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官,宁婉婉为成全你俩,她早就撤销结婚申请调回京市什么?
发布时间:2025-09-30 06:56 浏览量:1
“赵长官,宁婉婉为成全你俩,她早就撤销结婚申请调回京市了……什么?”
王科长最后那个“什么”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直直地捅进我的耳朵里,把我的脑子搅成了一锅滚开的粥。
我愣在原地,手里那把他刚托我磨好的大号卡尺,冰凉的铁意顺着指尖一直凉到了心口。
周围车间里“咣当咣当”的冲压声,老师傅们吆喝着“让一让”的浑厚嗓门,还有空气里那股子熟悉的、机油混合着铁屑的味儿,一瞬间都变得遥远起来,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王科长那张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和他那句颠覆了我整整八年婚姻认知的话。
八年了。
我和赵卫东结婚八年。
这八年里,宁婉婉这个名字,像一根细细的、拔不掉的刺,扎在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不碰的时候,相安无事,甚至会忘了它的存在。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那根刺就会顺着血脉,疼遍全身。
她是京市来的高材生,是厂里唯一的女工程师,是赵卫东的前未婚妻。她漂亮,聪慧,走起路来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迎着太阳的小白杨。而我呢?我是厂图书馆的管理员,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本地姑娘,像路边一棵不起眼的、耐旱的沙枣树。
所有人都说,是我从宁婉婉手里,把赵卫东这个全厂最年轻、技术最好的车间主任给“抢”了过来。
连我自己,有时候都这么觉得。
我以为,是我用日复一日的热水、干净的衣裳、温热的饭菜,把他那颗原本属于别人的心,一点点捂热的。我以为,是我的坚守和等待,最终让骄傲的宁婉婉知难而退,选择放手,调回了属于她的繁华都市。
这八年,我活在这种“胜利者”的微妙窃喜和“后来者”的隐秘自卑里。我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的家庭,不敢去触碰赵卫东过去的那一页,像守护一件易碎的瓷器。
可现在,王科长,这个看着赵卫东从学徒工干到车间主任的老前辈,却告诉我,真相不是这样的。
他说,宁婉婉是为了“成全”我们。
成全?
这两个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抽得我头晕目眩。
原来,我不是胜利者。我甚至,连个参与者都算不上。
我只是一个被安排好,被动接受了这份幸福的人。
而那个我一直暗中视为“对手”的女人,才是这场感情里,真正执笔画下结局的人。
荒唐,太荒唐了。
我捏着手里的卡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反而让我混乱的思绪,找到了一丝丝清晰的缝隙。
我需要回去,我需要问问赵卫东。
我要亲口问问他,这八年的婚姻,这八年看似平淡安稳的幸福,到底是什么。
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赠予”,还是一场……我一厢情愿的误会?
第一章 缝隙里的名字
我们家在厂区的家属楼,三楼,两室一厅。
屋子是赵卫东分的,结婚前,他一个人住。我嫁过来后,把朝南那间大屋子变成了我俩的卧室,另一间做了书房。
赵卫东爱干净,可他一个大男人,总归粗心。我嫁过来之后,家里才算真正有了家的样子。窗帘是我挑的米白色棉布,上面有淡雅的碎花。地板被我擦得能照出人影。沙发上搭着我亲手织的盖毯。
他总说,一回到家,闻到屋里那股淡淡的肥皂味和饭菜香,浑身的疲乏就卸了一半。
可今天,我推开门,这股熟悉的味道却让我感到一阵窒息。
赵卫东还没回来。
也好。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王科长那句话带来的巨大冲击。
我换了鞋,像往常一样走进厨房,淘米,洗菜。身体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熟练地重复着八年来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可我的脑子,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过去的回忆里横冲直撞。
认识赵卫东的时候,他已经是八级钳工,是厂里最年轻的技术尖子。而宁婉婉,则是刚刚从京市分配来的大学生工程师。
一个是工人阶级的技术权威,一个是知识分子的天之骄女。他们俩站在一起,就像是那个时代最完美的宣传画。男的俊朗沉稳,女的明媚大方。厂里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会是一对。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走得很近。
那时候,赵卫东正带队攻克一个进口机床的关键部件。图纸是宁婉婉翻译和绘制的。我经常看到他们俩在车间里,凑在一个零件前低声讨论。宁婉婉的头发很长,扎成一个马尾,她一低头,发梢就会轻轻扫过赵卫东的肩膀。
而赵卫东,那个在车间里对谁都板着一张脸的“赵长官”,只有在对着宁婉婉的时候,眉眼才会柔和下来。
我呢?我只是图书馆里一个不起眼的管理员。
我的工作,就是给他们这些技术人员查找资料。
赵卫东第一次正眼看我,是因为一本德文版的《机械设计手册》。那本书是孤本,被一个老工程师借走了,迟迟不还。赵卫东来借了好几次,都扑了空。他眉头拧成个疙瘩,烦躁地在图书馆里踱步。
