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结婚,女方的酒席跟我们一起办,他们28桌酒席钱大家评理

发布时间:2025-09-24 14:16  浏览量:1

引子

你答应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客厅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一声一声,敲在我的心上。

老婆张桂芬把围裙在手上擦了又擦,就是不敢看我。

她低着头,小声说:“他爸,亲家母都开口了,我能不答应吗?”

我气得胸口发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沙发是旧的,弹簧都有些软了,陷下去一块。

“二十八桌,那不是一笔小钱!”

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了半天,才发现是空的。

我把空烟盒捏成一团,扔在茶几上。

“他们家嫁女儿,凭什么要我们家出酒席钱?”

这事儿想不通。

儿子晓斌结婚,我们家出彩礼,买新房,装修,这都是应该的。

我们老两口一辈子的积蓄,差不多都掏空了。

可亲家那边倒好,嫁个女儿,自己的亲戚朋友要请二十八桌,这笔钱,也要我们出。

我心里琢磨着,这哪里是嫁女儿,这分明就是想占便宜。我们家是娶媳妇,又不是买媳妇。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张桂芬眼圈红了。

“他爸,你小声点。亲家母说了,他们那边风俗就是这样,酒席要男方家一起办,才显得有面子。”

“面子?面子值几个钱?”

我盯着她。

“你告诉我,二十八桌,一桌按一千块算,就是两万八。这钱,从哪儿来?”

张桂芬不说话了,手指头绞着围裙边,都快把布料给揉烂了。

我知道她心里也委屈。

她这个人,一辈子就好个面子,耳朵根子软。

亲家母再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好话,她就什么都答应了。

可答应下来,这钱怎么办?

我想,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不是钱的问题,是理的问题。我们家不是冤大头,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我得找个机会,和亲家好好谈谈。

手机响了,是儿子晓斌打来的。

张桂芬赶紧接起来,开了免提。

“妈,我跟小静说了,她……她也觉得她爸妈这么做不太好,可她也没办法。”

晓斌的声音听起来很累。

我心里一沉。

这事儿,已经影响到孩子们了。

第一章 旧木头里的道理

挂了电话,屋里更安静了。

张桂芬坐在我对面,偷偷抹眼泪。

“哭什么?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也乱糟糟的。

这就像我修的那些老家具,看着好好的,一上手才发现,里面的榫卯早就松了,稍微一用力,就可能散架。

我们这个家,现在就有点这个意思。

“我明天去一趟你亲家那里。”

我下定了决心。

张桂芬猛地抬头看我:“他爸,你可别吵架啊!”

“我不吵架,我就是去问问道理。”

我站起身,走进我的那间小工房。

工房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堆满了各种木料和工具。

空气里都是木头的味道,闻着这味儿,我心里的火气才能压下去一点。

我拿起一块没刨光的木头,摸着上面粗糙的纹路。

我想,人跟木头一样,都有自己的纹路和脾气。有的话,得顺着纹路说,才能说得通。硬来,只会把事情弄僵。

第二天,我的木工房。

我正在给一张清末的八仙桌修补桌腿。

这活儿急不得,得用小刀一点点把坏掉的木料剔除,再找一块纹路、颜色都一样的老料补上去。

差一点,行家都能看出来。

我正专心致志地干活,张桂芬端了一碗绿豆汤进来。

“他爸,喝点汤,解解暑。”

她把碗放在旁边的工具台上,没走。

我知道她有话想说。

“亲家那边,你打算怎么说?”她小声问。

我放下手里的刻刀,拿起砂纸慢慢打磨着新补上的木料。

“就跟他们说,我们家里的情况。钱,确实紧张。”

“他们会听吗?亲家母那个人,最爱面子了。”

“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挣的。”

我吹了吹桌腿上的木屑。

“我们堂堂正正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就不怕别人说什么。”

我心里想,亲家王老板自己做点小生意,应该是个明白人。只要把道理讲清楚,他不会不理解。可能就是他老婆一个人瞎搅和。

张桂芬叹了口气。

“晓斌刚才又打电话来了,说小静为了这事,在家里哭了。”

我的手停住了。

砂纸在木头表面,磨得不是地方。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孩子们是无辜的。

我拿起绿豆汤,一口气喝完,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下午,我就过去。”

下午三点,太阳正毒。

我骑着我的旧自行车,去了亲家王福国家。

他们家住在城西的新小区,电梯房,比我们那老破小强多了。

开门的是亲家母。

她看见我,脸上堆着笑,但那笑意没到眼睛里。

“哎呀,亲家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王福国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看见我,也只是点了点头。

客厅很大,装修得挺气派,就是感觉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

这跟我那堆满木头的小工房不一样。

我的工房虽然乱,但是暖和。

亲家母给我倒了杯水。

“亲家,你今天来,是为了晓斌和小静的婚事吧?”

