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陪他从小乞丐到天下第一剑仙,可他竟迎娶公主
发布时间:2025-09-26 19:48 浏览量:1
我是江寒鸢明媒正娶的妻,也是他修仙途中,唯一的凡人。
我陪着他从一个满身泥污的小乞丐,一步步走上云端,成了世人景仰的天下第一剑仙。
他也没有负我,用一道同心咒将你我性命牢牢锁在一起。
此咒无解,除非爱意消亡。
我生,他生;我死,他亡。
后来,他身边莺莺燕燕,从清冷的仙门师姐,到魅惑的千年女妖,再到化为人形的甜美灵宠,可无论谁来,她们都越不过我去。
我是他最重要的正妻。
直到他要迎娶那位曾经用鞭子抽打过我们的刁蛮公主——沈倾芙。
他说:“阿芙不过是孩子心性,当初拿鞭子抽你,也只是一时气急。
我都放下了,你也忘了吧。”
大婚那日,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我的心也跟着寸寸碎裂。
最终,是我亲手撕碎了那道维系百年的同心咒。
我魂飞魄散之际,他遣散了所有妾室,一个人站在孤峰之上,任由风雪染白了满头青丝,也吹红了他那双曾看我万遍的眼。
01
江寒鸢踏入我阁中时,正巧撞见我想将那碗漆黑的药汤倒掉。
这东西,除了让满腔的苦涩在腹中翻滚,再无半分用处。
他却不这么认为,长袖一挥,一股柔劲便将药碗从我手中夺了过去。
“你这身子什么光景,自己心里没数?由不得你使性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
药碗被重新推到我面前,他眼神里带着一股执拗,仿佛我若是不喝,他便要亲手灌下去。
“喝完它,我给你备了松子糖,那苦味儿,一瞬就过去了。”
那碟精致的松子糖就停在我的鼻尖,甜香丝丝缕缕地钻进来。
我怔怔地望着,再抬眼看他,缭绕的药气模糊了他英挺的眉眼。
那个曾与我一同在死人堆里刨食,满身血污的小乞丐,已然成了高高在上的剑仙。
我却再也看不清他的模样了。
“我不喝。”我扭过头,厌倦地避开那股热气,
“你我性命相连,有同心咒在,只要你长生不死,我便不会真的殒命,何苦再饮这穿肠的苦药。”
“可你会痛。”他加重了语气。
“当年我们逃亡,你为我挡灾,落下了病根。
每日午时,必受挖髓剔骨之痛。
同心咒能续你的命,却减不了你的疼。
这药能调养你的根本,让你好受些。”
他说得情真意切,我却只想发笑。
“原来你还记得我怕痛,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
江寒鸢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后,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你还在为阿芙的事,同我置气?”
“就因为我答应娶她?”
他似乎无法理解我的怨恨从何而来。
“年少时,你我冲撞了她的车驾,她确实给我们下了毒,也命人鞭打了我们,可第二日,她不就派人送来了解药吗?”
“可见阿芙并非心肠歹毒之人,她生来便是金枝玉叶,行事难免骄纵了些,那不过是小女孩的脾性罢了。”
“我记得你向来宽宏,当年你我一同受苦,我既已原谅了她,你又何必抓着旧事不放?”
江寒鸢问得如此坦荡,我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我该如何告诉他?
难道要我剖开胸膛,让他看看那道百年未愈的伤疤——沈倾芙的解药,从来不是白给的。
那是我跪在她面前,在数名侍卫整夜的轮番羞辱下,用我凡人的尊严和清白,换来的“恩赐”。
02
其实,江寒鸢会倾心于沈倾芙,我一点也不意外。
你想,一个在泥水里打滚的小乞丐,身边唯一的异性,是个和他一样脏兮兮的女乞丐。
当那位公主的车驾带着馥郁的香风迎面驶来时,他怎能不心神摇曳?