我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知哪来的勇气,说:“赵主任,要不我下班后去那位老师傅家里跑一趟?说不定能帮你要回来。”
他愣了一下,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我,然后点了点头,说:“那……麻烦你了。”
那天晚上,我冒着小雨,骑着自行车跑了半个城,终于在老师傅家里找到了那本书。我用塑料布把它包得严严实实,揣在怀里,送到了单身宿舍。
赵卫东开门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显然刚洗过澡。看到我怀里的书,他眼里的光,比车间里的电焊火花还要亮。
他没说太多感谢的话,只是默默地给我倒了杯热茶,又找了块干毛巾给我擦头发。
从那以后,他来图书馆的次数就多了起来。有时候是来借书,有时候,只是过来站一会儿,跟我聊几句闲话。
我知道他有未婚妻,就是宁婉婉。厂里传得沸沸扬扬,说他们两家的长辈都见了面,结婚报告都快递上去了。
我把自己的那点心思,藏得严严实实,像藏着一件见不得光的东西。我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递上一杯晾好的温水;在他熬夜画图的时候,给他送去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我告诉自己,能这样看着他,就够了。
可事情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
有一天,宁婉婉突然就从厂里消失了。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她只是回京市探亲。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过去了,她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厂里就传出了消息:宁婉婉已经办了调动,回京市了。她和赵卫东的婚事,也吹了。
整个厂子都炸了锅。各种猜测都有。
有人说,是宁婉婉看不上我们这个小地方,攀高枝去了。
也有人说,是赵卫东的工人家庭,入不了人家京市干部家庭的眼。
而更多暧昧的眼光,投向了我。
因为就在宁婉婉走后不久,赵卫东,开始正大光明地追求我。
他会算好我下班的时间,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在图书馆门口等我。车把上,有时候会挂着一袋刚炒好的糖炒栗子,有时候是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他话不多,只是默默地把我送到家门口,然后说一句:“明天见。”
我的心,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明天见”里,彻底沦陷了。
我们结婚那天,厂里很多人都来了。王科长当时还是车间工会主席,给我们当的证婚人。他拍着赵卫东的肩膀,大着嗓门说:“卫东啊,你小子有福气,娶了林兰这么好的姑娘。以后可得好好对人家。”
赵卫东看着我,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光。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幸福的背后,始终有宁婉婉那个名字的阴影。
赵卫东从不主动提她。家里也找不到任何跟她有关的东西。可我知道,她一直都在。
在他的书房里,有一个上了锁的抽屉。我曾经无意中撞见他对着那个抽屉发呆,眼神是我看不懂的复杂。
我不敢问。我怕一问,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像镜花水月一样,碎掉。
我宁愿相信,他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去,选择了我。
我宁愿活在自己编织的童话里。
直到今天,王科长一句话,把这个童话,戳得千疮百孔。
“成全”。
原来,我得到的这一切,都是另一个女人的“成全”。
我呆呆地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任由锅里的米在水里静静地沉着。晚霞从窗户照进来,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赵卫东回来了。
第二章 上锁的抽屉
赵卫东回来了,身上带着一股车间特有的热烘烘的铁味儿,还夹杂着一点点户外的凉气。
他看见我坐在厨房,愣了一下。
“怎么不开灯?菜也没洗?”他一边问,一边放下手里的帆布工具包,顺手拉开了灯绳。
明亮的灯光瞬间充满了整个厨房,也照亮了我有些苍白的脸。
“不舒服?”他走过来,伸手想探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偏开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他是个敏锐的人,尤其是在我们俩之间。八年的夫妻,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读懂对方的情绪。
他收回手,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卷起袖子,走到水池边,开始洗我泡在盆里的青菜。
哗啦啦的水声,暂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看着他的背影,宽厚,沉稳,一如既往。这个男人,八年来为我撑起了一片天。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他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笨拙地学着给我熬粥。他会把他发的每一分工资,都原封不动地交到我手里。
他对我的好,是实实在在的,是渗透在柴米油盐里的。
可为什么,在最重要的事情上,他要瞒着我?