她先开了口。

我点点头,决定开门见山。

“亲家母,是为这个事。昨天桂芬回来跟我说了,说你们那边二十八桌酒席,要我们家……”

“哎,亲家,你听我说。”

她打断了我的话。

“我们家小静,从小就没受过委屈。这嫁女儿,是我们家头等大事,不能办得太寒酸,不然亲戚朋友会笑话的。”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街坊邻居都看着呢,要是办得不好,我们两口子的脸往哪儿搁啊?”

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什么家庭困难,什么互相体谅,到了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湿木头,点不着火。

我心里明白,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她关心的不是道理,是她的脸面。

我把目光投向王福国。

他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就低头吹着茶杯里的茶叶沫子。

我觉得,他才是关键。

第二章 一杯茶里的试探

王福国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他老婆。

“孩子他妈,你让亲家把话说完。”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亲家母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坐到一边去了。

我清了清嗓子,觉得喉咙有点干。

“亲家,我知道,嫁女儿是大事。我们也想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

“但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晓斌买房,我们老两口的积蓄基本上都用完了。”

我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王福国的表情。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二十八桌酒席,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负担。”

我说完了,屋子里又是一片沉默。

只有墙上那个欧式挂钟在走,声音很轻。

我心里有点没底。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跟一块又硬又滑的木头较劲,找不到下刀的地方。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过了好一会儿,王福国才把茶杯放下。

“亲家,你的难处,我理解。”

他一开口,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家也有我们家的难处。”

“我们家亲戚多,生意上的朋友也多。这些人,结婚不请,以后还怎么来往?”

他说得慢条斯理,像是在谈一笔生意。

“这二十八桌,不是我们要面子,是实实在在的人情世故。”

我皱起了眉头。

“那你们家的难处,就要我们家来承担吗?”

我的火气有点上来了。

“亲家,话不能这么说。”

王福国摆了摆手。

“我们把女儿嫁到你们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

我心里冷笑一声。

说得好听,一到出钱的时候,就算得比谁都精。

我正想反驳,亲家母又开口了。

“就是啊,亲家。我们养个女儿多不容易啊,现在交给你们了,你们办个体面点的婚礼,不应该吗?”

“再说了,我们小静嫁过去,又不是空手去的。我们陪嫁的家电,还有一辆车呢,那不也得花钱?”

我感觉自己的头嗡嗡作响。

跟他们,真是说不清楚道理。

我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我站了起来。

“行,我明白了。”

我看着王福国。

“这事儿,我会回去跟晓斌和桂芬再商量商量。”

王福国也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好,好。亲家,别着急,慢慢商量。都是为了孩子好嘛。”

他把我送到门口,态度很客气。

但我知道,这杯茶,算是白喝了。

他们一步都不会退让。

从亲家家里出来,我骑着车,心里堵得慌。

太阳已经没那么毒了,但风吹在身上,还是黏糊糊的。

路过菜市场,我看见张桂芬常去的那个菜摊。

卖菜的大姐正在跟人聊天,脸上的笑很实在。

我想,生活就是这样,一斤白菜,两根黄瓜,算得清清楚楚。

可到了人情世故上,就成了一笔糊涂账。

我心里烦躁,不想回家。

我拐了个弯,去了我的木工房。

我需要找点活儿干,让自己的手忙起来,脑子才能清静。

那张八仙桌的桌腿还没修好。

我拿起工具,继续干活。

木屑一点点飞下来,落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静了下来。

我想,王福国这个人,不简单。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但每一句都说在点子上。他不像他老婆那么咋咋呼呼,但比他老婆难对付多了。

他提到了生意上的朋友,这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几个月前,我还听人说,王福国的生意做得很大,接了个大单子。

怎么现在,连几万块的酒席钱都这么计较?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事?

第三章 裂缝中的光

晚上回到家,张桂芬已经做好了饭。

三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她看我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谈崩了?”

我摇摇头,拿起筷子。

“没崩,也没谈成。”

我把下午在王家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跟她学了一遍。

张桂芬听完,也沉默了。

“那现在怎么办?”她问。

“我也不知道。”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点胃口都没有。

“要不,咱们就认了?去借点钱,把这事儿办了。别为了这点钱,让孩子们为难。”

张桂芬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不行!这不是钱的事!”

我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我们今天退一步,他们明天就能进一步。以后晓斌在他们家,还能抬得起头吗?”

