求一个心安我可以告诉你，我原谅你了。”

“但再要别的我给不了了，我扪心自问三年对你从来没有亏欠，所以离开我可以拍着胸脯坦坦荡荡的走，你呢？为什么来道歉，为什么来低头，是因为亏欠吗？可是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蒋淑婷还打算辩解，却被来人打断。

“绍霆！”陈钊阳站在校门口冲他招手，陈雨薇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距离也看着这边。

梁绍霆后知后觉自己和蒋淑婷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有些不好意思，低声撂下一句：“别来找我了，放过我吧。”

说完他没再回头看蒋淑婷一眼，向陈钊阳走去。

陈钊阳上前两步环住他的肩膀亲热地问：“绍霆，累坏了吧，你比去的时候黑了不少呢，走吧，一起去二食堂吃饭，我姐请客！”

梁绍霆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怎么好意思……”

话没说完陈雨薇就打断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走吧，刚发了工资，一起吧。”

三人笑闹着走远了，只留蒋淑婷还站在原地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暗自神伤，也是这次见面让蒋淑婷意识到梁绍霆没有自己好像活的更好。

她不经恐慌，梁绍霆是不是就真的就这样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了，他有更广阔的天空和未来。

蒋淑婷是一个星期前来的这边，紧赶慢赶地在半个月内将工作交接完成，踏上寻找梁绍霆的路上时，她有激动有紧张，却唯独没有现在这种恐慌。

或许是她给自己的预想太过美好，觉得梁绍霆不会舍得真的离开自己，只要自己诚心道歉认错就能改变他们两个人分开的情况。

到了这边发现在学校根本找不到梁绍霆的人，除了第一天前去部队报道以外，之后的几天蒋淑婷一有空就守在西南国防大学门口等着。

刚到部队很忙，需要跟新部下树威，需要熟悉这边训练的模式，每一次下训之后其他人都立刻回去休息，只有蒋淑婷直奔梁绍霆的大学。

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又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

第24章

第一天时她还满心憧憬，见到梁绍霆要和他说什么，要怎么样哄他，还会幻想梁绍霆看到自己之后惊讶的模样。

后来第二天、第三天过去蒋淑婷还是脸梁绍霆的影子都见不到，她心中开始打鼓。

她一路上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要是梁绍霆不在这里自己该怎么办。

天堂地狱的落差感几乎要逼疯她了，之后的几天蒋淑婷找到快麻木了，她甚至打电话回去询问政委给的信息是不是正确的。

又无数次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最后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她和梁绍霆到底有没有结婚，梁绍霆有没有爱过她。

所以刚刚猛然看到梁绍霆从拖拉机上下来，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时她不敢去认，垂在裤缝处的手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这对一个拿枪的军人来讲是致命的。

当将人抱进怀里那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好像自己抱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她活下去的氧气罐。

蒋淑婷将自己的头埋进梁绍霆的颈窝，闻着家里自从梁绍霆离开后就越越来越淡的那股香味，像一个吸毒的瘾君子，这一刻她才如有实感，心心念念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

之后，梁绍霆像刀子一般的话都抵不过此刻她切实拥抱到了梁绍霆这种真实的感受，如果找到、拥抱他的代价是这个她愿意。

知道梁绍霆在这所学校，知道还能找得到人，蒋淑婷没有无望等待的那几天紧绷了，哪怕现在梁绍霆并不愿意见他，但他就在这儿，他还是自己的丈夫不是吗？

另一边，梁绍霆没有跟陈钊阳、陈雨薇两人去二食堂。

在校门口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蒋淑婷在身后看着，他不想显得自己很狼狈，他想告诉她离开她之后自己过得非常好，交了朋友也有人关心。

之后梁绍霆就开始了宿舍、教室、实验室、食堂四点一线的生活，非必要的事情绝对不外出。

饶是如此也躲不掉蒋淑婷，梁绍霆每天总会在食堂门口、宿舍楼下、实验室外面看到等待的蒋淑婷。

摸清梁绍霆课表之后雷打不动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地方出现，送一些不贵重但看得出满满心意的礼物。