“今天,我碰到王科长了。”我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
他洗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水声也跟着停了。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我,嗯了一声。
“他……跟我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我盯着他的后脑勺,一字一句地问,“赵卫东,宁婉婉当年离开,到底是怎么回事?”
厨房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水龙头没关紧,水滴“滴答、滴答”地落在不锈钢水槽里,像在敲打着我的心脏。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关掉水龙头,用挂在墙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得像一口古井,看不见底。
“都过去了。”他说,声音很低沉,“现在我们过得不是挺好的吗?”
又是这句话。
每次我旁敲侧击地想问起过去,他都用这句话来搪塞我。
“过去?”我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炮仗,积压了八年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赵卫东,对我来说是过去,对你来说,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去?!”
我站起来,冲到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书房里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到底锁着什么?是她的信,还是她的照片?你是不是每天晚上等我睡着了,就偷偷打开来看一看,好怀念一下你们的过去?!”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带着哭腔。
这些话,像毒草一样在我心里长了八年,今天,终于连根拔起,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
赵卫东的脸色白了。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
“林兰,你别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王科长都告诉我了!他说宁婉婉是为了成全我们才走的!赵卫东,你敢说这不是真的吗?”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残忍的默认。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原来是真的。
我这八年的婚姻,我引以为傲的幸福,真的是别人施舍来的。
而我的丈夫,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了八年的男人,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却一个字都没有对我说过。
他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这三个字,“为什么要瞒着我?”
赵卫东看着我,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痛苦和挣扎。
“我……”他艰难地开口,“我只是不想让你多想。那件事,对你,对她,都不公平。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公平?”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忽然觉得无比可笑,“是啊,是不公平。她成了你心口的朱砂痣,成了你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而我呢?我算什么?一个恰好出现在那里的替代品?一个她不要了,才轮到我的附属品?”
“你不是!”他突然提高了音量,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林兰,你从来都不是替代品!”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大声说话。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肩膀生疼。可这点疼,又怎么比得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用力地挣脱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你别碰我!”