我心里清楚,这件事,一旦开了头,就收不住了。

我们家的日子,是我们一锤子一凿子,踏踏实实干出来的。凭什么要为别人的面子买单?

“可是,小静那边……”

“小静是个好孩子,她会理解的。”

我打断了她的话。

“关键是晓斌的态度。他得硬气起来,得跟他媳-哦不,跟小静说清楚,我们家的底线在哪里。”

我拿起电话,准备打给晓斌。

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了。

我想,不能逼孩子。这件事,得让他自己想明白。

他如果连自己的小家庭都护不住,以后还怎么当家作主?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工房。

我得找点事做,不然人就要被憋坏了。

我继续修那张八仙桌。

桌腿的裂缝,我已经用特制的胶水和木屑填补好了。

现在要做的,是打磨,上漆。

这个过程,最考验耐心。

砂纸要从粗到细,一遍一遍地磨。

磨得不均匀,上了漆,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戴上老花镜,弓着背,一点一点地打磨着。

工房里很安静,只有砂纸摩擦木头的沙沙声。

我的心,也跟着这声音,慢慢沉淀下来。

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王福国他们家,就像这张有裂缝的桌腿。

表面上看,刷着光鲜的漆,挺唬人。

但内里,可能早就有了问题。

不然,他不会为了区区几万块钱,这么为难我们。

他提到的那些“生意上的朋友”,可能不是他的助力,反而是他的压力。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一个真正有底气的人,是不会把面子看得比天大的。

只有心里发虚的人,才需要用排场来给自己壮胆。

就像这桌腿,只有把裂缝修补得天衣无缝,才能重新撑起整张桌子。

王福国,他想修补的,是什么裂缝呢?

中午,晓斌来了。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底下也是一片青黑。

“爸。”

他叫了我一声,就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不说话了。

我放下手里的活,递给他一瓶水。

“怎么了?跟小静吵架了?”

晓斌摇摇头。

“没吵。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

“小静她,其实也不想这样。都是她妈逼的。她妈说,要是不按她说的办,她就不认这个女儿了。”

我心里一沉。

这是在用孩子威胁我们啊。

“小静夹在中间,难受得不行,昨天哭了一晚上。”

晓斌的声音很低落。

“爸,我不想让她这么为难。要不,那笔钱,我们家还是出了吧。我以后多干点活,慢慢还给你们。”

我看着儿子,心里五味杂陈。

他长大了,懂得心疼人了。

但我不能让他用这种方式长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小子,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咱们全家的事。”

我指着那张八天桌。

“你看这张桌子,它有上百年的历史了。经历过多少事,身上有多少伤痕。但只要它的主心骨没坏,修一修,就还能用上百年。”

晓斌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眼神里有些迷茫。

“一个家,也是一样。钱是小事,人心不能散。你和小静,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你们要是先软了,这个家,就真的要散了。”

我心里想,现在最关键的,是稳住两个孩子。只要他们俩心在一起,天大的困难也能过去。

第四章 邻居闲谈透风声

晓斌在我这儿坐了一下午。

我们爷俩没说太多话,多数时候,就是他看着我干活。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太多言语。

他看着我怎么把一块粗糙的木头,打磨得光滑如镜,怎么把一道难看的裂缝,修复得不留痕迹。

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迷茫,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爸,我明白了。我会跟小静好好谈谈。我们不能被她爸妈牵着鼻子走。”

我点点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送走晓斌,我继续干活。

快收工的时候,隔壁开小卖部的老张头溜达过来了。

他是我多年的老邻居,嘴碎,但也热心肠。

“老李,忙着呢?”

他探个脑袋进来,手里还端着个大茶缸。

“哟,修这张桌子呢?这可是个老物件啊。”

我笑笑:“是啊,费工夫。”

老张头自己搬了个板凳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哎,我说,你儿子快结婚了吧?听你家桂芬说,日子都定了。”

“嗯,快了。”

“那敢情好啊!亲家是干啥的?有钱人吧?”

老张头一脸八卦。

我不想多说,就含糊地应了一声:“做点小生意。”

“小生意?”

老张头把声音压低了,凑过来说:“我可听说,你那亲家王福国,生意上出问题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

“你听谁说的?”