她那么干净,像山巅上终年不化的冰雪,肌肤莹白得近乎透明。
即便她神情倨傲,那份高高在上的姿态,配上她那张娇艳如合欢花的脸,也成了理所当然。
江寒鸢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眼中的惊艳几乎要溢出来。
他像一根木桩,死死地钉在路中央,我怎么拉也拉不动。
公主的车驾在我们面前急停,扬起的尘土扑了我们满头满脸。
车上的贵人蹙起了好看的眉,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哪里来的臭乞丐,一身的虱子,脏了本宫的眼。
不如,就让你们从这世上消失干净。”
她一句话,便有冷面的侍卫上前,捏开我们的嘴,强行塞入两颗毒丸。
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仍不解气,又命侍卫用长鞭狠狠抽打我们。
直到我被打得满脸血痕,江寒鸢才如梦初醒,嘶吼着扑过来,用他瘦弱的脊背将我死死护在身下。
大部分的鞭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看到我们互相回护的狼狈模样,沈倾芙忽然饶有兴致地笑了。
临走前,她避开江寒鸢的视线,轻飘飘地扔给我一块腰牌。
当晚,江寒鸢伤毒并发,高烧不退,整个人都烧糊涂了。
“对不起……早知道她如此蛇蝎心肠,我不该……”他躺在我怀里,懊悔地喃喃自语,气若游丝。
我别无他法,只能攥着那块腰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一瘸一拐地寻到了公主府。
我进去时,满脸都是泪;出来时,天已蒙蒙亮,晨光照在我麻木的脸上,映不出一丝表情。
解药,送到了我们手上。
小乞丐活了下来,昨夜的恨意,似乎也随着高烧一同退去了。
“我就知道,她不是坏人。”他虚弱地笑了,那份释然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她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根本没想过要我们的命。”
我躺在冰冷的稻草堆里,有虫子在啃噬我身上的伤口,又痛又痒。
可江寒鸢正出神地摩挲着那个精致的药瓶,没有注意到我的沉默与伤痕。
那一身的鞭伤和剧毒,在我这凡人之躯上留下了难以根除的病痛,折磨了我整整一百年。
江寒鸢知道我畏痛,拜入仙门后,四处为我寻觅灵丹妙药。
可他是修士,我是凡人。
那些药物能缓我一时之痛,却无法增我一日之寿。
他变得很焦急,反复对我说,他不能失去我。
所以,当他寻得同心咒的机缘时,便毫不犹豫地娶我为妻,将此咒用在了我的身上。
他说,从今往后,我们便牢牢地绑在一起,谁也别想离开谁。
青年剑仙天资卓绝,早早便证得长生,而我这个毫无灵根的凡人,也仗着他,活过了一百多个春秋。
直到那一天,江寒鸢游历归来,我满心欢喜地前去迎接。
却在他身后,看到了一张历经百年岁月,依旧娇艳如初的脸。
肤白胜雪,灿若玫瑰,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我如遭雷击的模样。
“还记得阿芙吗?她也踏上了仙途。”
“她说对你印象颇深,想来亲自见见你。”
“我与阿芙在秘境之中,已有了夫妻之实。
你是正妻,迎她过门的事,便由你来操办吧。”
03
“姐姐,一百年不见,你可真是半点都没变啊。”
沈倾芙的声音,娇俏婉转,与我拿着腰牌上门求药那一晚听到的,别无二致。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毕竟,我当初可是把你们俩打得差点丢了性命呢。”她轻笑着,语气亲昵,仿佛在说一件无伤大雅的趣事。
这声音如珠玉落盘,清脆悦耳,落在我耳中,却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江寒鸢的眼睛,他却避开了我的视线。
“说这些做什么,”他轻描淡写地打断,“你不过是孩子脾气,我和她,早就没放在心上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座山,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口。
眼前这个人,是我百年苦痛的罪魁祸首,我要如何不计较?
连沈倾芙都带着一丝玩味地笑了,她故作好奇地问我:“寒鸢说的是真的吗?姐姐当真……不计较了?”