我转身跑进书房,找到了那把备用钥匙。我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把那把小小的黄铜钥匙插进了锁孔。
“咔哒”一声,锁开了。
我拉开抽屉。
里面没有信,也没有照片。
只有一个用蓝色丝绒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的东西。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层丝绒布。
里面静静地躺着的,是一套精美的,德国产的微型雕刻刀。刀柄是乌木的,泛着温润的光泽。刀刃在灯光下,闪着森然的寒光。
我知道这套刀。
这是当年厂里为了攻克那个技术难关,特地从国外进口的,全厂只有一套。后来项目结束,这套刀就下落不明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宁婉婉调走的时候,一起带回京市了。
没想到,它会在这里。
在刀的旁边,还压着一张微微泛黄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清秀而有力,一看就是出自女孩子的手。
我认得这个字迹。
是宁婉婉的。
第三章 尘封的信件
那张信纸很薄,边缘已经有些毛糙,显然被反复摩挲过许多次。
我的手指碰到它的时候,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了那封信。
信的开头,没有称谓,只有一行字:
“卫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回京的火车上了。”
我的心猛地一抽。
她叫他“卫东”,那么亲密,那么自然。而我,结婚八年了,还总是习惯性地跟着厂里的人叫他“赵主任”,或者“赵长官”。只有在最亲密的时候,才会叫一声他的全名。
我继续往下读。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有些话,当着面,我怕我说不出口,你也未必听得进去。”
“我们厂的那个技术难关,终于攻克了,我很高兴。这几个月,看着你带着大家不眠不休,我既心疼,又佩服。你是我见过的,最纯粹、最出色的匠人。你的世界,就在那方寸之间的车床和零件上。你的喜怒哀乐,都和那些冰冷的钢铁联系在一起。你属于这里,属于这个能让你发光发热的车间。”
“而我,我得承认,我跟你不一样。我喜欢这里的淳朴,也敬佩你们的执着。可我的根,在京市。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圈,我从小到大熟悉的一切,都在那里。我曾经天真地以为,爱可以战胜一切。我甚至想过,让你跟我一起回去。可我后来发现,我错了。如果把你从这片你热爱的土地上拔走,移栽到京市那个复杂的水泥森林里,你会枯萎的。你不会快乐,而一个不快乐的赵卫东,也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赵卫东了。”
“这套雕刻刀,你留着吧。它在你手里,比在任何博物馆里都有价值。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一套属于自己的好工具,就当是我送你的,一件迟到的礼物。”
“还有,关于我们的结婚申请,我已经去上面撤销了。理由……你就跟别人说,是我家里不同意吧。这样对你,对大家都好交代。”
“最后,说说林兰吧。我知道你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可在我看来,她比谁都懂你。你皱一下眉头,她就知道你是不是又遇到难题了。你咳嗽一声,她就默默地给你泡好胖大海。你那些说不出口的疲惫和固执,她都看在眼里,并且用她自己的方式,温柔地包容着。卫东,能被人这样妥帖地爱着,是一种福气。别错过了。”
“我们之间,或许有过开始的可能,但现在我明白了,我们更适合做战友,做知己。未来的路还很长,各自珍重吧。”
信的末尾,没有落款,只有一个日期。
那个日期,就在她离开厂里的前一天。
信不长,我却看了很久很久。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轻轻地,却又无比沉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一直以为,宁婉婉的离开,是一场带着怨怼和不甘的退场。
我甚至无数次地想象过,她是如何在京市那个繁华的世界里,找到了更好的归宿,然后把我这个“胜利者”忘得一干二净。
我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离开,是如此的清醒,如此的体面,甚至……带着一丝成全和祝福。
她没有输,我也并没有赢。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里,她以一种我无法企及的高度,主动选择了退出。
她不仅看懂了赵卫东,甚至,也看懂了我。
看懂了我那些隐藏在日常琐碎下的,说不出口的爱意。
我捏着那封信,手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泛黄的信纸上,洇开了一小团一小团的水渍。
原来,我嫉妒了八年的女人,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原来,我耿耿于怀了八年的心结,真相竟是如此。
赵卫东就站在我身后,一动不动。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我身上。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转过身,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把这封信藏起来?为什么不解释?”
他看着我,眼圈也红了。
“怎么说?”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告诉你,宁工是为了我们好才走的?告诉你,她把你我都看透了?兰,这让你以后怎么自处?让你怎么看我?又怎么看你自己?”