“嗨,我外甥女婿,就在王福国公司对面的大楼上班。他说啊,最近老有人上门去王福国的公司要账,闹得挺凶的。”

老张头说得有鼻子有眼。

“他还说,王福国以前开的那辆好车,也好久没见着了,现在天天挤公交上班呢。”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疑点,一下子都串起来了。

为什么王福国对几万块钱的酒席费这么计较。

为什么他要打肿脸充胖子,非要搞那么大的排场。

他不是为了面子,他是为了里子。

他需要一场盛大的婚礼,来告诉他那些生意伙伴和要账的人:我王福国,好得很,我还有钱,我女儿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

这二十八桌酒席,就是他放出去的烟雾弹。

而我们家,就是那个被他用来点烟雾弹的冤大头。

我心里一阵后怕。幸亏我没有一时冲动答应下来。这就像一个无底洞,我们家要是陷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老张头看我半天不说话,以为我不信。

“老李,我跟你说,这事儿你可得上点心。别到时候,钱花了,还惹一身骚。”

他喝完茶,摇摇晃晃地走了。

工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坐在那张修了一半的八仙桌前,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之前只是怀疑王福国家里有裂缝,没想到,这裂缝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他这已经不是裂缝了,这是快要断了。

我该怎么办?

把这件事告诉晓斌?告诉张桂芬?

不行。

这事儿没有证据,只是邻居的闲谈。

我要是说了,张桂芬肯定会到处嚷嚷,到时候亲家脸上挂不住,小静和晓斌的婚事,可能就真的黄了。

可要是不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钱给了,那不是傻吗?

我拿起一块砂纸,用力地在桌腿上磨着。

木屑纷飞,呛得我直咳嗽。

我心里烦躁极了。

这就像修这桌腿,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但怎么下手,才能既把问题解决了,又不伤到这件老东西的根本,这才是最难的。

我必须找到一个办法,一个能让王福国自己说出真相的办法。

第五章 工房里的摊牌

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给王福国打了个电话。

“亲家,是我,李卫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哦,是亲家啊,有事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最近在修一件老家具,遇到点难题,想请你过来帮我参谋参谋。”

我说得很随意。

“你不是也喜欢这些老物件吗?”

我这是在赌。

赌他心里还有一份对“雅”的追求,赌他放不下自己“文化人”的架子。

果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行,那我下午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鱼,上钩了。

下午,王福国准时来了。

他没开车,是坐公交来的,额头上还带着一层细密的汗。

他一进我的工房,就被那张八仙桌吸引了。

“嚯,好东西啊!”

他走上前,用手轻轻抚摸着桌面。

“这木料,这雕工,少说也得是清中期的。”

我递给他一杯茶。

“亲家好眼力。”

他围着桌子转了两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我正在修补的那条桌腿上。

“这儿……是修过的?”

他蹲下身,仔细地看着。

我点点头。

“之前裂了条大缝,我给补上了。”

“手艺不错。”

他由衷地赞叹道。

“补得天衣无缝,要不是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我笑了笑,在他旁边蹲下。

“亲家,你看这桌子,就像一个人,一个家。”

我用手指着那道几乎看不见的修补痕迹。

“有时候,表面看着风风光光的,其实内里,早就有了裂缝。要是不及时修补,硬撑着,总有一天,会整个散架。”

王福国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慢慢地站起来,没说话。

我继续说:“修补这裂缝,不能光靠往里面填东西,堵上就行。得把腐朽的地方都挖掉,换上好料,用对的方法,才能让它重新变得结实。”

“遮遮掩掩,自欺欺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工房里很安静。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空气中的粉尘都在飞舞。

王福国背对着我,看着那张桌子,站了很久。

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

我心里想,话我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再不明白,那我也没办法了。

终于,他转过身来。

他的眼眶是红的,脸上那种故作镇定的表情,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老李,不,李大哥。”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了。

“我跟你说实话吧。”

“我的公司,完了。”

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双手插在头发里,把头埋得很低。

“去年投资的一个项目失败了,赔光了所有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车子卖了,房子也快保不住了。”

“我老婆不知道,小静也不知道。我不敢告诉她们。”

他说不下去了,肩膀开始一抽一抽地抖动。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我的小工房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递给他一根烟,又给他点上。

我知道,压垮他的,不是债务,而是他一直苦苦支撑的,那个叫“面子”的东西。

现在,这个东西,终于碎了。

碎了,也好。

不破不立。

第六章 一碗面的温度

王福国哭了很久。

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下来,我才开口。

“亲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他苦笑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怎么说?我怎么有脸说?”