一百年来,我 日日与苦药为伴。
我有多痛,江寒鸢是知道的。
但此刻,他却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指腹在我手背上暗示性地轻轻摩挲。
“我知道你当年受了委屈,但追根究底,还是你我挡了阿芙的车驾在先。
她只是让我们受了些皮肉之苦,并未真的取走你我性命,已是手下留情。”
“如今我与阿芙木已成舟,日后你们少不得要朝夕相处。
把那些陈年旧事忘了,对你,对大家,都好。”
“我理解你的愤懑,”他叹了口气,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悲悯,“你是凡人,眼界有限,自然只能盯着那点旧怨度日。”
“我与阿芙不同,我们一闭关便是数年,一历练便是万里。
我们的眼中是仙道万古,实在无法与你感同身受。”
“你乖一些,为了我,忘了吧。”
在他的话里,我是固执的“你”,而他和沈倾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
我的胸口猛地一抽,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在他们二人略带讶然的目光下,我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说:“我忘不掉。
沈倾芙,我永远恨你。”
04
江寒鸢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将我送回暖阁,然后拂袖而去,背影里满是失望。
这是他修仙以后,第一次对我摆出这样的脸色。
从前的他,对我永远耐心,永远温柔。
夜深了,侍女送来那碗热气腾腾的苦药。
从前它是我的救赎,如今看着,却让我几欲作呕。
我让侍女将药放下,直到它彻底凉透,也未曾碰一下。
朦胧的夜色中,沈倾芙的身影在窗幔后摇曳,仿佛不是走过来的,而是从阴影里滲出来的。
不愧是修士,来去无声,宛若鬼魅。
“在秘境里撞见江寒鸢时,我着实吓了一跳。”她自顾自地坐下,仿佛这里是她的地盘。
“我堂堂公主,修仙之路尚且坎坷。
他一个臭乞丐,竟成了我都要仰望的剑仙。”
“我本以为他会恨我入骨,没想到,他看我的眼神,竟和百年前一般无二。
那种混杂着爱慕与惊艳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
情兽来袭时,他甚至想也不想就扑上来替我挡了一击。”
“云雨过后,我稍加试探,才知道,他竟一直以为,当初的解药是我善心大发,主动送过去的。”
说到这里,沈倾芙像看一个天大的傻瓜一样看着我,嗤笑出声。
“说你爱他吧,你为他作践自己到了这个地步;说你蠢吧,你又把这天大的秘密藏了一百年,生怕他知道真相后,会嫌弃你脏。”
她冰凉的指尖覆上我的脖颈,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收紧。
语气也骤然淬了冰。
“凡人之躯,本就污秽不堪,更何况经历了那一夜……你简直脏得让我恶心。
我第一次见你就讨厌你,你这种泥地里的东西,凭什么让他为你挡鞭子?又凭什么,让他为你种下同心咒?”
“我是尊贵的公主,他是天下第一的剑仙,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劝你,识趣些,少给我耍花样。”
“若不是有同心咒护着你,我今夜,就要了你的命!”
门外传来侍女轻微的脚步声。
沈倾芙不屑地冷哼一声,身形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我面前。
那股压迫感骤然消失,我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05
再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暖阁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白衫女子坐在窗边,银发如月光流泻,赤足踏着窗台,美得不似凡人。
但我知道,她是一只天生媚骨的镜妖。
“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都要以为你真要死了。”
我咳了两声,她一边嫌弃地皱眉,说我这身子娇弱得像纸糊的,一边却为我倒来一杯温水。
我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看向她:“镜妖,你不在江寒鸢为你备下的千年寒窟里修行,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镜妖用手指绕着自己的银发,又抓起我的一缕黑发把玩,懒洋洋地说:
“我若不来,怎会知道他又有了新欢?外面都传遍了,说你这个正妻善妒,刁难了他的心上人呢。”
她凑近了些,眼中满是纯粹的好奇。
“说来也怪,从前他和师姐睡,和灵宠睡,甚至和我睡,你伤心过后都能忍下。
怎么这次带回来的女人,就让你跟要了命似的?”
镜妖问得直白,我却无从回答。
我能怎么说?说我一个凡人,连性命都依附于江寒鸢,又有什么资格对他提要求?
何况,他第一次和师姐有了夫妻之实后,曾形容憔悴地向我解释,说他并非自愿,是中了算计。
第二次和灵宠,是为了修行,吸取灵宠身上的上古大妖之力。
第三次与凡人女子,是为了救人一命,舍身渡气。
第四次,第五次……
直到他把镜妖带到我面前,他没有解释,我也没有再问。
我们之间,早已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镜妖却是个异类,她心性单纯,初见我时便问:“你就是他的正妻?是我勾引的他。
你知道,他这种修为高深的剑仙,对我们妖精来说,可是大补之物……不过,他虽然睡了我,嘴里却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我真好奇,能让他如此情根深种的女人,究竟是何模样,没想到你竟是个凡人。”
我夸她生得好看,她便深以为然。
她又说:“我实在好奇你们的过往,让我看看吧。”
镜者,能映照万物本真,也能窥探人心记忆。
不等我拒绝,她的一缕神识便探入了我的脑海。
再出来时,她那双魅惑的眼中已盈满泪水,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我知道,她看到了那一夜。
她也从此,为我守住了这个秘密。
门外传来侍女的窃窃私语,声音压得很低,却逃不过我和镜妖的耳朵。
她们说,新来的那位阿芙仙子,最喜合欢花。
一向喜好清静的寒鸢仙尊,今早竟亲自去千里之外移来了合欢花种,用灵力催生,一夜之间便开满了整座山峰,只为博美人一笑。
眼下,二人正在花树下,一个抚琴,一个舞剑,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他倒是真有闲情逸致!你都昏迷不醒了,他还有心思去讨好别的女人!我倒要去瞧瞧,是何方神圣,能把他迷成这样!”