“我宁愿你告诉我!”我哭着喊道,“我宁愿知道真相,也不愿意像个傻子一样,胡乱猜测了八年!我每天都在想,你是不是还想着她,你是不是后悔娶了我!我每天都在害怕,怕有一天她会突然回来,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我怕……”他打断了我的话,往前走了一步,用他那双沾满了机油、布满厚茧的手,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怕你知道了,会觉得我对你的好,是一种亏欠,是一种补偿。我怕你会觉得,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蒙着一层别人的影子。”
他的指腹很粗糙,蹭得我脸颊有些疼,可他的动作,却无比温柔。
“兰,选择你,是我赵卫东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我承认,我跟宁工,曾经互有好感。她很优秀,像天上的星星,耀眼。可星星,是用来仰望的。而你,”他顿了顿,把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我,“你是地上的灯,是能暖到我心窝子里的那盏灯。没有你,我这间屋子,永远都是黑的。”
我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八年来的所有委屈,所有不安,所有猜忌,都在这一刻,随着眼泪,倾泻而出。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我,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像在哄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第四章 手艺人的执拗
那一晚,我和赵卫东聊了很久。
或者说,是我问,他答。
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老老实实地把他和宁婉婉的过去,以及这八年来的心路历程,全都对我坦白了。
原来,他和宁婉婉的婚事,确实是厂里领导和双方家长都有意撮合的。郎才女貌,技术搭档,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天作之合。
赵卫东对宁婉婉,是欣赏,是敬佩,也确实动过心。那样一个像太阳一样明媚的姑娘,很难有男人会不动心。
但两个人真正深入接触下来,问题就出现了。
宁婉婉的家庭背景,决定了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小的三线城市的工厂里。她的目标,是回到京市,进入更高级别的设计院或者研究所。她希望赵卫东能跟她一起走,甚至动用家里的关系,帮他在京市的单位里安排一个职位。
可赵卫东不愿意。
“我就是个钳工。”他看着我的眼睛,说得很平静,“我的根就在这儿,在车间里。我的本事,就是跟这些铁疙瘩打交道。到了京市,进了大院,我不认识人,不会拉关系,不会看眼色说话,我那一身手艺,能剩下几分?最后还不得靠着人家宁家的面子过活?我赵卫东,丢不起那个人。”
这就是他的执拗。一个手艺人的执拗。
他的尊严,他的价值,全部都系于他手上那把锉刀,那把卡尺,和他能用双手打磨出的,精确到微米的零件。
让他放弃这些,去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靠着女方的关系谋生,比杀了他还难受。
两个人为此争执过很多次。
宁婉婉觉得他固执,不思进取。
他觉得宁婉婉不理解他,不懂一个手艺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什么。
“那段时间,我俩其实已经快走到头了。”赵卫东叹了口气,“只是谁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大家都在耗着,看谁先妥协。”
而我的出现,像一个意外的催化剂。
“我一开始去图书馆,确实就是为了查资料。”他说,“后来,就……习惯了。”
习惯了那个总会提前把资料分门别类放好的身影。
习惯了那杯永远不冷不热的温水。
习惯了我在他烦躁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不打扰,却也从不离开。
“我跟你在一起,觉得踏实。”他握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就是那种,心能落到地上的感觉。我知道,不管我在外面多累,多烦,只要回到你这儿,就有一个安稳的窝。”
宁婉婉是聪明的。她看出了赵卫东的动摇,也看出了我对赵卫东那份小心翼翼的爱慕。
她没有选择像很多女人那样去争,去吵,去闹。
她选择了体面地放手,并且,是以一种保护了所有人尊严的方式。
她把离开的理由,归结于家庭的反对和个人的追求,把赵卫东从“负心汉”的舆论漩涡里摘了出来。
她把那套珍贵的雕刻刀留给了他,成全了一个手艺人对顶级工具的渴望。
她甚至在信里,点醒了当局者迷的赵卫东,让他看清自己内心真正的归属,也看清了我这个“旁观者”的价值。
“她走的那天,我去送她了。”赵卫东的声音很低,“在火车站,她把那封信和那套刀给了我。她说,卫东,别辜负了一个好姑娘。她说的,是你。”
“那……那你为什么不把信给我看?”我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我当时……脑子很乱。”他苦笑了一下,“一方面,是感激她。另一方面,是愧疚。对她,也对你。我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们俩的纠葛,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把信藏起来,是我的私心。我想让这件事,就到我这里为止。我想给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开始,一段不被任何人影响的婚姻。”
“可你不知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你越是藏着掖着,我就越是胡思乱想。你那个抽屉,就像我心里的一个疙瘩,解不开,又不敢碰。”
“是我的错。”他抱紧了我,“我以为沉默是保护,没想到,却成了伤害。兰,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让我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不甘,而是释然。