不论梁绍霆说多难听的话都赶不走蒋淑婷，和以前将自己脸面看的极重的蒋团长判若两人。

后来梁绍霆渐渐能够习惯蒋淑婷的出现，无视就好。

这天，梁绍霆从实验室出来，正和陈雨薇并肩走着讨论着刚刚实验的进度。

陈雨薇抬眼，偶然瞧见树底下盯着他们的蒋淑婷。

蒋淑婷来的这些天她基本清楚了他和梁绍霆的关系，她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梁绍霆的事情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关心。

实验室的人趁梁绍霆不在，偷偷聊梁绍霆和外面那个天天等他的女人的八卦，放在以前她一定不屑一顾做自己的实验，但现在就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关于梁绍霆的八卦。

陈雨薇微微偏头，小声问道：“要躲吗？”

第25章

梁绍霆诧异陈雨薇的突然提出的帮助，随后摇头拒绝：“不用管，会走的。”

是的，这些天梁绍霆已经开始冷处理，看见了就当没看见一个眼神不给，一句骂重话不说，将人当成空气，碰了一鼻子灰的蒋淑婷自然就走了。

陈雨薇见梁绍霆拒绝也没有再说，只顺手拿走了梁绍霆捧着的一叠书笑着说：“我替你拿吧，上实验室怎么也带这么多专业书啊？”

梁绍霆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实验我们还没学到，我抽空自学一下，况且你们的进度太快了，我跟不上啊。”

陈雨薇随手翻看了一下梁绍霆专业书上的笔记，随后道：“你已经很厉害了，你们专业课才学了四分之一不到吧，你已经整本书快自学完了。”

“我们进度快是因为我们来的久啊，在等你一年估计都要给我甩后头去了啊。”

梁绍霆被夸的不好意思，笑着摸了摸鼻子：“没有那么夸张……”

梁绍霆话还没说完，就被蒋淑婷冷着脸怒气冲冲过来的样子吓了一跳。

蒋淑婷知道梁绍霆不想见他，也只打算远远地瞧着他就好，可是看着他身边的女人侧头和他说话这一幕蒋淑婷就嫉妒到发疯。

这些原本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梁绍霆以前只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笑，只会依赖自己。

如今看到梁绍霆的生活有了新的人，自己逐渐变得可有可无就控制不住。

她在梁绍霆的面前站定，双眼赤红，下颌的线条绷紧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梁绍霆，好像他是什么负心汉似的。

半晌她只像失了力气一样叹了口气，缓了声音：“绍霆，能不能谈一谈。”

梁绍霆看着她通红的眼，憔悴的脸最后点点头说：“行。”

蒋淑婷像不敢置信一样猛地瞪大了眼，随后握拳抵住唇轻咳两声缓解尴尬一样，随后开口：“我们去茶馆吧，安静。”

梁绍霆不置可否，示意蒋淑婷带路。

蒋淑婷板着脸看着一旁的陈雨薇，轻轻挑了半边眉说道：“同学，麻烦把绍霆的书给我，我替他拿就好。”

陈雨薇看了眼梁绍霆，见他没有抵触的反应就将手里的书交给了蒋淑婷。

蒋淑婷捧着梁绍霆的书像打了胜仗的将军、斗胜的公鸡一般，走在梁绍霆的旁边，走到停在校门口的车前又替梁绍霆开好车门，随后才绕去驾驶位。

梁绍霆看着她幼稚的行为没有说话，他不能理解蒋淑婷的改变。

一个原本爱梁洲凯爱得非他不可，处处关照，结了婚都能不顾流言对他好的人。

因为自己一份离婚协议书和远走他乡就幡然醒悟，决定痛改前非，怎么说都觉得像是个玩笑。

他甚至更愿意相信蒋淑婷只是因为家里少了个人她不习惯，觉得空空荡荡，或者下班回见没有热乎乎的饭菜心里有落差才来找他，也不愿意去信蒋淑婷是因为爱上了他。

第26章

因为这太荒谬太讽刺了，这么多年换不来的爱仅仅因为他离开就得到了，或者说她只喜欢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如果是这样，那从前的他就太可悲了。