“我对不起老婆孩子,也对不起你们。我就是个混蛋。”

他把烟头在地上摁灭。

“那二十八桌酒席的事,是我不对。我就是想……想在亲戚朋友面前,撑住这最后一点场面。我怕他们知道我破产了,都来看我笑话。”

我叹了口气。

“面子,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李大哥,你不知道。我这一辈子,就是为了这张脸活着的。现在脸没了,我感觉天都塌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塌不下来。”

我说。

“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亲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决问题。”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

“解决?怎么解决?我已经山穷水尽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站起身。

“走,去我家。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我把他带回了家。

张桂芬看见王福国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把她拉到厨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跟她说了一遍。

张桂芬听完,也愣住了,半天没说话。

我以为她会埋怨,会生气。

没想到,她只是叹了口气。

“作孽啊。这么大的事,一个人扛着,得多累啊。”

她转身,利索地系上围裙。

“我去给他下碗面,热乎乎地吃下去,心里能好受点。”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我这个老婆,虽然有时候爱慕虚荣,耳朵根子软,但心,是热的。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端上了桌。

两个荷包蛋,几片青菜,汤面上还飘着葱花。

“亲家,快吃吧,别饿着了。”

张桂芬把筷子递到王福国手里。

王福国端着碗,看着碗里的面,眼泪又下来了。

他一边哭,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面。

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狼狈,也最让人心酸的吃相。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面,王福国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一些。

我们三个人坐在客厅里,开始商量对策。

“首先,婚礼的事情,必须改。”

我先开口。

“排场不能要了,得一切从简。两家人合在一起,请最亲的几桌亲戚朋友,吃个饭,就行了。”

王福国点点头,没有异议。

“其次,你欠的债,得想办法还。”

我看着他。

“亲戚朋友那边,能借的,就拉下脸去借。生意上的债,跟人家好好谈,看能不能分期。态度要诚恳。”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我顿了顿。

“你得把实情,告诉嫂子和小静。她们有权利知道真相。一家人,就应该一起扛。”

王福国沉默了。

我知道,这最后一点,对他来说,是最难的。

过了很久,他才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

第七章 新生的婚礼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那天晚上,王福国回家,跟老婆和女儿摊了牌。

据说,家里闹翻了天。

亲家母哭得死去活来,骂他没用,骂他骗了她一辈子。

王静也哭了,但她没有埋怨,只是抱着她爸爸,说:“爸,没事,钱没了可以再挣,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第二天,晓斌和王静一起来了我们家。

两个孩子的眼睛都是肿的。

王静一进门,就给我和张桂芬跪下了。

“叔叔,阿姨,对不起。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们。”

张桂芬赶紧把她扶起来,搂在怀里。

“傻孩子,说什么呢。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我们两家人,坐在一起,重新商量了婚礼的细节。

没有二十八桌,也没有豪华车队。

我们就在小区附近找了个不大但很干净的饭店,定了十桌。

请的,都是两家最亲近的亲戚。

彩礼,我们家照给。

王静说,她爸妈说了,陪嫁的车是不能买了,但他们会把这些年给她存的嫁妆钱,都拿出来,给她爸爸还债。

我跟张桂芬商量了一下,决定从我们给晓斌准备的婚房钱里,拿出十万块,先借给王福国,让他应急。

王福国说什么都不要。

我对他说:“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们的。你现在倒了,受苦的是两个孩子。我们帮的不是你,是我们的儿子和儿媳妇。”

他才红着眼,收下了。

婚礼那天,天气很好。

没有盛大的仪式,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真心的笑容。

晓斌和王静,站在一起,看起来特别般配。

王福国和亲家母,也来了。

亲家母虽然看着还有点憔悴,但精神好多了。

她拉着张桂芬的手,说了半天的话。

王福国则一直跟在我身边,帮我招呼客人。

他看起来比以前瘦了,也老了,但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虚浮,变得踏实了。

他跟我说,他已经找了份工作,在一个朋友的厂里当技术顾问。

“虽然挣得不多,但心里踏实。”他说。

我敬了他一杯酒。

“这就对了。人啊,活的就是个踏实。”

婚礼仪式上,我作为家长代表,上台讲了几句话。

我没准备稿子,就是即兴说的。

我说:“今天,我特别高兴。不只是因为我儿子娶了个好媳-妇,更是因为,我们这个家,经历了一场考验,变得更像一个家了。”

“家是什么?家不是房子,不是车子,不是票子。家是,不管你遇到多大的难处,总有人愿意跟你一起扛。家是,不管你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回来总有一碗热汤面等着你。”

“我希望晓斌和王静,能记住今天。记住,日子,是靠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过出来的。脸面,是靠自己的为人,堂堂正正挣出来的。”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看见,张桂芬在抹眼泪,亲家母也在抹眼泪。

王福国走上台,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们是真的成为一家人了。

婚礼结束后,我回到我的小工房。

那张八仙桌,我已经彻底修好了。

裂缝被完美地修复,上了新漆,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它看起来,比以前更结实,也更有味道了。

我想,人,和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