镜妖是真心替我抱不平,话音未落,已化作一道流光飞出窗外。
可片刻后她回来时,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是她……怎么会是她……”
我知道,镜妖从我的记忆里,认出了沈倾芙那张脸。
她走得匆匆,我独自凭栏,心中一片荒芜。
直到侍女再次送来今日的药,我正欲效仿前几日那般将它倒掉,江寒鸢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他:“合欢花,开得美吗?”
江寒鸢沉默了。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
“若不是为了替你向阿芙赔罪,我又何必费这番心思哄她高兴?说到底,还不是因你当初的口不择言。”
06
“镜妖传信说你昏迷垂危,我才急着赶来。
没想到,她竟也学会骗我了。”
江寒鸢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对我合谋欺骗他的失望。
我们相对而立,相顾无言。
他怪我执迷于旧恨,我又何尝不怨他凉薄寡情。
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在胸膛里炸裂开来。
但江寒鸢终究还是念着我的身体。
见我抿唇不语,一脸倔强,他终是妥协了,将药碗挪开。
“今日不想喝便算了,明日的,一定要按时喝。”
他将我揽入怀中,动作依旧温柔缱绻,一下一下地轻抚我的长发,像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
“好了,你不喜阿芙,我娶她之后,你少见她便是。
她虽骄纵,心地却不坏,下午时还劝我多来陪陪你,是我怕你们再生嫌隙,才执意要先替你赔罪。”
“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无论我将来身边有谁,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正妻。”
“我们的命连在一起,注定要永生永世都在一起,没人能取代你的位置。”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情,我的心却痛得更加厉害了。
我对他说:“我没办法原谅她,因为我……痛得厉害。”
我说的是心,江寒鸢却以为我说的是身上的旧伤。
他的神色果然柔和了下来,或许是想起了我们曾经相依为命的日子。
“此次外出,我得到了新的机缘。
半月后玄武秘境将开,秘境中有一株玄灵草,修士得之可洗髓伐筋,凡人得之,则能脱胎换骨。”
他捧起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等我从玄武秘境回来,为你取来玄灵草。”
“不要怕,很快,你就再也不会痛了。”
那一刻,我心神巨震。
周身这纠缠百年的剧痛,早已磨灭了我对生活的所有热情。
若能摆脱它,对我而言,无异于新生。
看着江寒鸢认真的双眼,我点了点头。
其实,经过一百年的疼痛和等待,很多东西,早就变了。
比如沈倾芙心心念念的正妻之位,于我而言,早已不如一身的康健来得重要。
若能换回一个轻盈健康的身体,我愿意让出这个位置。
我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在山川深处,一个人,了却这漫长的余生。
08
可惜,一百年过去了,沈倾芙的性格从未改变。
得知江寒鸢要入秘境为我取玄灵草,她说她也要去。
“阿芙是好心,进入秘境夺取玄灵草的修士众多,有她在,我也能多一分把握。”
江寒鸢对我这样解释。
但说这些话时,他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和他相伴多年,再清楚不过,这是他心虚的模样。
决定了要二人共同进入秘境后,江寒鸢和沈倾芙开始在合欢树下打坐修炼。
男俊女美,常有怀春的仙门弟子感叹两人般配至极,天作之合。
如果我不是江寒鸢的妻子,我大抵也会觉得这幅画面真是养眼。
可惜我是他的妻子,而他现在正为了我的身体要前往危险的地方。
我虽然帮不上大忙,但也不愿意傻愣愣地看着。
一个夜里,我去灵田里采了聚气草,熬煮了一碗聚气汤给江寒鸢送去。
他的住处离我不远,身为我的夫君,他也并未提防我,房间对我没有下禁制。
“寒鸢,你为何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呢?”