茶馆离得不是太远，一家小铺面，店里都是竹编的桌椅，房子陈旧却干净，散发着木香和茶香混合的味道，令人闻着就心旷神怡。

蒋淑婷带着梁绍霆进了包间，一间可以看到后院的房间，外头太阳仍旧炙烤着大地，但后院植物茂密，一颗巨大的枇杷树的枝叶伸展至窗边，撒下一片阴凉。

“一壶凉茶，两份冰粉。”蒋淑婷冲跟过来的老板说道。

东西很快上齐，屋外一边是客人嘈杂的声音和老板招呼的声音，另一边是后院的蝉鸣蛙叫。

“要谈什么谈吧。”梁绍霆坐在蒋淑婷的对面说道。

梁绍霆像完成公事的态度让蒋淑婷原本因为梁绍霆在疑似前敌面前没有驳自己面子的小窃喜都消失了。

她想好好说，可开口就是：“我们还没有离婚，我觉得你应该跟别的女人保持距离。”

蒋淑婷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原本只是想告诉梁绍霆自己不喜欢看到他和别人靠的太近，自己难过，但开口却像把刀子。

梁绍霆听完垂着眼皮许久都不曾给蒋淑婷回应，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过往蒋淑婷和梁洲凯的种种都浮现在眼前。

一幕幕都像是巴掌扇在脸上，从前他可以说服自己蒋淑婷只是不懂，不清楚那是过分的举动，但现在他知道，蒋淑婷完完全全清楚和异性的界线应该在哪，甚至她的警戒线还要更敏感。

哀莫大于心死，梁绍霆消化完内心的汹涌澎湃的情绪后重新抬眼看着蒋淑婷，开口冷静得体：“我和异性的距离哪里有问题吗？如果觉得有可以去学校纪检部举报我。”

蒋淑婷看着梁绍霆的反应一下就慌了，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梁绍霆反问：“你是觉得我永远是你的附属品、所有物，什么都要围绕着你转，冷待你、忽视你你就受不了？”

“可是蒋淑婷，这样的日子我实实在在过了三年，你三个星期都不到就跑来质问我这些，觉得我过分，你有没有一瞬间反思过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呢？”

“我们连一个指头接触都不曾有，我行得正坐得直，你呢？你敢说你和梁洲凯完全清白吗？”

“原本我想就这样翻篇，你签完离婚协议，我们好聚好散，你为什么要来打扰我平淡的生活？甩开我你就可以和梁洲凯没有阻碍地在一起了啊，我相信周艳梅不会阻拦你，她恨不得你早点和我离婚嫁给她的小儿子。”

梁绍霆说到这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为了平复激动的话语挑起来的情绪。

蒋淑婷被梁绍霆几个连环问题砸的头脑发昏，没有办法回答梁绍霆的话，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梁绍霆的手，却又顾忌着什么又收了回来。

第27章

她缓缓开口：“对不起绍霆，我不是想质问你，我就是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难受，我是爱你的，早在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就爱上你了。”

“是我太迟钝，忽视这份感情，伤了你的心，我向你保证以前发生的事以后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否认，是我的错我没法为自己辩解，但是从我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只想要你了，我不想再和其他人结婚，我只有你一个丈夫，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有任何人了。”

这时梁绍霆第一次从蒋淑婷的嘴里听到爱他，和只有他一个丈夫这种话，第一反应就是眼眶一热，想哭。

他这么多年就希望有人能说爱他，小时候被父母厌弃，长大结婚了被妻子忽视，他一直在渴求爱。

现在蓦然有人说爱，哪怕他已经不需要了，第一反应也是心尖微颤，泪在眼眶里打转。

梁绍霆的精神世界从原本渴求贫瘠的爱，到现在只靠自己就能生根发芽长成郁郁葱葱的大树，可蒋淑婷的这一滴甘露还是让他这可大树被不可避免的撼动了。

许久梁绍霆才平复情绪，他说：“太迟了蒋淑婷，我现在不需要了。”