那个困扰了我八年的心结,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解开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赵卫东已经不在身边了。
我走出卧室,看到书房的门开着。
他坐在书桌前,背对着我,正在聚精会神地擦拭着什么。
是那套微型雕刻刀。
他用一块柔软的麂皮,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每一把刀的刀刃和刀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晨光从窗外洒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我没有出声打扰他。
我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与过去做一次正式的告别。
那套刀,代表着宁婉婉的成全,也代表着他曾经的一段青春。而从今天起,它不再是一件需要被尘封的秘密,而是一件可以坦然摆在阳光下的,珍贵的礼物。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刀具一套套地收回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放在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他转过身,看到了我。
他朝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以后,这个抽屉,不锁了。”他说。
第五章 生活的涟漪
解开心结之后的生活,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饭还是我做,衣服还是我洗。赵卫东还是每天准时上下班,回来后习惯性地先钻进厨房,看看我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但我们之间的空气,不一样了。
以前,总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我能感觉到他的爱,却总觉得不够真切,不够彻底。
现在,那层膜破了。
我们开始聊起宁婉婉。
不再是禁忌,不再是试探,而是像聊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赵卫东告诉我,宁婉婉回京后,进了一家很大的研究所,成了真正的专家。前几年,还在行业内的顶级期刊上发表过论文。
“她本来就该是那个世界的人。”赵卫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带着一丝由衷的赞叹。
我听着,心里也不再泛酸。
我甚至能想象出,宁婉婉穿着一身干练的白大褂,在窗明几净的实验室里,对着复杂的图纸和仪器,指点江山的样子。
她确实,像天上的星星。
而我,也安于做一盏地上的灯。
星星有星星的光芒,灯有灯的温暖。我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位置。
有一天,赵卫东下班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
厂里要派一个技术小组,去京市参加一个为期半个月的技术交流会。他是小组的领队。
我的心,咯噔一下。
京市。
那个宁婉婉所在的城市。
赵卫东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放下手里的包,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就是去开个会,学习一下别人的先进经验。”他看着我,眼神很坦然,“兰,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就当是去旅游了。”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去吧。”我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去办公事,又不是去干别的。家里有我呢,你安心出差。”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
“你……真不介意?”
“介意什么?”我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介意你去见见老朋友?赵卫东,我现在没那么小气了。你们是战友,是知己,这么多年没见,有机会见个面,聊聊天,也是人之常情。”
我说的是真心话。
当我不再把宁婉婉视为一个潜在的威胁,而是把她看作一个曾经帮助过我们、值得尊敬的女性时,那些嫉妒和不安,就都烟消云散了。
我相信赵卫东,更相信我们八年婚姻的根基。
那不是靠别人的“成全”得来的,而是我们用一饭一蔬,一日一夜,实实在在地过出来的。
赵卫东去京市的那半个月,是我嫁给他之后,我们分开最长的一段时间。
说不想他,是假的。
每天晚上,躺在空荡荡的床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但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患得患失,胡思乱想。
我每天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按时去图书馆上班,下班后就去父母家蹭饭,或者约上几个要好的同事,一起逛逛街。
我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他的暂时离开而停摆。
他每隔两三天会给我打一个长途电话,从厂里的公用电话亭。
电话里,他会跟我说会议的内容,说京市的变化,说他吃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人。
他提到了宁婉婉。
“今天碰到宁工了。在会场上。她现在是总工程师了,比以前更……有气场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但他的声音很清晰。
“是吗?”我笑着问,“那你们聊了吗?”