噩梦般的女声从房间内传出来,我猛然停住脚步,僵硬地站在了门口。
透过门缝,我看见江寒鸢正坐在床上打坐。
沈倾芙千娇百媚,衣衫半褪,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靠。
“我知道,你对那个女人内心有愧,你觉得若不是你冲撞了我的车驾,她不会落下终身痛苦的暗伤。”
“可是,这难道是我的错么?我身为公主,平时遇到这种不知死活的平民都是直接打杀的,若不是那时就觉得你长相俊美,我又怎会手下留情。”
“我可是为了你才对她手下留情,好心赐下解药的。”
她说得没有半分心虚。
我僵在原地,如一块凝结的冰,只消被人捶打一下,就会粉碎成渣。
“你说你是着了情兽的道才与我春风一度的,当真么?”
沈倾芙从身后抱着江寒鸢,身体相贴,教他呼吸都急了起来。
“我倒是觉得,你那时那么急切,那么温柔,好像想我想了一百年似的。”
“年少时一见钟情却爱而不得之人,会占据你整颗心,让你永生难忘。”
“江寒鸢,你不爱那个女人。”
“你爱的是我,沈倾芙,不是么?”
09
我在等江寒鸢反驳沈倾芙。
但空气里的沉默让人尴尬。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江寒鸢大约的确不爱我。
即便他娶我为妻,即便他与我共命。
即便同心咒成功地绑在了我和他之间。
但他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惊艳了时光。
我是陪他最久的人,却不是他想要的人。
江寒鸢闭上双眼,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去看眼前的沈倾芙。
而沈倾芙忽然朝着门缝看了一眼,与我含泪的双眼短暂对视。
她笑了,这个笑容我很熟悉。
一百年前扔给我那块腰牌时,她就是这样意味深长的表情。
“江寒鸢,玄灵草我也想要。”
我听见沈倾芙理所当然的撒娇语气。
“听说玄灵草不止能洗伐灵根,还能帮助修仙者强健筋骨,我现在还是太弱了,必须再强一点才能跟上你的步伐。”
“不行。”江寒鸢拒绝了,“那是给她的,玄灵草难得,这个机会她已经等了太久。”
沈倾芙却不放弃。
“让她再等一百年不就好了,反正她有同心咒,只是会遭受吸髓挖骨之痛罢了,又不会死。”
“我真的很想要玄灵草嘛,你知道的,我修行能力远不如你,如果能得到玄灵草,我以后修行就能更加顺利了。”
“你都要娶我了,一株玄灵草都舍不得么?”
江寒鸢再次沉默。
我等了很久,久到手上的汤水凉得冰人,也没能等到他的坚定拒绝。
眼前一阵天翻地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回到暖阁里,我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缩成一团。
暖阁是江寒鸢特地替我盖的,四季如春,此刻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像是有细细密密的针在扎我的心脏,扣在上面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剧烈拉扯着,想要彻底断掉。
入夜时,江寒鸢带着苦药来看我。
他坐在床边,伸出手来摸我的额头,却摸到了一手的汗。
“可是又痛了?把药喝了就会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苦药端了过来,要喂我喝。
我不再和自己的身体作对,接过药一饮而尽。
好苦,这样的药我竟然喝了一百年。
见我皱眉,江寒鸢从袖中取出一颗松子糖喂到我嘴里。
“你啊,还是这么怕痛怕苦。”
10
江寒鸢的语气温柔得像是要溺死人。
我望着他的眉眼,找不到从前熟悉的一丝痕迹。
“江寒鸢,我真的很怕痛,很怕苦。”
我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和他对视。
“还好马上这种痛苦就会结束了,只要你拿到玄灵草,我就能解脱了,对吧?”
江寒鸢不说话。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炽热,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移开视线,不肯和我对视。
“玄灵草太过难得……我未必能抢到。”
“如果天下第一剑仙都抢不到一株灵草,那还有谁能抢到呢?沈倾芙吗?”
江寒鸢猛地抬头,面色一瞬间苍白如纸。
“你……”
“是,我听到了。”我平静得像无波的水,
“你当真要把玄灵草给她吗?即便对她来说,玄灵草只是锦上添花,对我而言,却是能终结我痛苦的救命灵药?”
“她未必会真的要!”