说完梁绍霆起身出门离开了茶馆，只留蒋淑婷还呆坐在原地。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蒋淑婷都没有来打扰梁绍霆，他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想要的安生生活，每天除了泡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就是上课，几乎没有一点娱乐活动，但他却乐在其中。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进入晚秋，南方秋天的冷不算太难以接受，学校主干道两边的树大多叶子都落了，满地的火红和枯黄，踩在上面窸窸窣窣听着格外解压。

宿舍没有单独的澡堂，习惯从实验室回来再提着小篮子去澡堂洗澡，恰好今天陈钊阳有事也晚了，两人就约了一起。

去澡堂的路上要经过一小段两边种满了枫树的路，山间的月一如既往的亮，哪怕天已经全黑也不影响看清脚下的路。

梁绍霆和陈钊阳从澡堂出来，短发擦的半干，露着水汽，氤氲澡堂出来后蒸腾的红扑扑的脸和瓷白的脖颈形成了反差。

和陈钊阳走在路上边走边聊些什么，不时传来笑声，活泼乐观又青春洋溢，这是蒋淑婷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蒋淑婷站在宿舍底下，提着大袋衣服看着梁绍霆由远及近，不由得想着自己曾经有见过梁绍霆这样轻松放肆的笑吗，答案是否定的。

梁绍霆走近后也看到了站在路旁的蒋淑婷，他的笑蓦然收住，看向蒋淑婷的眼也带着戒备。

自从上次茶馆不欢而散后两人再没有见过面，如今再见，梁绍霆害怕蒋淑婷又要开始没完没了的纠缠。

蒋淑婷被梁绍霆眼底的戒备刺痛了，她站在原地局促的将手里的东西举起给梁绍霆看，嘴里解释着：“我没想打扰你，降温了，我怕你带的衣服不够，给你送厚衣服来的。”

第28章

梁绍霆扫了一眼蒋淑婷提的袋子，满满登登一包，他没有犹豫的说：“不用，我自己有，你拿回去吧。”

蒋淑婷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此刻给人的感觉就像被抛弃的小狗，她缓缓开口：“特地买的，退不了了，你要是不要就只能丢掉了。”

梁绍霆沉默许久回到：“那就丢掉吧。”

蒋淑婷不可置信地看着梁绍霆，见他表情没有任何口是心非的意思，知道他是真的想彻底和自己划清界限。

她的悲伤如有实质，眼底的哀戚浓地快要溢出来了，连站在一旁的陈钊阳都忍不住偷偷拉了拉梁绍霆的袖子。

梁绍霆仍旧没有表情地回望着蒋淑婷，好像她的喜怒哀乐压根影响不到他。

片刻后蒋淑婷垂下了头，缓慢地转过了身，向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这条路空无一人，路上的树枝只零星地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摇摇欲坠，头顶的明月此刻也躲进了厚厚的云层。

梁绍霆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好似累极了一般开口：“蒋淑婷。”

蒋淑婷离开的脚步顿住，但她不敢回头，她怕那声呼唤是她的幻听。

“以后别再来了。”梁绍霆轻飘飘的声音被风吹散在这个深秋。

蒋淑婷瞬间感觉整个人都颓唐了，她的肩塌了，被梁绍霆那句轻飘飘，再小一些就散了话压塌了。

之后直到学校放假梁绍霆都没有再见到蒋淑婷，梁绍霆拖着行李和陈钊阳、陈雨薇姐弟告了别，他们两已经买好回老家的车票。

梁绍霆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他像个漂浮的浮萍，前二十年住在父母家却比外人还不如，后来住在蒋淑婷的家，如今两人分开他连个落脚处都找不到。

辗转了好几处，可哪一处才是他真正的家呢？

没人能回答他。

突然梁绍霆记忆深处出现两张衰老和蔼的脸，离开时答应过的放假就回去看他们的，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想到这儿梁绍霆就像迷途中找到归处的旅人，或许有人正在盼着他呢？