“聊了。她问起了你,问你过得好不好。”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你很好,我们很好。”赵卫Dōng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非常郑重的语气说,“我还替你,跟她说了声谢谢。”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知道,他这声“谢谢”里,包含了千言万语。
谢谢她的成全,谢谢她的体谅,也谢谢她,让我们都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她说什么?”我问。
“她说,是我该谢谢你们。”赵卫东在电话那头笑了,“她说,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她就知道,她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挂了电话,我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
心里一片宁静。
原来,真正的释怀,不是忘记,而是可以坦然地提起,并且,由衷地为对方祝福。
第六章 一张旧船票
赵卫东从京市回来那天,我去火车站接他。
他瘦了点,也黑了点,但精神很好,眼睛亮亮的。
他给我带了京市的特产,稻香村的点心,六必居的酱菜,还有一条时髦的羊毛围巾。
“给,宁工托我带给你的。”他从行李包里,又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小盒子。
我愣住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派克钢笔。款式很秀气,很适合女孩子用。
“她说,知道你喜欢写写画画,送你一支笔。让你有空,多记录一下生活。”赵卫东转述着宁婉婉的话。
我拿着那支钢笔,心里五味杂陈。
我没想到,她会给我准备礼物。
更没想到,她连我的喜好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她……还说什么了?”
“她请我吃了顿饭。”赵卫东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就在她们研究所附近的一家小馆子。她也结婚了,爱人是她的同事,也是个搞研究的。他们有个儿子,上小学了,很聪明。”
“哦。”我点点头,心里最后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疙瘩,也彻底消失了。
她过得很好。
这就够了。
晚上,赵卫东把带回来的资料摊在书桌上,准备连夜整理。
我给他泡了杯茶,放在他手边。
他拉住我,让我坐在他腿上。
“兰,这次去京市,我有一个最大的感触。”他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
“什么感触?”
“我发现,我还是最喜欢咱们这个家。”他说,“京市是大,是繁华,可总觉得不踏实。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人来人往的,可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觉得安心。不像在家里,一推开门,看到你,闻到饭菜香,心就定了。”
他转过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
“以前,我总觉得,是我在照顾你,在给你一个家。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是你给了我一个家。是你,让我这个只会跟铁疙瘩打交道的糙汉子,有了一个可以回来的地方。”
我的眼眶又湿了。
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一旦说起情话来,比谁都动听。
“对了,还有个东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我。
我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张已经褪了色的,几十年前的旧船票。
是从我们这个城市,开往上海的。
“这是……”我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我爹留给我的。”赵卫东的眼神变得很温柔,“我爹年轻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去上海外滩看一看。他攒了很久的钱,才买了这张船票。可临走前,我奶奶突然病倒了。为了给我奶奶治病,他把钱都花光了,船也没坐成。”
“后来,我爹就把这张船票给了我。他说,人这辈子,总会有一些实现不了的梦想,总会有一些到不了的远方。没关系,重要的是,守好身边的人,过好眼前的日子。”
他握住我的手,把那张旧船票放在我的手心。
“宁工是我的一个远方。一个我曾经向往过,但最终没有抵达的远方。而你,”他深深地看着我,“你就是我身边的这个人,是我要用一辈子过好的,眼前的日子。”
我看着手心里的那张旧船票,再看看眼前这个男人。
我忽然明白了。
每个人心里,或许都有一张到不了的远方的船票。
那代表着青春,代表着梦想,代表着一种未曾实现的可能性。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在现实的港湾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艘,可以停泊一生的船。
而赵卫东,就是我的船。
我,也是他的港湾。
第七章 时间的刻度
日子像厂里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平静,安稳,偶尔泛起一两圈涟漪,很快又恢复原状。
赵卫东变得比以前更恋家了。
他不再把所有的时间都泡在车间里。下班后,他会主动陪我去菜市场,会笨拙地学着择菜,甚至还尝试着掌勺,结果差点把厨房给点了。
他把那套德国产的雕刻刀,用一个精致的玻璃罩子罩了起来,摆在书架上。有时候,厂里来了重要的客人或者上级领导,他会很骄傲地指着那套刀说:“这是我一位老战友送的,国内都找不出几套。”
他说“老战友”三个字的时候,坦荡,磊落。
我知道,宁婉婉在他心里,已经从一个需要被隐藏的秘密,变成了一段可以被珍视和分享的光辉岁月。
而我,也不再是那个活在别人影子里的,自卑敏感的林兰。