江寒鸢的语气骤然加重,像是要说服自己相信。
“她知道玄灵草对你的重要性,不会真的夺走的。”
“她只是娇生惯养了些,并不是真的心如蛇蝎。”
“就算她真的要拿走玄灵草,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死。”
江寒鸢的语气越来越笃定。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给出了伤人的回答。
我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传来谁也听不见的碎裂声。
“江寒鸢,我累了。”我对江寒鸢说,“这个同心咒将我和你绑在一起,让我连死都不能自由。”
“我实在不想继续绑着它了。”
“江寒鸢,我想解开同心咒。”
江寒鸢猛地倾身抱住了我。
“不,我绝不!”
“无论生还是死,我绝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只要我活着一日,对你的感情就存在一日,同心咒绝不可能解开!”
我让江寒鸢抱着,听见他冷泉般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哀求与哽咽。
我没有挣扎。
心里却涌上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我想笑。
江寒鸢,同心咒是双向的。
你说自己对我还有感情,我对你的感情却正在消失。
这同心咒,我快要解开了。
11
江寒鸢既然已经决定要入玄武秘境了,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他仍旧和沈倾芙在合欢树下修炼。
唯一改变的是,为了讨我欢心,江寒鸢替我找来了许多人间的小玩意儿。
有漂亮的小雕花铜镜,有甜甜的糕点糖果,有香气扑鼻的桂花盆栽。
这些东西我都没动,只在镜妖来时,送给了镜妖。
镜妖嚼着糖果,托腮看着我。
“我怎么觉得,你身上伤心的气味淡了。
比起从前,你平静了好多。”
我啜饮手中的茶,对镜妖说:“因为我或许快要死了。”
“怎么会?”镜妖讶异,“明明你身上有他的同心咒……”
话语戛然而止。
她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又看了一眼满山盛放的合欢花,好像明白了什么。
“相识一场,你有什么愿望吗?我愿意尽力替你实现。”
我想了想,对镜妖说:“我想要玄灵草。”
“你都要死了,要玄灵草做什么?”
“因为每次暗伤发作都太痛了。”
我对镜妖比比划划。
“我的身体里长的好像不是骨头,而是一把一把的刀,一天又一天地割着我的肉。
我唯一的愿望是死前能睡个好觉,做个不被暗伤痛醒的美梦。”
镜妖明白了。
“唔,那我们得在江寒鸢拿到玄灵草前得到它,否则东西落到他的手里我可抢不过。”
“哎呀,你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嘴上这么说着,镜妖却认真地计划起了夺取玄灵草的事情。
带一个凡人进秘境,也只有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妖敢想了。
最后她忽然粲然一笑,说她想到办法了。
12
进入秘境那日,镜妖给我服下了一颗丹药。
这丹药里有她十年的修为。
靠着这颗丹药,我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看起来是个炼气初期的女修。
这是我陪江寒鸢修仙以来,第一次重新见到外面的世界。
镜妖化作一面小镜子藏在我怀中,她说这个秘境的风景不算绝美,她知道一个十年后开的秘境,那里面的景色才算得上是仙境。
随后又遗憾地对我说:“可惜你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啦。”
我点点头,看着不远处的修士。
江寒鸢和沈倾芙也在其中。
相熟的修士调笑二人:“寒鸢仙尊,我瞧这位阿芙仙子可是比你那位正妻配你啊。
你那正妻体弱多病,这么多年了都没叫我们看清过正脸,阿芙仙子却不同,
你瞧她,明艳如花,落落大方,又是个修仙之人,能陪你在这条道上一直走下去。”
江寒鸢神色变冷。
沈倾芙察言观色,立刻打断调笑。
“诸位可千万别这么说,仙尊对我那位病秧子姐姐护得紧,此次若不是为了取我的玄灵草,用来替我锻体,怕是不肯离开姐姐半步。”
她的语气坦荡,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镜妖道:“这人脸皮怎么如此之厚,怎么就成了她的玄灵草。”
我却只是笑笑。
我们混在人群中前行。
直到镜妖忽地开口道:“我嗅到玄灵草的味道了,在不远处的山洞中。”
修仙之人对天灵地宝的敏感度总是不及妖的,我听了镜妖的话,悄无声息地脱离队伍,进了山洞。
玄灵草就长在钟乳石下,镜妖替我牵制住守宝妖兽。
我努力地向着那株草伸出手去。
差一点,只差一点。
我就能结束这场持续百年的噩梦……
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了沈倾芙带笑的声音。
“还好我发现了你悄悄离开,否则我的玄灵草就要被你夺走了。”
13
沈倾芙是真正的修仙者。
我是凡人。
我打不过她。
就像一百年前沈倾芙是高贵的公主。
我是卑微的小乞丐。
我比不过她。
我被她一掌拍倒在一旁,玄灵草落在她的手上,像路边的一株杂草般被她随意把玩。
“给我,把玄灵草给我。”
我忍不住出声,向着她手里夺去。
沈倾芙却敏感地皱了皱眉头,像是听出了什么,再看我时,眼中已经带上了恶劣的笑意。
“啊,是你啊。”
她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冲我扬了扬手上的玄灵草。
我察觉到了不对,来不及阻止,便看见一簇火苗从她指尖燃起,将玄灵草烧作了灰烬。
“你想要的宝贝,喏,没了。”
白皙如玉的手指一根根松开,草灰落在地上,被风一吹就不见了。
我几乎是疯了般向着沈倾芙扑过去,将她扑倒在地上。
她也不还手,只是笑眼弯弯,享受着我的绝望与疯狂。
直到洞口传来脚步声,她忽然惊慌失措地叫道:“寒鸢,这个女修疯了,救我!”