这样想着梁绍霆提着行李跑到店里买了不少过年要的吃的用的，两只手都提的满满当当却不觉得累，因为心里有了盼头。

买完梁绍霆又直奔市场去了，他想碰碰运气有没有人是从小谭村出来卖东西的，好让他搭一段便车。

可惜事与愿违，梁绍霆问了一圈都没有，就在他准备灰溜溜离开时蒋淑婷走近。

面对蒋淑婷，梁绍霆总是忍不住竖起身上的尖刺，他戒备地看着来人没有说话。

蒋淑婷瘦了很多，她没有像之前一样被梁绍霆的态度打击到，只走进前问：“你是回家还是去哪，我送你吧。”

还不等梁绍霆拒绝蒋淑婷又说：“我知道你问了一圈没有找到能顺路的人，就让我送你一段吧，绍霆，我担心你，怕你过年没地方能去。”

极力掩盖的窘迫被蒋淑婷蓦然揭开梁绍霆时有些难堪，但她说的也确实没错。

第29章

最后梁绍霆坐上了蒋淑婷的车，一路上却还是一声不吭。

车驶在田野的泥路上，崎岖的路让车不住的摇晃，梁绍霆就在这样的摇晃中睡着了，蒋淑婷偶然转头才发现梁绍霆睡得正熟。

她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梁绍霆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的样子了，车在村口外停下了，蒋淑婷坐在车上就这么看着梁绍霆。

看他睡熟时忍不住耸鼻皱眉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后伸出手替他将额间碎发拨开，在手触及时蓦然和他睁开的眼对上。

梁绍霆的眼里带着刚醒的水汽，平常锋利的戒备还没来得及换上，只问：“到了吗？”

蒋淑婷悻悻收回手点头道：“到了，在村口进去吗？”

梁绍霆点点头，随后下了车去后座拿了大包小包买给老两口的东西。

现在已经入冬，村里外头并没有多少人走动，都在家烤火。

梁绍霆心里也忐忑，他知道爷爷奶奶有个孙子只是不常回家，他怕这次过去叨扰了别人。

蒋淑婷接过手，拿走了梁绍霆提的东西跟在他的后面，梁绍霆看了眼她，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走到院门口，梁绍霆和刚来这里第一天一样敲了敲挡不住任何东西的院门，屋里头很快传来爷爷的声音：“来啦！”

很快爷爷披着件大棉袄，穿着双拖鞋就来开门了，见到院外的人时先是一愣，随后大声冲里头喊道：“老婆子，绍霆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窸窣，很快一个小老太太钻出来，开了院门抱着梁绍霆嘴里不住呢喃道：“回来了，又瘦了奶奶给你蒸蛋羹嗷。”

爷爷走过来拍了拍奶奶的肩说：“外头冷，进家里说，这个小姑娘是？”

蒋淑婷两手都提着东西没法握手，只好微微低了些头凑过去道：“爷爷奶奶好，我是绍霆的朋友，没打招呼过来没有叨扰到你们吧？”

爷爷忙笑着说：“没有没有，都来都来，人多热闹点好。”

说着就领着人往里头走，梁绍霆走在后面看着蒋淑婷的背影，他没想到她会怕自己不舒服自认朋友这个身份，更没想到她会学着爷爷奶奶喊他绍霆。

进了屋，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屋里用几块转头在角落圈了块地正烧着柴火，顶上正从房梁上悬下来几根铁丝挂着腊肉在熏腊肉。

梁绍霆接过蒋淑婷手里的袋子，拿出两身替老两口买到冬衣兴致勃勃地让他们试穿，她们一遍埋怨梁绍霆乱花钱，一边笑的见牙不见眼。

蒋淑婷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突然察觉到梁绍霆要的是什么了，他要的是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爱。

不论是亲人的爱还是伴侣的爱，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所以突然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爱也会让他沉溺其中，想要汲取更多。