我开始在厂里的夜校报了班,学习英语和企业管理。图书馆的工作清闲,我有大把的时间来充实自己。
赵卫东特别支持我。他会给我买最新的参考书,会在我学到深夜的时候,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我们家林兰,以后也要当大知识分子了。”他总是这样开我的玩笑。
我白他一眼,心里却是甜的。
我们都在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也让我们这个小小的家,变得更好。
几年后,厂里进行改革,赵卫东因为技术过硬,又懂管理,被提拔成了分厂的副厂长。
他更忙了,应酬也多了起来。
有时候,他会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我也不恼,只是默默地给他擦脸,喂他喝下解酒的蜂蜜水。
他会在半醉半醒之间,拉着我的手,含糊不清地说:“兰,还是家里好……还是你好……”
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再精彩,再复杂,他心里的那份安宁,始终在我这里。
而我,也从一个小小的图书管理员,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学习,考取了职称,成了图书馆的馆长。
我们都变成了和当初不太一样的人,但我们看向彼此的眼神,却和当年一样,甚至,比当年更加笃定和温柔。
生活就像赵卫东手里的零件,需要用时间,一点一点地去打磨。
一开始,或许棱角分明,甚至有些硌手。
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爱,最终,它会被打磨成最合适的模样,严丝合缝,再也分不开。
我和赵卫东之间,就是这样。
我们用了八年的误会和猜忌,才真正地磨合到了一起。
现在回想起来,我甚至有些感谢那段经历。
它像一块试金石,试出了我们感情的真伪,也让我看清了,什么才是婚姻里,最珍贵的东西。
不是谁输谁赢,也不是谁先来后到。
而是两个不完美的人,愿意为了对方,收起自己的棱角,坦诚相待,彼此守护。
第八章 最好的我们
又是一个寻常的傍晚。
我做好晚饭,赵卫东还没回来。
我给他办公室打电话,是他新来的秘书小李接的。小李说,赵厂长正在跟几个技术员开会,讨论一个新项目,可能要晚点回来。
我让他转告赵卫东,别太累了,早点回家。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坐在饭桌前,看着一桌子的菜,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我给他送饭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为了一个技术难题,把自己关在车间里,几天几夜不合眼。
我只是一个暗恋他的小姑娘,只能用一碗热汤面的方式,表达我笨拙的关心。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从一个技术尖子,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厂领导。
我也从一个不自信的小管理员,变成了现在这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林兰。
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却始终没变。
比如,他对我手艺的依赖,和我对他事业的牵挂。
门锁响了,赵卫东回来了。
他一脸疲惫,但看到我,还是露出了笑容。
“等急了吧?今天这个会,拖得有点久。”他一边换鞋,一边说。
“没事,我把菜热一下就好。”我起身,准备去厨房。
他拉住我,从背后抱住我。
“别忙了,先让我抱一会儿。”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的倦意,“充充电。”
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和汗水的味道,心里觉得无比安稳。
“今天,小李跟我说了一件事。”他忽然开口。
“什么事?”
“他说,他女朋友,因为他没时间陪她,跟他闹分手呢。”赵卫东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
我笑了:“你当年,不也一样吗?忙起来,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那不一样。”他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轻轻地蹭了蹭,“因为我有你。我知道,不管我多晚回来,家里总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
我的心,被他这句话,熨烫得无比妥帖。
是啊。
家是什么?
家不是一所房子,不是一堆家具。
家是,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在等你。
“赵卫东,”我转过身,看着他,“如果……如果当年宁婉婉没有选择离开,你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问过。
因为我知道,历史没有如果。
但今天,我就是想问一问。
赵卫东看着我,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还是会选你。”他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眼神里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坐火车去远方,看的是风景。可风景再好,看完了,终究还是要回家的。你,就是我的家。”
窗外,夜色渐浓。家属楼里,亮起了一片温暖的灯火。
我和赵卫东,就站在这片灯火中的一盏之下,相视而笑。
我知道,关于宁婉婉的故事,已经彻底翻篇了。
而属于我和赵卫东的故事,还在继续。
并且,会一直这样,平淡、温暖地,继续下去。
这,或许就是生活最好的样子。
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惊心动魄,有的,只是两个普通人,在漫长的岁月里,彼此扶持,互相温暖,最终,活成了对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