下一刻,一把剑果断地洞穿了我的胸口。
我听见胸口有东西碎裂的声音,随之传来的是一阵剧痛。
说不清是剑伤的疼痛,抑或是什么东西从心脏上剥离。
镜妖被妖兽追回山洞,愕然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她来不及说话,那颗丹药便失效了。
我慢慢变回自己的模样,耳边一面传来镜妖的质问,一面听见江寒鸢绝望的低吼。
我失去了意识。
14
再醒来时,我简直想哀叹。
我在想,如果被江寒鸢一剑刺死倒好了。
可惜同心咒还绑着我,不肯让我自由。
江寒鸢一日又一日红着眼守在我的床前,端汤送药。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不觉得感动,只觉得累得慌。
我不明白明明我对他已经死了心,为何同心咒却还不肯碎掉。
就像是一根粗粗的绳子,将断不断,总有一股细线还联结着,轻易不肯给我个痛快。
直到江寒鸢试图在我面前替沈倾芙解释。
他说:“阿芙那日不知道是你,只是见你发疯了一样抢玄灵草,所以才唤我救她……”
我捂住胸口,感受到有东西伴随着疼痛在慢慢抽离。
江寒鸢见了我的动作,吓得立刻问我是不是伤口崩裂了,却只看见我笑了起来。
“不,我好得很。”我说,“你什么时候娶沈倾芙过门?”
江寒鸢以为我疯了。
我却像是第一次知道玄灵草那样开心。
我反复询问他和沈倾芙的婚期,终于逼得他答应时间定在七日后。
沈倾芙以为我在耍什么手段,曾来试探。
我却露出真诚的表情,由衷地祝福她能和江寒鸢天长地久,永浴爱河。
“你不知道,江寒鸢把你这里看得可紧了,生怕有人影响你养病,我费了好大劲才偷偷溜进来。”
镜妖赤足坐在窗边,晃着双脚对我告状。
听了她的话我却没什么感动的感觉。
看得紧吗?沈倾芙还不是轻易就进来了。
婚期一日一日接近,我一日比一日快乐。
婚礼的前一天,镜妖看着我边哼歌边摆弄桂花盆栽的愉悦模样,忽然开口。
“我有些舍不得你了。”
她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有话直说。
“我想进入你的意识,将你和我的记忆留下来,你死后我若想你了,还能翻出来看上一看。”
我都要死了,倒也不在意自己的心事被人窥探,于是我如了镜妖的愿。
15
婚礼前一日,江寒鸢宿在暖阁里。
他对我说了很多我们还是小乞丐时发生过的事。
譬如半个脏馒头,我把外皮扒掉,把绵软的馒头心让给他吃。
譬如冬天很冷,我们缩在破庙里,他将我搂在怀里取暖。
譬如他偷了人家的梨子给我,那梨子酸得很,我却假装很甜哄他。
再譬如很多很多的小事。
说这些话时,江寒鸢从身后紧紧抱着我。
我能感觉到系在心口的线一根丝一根丝的崩断,每一次都带来熟悉的疼痛。
“江寒鸢,一百年太久了,这些我都忘记了。”
我说完这些话后,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朗气清,正适合娶亲。
宗门里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十里红妆,染红了我的双眼。
镜妖没有去观礼,而是来陪了我最后一程。
她让我靠在她冰冷的怀里,对我说:“马上就结束了,你再也不会痛了。”
我笑着点头。
“婚礼在进行了吗?”我问。
镜妖点头。
“礼成。”
今天的天很蓝,风也很轻。
随着镜妖的答案,我听见胸膛里“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
一百年里这具凡人的身躯全靠同心咒撑着。
同心咒一碎,再也没什么能强行延续我的生命了。
魂飞魄散,我却只觉得世界变得好温暖。
我解脱了,再也不会痛了。
原来魂飞魄散后,人还是有意识的。
我变成了一缕风,看见我的身体在镜妖怀里变成了一捧雪白的灰。
镜妖抓起那把灰,飞到了此刻一片混乱的婚礼现场。
她要去替我报仇。
16
江寒鸢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正跌跌撞撞地要回暖阁找我。
沈倾芙对他说:“忽然之间找她做什么,你正在娶我过门!”