她以旁观者的角度一直在看梁绍霆和老两口聊天互动，问到他们的孙子今年又不回来梁绍霆脸上是惋惜和心疼，好像在埋怨孙子的疏离和冷漠。

第30章

晚饭是爷爷奶奶做的，取了柴火堆上的腊肉，攒了许久的鸡蛋和上次梁绍霆离开前抓的那些鱼都被腌好存起来了。

吃饭时，奶奶一脸心疼，觉得孩子在学校饿着了，都瘦了于是一个劲地给他夹菜，碗里冒尖了才依依不舍收回夹菜的手。

蒋淑婷则被爷爷拖着一起喝了两杯，一喝酒人就话多，爷爷抓着蒋淑婷问：“小蒋是做什么的啊？”

蒋淑婷喝下一口酒，回答道：“当兵的。”

爷爷拍了拍蒋淑婷的背道：“当兵好，我当年也是当兵的，还有照片呢，老婆子我照片给收到哪里去了？”

奶奶嫌弃道：“别老逮着人就炫耀了，小蒋丫头可是团长，比你当年官儿高得多了。”

爷爷不赞同看了奶奶一眼：“我们当年的跟他们现在可不一样。”

奶奶没管老头子的抱怨转而问蒋淑婷：“你多大了啊？家里咋样？结婚没？觉得我们绍霆怎么样？”

“我们年纪大了，跟这孩子虽然认识不久，但确实打心眼里喜欢，就想他能有个好归宿，找个好媳妇。”

‘好媳妇’蒋淑婷听着这话脸都臊得慌，但她放下筷子坐得端正看着爷爷奶奶说：“我家里长辈不在了，每个月的工资都可以上交给绍霆，我一定能对他好的。”

梁绍霆趁老两口不注意，瞪了蒋淑婷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但老两口听了她的话却很满意，爷爷又给她的杯子斟满了。

喝到最后爷爷被奶奶强制下桌，拖回房间睡觉去了，又折回来给蒋淑婷在火房开了张床就回了房间。

一张桌上梁绍霆也不免喝了两杯，蒋淑婷喝得多但此刻眼神依旧清明。

“蒋淑婷，你看过张爱玲的《半生缘》吗？”梁绍霆坐在对面，旁边晃动的火光照得他的半边脸都映在融化的暖黄里。

他显然也不是在等蒋淑婷的回答，他又接着说：“曼桢最后对世钧说‘我们回不去了’十多年的感情，彻骨的爱，但在缘份的影响下不愿意也只能分开。”

“我们也没有缘分，我曾经是爱你的，或许你也爱过我，可我们没有相爱过，我好像将爱赋予了太多意义，渴求的太多，现在才发现我自己也能好好生活，你不在的日子里我真的很自在。”

“我的生活充实，未来充满了希望，我从朋友身上从爷爷奶奶身上找到了爱是什么模样。”

“我们的缘份枢纽只够绑住我们三年，希望下半生你我再无交汇。”

话落燃烧的柴火发出‘噼啪’的一声炸响，像为一个曾经彷徨彳亍的人幡然醒悟而欢呼鼓掌。

蒋淑婷从梁绍霆开口的第一句就一错不错的看着他，眼里满是缱绻的爱，或许她早在梁绍霆第一句沙哑疲惫的声音里，就听出了自己即将被宣判死刑的预告。

蒋淑婷的前半生也没人教她如何去爱，对自己心意的察觉太晚。

她对梁绍霆曾经的伤害就像镜面上细密的裂痕，或许不足以让它整个崩盘，但只要在之后的某一刻承受了一股冲击就能让它变得粉碎。

蒋淑婷压下喉头的苦涩，再开口时是得体的回答：“我知道，道歉的话你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我也是陪你来这儿才知道，自己曾经的漠视就是一把凌迟的钝刀子。”

“我明天离开，希望你以后遇到的爱都热烈，更希望以后你不依靠别人的爱也能稳步向前，铮铮不屈。”

蒋淑婷说完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交给了梁绍霆。

翌日清晨，蒋淑婷出门时天边阳光熹微，山间还弥漫着一层雾气，树枝挂满了白霜。

她转头看向院门，房门依旧紧闭，梁绍霆没有来相送。

听到院门合上的声音梁绍霆转头看向窗外，后院的橘子树依旧茂盛，即使在冬天也依旧一派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