宾客哗然,江寒鸢却只顾着往外走。
“同心咒碎掉了……同心咒为什么会碎掉?”
“我还爱她啊,同心咒怎么会碎掉?”
“让开,我要去问她,同心咒为什么会碎掉。”
昔日清冷如雪的天下第一剑客,此刻却像是倒退了一百年,手足无措,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小乞丐。
镜妖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你找她?正巧,我把她带来了。”
她把手伸到江寒鸢的面前,天真地摊开手。
那把雪白的灰被风一吹,就纷纷扬扬地消散在了江寒鸢的面前。
江寒鸢双眼发红,几乎发狂。
他发出低吼,说镜妖是骗他的,他的妻子身上有同心咒,不可能死。
镜妖说:“可是她死得很开心啊,她已经被记忆和病痛折磨太久了。”
镜妖说着,在江寒鸢面前放出了我的记忆。
17
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我跪在沈倾芙的面前,求她救江寒鸢一命。
而被江寒鸢称作小孩子心性的沈倾芙,用看狗的眼神看着我。
她似笑非笑,对我说要付出一些代价。
她带着无端的恶意,用冷水泼我,用鞭子抽我,用地上的石头砸我。
然后我在她的命令下脱掉衣服,一群侍卫围了上来。
我想逃,可是沈倾芙说我若逃了,她就将手上的解药全部毁掉。
江寒鸢就会死。
于是我像一块木头一样站住了。
好痛……好痛……
我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最痛的时候,我只能朝着空气伸出手。
幻想那个会替我挡鞭的小乞丐就站在那里,他会来救我。
“江寒鸢……救救我。”
我在哭。
“江寒鸢,我好痛。”
可是直到天亮,都没有人来。
18
江寒鸢疯了。
他赶走了镜妖,回到暖阁里,却再也找不到我的踪影。
沈倾芙要劝他继续婚礼,却被他一剑捅穿了心口。
冰冷的剑注入了剑仙的灵气,能让人痛不欲生。
他双眼通红,冷冷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死人。
他说他不会让沈倾芙轻易死去,他要沈倾芙也尝尝我曾尝过的痛苦。
但其实我早就不痛了。
我化作了一缕风,一片云,化作了一切自由的事物。
江寒鸢不愿放弃我,借来了许多法宝试图复活我。
但我这种凡人强行续命本就逆天而行,一旦魂飞魄散,就是真的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最后江寒鸢终于发现,即使是天下第一剑仙也有办不到的事。
他再也找不回想要的人。
于是江寒鸢终于绝望到放弃。
他遣散了所有的妻妾,断掉了所有的情缘,只留了一个沈倾芙,派人日日地折磨着她。
而他自己却躲到了无人的高山上,整日修行参悟。
山顶肆虐的风雪吹红了青年剑仙的眼,也吹白了他的头发。
他无法原谅沈倾芙,更无法原谅自己。
他的话语越来越少,性格也越来越冷,像是要彻底变成一个忘情之人。
但镜妖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他。
镜妖总是去找江寒鸢,对他说我的事。
说我身体日日剧痛,说我曾经多么爱他,说我死前也不曾释怀他的背叛,他却在同一时间迎娶害我一生的女人。
于是江寒鸢又重新找回情绪,变得痛苦无比。
镜妖终于满意了,赤足踏在冰冷的雪上,哼着我哼过的曲调。
“终有一日,他会疯的吧?”
“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如果你能看见他发疯,一定会笑出声的吧?”
她喃喃自语,抬头看着天空。
那里飘着一片自由自在的白云。
“我还没有对你说过呢,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